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是看这些日子,她除了修复画作外,哪里也没去,怕她整日困在宅子里会无聊闷坏,所以才想顺道叫她一同下来凑凑热闹罢了。
「我才不需要什么灰姑娘变公主、出风头的机会呢。」她闻言,小声的嘀咕回道。
他装作没听见她的嘟囔,伸指弹弹她戴着的黑框眼镜问道:「只是,除了衣服外,我不是也让人帮你准备了隐形眼镜吗?怎么不戴上呢?」
她这副土气的黑框眼镜完全破坏了这身礼服的美感,使得她今夜的美丽大打折扣,从原来的百分百亮眼瞬间降至七十分。
一听他这么说,她立即防备的瞪着他,做好他随时可能又动手夺走她眼镜的预备。
「我对隐形眼镜过敏,还是戴着自己的眼镜比较舒服。」她双手紧紧护着脸上的黑框眼镜,戒备地盯着他回道。
这次她已做好了准备,再不会让他有机会取走她伪装用的眼镜了。
见她那副像防敌的模样,乔以森不禁有几分好气又好笑。
她以为他对她那副老土的眼镜有多大兴趣吗?不过是嫌它不配这身衣服,不适合这个场合罢了。
「算了,随你吧,你若觉得戴着它舒服,那就戴着吧,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下来了那就放宽心好好玩,看看能不能在宴会上认识不错的对象,钓只身价不菲的金龟婿回去,未来你就不用辛苦的靠修复画作维生了,村姑妹。」他揽过她的肩头,刻意昂起下巴朝大厅中那些富家公子们的位置一点,打趣的说道,立即换来她佯怒的一记瞪视。
接着,他瞧见不远处几名他邀请来的宾客正朝他挥手打招呼,他旋即放开了她,对她说道:「那里有朋友找我,我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你自己在这儿玩吧,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跟侍者说或找乔瑟夫,不用客气。」
语毕,他留下她迳自走向那群宾客,独留她一人在赏画晚宴里。
在宴会里待了一会儿,拒绝了几次侍者好意端来的酒与点心,唐筱无奈地环顾着气氛欢愉喧闹的宴会厅,虽然他说要她好好玩,但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场合。
她想,她还是趁没人注意时偷偷溜出去,到外头消磨、打发时间好了。
于是她循着宴会厅旁连接后院的开放落地窗,悄悄溜到外头的游泳池去,打算去那儿透透气,顺便在那里耗到宴会结束。
而在一旁默默观察她许久的朱茜蒨见状,也连忙搁下香槟跟了出去。
一来到后院游泳池,呼吸到外头新鲜的空气,唐筱总算摆脱那种与宴会格格不入、无所适从的感觉,松了口气。
还是这里好,安静又清幽,没人吵闹,可以一个人舒舒服服的待着。
她脱下了高跟鞋,一个人沿着池边慢慢散着步,突然,一双银色缕空高跟鞋阻挡住了她前方去路。
「咦?」她讶异抬头,望向那双银色高跟鞋的主人,那是一个身穿玫瑰红蕾丝晚礼服的美艳女子,正表情不善地紧紧盯着她瞧,她见状不禁微愣,下意识地开口询问她道:「呃……小姐请问你是?」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吧?」朱茜蒨哼了一声,环着双臂,不客气地质问她,「你是谁?跟以森是什么关系?」
「我?我是乔先生聘请的画作修复师啊。」听见她突来的莫名提问,唐筱不明所以,即使心里纳闷不解,还是老实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修复师?哼,最好有这么单纯,你方才在宴会里跟以森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为什么他会帮你准备礼服让你参加他举办的宴会?还特地命人帮你装扮,派他的管家亲自领你到宴会里见他。说!你跟以森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想意图攀附上以森,藉机缠上他?」
面对她一连串无端的猜测、指控与质问,向来好脾气的唐筱也不太高兴了,她强抑着怒气,极力冷静的回答她道:「我想,这些应该不关你的事吧,假如你对乔先生安排的事有疑问,或许你应该亲自去找乔先生询问比较清楚。」
说完,她转身欲走,不想再与她纠缠。
真是讨厌,没想到远离了宴会,都躲到这里还会有事,她看她索性回房间休息好了,省得再碰上这种爱慕他的女性来找碴的荒谬事。
「你别走!我还没问完话,谁准你走了」未料,朱茜蒨却不肯放过她,蓦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离开,「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别想走!」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间,站在池边的唐筱被她猛地一推,向后跌掉进了泳池里……
跌进水池里的唐筱立即惊惧的挣扎起来,不断挥动着双臂,想要呼救。「救……救命……」她不会游泳啊!
水,瞬间从她的眼耳鼻口不断涌入,好痛苦……
「活该,这就是你无视我的后果!」站在泳池边,朱茜蒨环抱着双臂,得意洋洋地凝视着她在水中扑腾的狼狈画面,可过了一会儿,眼见水中的她挣扎动作逐渐变小,身子渐往水底沉,她不禁也开始慌了起来,「喂,别装了,不过就是推你下水,让你毁了衣服、泡泡水嘛,你别在那里装溺水骗人啊!」
可不管她呼唤,泳池中的人皆无半点反应动静,这下她吓坏了,忙转身朝宴会厅方向高声呼喊。
「来人!快点来人啊,这里有人溺水了!快点来人帮忙啊!」
闻声匆匆赶出来的乔以森及众位宾客见到眼前景象,皆不由得大惊,其中又以乔以森最为震惊骇然。
他的目光紧紧落在池畔边那双白色典雅的高跟鞋身上,那是他特地帮村姑妹挑的鞋子,莫非溺水的人是……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不会游泳……」
再见到朱茜蒨那明显心虚慌张、闪避他视线的不安表情,他心里瞬间已明白了大半。
「闪开!」他快速脱掉身上西装外套,一把推开上前欲向他解释的朱茜蒨,飞快地奔至泳池边,纵身一跃跳到水里去救人。
好不容易在水中找到了溺水的她,但人救上来时,她已陷入了昏迷。
「村姑妹、村姑妹……」他忙拍打着她的脸颊呼唤着她,却不得她任何回应,他只好迅速放平她的身子、抬高她的下颚,对她做起人工呼吸急救。
没多久,在他的施救下,唐筱呛咳吐出肺中的水醒来。
乔以森这才松了口气,取过乔瑟夫递来的大毛巾,将她整个湿透的身子包裹起来,而后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以、以森,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不知道她不会游泳,真的……」朱茜蒨知晓今天这事如果不解释清楚,日后她在上流社会圈及他这里,恐怕真的会变成拒绝往来户了。
「闭嘴!我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这里,滚!」不顾朱茜蒨的苦苦哀求解释,乔以森寒厉着一张脸,发狠的要她滚出他的豪宅,无视她听了他话后,艳容瞬间变得惨白的模样。
之后,他抱着怀里不住呛咳,尚有些虚弱颤抖的唐筱,向后院泳池里围观的众宾客道歉道:「抱歉,因为临时发生了些意外,所以今日的宴会提早结束,日后有机会,我再办场晚宴好好向各位赔罪,乔瑟夫,送客。」
说完,他迳自抱着她转身离开,预备带她回房检查她是否有其他什么伤,留下乔瑟夫为他收拾这一摊混乱残局。
「抱歉,各位贵宾,让你们受到惊吓了,今天的宴会就到这里结束,各位请。」
乔瑟夫善尽管家的职责,唤来侍者,按照主人的命令开始一一送客,包括那位被乔以森钦点,日后不欢迎到乔宅作客的朱茜蒨小姐。
「朱小姐,相信你刚才已经听见先生说的话了吧?请你现在就立刻离开,请!」他如此对朱茜蒨说道,并做了个慢走不送的动作,
在众人奚落嘲笑的目光注视下,朱茜蒨只能怨恨地咬着红艳的唇,愤愤的跺了跺脚,而后撩起裙摆匆匆逃离这令人难堪丢脸的场面。
于是,一场原该宾主尽欢的赏画晚宴,最后竟闹得不欢而散。
第2章(2)
抱着浑身湿透的唐筱,乔以森不顾自己身上也是同样的情形,就这样一路带着她回到二楼客房。
将她抱到房中那张大床小心放下后,他迅速取来房中的空调遥控器,替她打开暖气将室内的温度提升,再拨室内电话给大宅的下人,命她们煮姜茶送上来。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他才微蹙着眉转身关心询问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她,「怎么样?没事吧?需要我请医生来看看吗?」
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溺水的关系,她从方才便一直抖个不停,就连抱她上楼时,他都能感受到怀中的她剧烈的颤抖,令他对她这般不正常的反应不禁深深担忧起来。
「不……不用了,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披着毛巾的她忍着不停发颤的身体,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抱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他紧抿着薄唇,伸手爬过一头湿淋淋的黑发,懊恼地向她道歉道:「我没料到朱茜蒨那女的会因我的拒绝而盯上你,转而去找你麻烦,让你无故遇到这种事,非常抱歉。」
「算了……」她沙哑着嗓音,朝他轻轻摇头,「你也不希望有这种事发生,反正我现在没事了,就当是我自己不小心失足掉下水吧,别再提了。」
而后她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惹得乔以森紧紧蹙起眉头来。
「你全身都湿透了,我看你还是先去把这身湿衣服换下,洗个热水澡,免得着凉了。」他开口建议她道。
再穿着这身湿礼服,即使开了暖气为她保暖,恐怕还是敌不过寒意侵袭,会令她冷得病了。
「嗯,好,」唐筱点头,披着大毛巾从床边缓缓起身,「我先去换衣服,谢谢你今晚的帮忙,乔先生。」
她指的是他跳下泳池专程去救她一事。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记得叫我一声,我人就在门外,可以随时唤人来帮你。」他怕她一个人体力不支,不小心又在浴室摔倒了。
「好……」之后,她拖着蹒跚虚弱的步伐走进浴室预备洗澡。
乔以森也趁机扯下身上湿透的领结扔到一旁,并命正好送姜汤来的下人帮他回房取来乾净的衣物,打算趁她在浴室梳洗期间,换掉身上这套为救她而湿透的衣物。
可他才刚动手解开衬衫扣子,露出一片古铜色的壮阔胸膛,欲脱下衬衫时,却见她突然脸色大变地穿着浴袍匆匆从浴室赤脚奔出。
瞧见她那惊慌的模样,他不禁皱眉开口询问她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慌张?」
她惨白着一张脸,小手轻抚着自己空无一物的脖颈,呐呐的道:「项链……我的项链不见了……」
阿骆送给她的生日项链不见了,一定是方才跌进泳池时,意外掉在水里了。
「项链?什么项链?村姑妹,你先别着急,先仔细告诉我那条项链的模样,我可以叫人帮你寻找。」
他劝她先冷静下来,但她完全不理会他的劝说,迳自穿着那单薄御不了寒的白色浴袍,转身冲出房门寻找项链去。
「该死!」乔以森低咒一声,连衣服也来不及换便跟在她身后追出去了。
唐筱一路狂奔至方才溺水的后院泳池,因宴会散去,泳池边早已无人,原本用来照亮后院游泳池的灯光也老早全部关闭,唯有天上些微的月光微微照亮泳池那浅蓝色的波漾水面。
她不顾自己不会游泳,焦急地攀着泳池的手扶梯,眼看就要冒险下水捞寻自己遗失的项链,却被身后追来的乔以森给猛地一把拉住。
「你疯啦!村姑妹!忘了你刚才溺水过吗?不会游泳你下水做什么不过是条项链,有必要这么紧张吗,我再让人买条新的给你不就行了?」他喝斥着她无视己身安全的举动,坚持阻止她下泳池。
未料,她却忽然甩掉了他的手臂,转头发火似地朝他大喊道:「你不懂,那条项链对我很重要,它对我来说极为特殊、具有与众不同的深刻意义!」
那是阿骆唯一留给她,可供她凭吊、思念他的纪念物啊!
见她挣脱了他的束缚,心急地在泳池边来回踱步,却始终找不出找项链的办法,最后红了眼眶,无措地蹲在池边抱膝哭起来的模样,乔以森的心莫名地抽紧,一股陌生的心疼感受涌上他的心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看见她哭泣的模样,那令他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像是有千万根小针在他心口上戳刺似的。
他深深注视着蹲在池边哭泣的她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的启唇朝她说道:「你真是……我见过最麻烦的女人。」
唐筱闻言不禁一愣,眼噙泪花愣愣地抬头看他,却见他突然越过了她身旁,迳自站上她身边的泳台,举高双臂,倏地纵身一跃跳下泳池里去帮她寻找项链。
看着他在水里不断来回搜寻着项链的模样,她心里不由得隐隐起了几分悸动,胸口暖暖的,原本弄失项链的焦灼慌张随着他的举动逐渐被抹平消灭,最终,消逝不见。
没想到他竟然愿意为了她,跳下昏暗无光的泳池里替她寻找遗失的项链,明明,他可以完全不理会这事的啊……
只见他修长的身影在冰冷的池水里不断潜游捞寻着,找了将近半个小时左右,他终于在排水孔处寻到了她遗落的项链。
「找到了!」他从水里哗地起身,动作俐落地撑臂跃上池畔,爬过一头湿淋淋的黑发,将项链交到她掌心里头,「是这条吧,你弄丢的项链。」
「对,没错,谢谢你……」她怔怔地望着掌心里那条失而复得的项链,感动的对浑身都在滴水的他谢道。
「既然找到了,你就该死的将它好好收好,别再弄丢了,还有,我警告你,你这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村姑,以后给我离泳池有多远离多远,省得次次出事都要我下水救你,要知道我不是每次都在场,都能及时赶到的!」他口气恶劣的严正警告她,然后脱下身上那皱得不成形,黏贴在肌肤上令人极不舒适的衬衫,不爽地将它扔到泳池边的躺椅上。
这是今夜第二次因她而下水了,他想,她一定是跟他家的泳池犯 ,所以才每回到这儿都要闹出些事情。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弄丢它了。」她一定会好好保管这条项链,不再让它有机会离开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