林宥箴想了想,有些为难,「虽然他后来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但总是生了你,她永远是你妈」
「妈?妈了个逼呀,」他忍不住翻白眼
她被逗笑,「我跟你说真的,你别开玩笑。」
「我也跟你说真的,没开玩笑,那种妈妈我一点都不想要。」他无奈地叹口气,说:「拜托,你是检察官耶,你难道没遇到那种小时候抛家弃子,老了才要人家养,最好闹到法庭的案例吗?你应该看的比我多吧。这样子你还以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我当然见过,也不是认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是觉得,爸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除了阿姨也没什么亲人,如果能和阿姨修复感情,那——」
「我的亲人就是你,没有别的了」
不是不知道林博勋有多固执,但劝说失败,她还是感到有些沮丧
「我们难得出来吃一次饭,要谈这么严肃悲伤的话题吗?很影响食欲的」林博勋重握汤匙,挖饭吃着,「你现在调来士检,有比较轻松么?」
「差不多,前手留下来案件近黄柏毅00件」
「哇,台湾犯罪率这么高啊,一个检察官要怎么办这么多案子?」
她喝着附餐的水果茶,说:「也有些是交通意外的,不全是犯罪,那样就太可怕了」
「检察官大人,问你喔,将来哪天要是我犯了罪,你会不会法外施恩?」
林博勋带着笑容,玩笑的口吻
她瞪他一眼,「什么都可以开玩笑,这个不能玩笑,犯罪是不对的」
「我当然知道不对,就好奇问问嘛,看你会不会大义来亲还是护短」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他笃定说完,起身道:「我去下洗手间。」
她扭开水龙头,仔细清洗刚刚剥过虾壳的双手,一旁厕所里头传来冲水声,他不以为忤,关了水龙头,抽纸巾擦手时,与刚才厕所推门而出的身影对上目光,两人均是一愣。
「学姐」她讶声
「好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张子洁依然光鲜亮丽,只是眼眶微红。
「有阵子没见到学姐了,你也来吃饭吗?」
「跟远新约了吃饭」张子洁洗着手,从镜子里看她。
「原来是跟学长有约,难怪我看他今天特别早下班」他们复合了?
张子洁一愣,关了水龙头,与她一道离开。「你跟他同办公室?」
「对呀,这次的调动跟他是同单位」
站子洁瞄瞄她,问:「你们这次有调动?」
「有的,这次调动不少人」
「现在在哪?」
「士检,学长没说吗?」她有些纳闷
张子洁笑容苦涩,「没有,他连调任了也没告诉我。」
她张了张嘴,总觉得该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下次一起吃饭」张子洁换上笑容,在一张桌前停了下来。
「好啊。」她停步点头,才后觉的发现桌前的身影,愣了半秒,对那人颔首含笑,「学长」
「你也来吃饭?」傅远新起身,看着她问。
「嗯,」她看了看两人,微笑的说:「那不打扰学长和学姐了」
回到位子,林博勋面前的深盘已空,正喝着冰咖啡。他看她一眼,说:「外面下雨了,看雨势还不想你刚刚怎么来的?」
几天前,气象台预报这两天有秋台靠近,看外头雨势,这秋台不容小觑。
林宥箴看向窗外,雨像用倒的,「我走过来的」离开地检,他把车骑回骑回宿舍,想着难得早下班,又整日坐办公室,走路运动一下
「走过来?你从士林走到内湖?」林博勋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喝光剩下的水果茶,「我从宿舍过来的,宿舍在内湖,离这并不远。」
「士林地检署的宿舍在内湖?」林博勋瞪大眼,讶声问。
她好笑的看着他,「你表情也太丰富太夸张了,平时有偷学演技吧,跟哪位明星学的?」
「我只是觉得意外,还以为宿舍都应该在工作场所附近」他看看窗外
「雨这么大,你有带伞吗?」
「没有,我出门是虽有起风,但感觉天气还不错,想不到突然就下这么大的雨」
林博勋频频望向窗外,若有所思,林宥箴想了想,说:「你有事的话,先走没关系,我在这里等雨停。」
「但这雨势好像没有这么快停,我怕越晚雨越大,你要等到台风走吗?」
「不会这么夸张。台风应该也没那么快进来,我记得早上看天气说预计晚上八点才会发布陆上警报」她拿了账单拎起包包「走吧」
结了账,走到餐厅外头,才发现风势也不小,一阵一阵。林博勋瞪着风雨,说:「我看你还是搭小黄回去好了。我去外面叫车,请司机开进来载你」
「可是这样太麻烦司机了」餐厅位于小巷内,也不知道好不好回转。
「哪里麻烦了,又不是不给这个车钱,我——」
「宥箴」已步出餐厅的傅远新先看着面前男女,心里揣测及他们的关系。
林宥箴侧过脸,有点意外的表情,「学长」
「这是你男朋友吗?不介绍一下?」张子洁站在傅远新身侧,两人外型看上去仍是如此匹配
「男朋友?」林博勋看看张子洁,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自为是,我跟你认识吗?你又知道我是他的谁了?」
见张子洁神色难看,还勉强挂着笑容,林宥箴睐来了林博勋一眼,责怪的口气说:「别这样说话,她是我学姐,现在是律师,这位是我学长,跟我同办公室的检察官。」
林博勋不以为然的眼神,「原来是律师,难怪说话的嘴脸特别讨厌」
他撇撇嘴,看着林宥箴说,「我用没有乱伦的癖好,干嘛把我跟你凑对?」
林宥箴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弟说话就是这样,请学姐不要跟他计较」
「原来是你弟,是我比较不对,我不应该没问清楚」张子洁看着林宥箴
邀约着:「等等要不要去喝一杯?我们四个可以——」
傅远新出声,打断了她。「开始有风雨了,你先回去吧,开车小心。」
「没关系,我今晚没什么事」她目光殷切的看着他。
傅远新只是高开目光,转向林宥箴,问:「你骑车来的?」
「走过来的」林宥箴偷觑一眼张子洁,不免感慨,看学姐似乎对学长还有情意,那么当初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
他看着落下的雨水,问她:「打算走回去?」
「她是有这么打算啊,我跟她说我帮她叫部小黄进来载她,她又觉得麻烦来司机」林博勋代应了几句
「你打算怎么离开?」傅远新问话时,目光快速的在林博勋身上打量一回,纤瘦的体态与她相似,五官较她立体,也因为如此,倒让她的眉眼显得柔软秀气
「我骑车」林博勋瞧瞧面前男人,长得还蛮有他的缘,「还是你要送我姐?她宿舍在这附近而已」
傅远新笑了一下,「我知道,我也住宿舍」
「这么刚好,那就麻烦你顺便送她回去」林博勋笑嘻嘻,掏出机车钥匙,说:「姐,我先走了。」
「你要淋雨骑车?」林宥箴微扬嗓
「我有雨衣啦,在座垫下」
「我看他应该不用你太担心,」傅远新看着她,交代一声,「我去开车,你在这等着。」
她看看他快步走入雨幕的身影,身侧忽传来幽幽一句:「远新对你很不错。」
她一愣,偏首看张子洁,学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斟酌着该怎么回应时,又听见她说:「没什么,我要回去了,有空再约」
林宥箴错愕地看着步入雨中的背影,想着学姐方才的话。然后后觉得想她怕被误会什么?在学姐和另一个男人暧昧的时候就已失去学长了,不是吗?
第3章(1)
即使他把车开到餐厅门口,但从餐厅到上车的距离,她仍是淋了些雨
「用面纸擦一下」傅远新递过一盒面子给她。
「谢谢」林宥箴抽了几张面纸擦着脸,她发现他几乎湿透,精短的黑发上还有雨珠「你不擦吗?」
「擦过脸了,其他的回去再整理,还好宿舍不远,不至于感冒。」
「夏天淋点雨,其实也蛮消暑。」
「小心秃头」他噙着微笑,转动了方向盘。
「所以等等回到宿舍,要赶紧洗——」
她目光落在车窗外,见到走在路旁那熟悉的身影时。怔然数秒,学姐淋着雨,打算去哪里?
忽然没了声音,傅远新侧眸过来,见她望着车窗外,他随即看向后视镜,从后挡风玻璃觑见那身影,他只在那身影上停留一秒便调回目光,看着前头,专注开车。
他原意愿与张子洁再有交集。若不是她说她要归还当初他跟她求婚的戒指,他也想着干脆借此机会跟她表明自己不可能与她复合,他根本不会答应这个约会,他以为她应该提的起放的下,既然有更好的选择,他也祝福她,怎会晓得今晚这个约会她带了这么多心思。
她道歉,对他认错,她说她不该一时迷惑,对她同事有了感觉,她说她发现她仍然无法忘怀俩人十年的感情……
他接受她的道歉,但不接受她后来的提议——复合。
非他无情,实是因为他全心的付出换来她脚踏两条船的对待,即使他能做到原谅,也无法保证日后他不会因此而对她的感情存有质疑,两人之间若存在着不确定如何长久?
他看了身侧女孩一眼,想着,她大概觉得他很残忍吧。
「她开车来的,应该是要走去她停车的地方」傅远新目视前方,淡声说。
林宥箴愣认了两秒,才明白他意思,她看向他,开口想说点什么,又发现自己没立场说话,别人的感情,其实与她无关,她何必多事。
「跟她分手半年了,你应该在聚会时听过。」
她静了几秒,应声:「我知道,有听其他学长姐说过」
「她只是约我出来,还我当初跟她求婚时的戒指,我没跟她复合」
这是……在跟她解释吗?她静了一瞬,说:「但是我看的出来,学姐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傅远新嘲弄的笑了笑,「那种已不够诚恳的感情,无法让我感动,珍惜。」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学姐方才的眼神和姿态,她有些不舍。
「大概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也在此吧,女生似乎能原谅出轨的感情,有时看新闻,哪个政客、男星出轨,妻子和女友总会原谅,但我无法认同我的对象有感情不忠的行为」
他说话的样子稍显严肃,她盯着他侧颜,问:「你有大男子主义?」
他倏然失笑,看了她一眼,才反问,「你认为要求专一是大男子主义?」
「不是,是你的口气和表情会让我觉得你可能是这样的人。」
「大男子主义……说的应该是那些允许自己在外风流,但要求女人只能以他为主的男人」稍顿,他低低地补上一句,「我不是。」
她怔怔看他,看过他对学姐温柔的一面。他多情缱绻的眼神,她没想过。
原来他不爱了时,会对对方有那么冷漠的态度。
「你弟几年级了?」话锋一转,他不再提张子洁。
「他毕业了,现在在做保全。」
「看上去没几岁」
她笑了一下,「他不喜欢读书,高中没毕业就决定往上读了。」
「保全的作息似乎比较不正常,他没想过往自己专长方面发展?」
「他喜欢雕刻,而且雕的很棒,不过台湾似乎没什么发展的空间,而且雕刻本身就比较冷门。」
他点点头,「所以你家人都住台北?」
「不是,家人在台中」想了想,她说:「我爸妈都是中部人。他们离婚后,我妈带我回外婆家,我弟是我爸第二个老婆生的,他高中读北部学校。从那时起他一直都住在台北,因为我爸生病过世后,我弟身边也没什么亲友,他觉得在哪都可以生活。」
「他母亲呢?」
「不知道,我弟小学时,他妈妈就离家出走,他很久没见过他妈了。」
宿舍就在前头,傅远新放缓车速,打了方向灯,慢慢朝右侧靠近。「我看你们感情似乎很好,不是同个母亲,这样很难得。」
她想了想,说:「也许是因为没住在一起,所以每次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
「也要你们投缘,有的人是没住在一起,反而更生疏」,他把车停在宿舍大门口,道:「到了。下车吧」
林宥箴解开安全带,看看外头,问:「你车要停在门口?」
「我要去找车位,你先下车。」
「这样的话,你要淋雨走回来?」
「后车厢有雨伞,不过我身上已经这样了,不差再淋一次,」他指指身上半湿的衬衫。
她看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他变得透明的雪白衬衫下有件背心式内衣,那件内衣因为是白色的,也变得有些透明,他身体的线条,在衣下隐隐约约。像瞧见了不该看的,她转开目光,两颊浮暖,「那我先上楼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未细想是自己半透明的衣衫在她眼里是何风景,也不知她此刻心思,只叮咛着:「上去先洗头洗澡,早点休息。」
「我知道,学长也早点休息」手握上车门把。正要推开车门,他开了口。
「明天要是有风雨,我送你上班吧,你骑车危险。」
麻烦人家接送不是她的作风,但若有风雨,骑车确实危险,她想了下,点头应声:「好,我下车了,学长晚安。」
打开车门,快步奔进大楼,步入电梯时,她对着镜子稍整理半湿的发,脑海里忽然跃出车上男人那透明衣衫下的身体线条,她耳根一热,脸红了。
相验室
一名鉴识人员正以尖头竹棒刮取死者指甲缝内的微物迹证
「死者高彦,湾视新闻部记者,黄柏毅7岁,身份证件记者证等等都完整,财务应该也没有损失,我们到现场时,发现他衣服内鼓起,翻开一看,是这个」第五分局小队长示意一旁侦查佐,后者随即取来了被装在透明塑袋子里的证物。
傅远新侧首,是一个被装在夹链袋里的苹果面包,还有金刚公仔,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雨夜怪客]:去年的案子尚未破,凶手再次犯案了吗?
「通知家属指认了吗?」傅远新戴上手套,拿过证物,看着袋子里头的公仔,凶手是乎对苹果面包与无敌铁金刚情有独钟,在现场刻意留下这两物的用意是什么?还有两名受害者都是记者,是对记者特别讨厌吗??
「有,不过家人都在南部,赶到这里可能需要点时间。」
「哪里发现死者的?」他把证物还回。
「湾视附近,昨晚整夜都在下雨,陈尸处几乎没有什么血迹了」
「现场封锁了吗?」血迹被雨水冲走,但陈尸处地面也许会有血迹渗入或残留
「有,等风雨小了,鉴识科会过来采证。」
他微微皱着眉,再问:「监视器画面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