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跟乔先生……」蓦地被他这么一问,唐筱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一旁的乔以森缓缓勾起一抹从容优雅的微笑,慢慢开口道:「我跟唐小姐多年前曾在某宴会上有一面之缘,那时相谈甚欢,所以彼此都留下了联络方式,这次我刚回国,收到了李董的宴会邀请,生怕若自己一人前来会失礼,故特地邀请了唐小姐来当我的女伴,你说是不是啊,唐小姐?」他轻拍了拍她勾着自己臂弯的手,微微侧首睇向身旁的她,并替她找好了借口响应李次通的问题。
「是……是。」他既然已编好了理由,她索性顺着他的话往下道:「是这样没错。」
「哈哈,原来如此啊!」李次通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开玩笑的开口道:「像乔少这样风度翩翩、家世丰厚的青年才俊还怕缺少女伴吗?当然,咱们的唐小姐也是才艺过人、貌美如花,当乔少的女伴很登对,两人相配得很呢。」
接着,他话锋一转,提起了这次特意发请帖邀乔以森来的原因。「其实,我老早就想跟乔少见面了,只是过去这一年乔少一直在国外,无缘相见,直到最近听闻乔少回国,才趁着这次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晚宴冒昧请乔少来。
「因为我听说乔少手里有卡洛斯特.J的失传之画『地狱』,大家都知道我很喜爱卡洛斯特.J这黑暗画家的作品,更有着收藏他全部传奇作品的心愿,不知道乔少能否看在我如此喜爱他的分上,忍痛割爱他那三幅『地狱』给我呢?」
此话一出,唐筱不由得心惊紧张、心脏怦怦狂跳。
因为李次通要的卡洛斯特.J「地狱」早已被她偷走,糟了,不知道他会怎么响应李次通的要求呢?
要是他将她偷走画的这事说出来,影响到她欲报复李次通的计划,那该怎么办才好?
未料,乔以森只是似笑非笑地斜睨了身旁因过度担忧紧张而不停冒冷汗的她一眼,慢慢噙笑开口回道:「李董说得没错,『地狱』……的确是在我手中,只是很可惜,目前我没打算出手卡洛斯特.J这三幅名画,恐怕要让李董失望了。」
他的拒绝令李次通失望,却让她着实大大松了一口气。
「难道,乔少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再考虑考虑吗?若是你肯答应,日后有何需要我李次通帮忙的,我绝无二话一定帮你办到!」李次通不愿死心,再次提出割爱的要求。
「李董,真的很抱歉,我的答案还是与方才一样,不过我想,或许卡洛斯特.J有另一幅画你会更感兴趣。」他故作沉吟地抚着下巴,说出这番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的话来。
「喔?」李次通果然被他勾起了兴趣,好奇追问道:「是什么画?」
「是卡洛斯特.J一直无人知晓的秘画之作。众所皆知,卡洛斯特.J是1917年在巴黎出生的法国人,据说这画是他出名前,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于圣母院做完弥撒,打算去塞纳.马恩省河轻生自杀时,在夜间赛纳河畔所绘下的疯狂绝望之作——『恶魔的葬礼』,而后被偶然路过的路人用当时的十法朗买下,亦是这十法朗,打消了他自杀的念头,开始走上他专属黑暗创作风格的画艺之路。
「这次我去欧洲因缘巧合认识了当年用十法郎买下卡洛斯特.J那幅『恶魔的葬礼』的后人,在他家中的仓库中发现了这幅画作,在我力劝之下,他终于将这幅画送去鉴定,确定了是卡洛斯特.J的真迹,亦答应将它卖给我……」其实,这幅画不过是他用了一年的时间新伪造出来预备对付李次通的伪画罢了,为了彻底取信他,他不惜编造出一个完美的故事与由来,让他无法从中找到一丝漏洞、破绽。
「如果李董对这幅画有意思的话,我倒是可以将这幅画让给你。」他似真似假地说着这番话,果然勾得李次通心痒,看着他的目光瞬间变得火热。
「当然有意思了!」李次通迫不及待地开口应道,并心急火燎地催促他,「乔少若真愿意将卡洛斯特.J这幅秘画让给我,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知道乔少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看看这幅画呢?」
乔以森从经过的侍者盘中拿了杯香槟,凑到唇边轻啜了口,而后扬起嘴角笑道:「李董未免也太心急了,虽然这画在我手里,但我在欧洲发现它时,因那后人不懂保存,毁损情况相当严重,目前需要找人修复,恐怕暂时不能让你一窥它的真面目了。」
「啊,损毁非常严重啊,那现在找到人修复了吗?」听到他这么说,一向狂爱卡洛斯特.J画作的李次通不禁担心焦急的询问道。
可不能随随便便找些技术三流的修复师来修卡洛斯特.J大师这未现世的绝世名画啊!
「这便是我这次回国,特意联系许久未见的唐小姐及邀请她当女伴的原因了,趁着李董事长今日在场,我正好可以问问我身旁这位现今在艺术界炙手可热、人人都预约盼望她帮忙救画的修复新星大师唐筱小姐,愿不愿意看在我跟李董两人的面子上,接下这重责大任,出手帮我修复卡洛斯特.J这幅传奇之画呢?」他别有含意地深睨了身旁的唐筱一眼,提出了请她修画的要求。
李次通听了,想起唐筱正是修复师,曾帮他修复了几幅私人珍藏的名画,连忙跟着鼓吹道:「是啊,唐小姐,你可一定要帮忙,依你高超的修复技术与手艺,想必一定能将这幅画修得完美无瑕,请你一定要接下这委托,务必将卡洛斯特.J这幅外界无人知晓的秘画给修复好啊!」
她可是现今他唯一有信心及完全信任的修复大师呢,将画交给她修复,他放心!
「这……」唐筱百般为难,她实在不愿意接下这委托,再与乔以森有什么牵扯,毕竟他们之间因过去的事已经够复杂的了,但在两人极力劝说的压力下,不得已,她只好勉强点头答应,「好吧,我尽量。」
「那太好了!」听到她答应接下委托,李次通不禁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命侍者端来香槟给唐筱,而后举高酒杯朝他们说道:「那就让我们期待卡洛斯特.J这幅不为人知的绝世名画——『恶魔的葬礼』,能在唐小姐的巧手下恢复它过往耀眼的光华吧,干杯!」
在他的带领下,他们举起水晶酒杯相碰,剔透的酒杯在半空中撞击出好听的清脆声响,然后在杯中那美丽的琥珀色酒液气泡消尽前,仰首缓缓将它饮尽。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宣告结束,两人告别了宴会主人李次通后,便搭上乔以森私人的礼车回去。
一上车,唐筱终于忍不住向身旁那个自上车后便闭目养神的男人质问,「这就是你这次回国非要找我这个曾经背叛伤害你的人,并不顾我意愿带我来李次通宴会的目的,就是要我帮你修画?」除了借机报复过去她对他的那些伤害外,另外一个隐藏目的,就是要她帮他修复卡洛斯特.J那幅从未现世的绝世名画——「恶魔的葬礼」?
乔以森闻言慢慢地睁开眼,转过头瞅着她道:「不管我是何意图,你觉得现在的你有与我谈判的资本和拒绝的权力吗?」
他故意伸手勾起她颊旁一撮发丝,暧昧地在掌中把玩,「亲爱的,别忘了,你可还有把柄在我手中呢。」
他开始一一细数起过去她对他做的那些可恶事情。
「刻意编造假身分前来应征我私人的画作修复师,趁机接近无辜的我,而后伪装无害的样貌一步步诱我上钩,在我对你动心之后,卑鄙地利用感情骗我说出密室所在,再下药迷昏我、盗走我所收藏的宝贵名画,你想我将这些事情全部公诸于世说出来吗?让大家知道你这个现今在艺术界炙手可热的画作修复师,竟是一个会利用别人爱情偷盗他人珍藏画作的小偷吗?嗯?」
他似玩笑又似威胁地在她耳畔道出这些话来,听得唐筱不自觉一震,下意识地张口阻止。
「不可以!」她当然不能让他这么做,她自己声誉败坏、受损便罢了,可要是他把事情说出来,势必会连累到用自己专业策展人名声在外帮她推荐接案的大哥唐隽的,她绝不能害他工作因她而出问题!
「那么,你就乖乖听配合我,若是我高兴了,或许便答应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也不一定。」见到她那一脸仓皇紧张的模样,乔以森满意地勾起嘴角,用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她柔嫩的粉颊,如此对她说道。
没有告诉她,其实他老早就原谅她了。
的确,一开始当他发现她欺骗背叛他时,他是恨极了她,恨她用假身分接近他、恨她卑鄙地利用感情欺骗他,但在那一年满世界不停疯狂寻找她的过程中,他却发现自己对她的思念竟比恨多,每个睡不着的夜里,脑海都会浮现过往她陪在身边的情形,那一幕幕温馨甜蜜的回忆不断提醒着他,他和她在一起时有多快乐。
于是,他选择相信了她虽然假造身分接近他,盗走了他用来对付李次通的重要伪画,但与他的相处与感情绝对是真诚无伪的。
然而,即使已原谅她,他却不打算告诉她,因为他对她依然有些心有不甘,不甘她怎能对他下药,劫走了对他宛如性命般重要的画作,不甘她怎能仅留下一张字条,便什么也不说地抛下他离去,在她心里,他是可以如此轻易舍弃的人吗?
何况相隔一年再次见到她,却发现她收了另一个男人的礼物,这才会起了坏心眼想要吓吓她,并非真的想要伤害她。
所以,他打算藉「算帐」的名义对她进行各种大大小小的欺负恫吓,当作是对她伤透他心的背叛进行小小报复,毕竟做错事的人总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接受一下「惩罚」不是吗?
「好,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会乖乖听你的话,听你的安排帮你修画的。」然而,听了他那番威胁话语,误会了他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复仇的唐筱,因有把柄在他手中,也只能隐忍苦吞下心里那难言的酸涩苦楚,无奈地接受他的指示。
因为这是她当初犯下的错,她亏欠他的,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如今也只能尽她所能的尽力弥补他,向他赎罪,期望有天能获得他宽恕原谅。
第7章(1)
隔日一早,按照着属下调查来的地址,乔以森早早便开着黑色跑车来到她的公寓楼下。
「应该是这里没错了。」戴着墨镜,下了车的他,微微仰首看着眼前这栋平凡老旧的公寓,没想到原来她这一年来就住在这个地方?与他过去所住的那栋豪华大宅同处一个城市,而他竟然全然不知晓,还傻傻地以为她人在国外,一直在国外找她。
真傻,早该知道她所捏造的身分'学经历全是假的,既然如此,留给他的国外地址又怎么会是真的呢?亏他那时还怀抱着一丝希望,像傻瓜似的直奔到国外去找她。
「呵……」思及此,他不禁自嘲地勾起薄唇,墨镜后的黑眸闪过一丝对自己的嘲弄。
不知道昨晚才与他分别的她,今天一大早又看到他乍然出现在面前,她会有什么表情呢?对她的反应,他可是非常期待呢。
迈开步伐,他一路爬楼梯到她所住的四楼,到了门前,伸手按下了电铃。
「来了来了!」
原以为,前来应门的会是昨夜被他吓唬得心神慌乱的小女人,未料,竟是个戴眼镜的小鬼。
「大叔,你找谁?」小鬼见到陌生人,防备心极重地半挡着大门,没有开门让他进去的意思。
乔以森挑眉,微微抬头看了看旁边的门牌,四楼之一。没错啊,难道他属下给他的地址有误,其实她不住这里?
「我找唐筱,小鬼,你是谁?」算了,自个儿在这里猜想没意义,干脆直接问这小鬼比较快。
骆承渊听了他那不甚礼貌的问话,眯了眯眼,一字一句地缓慢开口回道:「要问别人是谁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自己报上姓名来,要知道,这可是做人应有的基本礼貌呢。」
国小课本里都有教,这位要找筱姊的大叔如果不懂的话,不妨可以再回去重读一下。
乔以森闻言,俊眉不禁挑得更高了。
呦,居然还敢跟他呛声呢,这小鬼胆子不小啊!
「上门自报身分姓名是大人对大人才该做的事,小鬼你现在几岁?」言下之意是,他不屑跟没长大的小鬼谈话,等他毛长齐了再来说吧!
「生理年龄通常不能拿来视作心理年龄,反之,大叔,你今年贵庚?」生理虽看似满了二十八、二十九,但心理年龄满十八了没,幼稚得可以,竟然跟他这个小孩斗嘴。
「啧啧,还挺伶牙俐嘴嘛,我不跟你废话,小鬼,我找唐筱,她人到底在不在?」直接告诉他,她人在哪里就好。
「先说你找她有什么事。」骆承渊似乎是跟他杠上了,死不告诉他唐筱在不在。
「这不是你这小鬼该管的事。」他不耐烦地回道。
于是,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在门口互不相让地吵起来。
这时,在屋里久候的唐筱出来查看情况了。
「小渊,是谁啊?你怎么这么久还没进来……」
她一见到门外的乔以森,忍不住脸色大变,惊慌地快步上前道:「你'你、你怎么跑来我家了?!」
他来这里想要干什么?!
见到她终于出现,乔以森勾扬起唇角,慢慢动手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你忘了?昨晚我跟你说过了,找你修画。」其实修画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想假藉修画的名义见她,并接她去他的地盘和她相处。
「我当然记得,既然我答应你就不会反悔,但你也不用一大早就跑到我这里来吧?」彷佛生怕她跑掉,刻意来这儿堵她似的。
接着,她着急地开门,拖着他便往楼下走,「有什么事,我们下楼谈。」
她怕他会在小渊面前,将她过去与他的那些事情说出来,要是因此传到她大哥耳里就不好了。
但骆承渊却突然阻止他们离去,「等等,你们要去哪儿?!」
他才不会随随便便让她跟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走呢!
「小渊,你乖,在这里等我,我跟他下楼说一下话,马上就回来。」她一边安抚着骆承渊,一边试着将身旁的男人往楼梯口推,欲带他下楼说话。
骆承渊见状当然不肯了,在事情没弄清楚前,他才不会让这个没礼貌的讨厌大叔带走她呢,于是,他脑筋急转,想出了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