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地盯看着眼前那明显烤得有些过头的羊排,执起餐具,一边切着餐盘里那略焦的小羊排,一边安慰她道:「放心吧,这是你第一次为我做的菜,是你对我的心意,即使不好吃我还是会将它吃完的。」
一点也不会剩下!
唐筱这才松口气,放下了心,安心地与他边谈话边享用这浪漫亦是代表两人最后的一餐……
待用完餐后,在她的提议下,两人抟着红酒与毛毯转移阵地到庭院草地的双人吊椅上观赏星星。
披着御寒的毛毯,她窝在他的怀里,轻抚着他搁置于她腰间的宽大手掌,迟疑了好一阵,才缓慢地开口对他说道:「其实我今天特地安排了这样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约会,是有原因的。」
「哦?什么原因?」闻言,他微感讶异的挑眉问她。
若她没主动提起,他都险些忘了要问她呢,今天她是怎么回事?竟然心血来潮替他安排准备了这场令人惊喜的浪漫约会,难不成她这没半点情趣细胞的小村姑总算开窍了?
「因为,我想谢谢你。」
「谢我?」听见这出乎他意料的答案,他忍不住失笑,「谢我什么?」
她无声地垂下眼眸,目光复杂地盯着吊椅底下那瓶开封的红酒许久,然后,她终于离开他怀抱,弯下身拎起那瓶红酒,打开瓶盖,将它倒进一旁早备好的高酒杯中。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这么好,给我这么幸福的一段时间。」她轻颤着手,将那杯晃荡着绝美艳丽色泽的红酒递给他,「让我体验到被人呵护疼爱是多么幸福及幸运的一件事。」
乔以森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红酒,未思索地便凑到唇边啜饮几口,之后,他轻搁下酒杯,一把搂过她,笑着亲吻她柔嫩的脸颊回道:「你说错了,其实幸运的是我,在失去挚爱的爱人之后,还能再寻到另一份如此真挚宝贵的情感,得到你的爱,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自己的幸运。」
多么感谢老天,将她带到他身边。
「可是,我害怕之后你会觉得我不是幸运,而是带给你一场无尽痛苦悲痛的恶梦。」她轻偎在他怀中,喃喃细语地回答他。
「怎么会呢?」他噙着抹浅笑,低首吻了吻她的发,「对我而言,你永远都是我生命里最美丽的幸运,而不是什么可怕的厄运。」
见他恍然未知地又拿起酒杯,凑唇轻饮着那杯在月光下淡淡绽着诡谲靡丽颜色的红酒,她小脸情不自禁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神色。
「对不起……对不起……」她突然扑进他怀里抱紧了他,险些将两人从吊椅上撞翻摔下,「真的……对不起。」
「嘿,你这是怎么了?」他一手环搂住她,一手及时扶住吊椅栏杆稳住两人的重心,而后低下头俯视怀中紧紧圈抱住自己的人儿,笑问道:「做什么跟我说对不起?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仰起小脸,哀伤地伸手抚着他英俊的脸庞,「乔以森,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错事让你失望,请你一定要原谅我,不要恨我……」
听了她这番似祈求原谅的话,他不由得失笑,抬手轻揉着她细柔的长发,宠溺地轻斥她道:「笨蛋,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可是我乔以森的宝贝,是要用一辈子好好珍惜爱护的珍宝呢。」
接着,他勾起她小巧的下巴,俯首温柔地亲吻她,她则闭上眼,心痛地承接他的吻。
待他吻完离开了她的唇,预备弯身拾起掉落到草地上的毛毯时,突然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他只觉眼前景象一阵模糊,然后身子不稳地跌坐回吊椅上。
「奇怪,我的头怎么突然这么晕,难道是我喝多了……」他拚命摇晃着昏沉沉的脑袋,意图摆脱那诡异的晕眩感。
然而,即使他极力抗拒,却终究抵抗不了那股昏沉力量的召唤,最终,慢慢、慢慢晕倒在她怀里。
唐筱张手抱住了他,撑着他起身回屋到大厅沙发躺下,而后为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躺睡姿势,取来毯子细心为他盖上。
一边伸手轻抚着他昏睡的俊颜,她一边流泪喃喃道歉,「对不起,你会头昏晕倒不是你喝多了,而是因为你所爱的我卑鄙的在酒里对你下药了。」
所以他才会在饮了那杯加了强效安眠药的红酒后,这么快就晕倒了。
「当你醒来后发现了事实,一定会很恨、很气我吧?」她不舍地低头亲吻着他微凉的薄唇,心口蓦地掀起一阵剧烈的揪痛,痛得她几乎难以喘息呼吸,「可是,很抱歉我没有选择,我只能这么做,希望你理解。」
她噙着泪微笑,爱恋难舍地抚摸着他的眉眼,「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下一次,记得要找一个真心待你,不会使计欺骗你的好女人相爱。」
直到这时她才确定自己的心意,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已不知不觉喜欢上他,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如今她已没有退路,只能狠下心做出伤害背叛他的事,只希望从今以后没有她的日子里,他能够过得如往常般潇洒快乐,能够再找到一个值得他交付真心、信任的挚爱女人……
最后一次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之后她拿出手机,拨电话给在门口等候她的娜塔莉。
「娜塔莉,是我,你可以进来了。」
然后,她依依不舍地望了他最后一眼,毅然决然地起身,头也不回地抛下沙发上被迷昏的他离去。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大厅那片无窗帘遮掩的挑高落地窗落在乔以森身上,他在一阵阵猛然强烈的头痛中醒来。
「该死的!我的头怎么这么疼……」他捂着不断抽痛的太阳穴缓缓坐起身,惊讶愕然地发现自己竟躺在大宅客厅的沙发上,身上还披盖着一件薄薄的毯子。
「……村姑妹?村姑妹?」抛开毯子,他撑着不适的身体起身,唤着唐筱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寂静。
她去哪儿了?而他……又是怎么睡在这里的?
他记得昨晚他们在庭院吊椅那儿赏星谈心,然后他在饮了酒后突然觉得一阵头晕,再来就不醒人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凭他的酒量不该才喝了杯酒,就这么轻易醉倒的啊。
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客厅大理石长几上的一张字条,缓慢地移动步伐过去查看。
那张字条上头并没有写着什么重要的讯息,只有她清秀娟丽的字迹所写的「对不起」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他紧紧拧着俊眉看着手中的字条,狐疑不解。
她为什么要留下这样奇怪的道歉字条给他?
脑海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晚她那些怪异的举动与问题——
「乔以森,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我害怕之后你会觉得我不是幸运,而是带给你一场无尽痛苦悲痛的恶梦。」
「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错事让你失望,请你一定要原谅我,不要恨我……」
难道……
他心一惊,有股不好的念头蓦地涌上心头,他扔开字条,匆匆转身奔上楼。
一奔回房里,他急忙输入密码开启密室,却发现自己耗费了三年时间所精心伪造的卡洛斯特.J三幅地狱作品已被盗走,消失不见。
而偷盗这幅画的人正是他在未婚妻死去后,好不容易重新开启心房爱上的女人——墨茉!
「墨茉!」回想着认识她这些日子以来,她无数娇憨、甜美、倚在他怀里撒娇的模样,他恨极地念着她的名,忍不住愤怒地动手砸烂了密室里的所有物品。
直到密室里的一切物品毁坏殆尽,他才气喘吁吁地趴在收藏柜上,紧握着拳头,恨恨地重捶了墙柜一下。
不会放过她……绝不放过她!
她竟然隐藏了自己真面目,卑鄙地利用他的感情,盗走了他打算用来对付李次通的那三幅地狱伪画,背叛了他全部的爱与信任!
不可原谅,绝不会原谅她。
这辈子无论她逃到哪儿,哪怕天涯海角他都不会放过她,绝对要找出她的下落。
他要让她知道,欺骗背叛了他乔以森的人会有什么样可怕的下场,绝对要让她付出难以想象的惨痛代价。
握紧拳头,他用生命向上天发誓,哪怕用尽一生的时间,他也会不停的追缉她,直到寻到她为止……
那个以爱为名诈欺他,名叫墨茉的可恨女人!
第5章(1)
一年后。
阳光灿烂的早晨,老旧的公寓随着闹钟刺耳的响声划破一室宁静。
一名年约八岁的小男孩在听见床头的闹钟铃响时,迅速地睁开了眼,然后不用人催促,他快速按停了闹钟,戴上搁放在床柜旁的眼镜,掀开被子跳下床,用极短的时间飞快地完成铺床迭被、刷牙梳洗……等晨起例行工作。
而后,他换上前一夜熨烫得笔挺整齐的小学冬季制服、系上领带,照照房间的镜子,确认一切妥当无误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走出房间。
他先到厨房丢了两片吐司到烤面包机里,然后打开冰箱,倒了杯冰凉的牛奶放入微波炉加热,再拿出奶油、果酱、火腿、色拉……等早餐配料一一放到餐桌上,待一切准备好后,他才拍了拍手,转身步出厨房,来到主卧室前敲了敲门,欲叫房里的女人起床。
「筱姊、筱姊,早上七点了,你该起床了!」
等了许久,房内却无任何响应动静,他眯了眯眼,索性直接开门进去,到床边去唤醒还窝在床上赖床的女人。
「今天早上八点你要到工作室完成陈老所交付的吉普赛女郎跳舞图,九点约了隽叔介绍的王董谈齐白石荷花翠鸟图的修复案子,下午一点,要跟艺术中介何先生视讯会议,讨论他客户所交付的画作修复进度,下午三点,方总会派秘书来工作室拿三个月前委托你修复的画作,所以如果你现在再不起床,以上这些行程全部都要因你赖床而Delay了!」他板着一张严肃的小脸,一边流利地背诵着她整天的行程,一边猛力摇晃着床上的她。
终于,在雪白大床上蒙被熟睡的女人,受不了他那疲劳轰炸般的碎念叫唤,气呼呼的掀开被子,翻坐起身瞪着他。
「骆承渊,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她杏眼圆瞪,鼓着一张俏媚的小脸,伸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谁让你没事背我的行程的,你知不知道一大清早扰人清梦是不道德的啊?」
他该背的是他学校那些复杂的什么天文地理科学课程,而不是她这个监护人的行事历和行程表。
「多谢夸奖。」而面对她的指控责骂,骆承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朝她咧开嘴,露出一抹可爱的微笑,「但如果我不这样做,你会起床吗?」
边说,他边动手扯开她缠抱住的柔软被子,硬将它从她怀里拖走。
「而且,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不是单单只有背你今天的行程,我是连你未来一年的所有行程全都背好,全部都记在脑子里了!」并且随时Update,誓将她这个生活白痴的行动秘书身分给扮演好,免得她一天到晚因记不住行程而误了工作。
「所以我才讨厌记忆力比我好、脑袋比我聪明的人!」见被子惨遭拖走,赖床无望,唐筱只能认命地下床,泄愤似地搓揉他那张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小脸,「我看,你一定是吃了隽哥的口水,跟隽哥越来越像了!」
一整个爱管东管西的管家公形象。
接着,她气愤地趿着拖鞋走进浴室,预备进行早晨盥洗,以往的及肩长发已经剪成一头利落的短发,更显得她俏丽迷人,添增了几抹以往没有的柔媚风情韵味。
「这能怪谁,倘若你生活自理能力能像一般平常人一样,不求完美高标,只要能达到最基本的低标,我跟隽叔就不需要一天到晚跟在你背后,叮咛东叮咛西了……」瞧见被她睡得凌乱无比的床铺,素来爱好整洁的骆承渊,忍不住动手替她整理起来。
虽然被收养后,他都称唐筱的哥哥为隽叔,但仍维持叫她为筱姊。
听见他这番似嘲笑的话语,正在浴室刷牙、满口泡沫的她不满地抗议喊道:「嘿,我听到了喔!」
骆承渊没理会她,径自替她收拾卧房,发现一本老旧的二手书从床头摔落地上。
骆承渊捡起那本未署名作者的二手书,推推眼镜,蹙眉念着书名道:「《孤单之后,等幸福……》?这书名好奇怪。」
他拎着书,向人在浴室里的唐筱开口询问:「筱姊,你这书哪来的啊?」
怎么他以前没看过?
这时,唐筱结束盥洗从浴室出来,瞧见他手里那本偶然从斜坡暗巷里的神秘二手书店购来的旧书,先是一愣,而后缓慢回答他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他挑眉,等着她进一步解释。
「如果我说,这书是我前几日在采买修复油画材料的路上,从一间隐身在奇异小巷里的神秘书店买来的,你信不信?」那间书店就像是凭空出现似的,以往常去那儿采买材料的她竟从未发现它的存在,更奇怪的是,当她买完书离开后,隔天想再回去寻找它时却再也找不到了。
彷佛,它从来不曾出现过。
骆承渊闻言点点头,伸出手指推了推眼镜,化身成科学小博士,就这事开始帮她进行分析。
「嗯,若以现实层面来说不可能会有这种事,但若以霍金的平行空间理论来说,这事却非常有可能发生,也许你只是恰好在同一时间不小心穿越了时空缝隙,到了与我们平行的世界去,要知道,现在科学家已经证实有平行宇宙存在,在那个空间里存在着另一个你我,他们……」落落长的一段理论分析,让唐筱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几乎快听不下去,连忙开口阻止他。
「停停停!小渊,我知道你在科学方面知识特别渊博、特别有研究,但我只是随口说一句,你要不要这么认真啊!不是说我行程快来不及了,急着催我出门吗?行了行了,我这就去吃早餐,你也快点准备准备,等会儿快搭车去上学吧。」不然,再听他说这些科学理论下去,她看她今天都不用出门了。
说完,她率先奔逃出卧房,害怕被人小鬼大的他抓住,又被逼着上一堂什么科学与空间的理论课程。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骆承渊小脸上露出个计谋得逞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