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远新微笑回握。「傅远新。」
「你跟我姊同办公室?」
「原来是近水楼台。」林博勋看着林宥箴,笑得有些暖昧。
她被看得很不自在,林宥箴促道:「你只穿一件内衣,外面冷,先上去吧。」
「知道啦,我不当电灯泡就是。」林博勋往大楼走了两步,回首道:「姊夫,要平安把我姊送回宿舍啊。」
俌远新只含笑,摆手示音。回程路上,她一路无话,只盯着车窗外,他侧眼看了几回,她总心事重重样,难道在她小弟的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思量片刻,他开口:「你弟好像太瘦了」
听见声音,她侧首看他。「嗯,他从小就没胖过,很能吃,但就是不长肉。」
「有福气,能吃又不用为了发胖烦恼。」
「也许…」她顿了顿,说:「也许因为他没有一个健全的家庭,所以才有一副吃不胖的身材,算是另一种弥补吧。」
「说得这么宿命……」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笑了一下,样子略显风流。「你小弟,是不是不放心我,才跟着下楼?」
林宥箴脸微热,轻应了声:「嗯。他觉得他岀面,代表的是我这边的亲人。」
「怕我对你不好,所以算是一种螫告,警告我休想欺负你?」
她觑他侧颜,线条柔和。他应是不介意小弟的想法。「嗯。他会下楼,的确是有这样的用意」
「你们的感情很难得,同父异母的情况在这社会也算常见了,但毕章是他母亲介入你双亲婚姻,你们还能相处融冾,这不容易。」他打了方向灯,寻了个车位,将车子停妥。
熄火时,只听她幽幽问起,「学长,你曾经办过自己人吗?」
他侧首看她。「自己人?」
「不是地院还是地检的同仁,我指的是身边亲友」
「没有」他眸光轻敛,「为什么这么问?」
她犹豫一会,摇首。「没有,突然想到就随口问了。」
他解开安全带,倾过身子,她以为他要帮她解家全带,正欲开口说她自己来时,只觉得眼前一暗,他捧起她脸缘,唇贴了上来。
她只愣半耖,手搭上他肩头,回吻他。他的吻深入但温柔,棒着她脸颊的掌心温存有力;她喜欢与他亲吻,总有—种被视为珍宝的感觉。
良久,他松开她时,只低道:「别想了,你值一天班也累了,上楼洗个澡,早点睡吧。」
林宥箴踏出浴室,擦着湿发,心里总觉得不舒坦,似有什么事将发生。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林博勋房里的棒球棍、计算机屏慕、眼镜,还有他门前那块沾了泥土的踏垫。
他在电视公司担任保全工作,他家又有那些透着诡语气氛的相关迹证,那个雨夜怪客,直的会是他吗?但有何动机?
目光不经意一瞥,觑见书架上的雕刻品,她怔怔看了会,脑中冒岀有些谬的念头。她走过去,拿起一只木雕公仔瞧了瞧,想着,变形金刚究竟长什么样?她真没认直研究过。
她打开计算机,搜寻图片,她看着木雕公仔,再看看屏幕上的图像,却无法肯定她手里的究竟是哪一个,一个念头起,她擦干头发,换了衣服,抓了钥匙和钱包转身出门,与其待在房间里胡思乱想,倒不如去证实心中臆想。
她车骑得快,进到地检署大楼时,法警还起身讶然地看着她。
「我来看点资料。」她微笑解释,随即上楼
她找着档案柜,并无她想要的那几件卷宗,视线随即挪回他的办公桌。
案子已并至温股,她不该插手;甚至这样私自翻他的物品;但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必须消除自己心里的那种疑惑才能安心,那么唯一的方法,便是找岀推翻她心里疑惑的证椐。
林宥箴翻着他桌面上的卷证,找出三起相关命案的资料。嫌犯脚长27.5公分……她看着所附照片和资料,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然后将数据整齐归位;转身时,她一僵,呆若木鸡
回过神,她讷讷开口:「学长。」他来多久了?
「怎么会在这里?」僐远新站在门口,单手插在裤袋,神情自若,瞧不岀情绪。
「来看点资料。」她转身,朝他走去,手里还拿着手机。「你呢?」
「跟你过来」
她呆怔数秒。「跟、跟我过来的?」
「听见你开关门的声音,我开门看,你刚好踏进电梯。你一个女孩这么晩岀门,我不放心,跟在你后面。」他不是不意外她私自翻他桌面,可转念一想,毕竟是她亲人,有此失常举动也不是不能体谅,她在林博勋那里究竟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不对他提?
所以,他看见她翻他桌面,也看见她拍照了?她想,她并无介入、也无做出有违职责的事,她无需心虚。「我来拍照片的,因为现在卷证都在你这里。」
「你需要哪个案件的数据?」
「雨夜怪客。我想到一点事,也许有助厘渍案情,所以过来看一下资料。」
傅远新静了一瞬,只目不转睛看着她,面上未有波澜。她被看得很紧张,深怕他误会她动机不良;可下一秒,他上前,掌心贴上她脸腮。「像是这样的事,可以告诉我,让我过来拿,别自己一个人跑过来」
她张了张嘴,:「你不怪我未经你同意,翻你卷证?」
他一笑。「你也是为了案情,我怪你做什么?可以走了吗?搭我车吧。」
「我骑车就可以,会注意安全,别担心,你先回去吧。」
「你还不回宿舍?」
「我想去书局。」
他看看表。「这时间都关了,你要买什么,我明天再陪你去买,好吗?」
「诚品不是营业到十二点?我去一下诚品,买完笔就回去。」
「笔?要什么笔?我或许有。」
她沉吟了会,决定吐实,「我要可以上色的笔。」
不明白她为何这时间点需要能上色的笔,只道:「我陪你去买。」
林宥箴带着笔回到宿舍时,再次打开让算机,她点了稍早前下载的图片。她坐在桌前,拿岀色笔,对照着屏幕上的图片,一手握着木雕公仔,一个色块又一个色抉地为公仔添上颜色
忙至凌晨一点多,收笔时,她呆怔许久。她盯着桌面那两个上过色的公仔,才恍悟——小弟骗了她
第9章(1)
林宥箴看着计算机屏幕上她所查数据一—Nike9,5号是27.5公分,还有疑问吗?一个相似可说是巧合,两个,三个甚至以上呢?还能是巧合吗?
不清楚为何小弟会犯下这三起案件,她只是想,现在怎么办?将她的发现报告给傅远新,还是先劝小弟自首?但她并无有力证据,万一惊动小弟,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她忆起父亲的交代,他知道他对不起母亲与她,但后悔于事无补,只盼她能念着手足之情多关心小弟
虽然她不常与小弟见面,但电话倒是常有联系,未听他提讨有什么不如意。那么到底是何原因,令他如此痛恨记者,非要找上记者犯案?她是不是从未了解讨小弟的内心?
她睡不着,睁着大眼看着天花板,心思一团乱,有些无措,有些难过,真想找个人倾诉……片刻时间,她摸出手机,传了讯息给对面那人。你睡了吗?
回复得很快,不到一分钟,他传来讯息。在看点资料
我可以过去找你吗?
她靠着床头,盯着手机,等待
未等到回复,她先听见外头有声音,下一秒,门铃响了。能想到是他,她下床开门。「你直的还没睡?」
傅远新一条长裤,上身是领浅灰色的长袖内衣,姿态随性,他微笑
「真的。你怎么还不睡?不累吗?」
她侧身,让他进屋,掩门后,视线对上他宽的背脊,她心口一热,从他身后抱住他;她两手贴在他腰腹,脸颊竖贴他的背,靠上这精实的体魄,她忍不住以鼻尖去蹭他,他衣上有干净的味道,有他的气味,令人留恋
傅远新转身,搂她入怀。「怎么了?」
「有点想你…」稍顿,才道:「不,是很想你。」
他眉档眼角染上笑,稍后便抬起她的脸,吻住她。湿热的吻,深入而绵长,他慢慢揶开她的唇,移向她颈侧,然后在她耳廓落下细吻,他呼息一声远比一声粗,传入她耳膜,性感得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大半夜的,她主动开口说要过去找他,是不是让他误会什么了?在他张嘴含住她耳垂时,她轻额了下,两手不大有力气地推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也没这个意思,只是情不自禁想吻你」他说话时,嘴唇还在还在她耳际、她脸颊、她颈项、她唇上细细落吻。他的每一次呼息所带出的热气都这么令人沉醉,染红了她的脸,她不知道她这人也会说这样有点肉麻的情话,听得她脸红心跳。
「有心事?」傅远新松开她时,眼色微深,有一种诱人沉沦的魅力。
她轻轻避开那双漂亮的眼睛,点头。「嗯,有一点。」
「一点而已?」他目光含笑,微挑眉。
她失笑,点头坦承,「好嘛,是很多点。」她拉着他,往双人沙发一坐。
他抬臂,揽住她肩,另一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细滑的指腹,在看见她指上沾上的颜料时,只是平静地开口:「要不要跟我说说?」
林宥箴看着他,张了张嘴,似还犹豫?,他目光沉静,徐徐道:「如果很勉强,可以不对我说,没关系。」
她沉静一会,却是间:「你就一个哥哥而已?」
「嗯。家里就我们两个兄弟。」
「你跟你哥感情好不好?」
「每个人对干『感情好』的定义不大一样,我只能说,我们以前会吵架,慢慢长大了,成熟懂事了,便不再吵。我们有很多话题聊,但他有家庭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带着我去骑脚踏车,偷偷背着爸妈去租书店看漫画。不过我自认为我们感情是好的。」
「我也觉得跟我小弟的感情很好。」
他笑,摸着她发梢。「我知道。」
「其实有一阵子,很生疏的。」
他不说话,只眸光半垂,温和地看着她。
「我跟你说过我爸是外遇才和我妈离婚,也说过我外公外婆对这事情非常生气,不愿意我妈和我再跟我爸有联络,虽然我爸有外遇,但他一直都满疼我,他们离婚后,我还是会想爸爸,有时候爸爸会到学校来看我。小弟出生时,爸爸也曾载小弟来找我,我还抱过小弟,像小老鼠一样。」她似忆起那画面,柔软地笑了下。
「小弟小时候好可爱,白白胖胖,眼睛圆滚滚,我非常喜欢他:我会骑脚踏车后,会自己骑车回去找我爸,很多时候是为了看小弟才回去的,一直到小弟他妈妈骗光我爸的财产,我记得当时是连房子都没了,所以我爸带着小弟到外面租孩子,起初还有联络,后来可能是爸爸不好意思让我看见他落魄的样子,他再次搬家,却没有告诉我。」
她顿了几耖,有些神伤。「失联的那阵子,我不知道他们父子俩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直到有天爸爸打电话给我,说他犯了罪,必须入监服刑,他说罪不重,几个月就能出狱,小弟暂时请姑姑带,让我有空去姑姑家看小弟。」
他意外她父亲曾入狱,想着,这会是林博勋犯罪的动机?在她未留意时,他转着目光,看见她书桌上摆着两色彩鲜艳的公仔,一眼就能辨岀是柯博文和无敌铁金刚。他忆起她指上的色彩,她将木雕上了色?
「—开始都是我妈开车带我去姑姑家的,不过她不大愿意再遇上我爸那边的亲人,所以是我自己进去看小弟。可能太久没见,生疏了,他甚至用很陌生的眼神看我,后来我要有空,就会带点玩具、零食,搭公交车去找他,他才愿意接受我,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恢复感情。」
她抱住他臂膀,靠着他说,「然后我到台北来念书,之后他也上来念书,我们感情又更好一些,可能是在异乡,彼此有一种对方是自己亲人的深刻感受,我希望他能过得很好,找个女朋友,把感情稳定下来,接着完成他的梦想,但是我怕有一天,这样的日子会改变……」
「你在担心什么?」他垂眸,看着她微湿的眼睫。
要告诉他吗?他是她喜爱的男人,她可以告诉他的,但同时他也是侦办此案的人,现在说给他听,他必然会指挥警方逮人,那么小弟恐怕没有机会自首,争取减刑……怎么办?
知道她犹豫,他只开口:「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都还有我在。」
她眼眶一热,两手勾抱住他颈背,埋首他肩窝。「学长……」
「愿意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吗?」
良久,林宥箴脸埋他肩,开口说:「没有。大概是因为今天见小弟生病感冒,但身边没个人照顾他,突然有点感伤」
傅远新摸着她发梢,终是有些失落,她还是选柽对他隐瞒。
年后的地检署照样忙碌,林宥箴与黄柏毅早上连着几个侦查庭,还未见到人影,办公室仅有轮值内勤的傅远新。
「傅检。」游侦查佐在门口喊了声,随即踏进办公室,他走至傅远新桌前,递上资料。「你要的资料都调齐了。」
傅远新接过,才翻开,还不及细看,就听游侦查佐开口:「比对过了,这个林博勋在这三家电视公司待过,巧合的是,他都是在命案发生前到职,在案发后不久就离职。」
傅远新盯着上头人事数据,以及大头照片,真是她小弟。他看了一会,眉眼略沉,问道:「其它让你们查的呢?」
「有。前两件时间较久,调不到影像,这是最近在星视的监视影像找到的,疑似是林博勋变装的影片。」
傅远新再往下,是监视录像的截图,可以看见应该是林博勋的身影,穿着保全制服走进厕所,但下一张照片却是换了装的男人,身形明显变胖,手拎了一个袋子,还戴上口罩和眼镜,也许人前后体型差很多,不过依以往经验,变装可能性很大。
「确定这个人进厕所后,再没出来过?」他指着穿保全制服的身影问。
「是。这个保全进厕所后就没再出来过,走出来的是这个较胖的男子:我们分析应是他在厕所内做了些外表上的改变,比如把什么东西塞在外套里,让自己看起来变壮。」
「这是他的车?」傅远新看着另一张照片,变壮的男子拎着那个袋子行至地下楼停车场,把袋子收进一部国产轿车,接着从车里拿岀一个球棒袋,背在身后,两手插裤袋,慢慢往出口走
「车牌看不清,不过问过跟他共事过的同事,证实是他的车,当初是跟电视台一个同事以五万元买下的中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