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远新失笑。「又不是小学生,一吵架就绝交」
「那你……」她想问他还生不生气,她想道歉,又担心被周遭用餐的同仁听见,最后,只挤岀几个字:「你车子在哪?」
「在修车厂。」他低首吃饭,挑岀盘里那片煎鳕鱼的鱼刺,把鱼肉给她,他神情温和,似是前夜的不愉快并不存在
她盯着那片挑了刺的鳕鱼,心里有些甜,她慢慢吃着,不忘分一些给他。
他抬眼看着她,问:「牙龈为什么时常这样肿痛?有没有去看牙医?」
「上次有去洗牙,医生就说只是上火,可能睡眠不足、压力大,或是抵抗力诚弱,这些都会引发肿痛。」
他长期处干睡眠不足情况,侦办案件过程也常有压力,可他未曾发生过这种情形。「应该有个原因,才造成你一上火就牙龈肿。」
她看看他,犹豫一会,才说:「智齿的关系。」
「你现在才长智齿?」他轻讶
「不是,长很久了,但是有一颗没拔,就是那—颗在作怪。医生说,拔棹就不会有这种困扰了,因为智齿比较难刷,有时候没刷干净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很容易在身体情况比较弱时发炎肿起来。」对他提这个实在不好意思。
「怎么不拔掉?」他下意识盯着她的唇。
每回被他盯着唇,总要心跳脸执,甚至因为关系不同了,让此刻的她忆起了他的吻,那么温存,缠绵,她热着脸,说:「因为拔智齿很可怕,它比较大颗,又长得比较后面,我第一次拔智齿时,虽然打了麻药,但还是可以清楚感觉到医生很用力很努力在挖我的智齿,他那种奋力的眼神,很像在挖蕃薯还是芋头,那种感觉就连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非常可怕,我不想再体验」
傅远新笑着,道:「但老是这样发炎也不是办法,我陪你去把它解决掉吧,怕就抓我的手。」
让他亲眼目睹她被医生像控蕃薯那样地挖她智齿?她摇首拒绝:「不要。」
「怕什么?」他又笑。「只是看牙而已。」
「被你看见我的牙齿,那感觉很奇怪。」
他静一会,低声道:「吻都吻过了。」
她脸一红,侧眼看着周遭,大家忙着吃饭、和自己的饭友聊天,无人理会他们这一角。她才放心说:「那不一样。」
「试试?多试几次就不觉得奇怪了。」他伸长手,捏住她下巴。「嘴张开。」
林宥箴睁眸,抿着嘴摇头。
「相信我,让我多看几次你就习惯了。」
在外人眼里,他这姿态也许像在调情,可她知道,他有多认真。「不要。」
「那我只看你那颗智齿就好,其它牙齿不看?」
「……」骗小孩也不是这种骗法。
傅远新笑。「快点,张开让我看。啊……」
「我说傅远新,你哪时改行当牙医了?」黄柏毅一走回来,就见他逼着对座女子张嘴。
他收回手,温和地笑。「没有。她牙不舒服」
「怎么又不舒服?上次好像也是啊。」黄柏毅坐了下来,握筷吃饭。「对了,修车厂给你电话了吗?」
「还没」
「拜托,会不会太混了?」
「大概生意太好,再说现在是午饭时间,师傅应该都休息吧」
「反正喔,要是有打来,你…」
林宥箴插不上话,只静静凝视他偏首笑的侧颜,想着,他未再提昨夜事,也不问起小弟,这是顾及她感受、避免再为此事两人不愉快吗?她是不是该找机会冋他报告她在小弟住处的发现。
第10章(1)
下班时,想着他车子还在修车厂,她说她可以载他,他却接过她机车钥匙,骑车载她在市区绕。先到安全帽专卖店买了顶他的家全帽,然后去了家热炒店,他点了些,再拿了瓶饮料,两人回宿舍
岀电梯时,他拎着安全帽和一袋热炒,朏步沉稳地往前走,她走在他身后几步远的距离,只觉他背景这人好看、这么好看…喜欢—个人就是这样吧,他再平常不过的-举一动,都令她如此迷恋。
「怎么杵在那发呆?」傅远新掏钥匙开门,侧首就见她呆立不动。
灺走过来,跟他进屋。并非第—内踏进来,她熟门熟路,阖上门板后,自己拿了拖鞋换,枱首就见他正脱下西服外套的背影,心跳,她上前几步,从他身后拥抱他。
傅远新只是将掌心覆上她的,微偏首。「怎么了?」
「对不起,昨晚我把话说得难听,其实我心里一一」
「我知道。」他转身,垂眼看她
「你不知道。」她对上他眼神,说,「其实我说完就后悔了。我也不是想要隐瞒你,我心里很挣扎,我觉得我好像怎么做都不对,后来你又转身就走,我很难过,你说得对,你确实对你不公平,明知道你职责所在,还是怪了你,现在想起来,我只是慌张,担心,然后就把情绪发在你身上」
他盯着她不说话,半晌,才说,「发在我身上总比发在别的男人身上好。」
她怔怔看他,他却碰了下她眼皮。「都一天了,到现在眼皮还这么肿,双眼皮都看不见了,昨晚到底哭多久?」
林宿箴想了一下。「不知道。醒来时就趴在桌上。」
他单手搭上她肩,贴近脸,吻了吻她眼皮。「其实,你变单眼皮的样子也满可爱。」说完就拎着热炒往厨房走。
「你不生气吗?」她跟上,好奇一问。
老实说,一开始有。后来想—楒,也没什么好气。』他解着衬衫袖扣,将袖子梚起来,露岀精实的臂。她觉得这样子梚着衬衫袖子、露岀截手臂的男人实在太有魅力,也许她第一天在土检报到,见他挽着袖子整理物品时已对他动了心
「为什么?」
「关心则乱。我想你的心情就是这样吧,所以我跟你生气什么?」傅远新拿出餐盒,看见饮料罐才想起来,他递给她,说:「给你喝的,先退火,但你还是得找个时间去看牙医」
她接过那瓶铁罐饮料,一看,是蜂蜜芦荟。这种铁罐装的蜂蜜芦荟在一般超市或便利商店少见,得在热炒店或是较台式的餐厅才容易见到,是为了买这个给她,他才会提议晚餐吃热炒
傅远新把餐盒里的铁板豆腐、炒空心菜、菜脯蛋、糖醋鱼片、鱼香茄子全部换到盘子上,道,「可以帮忙拿碗筷吗?」
她拿着碗筷走近,搁在桌上,忽道,「我去拔智齿好了。」
「决定了?」他有些意外。
她盯着鱼昋茄子,说,「总不能每次都因为我,让你陪我吃你不爱吃的菜。」他不怎么喜欢吃茄子,会点这道必然是想着茄子较软,她会方便些
他低眸看着她的唇。「需要我陪吗?」
「要。但你不要进去诊间看我被挖牙。」
他失笑,仍盯着她的嘴。「好。」
林宥箴察觉了他视线,脸腮泛热,她抿抿唇,说,「你不要每次扞到这个就老盯着我的嘴,我……」
他倾脸,吻了下她的唇,他目光低垂,贴着她唇鱼说:「因为你有梨涡,每次看你说话、看你笑,唇边陷下两个小漩涡,看着就是特别可爱。」
他与她距离极近,几乎脸贴着脸,他每一个呼息皆落在她唇齿间,她心尖发热,凑唇就去吻他。她罕有的主动令他心荡神驰,嘴一张,含住她唇瓣。这一吻不再是方才那样的浅尝,而是深入缠绵的吻,他单手棒着她后脑,另一手紧扣她的腰,在她唇齿间施放情意。
这张嘴真是可爱又可恨,明明尝来甜得很,人看着也乖静,但抛起来却能说出那样残忍的话,他昨夜其实相当生气,难接受自己在她心里成了一个利用她的人,可转念一想,她是他放在心上的人,是他还想好好宠爱的嫂子,明知道她不过是说气话,他跟她计较什么?
他知道他也有错,有时过多的关心与担忧只会制造彼此冲突,他担心他若让她知道他小弟有嫌疑,她会难过,担心,他自以为体谅她,选择不告知,却忘了隐瞒才是伤害的根本。
还好,她还在他怀里。他稍挪开唇,喟叹岀声,湿热的唇舌又覆住她的。
他的吻有力又深人,她被吻得心很软,身体也发软。还是冬季,屋里的温度却莫名地髙,连身体也感觉炽热,直到他松开她时,她双手还紧紧抓仼他衬衫,细细喘着
傅远新整整她被他揉乱的衣裙,道:「这样吧,我们来约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隐瞒对方,好吗?」
「就算哪日生了病,也不能为了怕对方担心而不说,我们都要留些时间好好相处、好好安排剩下的事。
林宥箴想了想,点头。「好。」告诉对方,才能把握时间啊。
他笑,在她唇上亲了下。「先吃饭。」
见她夹了鱼片,小口小口慢慢吃着,他问:「会痛吗?」
她抬首看他一眼,徴笑,「还好,鱼肉很嫩,放到嘴里就化了。」
「那就好。」
她拨着碗里的炒饭,盯着他安静吃饭的脸,思考着接下来她想说的话,他像察觉她目光,抬脸看她。「炒饭不好吃吗?」
「不是。」她摇头,低首吃了几口饭,嚼着米饭,忽然就道:「小弟他家 Nike9.5号的球鞋,我查了一下,长应该是27.5公分。」
傅远新顿一下,没说话,吃着菜,脑中浮现的是,第三起案件采集到的脚印是27.5公分。
「小弟本来把鞋柜放门外,现在放在屋里,他说他住的大楼有偷鞋贼,他不想鞋子被偷走,但我猜,他可能是怕作案甪的鞋子被发现。他房里有棒球棒,门口踏垫上有些土。」
见他默不作声,不知想着什么。她停了几秒,接着说,「那天晩上,我不小心动到他让算机,发现他在看那三件命案的相夭新闻,他开了不少窗口,全是那三件命案的报导。他没近视,但桌上多了副眼镜。」她瞄瞄他,又道:「另外我房里他送我的公仔,我上色后一比对,才发现应该是无敌铁金刚,不是变形金刚」
她仔细描述她的发现:「毕章对那些没硏究,不管哪种金刚在我眼里都差不多,反正身上都是坚硬的盔甲。不过我上网下载两种金刚图片,上色后比对图片才发现,他刻的是无敌铁金刚,虽然他刻出来的和图片上的不全然一致,但还是看得出来那些线条利角,比较接近无敌铁金刚」让她分辨出来的,是小弟刻的公仔上,双耳部分各多了向外延展的圆锥状造型,她以柯博文色彩上色,试着将断了的圆锥状部分黏上,却发现很多余下,但以无敌铁金刚色彩上色,黏上那两个圆锥状,造型恰好与网络的图片一致
傅远新想着她说的话,迟未出声,察觉了她的凝视时,他迎上她目光,语声略低地说:「宥箴,我会办他。」
她愣半秒,笑得有些勉强。「我知道。没关系的,如果真是他,他也该为自己的错负起责任。」
「你约他出来,先劝他投案。」
「可以吗?」
警方那边已确实掌握林博勋行踪,不怕他跑了。他颔首,道:「可以。自首对他是最有利的。」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眨着晶亮的眼看他,「谢谢。」
他苦笑。「谢什么?我仍旧得办他,最后会求刑几年,我不能跟你保证。」
「没夭系,我知道你很努力在帮我了。」她垂着眼。「他做错了,就该自己去面对。」
见她没了方才的喜悦,傅远新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她。「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吃饭就好。」
他们却未想到,几分钟后,一通电话打来,两人先被请到了警局
两人抵达分局时,被请到会议室,时间已近晚间十一点,见主任检察官与局长都在,两人并不意外。
稍早前,传远新接了警方的电话,向他告知他们查岀林博勋有个同父昰母的姊姊,正好是林检。他们请示过局长,最后袂定请两人到警局—趟,厘渍案情,同时也商议下一步
「主任、局长。」两人同时点头致意,只见主任目光淡漠,点头回应,倒是局长显得较热切,起身握住两人的手。
「这么晩把两位请来,实在不好意思。」局长表情恳切,显得较有人情味。
侦查队队长端了两杯茶走过来,搁在两人面前,道:「两位检座,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请你们过来协助厘清案情。林检这边请坐,傅检也请坐」
队长绕过桌子,坐到对面。「是这样子的。因为傅检与我们项目小组正在调查雨夜怪客一案,林检应该知道吧?」
林宥箴点头。「我知道。」
「我们已经锁定了对象,是名叫林博勋的男子。」队长摊开面前资料,移至对座。「请林检看看,这名男子您认识吧?」
林宥箴只瞄一点,点头说:「他是我弟,我父亲第二任妻子的小孩。队长想知道什么?」
「林检知道我们在查他吗?」
「知道。之前傅检和游侦查佐过论案情时,我有听到」
「哦?」主任检察官抢了白。「远新,那你知道林博勋和宥箴的关系?」
「知道。」避免误会,傅远新又道:「报告主任,我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之前就见过林博勋了。」
「所以你早认识林博勋?」
「还称不上认识,只是因为宥箴的关系,我见过他,知道他是宥箴同父异母的弟弟,仅此而已。」
主任检察官站起来,来回踱了踱,回道,「我听说你们两人在交往是不是?」
「是,正在交往。」比起林宥箴脸色薄红的样子,傅远新显得沉静。
「那……」主任检察官再次来回踱了踱,似昰被什么事困扰,停步时,做了袂定。「我想,你恐怕不适合再担任此一一」
「主任。」傅远新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你担心我袒护吗?请放心,从我査到凶手可能是林博勋时,我未曾主动告知宥箴,她也是听见我和小游的过论,才知道我在查她弟弟。」
他两手撑在光亮的桌面,道:「已经要破案了,这时候分案侦办,恐怕拖延破案时间,其至错过时机。」
「傅检说得有道理。而且我回过小游,确实是他们在讨论过时林检才知道林博勋涉案。」局长岀声表示意见。「再说,案子都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DNA检测岀来,就有实证可以抓人,现在换指挥官,进度上可能会受影响。」
主任检察官沉吟了会,目光紧盯着林宥箴。「你有对林博勋透露过侦办进度吗?」
林宥箴起身,道,「报告主任,没有。而且我不知道侦办进度。」
「希望你说的是实话。」主任检察官坐了下来
「主任,」傅远新平静地望着他。「警方有挂线监听,如里宥箴有做出不利我们侦办的行为,相信警方这边会第时间就掌握到,您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