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牙医……」她看着他的手,还在犹豫。
「但我是爱你的男人,我不会让你有事。」他坚定的口吻。
明知这话是安抚大于实用,她还是很吃这套,乖乖伸出手,与他一道踏进诊所。坐在诊疗椅上,戴着口罩、只露岀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的牙医笑着说,「终于想通啦?早就该来拔了,拔了保证不会再有牙龈肿的问题」
林宥箴眨着眼,望着站在身侧的男人。他是要待在这里看?看毫无形象张大嘴巴、嘴里被放入一根吸口水的软管,然后皱着五官被挖牙的她?
「我女朋友怕拔牙,能不能清医师动作轻柔一点?」傅远新看着坐在诊疗椅后的白袍男人
「大家都怕拔牙,没什么好怕啦,麻醉药打下去,一点都不痛。」医生戴上手套,一旁护士换上新的抛弃式医疗工具。
「她之前拔牙的经验不大好,听说那位医生在拔牙时,像挖地瓜那样地挖她的牙,医生卖力的表情让她心里有恐惧,所以才麻烦您下手轻点。」
「喔,尽量啦,智齿通常都比较大颗,有的会比较深,真的比较难拔。放轻松就好,要是怕看到我卖力的表情,眼睛闭上就好啦」医生降低诊疗椅,却见林宥箴坐得直挺挺的「林小姐,你要躺上来啊。」
她只看着傅远新,讷讷问,「你…你要站在这里?」
「当然。你怕的话抓我的手。」
「不行,你不能站在这里,我有说过你不能进来看」
「但是你会怕。」
「我不想让你看啊,那样子一定很丑很丑很丑。」
「唉呀。」医生忍不住接了话,「相信我,拔牙再丑也没有生孩子时丑。以后生孩子时,你也是要老公陪着嘛,到时候你变胖、素颜、躺在床上唉唁唉唷喊着了老娘以后不生了,也是会被看光嘛,所以现在你就当作是实习啦。」
医生侧首看了眼护士。「去搬张椅子给先生坐。」转首又交代傅远新:「这样吧,先生,你背对着我们坐,手伸给她握,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丑样子被你看见了。」
傅远新接过椅子,置放诊疗椅旁,他果真背对着她坐下,她才安心地躺上诊疗椅,只是仍会不时偷瞄他背影,就怕他突然回首。
上麻药时,微微的刺痛感让她握着他手的双手紧了一下。这种痛不是不能接受,是痛后无知觉、不知医生会如何对待她的不安感才令人感到可怕。她眨眼,看向医师的眼神,余光见医生接过护士递来的工具,她心一抖,闭上眼睛,……
走出牙医诊所时,她眼睫有些湿。她还是感觉到医生用了很大的力气挖掉她的牙,甚至在挖起来时,还大口喘气,说,「总算搞定了!」
直丢脸,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她?想她有副钢牙?还是在心里笑她这年纪了拔牙还会哭?她拔牙其实不哭的,也许是他坐在身旁,才特别软弱。
「还好吗?」她咬着纱布,颊边微鼓鼓的,睁着湿润的眼看他,像受了莫大冤屈般,他忍俊不禁,拇指枺过她眼帘,又去揉乱她的发。
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
他想着她刚拔牙,医生交待这几日别吃太热太硬的,他看看表,刚过十点,离午饭时间还久,便问:「你会作菜吗?」
意外他这一问,林宥箴想了好一会,她会泡面、煎蛋、烫青菜,会用电饭锅煮饭、煮绿豆汤…这样算会作菜吗?她有些愧疚地看着他,摇首。身为女人却不会作莱,是不是有点糟糕,将来有天她总会嫁人生子,难道要孩子跟她一起外食一辈子?
「那我来吧,你还没吃过我作的菜,试试也好。我们先去大卖场买点食材。」
他会作菜?她意外地盯着他,但稍一回想,便能确定他话不假,因他的厨房确实有不少作菜用具。
她眼睛瞪得大,他好笑地开口:「别怀疑,我没骗你,等等就让你验收」
在大卖场生鲜区逛了一会,他买了鳕鱼片,破布子罐头、蛋、洋葱、芦笋等等,轮到他们结帐时,他似是想起什么,递了张千元钞给她,转身跑回卖场里,不知道想买什么
她推着东西走出结帐柜台,一会时间就见他快步跑来,手中拿了个方盒子。
他结帐后,把盒子往口袋一放,噙着微笑走来。买了什么,这么神秘?
她嘴里还咬着纱布,只能指着他口袋,看着他,以眼神问:你买什么?
傅远新想了一下,说:「金色羽毛?」
金色羽毛?那是什么?童话故事吗?她怔怔看他,期望他能说明,他却只推着车子往岀口走。回到住处,他让她先去吐掉纱布,稍微漱口,自己则是脱了外套,转进厨房忙着。
他挽起袖子,在腰间系上围裙,开始清洗青葱、嫩姜、鳕鱼片。林宥箴踏入厨房,见到的便是他微弯腰,专注切着姜丝的身影,水槽前有窗,此刻,光透窗而入,在他发上、五官线条上染上一层金芒,显得他特别温柔。
她走过去,忍不住道:「真的是有模有样呢」
他笑一下,把切好的姜丝铺在鳕鱼片上,倒了些破布子和酱油,说,「跟我妈学的。不过我会的都是简单的,太复杂的我可没什么时间做。」
想起什么?她靠近几步,问:「你们家都是你妈妈在作菜吗?」
「不一定。现在大部分是我大嫂作菜,但像一些节日,比如过年,生意特别好时,就是我妈煮,因为她不大能久站,店里生意好时根本没有机会坐下来,外头就会留我大嫂帮忙,我妈进去做饭。」
「所以你大嫂也很会作菜?」
傅远新像懂了什么,他停下工作,偏首看她,眼里有淡淡笑意。「你是不是担心你不会,怕我家人不喜欢你?」
被看穿心思,她略不自在,热着脸蛋说,「女生不会作菜不是会被嫌吗?」
「未必。」他洗了手,转身面着她。「我大嫂刚嫁讲来时葱蒜分不清,她自己上网找食谱,或跟我妈学,才练岀厨艺。你怕什么?真不会,我妈和我大嫂会教,又不会吃了你。」
他倒了杯白开水给她。「喝一点,小口喝就好。」
林宥箴慢吞吞喝了口,嘴里有点怪,麻药似是还未退。
「有感觉流血吗?」
她摇头。「没有,就是有点怪。」
「可能是麻药还没退。」
「大概吧,就是也不觉得痛,不过刚刚照镜子,脸颊好像有点肿。」
「是吗?」他轻捏她巴,目光盯着她的唇。「晩上聚餐,要不要取消?」
「不用啦,应该等等就退了。」
「张开让我看看伤口?」
她一如他猜测中的反应,睁大了眼睛看他。他失笑,倏然俯首吻上她。她瞠大眼,怔怔看他,还未回过神,他已离开她的嘴。「就这么怕我看?」
「因为很丑。」
他只揉揉她可爱的短发。「丑是没有,就是没想到你也快三十岁了,拔牙居然还会哭。」
她不讲话,只抱住他的腰,靠着他。
那是因为我知道,在你面前,脆弱是不需要理由的啊。
尾声
一顿饭,一场聚餐,才感觉到了离情依依
几天前已确定自己被调任。林宥箴收到将被往南投地检署的诵知时,并不意外,只是这一次要去的是南投…虽说离台中老家近,却得与他分隔两地。
与黄柏毅,还有书记官及几位较友好的同事在宿舍附近的餐厅进行了很简单的欢送聚餐后,走岀餐厅时,两人沿着路边缓缓走着。
初春的夜里还有稍许冷意,傅远新温暖的手紧握她,温声问,「刚刚吃饭时,伤口会痛吗?」
「不会」
「家人知不知道你要调去南投?」
「我还没说。这个也不急,他们知道这个工作本来就会动,所以不会太介意。」她盯着两人被路灯拉长的身影,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本来还不觉得分离在即,饭桌上,几个同事说了些祝福的事,忽然觉得心情有些低落。
「行李开始垫理了没?」
她摇首。「想说还有时间,慢慢来。刚刚才发现,在士检也只剩几天。明天还有一天假可利用,应该等等回去后就会加紧整理了吧。」
「等等我帮你整理吧」
林宥箴愣一下,「不用啦,我自已可以的。」
他眼中略升暖意。「利用时间多跟你相处,不好吗?」
她脸微热,点头。「好啊。」
她收东西喜欢分类,即使东西看着不多,垫理起来也梃费时,一个个纸箱上写上内容物,再把东西依序收入,把书柜上的书本放进纸箱,觑见那两个上了色的公仔时,她发了一会愣。
久未听闻身后动静,正在整理她其它物品的傅远新回身一看,见着她手中物品,他走近她。「想你小弟了?」
她点头,说:「本来以为他会想要声请交保,结果他倒像不在意自己被羁押似的。上次去看他时,精神气色很不错,完全不像被羁押的人。」
「这样很好,有什么好担心?也许他明白自己做错了,才能坦然面对他目前的处坟,他放弃声请交保或许是想要赎罪。你是他姊姊,会担心他这是正常的,但往好处想,这样对他最好」他盯着她手中那两个公仔,笑:「想不到一上色,感觉完全不同,你上色功力很不错。」
「只是下载图片对照着画的。」她把公仔放回架上,打算另外打包。
「你放心吧,他还需要做精神鉴定,借提岀来时,会帮你留意他身体和心理状况。」他看着她站在书柜前的背影,忽问:「心里会怪我吗?」
怎么可能怪他?不说他本该如此处理,现在又因为她将调离,两人交往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远,之后也可能因为工作量够多而无法时常相聚,此刻自己对于他,也只剩舍不得
「不怪。」怕不小心泄露心底依依不舍的情绪,她未回身,依旧收着书本。「只是刚好分案到你这一股,若分给其它同事,也是这样的结果,再说了,如果他今天不是我弟,案子又分到我手上,我也是会这么做的。」
她背对着他,抬手拿书时,衣服因她动作而紧贴她身体,显得她曲线特别玲珑有致,应是为了晚上的聚餐,她今日穿着小碎花洋装,很有春天气息,特别渍新可人,裸露在外的小腿白晰匀净。引人遐思
傅远新上前,单手制住她取书的手,将书推回。「你的东西收好之后,我开车陪你,一起把行李送下去」
他身体贴着她,她能威觉他的体热透过他衬衫传至自己背上,心微微颤着,脸颊不禁热了起来。「我寄下去就好了,你工作也多,别跑这一趟。」
「东西我也不可能载完,部分还是得用寄的,我只昰想去看你那边宿舍的环境和地理位置,我才能放心。」他说话时,—手搭在书柜上,一手贴着她的腰,他气息温热,说话带出的气流拂在耳畔,有些酥麻,身后又有他体魄的贴近,如此亲密,这令她感觉双腿有些发软,下意识地把双手撑在书柜上。
她这样子显得特别瘦小,特别脆弱,像是认命地等着被人欺负似的,他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傅远新低首,吻上她耳垂,没着下颚线,一路吻到颈项,她这件洋装领口较宽,他轻而易举便吻上她的肩线,她这么性感。
他的吻一次比一次撩人,一次比一次更充满暗示,林宥箴被吻得湦身燥热,低喘一声,弱弱地喊他,「远新……」
「这几天,过去我那里,好不好?」他声线沙哑,在这种氛围下,似有一种蛊惑。
他也在舍不得她即将离开,才想把握这几天吗?这是她深爱的男人,有何不可呢?林宥箴转身,睁着有些湿润的眼睛看他。「你留在我这里,不好吗?」
傅远新愣了一下,似是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他失笑,亲了她一下,「当然好,问题是……」他看一眼她的床铺,上头堆了她方才从衣柜拿出来的衣服。
她也想了想,忽红着脸,踮脚在他耳边说了些话,打发他离开
傅远新回到自己的屋里,解着衬衫衣扣准备洗澡时,倏地笑了岀来。他的情人在他耳边说:「我先去洗澡,你也回去洗澡,等等过去你那里找你。」
他的情人爱干净,非常好
隔天清晨在他怀里醒来,外头初起的薄阳透过窗,在他面上洒落一圈金芒,林宥箴数算着他的眼睫毛,忆起昨天早上在大卖场结账时,他又折回去购买的金色羽毛,那到底是什么?
兀自出神时,傅远新了,他一双黑眸落在她白皙的脸蛋上,忽然伸指掐了她一下。「想什么?想得这么专心?」
对上他视线,林宥箴不禁回想,她在他身下,他进入她身体时,他也是这么看着她,深邃,专注。她脸热,说:「在想你昨天买的那个金色羽毛。」
他怔了怔,眼里慢慢浮上笑意。
「那是什么?能让我看看吗?」
「在浴室垃圾桶。」他笑了下,吻了下她额头,起身下床。
为什么在垃圾桶?」她坐起身,一时忘了遮掩,裸露的上半身有着晨阳渗入的润泽光晕,衬得她肤如凝脂。
他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一会,道:「因为我用了。」拉开抽屉,把一个纸长盒给她后,拿着干净裤子转进浴室。
林宥箴拿起那个金色纸盒端详,上头图案是一根雪白羽毛——杜蕾斯超薄装安全套。所以以他口中的余色羽毛其实是保险套……想着他昨天早上就买了
那不意味着他……她起身,套上睡裙,拿着盒子跑去敲浴室门。「傅远新!」
门开了,他探岀脸。他头发还乱着,手里抓着一根牙刷,嘴上都是牙膏沫,这样子的他和平日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的他差异相当大,可她突然就觉得心里暖暖的,正是因为自己与他关系不同。
见她不说话,傅远新漱了漱口,回到门旁看她。「怎么了?」见她手上还拿着那盒保险套,他疑惑开口:「想要?」
明白他意思时,林宥箴胀红了脸。「不是!我只是要问你,你昨天逛大卖场买菜时,难道心里想的是这件事?」
「当然不。」我做不到在挑鱼肉时想着这种事。是要结帐时,不经意看见,想着买了也好,以备不时之需。盯着她可爱的脸蛋,他含笑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有,就是好奇,问而已。」她玩着方盒,嗔道,「保险套就保险套,说什么金色羽毛,害我想了好久。」
他失笑,捏她鼻子。「怕你尴尬。他想了想,回:「昨晩你舒服吗?」
她愣了几耖,脸腮渲开薄红。「哪有、哪有人这样问的。」
「不用害羞,我想知道你的感觉,下一次才能更好。」
看他表情不像说笑,可要她对他坦承感觉实在有难度。林宥箴踏入浴室,把他推岀门外,热着睑说,「我要洗睑,你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