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家康听得忿忿不平到几乎要咬断牙根。
黄小蝉温柔的拍拍他似蒲扇似的大手,无声的传递着安抚,“他是我的老公,是应我要求陪我过来的。”
“丑八怪是去哪里找到出诊还需老公陪伴的医生?难道你是中看不中用到只能让自己的老公跟来恐吓人吗?”秦朗日尖酸刻薄的奚落着。
黄小蝉却只是轻浅的笑说:“还真是被你给说中了,我确实是个没了老公就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人,所以你若不想让我治疗,我是可以了解的,其实平常人感冒多半去诊所或药局拿个药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劳动医生上门亲自出诊,又不是什么重要任务,你说是不是呢?”
“哼!把处方留下后,你就可以走了。”秦朗日懒得理会牙尖嘴利的女医生,推动轮椅,背对着黄小蝉。
而没听见严水练的熊佳康却忍不住开口问:“水练呢?”
“这么会找时间偷懒,偏偏赶也赶不走,死皮赖脸的。”秦朗日冷傲的嘲讽着,“不知道是不是穷人多丑鬼,所以才会满身伤痕的让人倒足胃口,依我看,应该不会有那个男人敢要这么丑的女人吧?”
那恶毒的话语让熊家康差点就气不过,忍不住的轰他个满头包,幸好黄小蝉立刻横射过去一眼凌厉的警告,才让心直口快的傻大个把冲到嘴边的深仇大恨给嚼碎,再和着血吞下肚。
至于黄小蝉,则是在警告了熊家康一眼后,“我想,这不就劳你费心了。”慢慢的收起温柔恬静的表相。
“哼!一个丑到让连男人利用来发泄一下都要被嫌弃的人,我还需要费什么心呢?”秦朗日在刺探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后。只能继续冷嘲热讽。
“如此自是最好。”黄小蝉笑出一朵带毒的曼陀罗花,“怕只怕……人性多变。”
而,天意难测!
“再怎么多变,乌鸦就是乌鸦,是永远都不可能变成凤凰的。”秦朗日睥睨着眼前这个意有所指的女医生,再回以充满恶意的嘲讽。“凤凰也永远不可能降格以求到去迁就一只乌鸦的!”
秦朗日的姿态依然是非常的不可一世,是十足的骄傲。
“最好是这样。”熊家康一路上愤恨不平的喃念着回到修车厂,“最好是这样,最好是这样……一个连心肝肠都腐烂到发臭的烂人,就算是给水练跪下了也不配得到原谅……他竟敢还敢自喻为凤凰?”布满血丝的大眼中狠瞪出两行热泪。
黄小蝉拿出手帕,替她的傻大个擦拭心痛的泪水,“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他为你下跪!”一向温柔的眼中冷冽出许久未见的狠绝神采。
“他该跪的人不是我!”熊家康看见了她眼里的狠绝目光,立刻忘却心痛的将动了怒气的老婆给整个熊抱起来,“他都已经是坏到骨子里了,为什么还要给他一个认错的机会呢?”这让他耿直的脑袋始终想不明白。
“坏到骨子里?他还不够格!”黄小蝉在老公的憨直里再度软化会温柔恬静的模样,“充其量他就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太过的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当他给你下跪的那天到来,你可千万不要心软!”
“不太可能吧?”熊家康怎么都不相信一个骄傲到那样残忍的人,真会有低头认错的一天。
“那就好,错过这个低头认错的机会,他就得亲自承受严正的矫治了。”所以就算她觉得让水练去秦朗日那里工作根本是多此一举,她还是会尊重严正与秦北奔的约定,因为她根本就不认为让秦朗日与水练相处后能改变什么。
但是如果什么都没有改变的话,“我很乐意看见他被严正矫治到不得不跪不认错的模样,接下来……”再换她让秦朗日给她的大熊下跪,她会让秦朗日学好谦卑的。
因为她本来就不要一场皆大欢喜的结局,因为她的罗刹心肠从来不曾打算原谅秦朗日的残忍。
× × ×
吃了药、退了烧,却伴随着满身大汗,湿湿黏黏得让他感到心浮气躁。“别擦了,一点用处都没有!”挥开那只帮他擦拭汗液的手,“笨手笨脚的笨蛋!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推进浴室去冲个澡?”
严水练闻言,先放下毛巾,再推来轮椅将他从床上扶起。
“你是没看过男人是不是?才十八岁就急着帮男人洗澡,真是花痴一个。”秦朗日还是不满意的挑剔着、讽刺着她。
“要洗?还是不洗?”严水练以直勾勾的眼看着他。
“推我进去浴室后,你就可以滚了。咳咳……”秦朗日承受不了她那太过直接的眼神,撇开头吼叫着。
就在严水练依言离开浴室,他却又开始找碴:“丑女,进来把浴缸洗干净后再放满水,听到没有?”
严水练再次依照他的指示做完事,并离开了浴室,“白痴,你在浴缸里放满水是要干什么?想淹死我吗?”还是继续找她的麻烦。
严水练直挺挺的站在他的面前,“先决定,再说。”
“笨!我是故意的,可是你能拿我怎么办?”秦朗日笑得犹如一只恶魔,“要留,你就照着我的意思让我耍弄;若是受不了了,你就直接滚出去!”
闻言,她那双似猫般的眼中又开始生气勃勃的产生了有如金芒般的灿烂光彩,过了好一会儿后,严水练才直接动手脱去他的衣物。
他只能又闪又躲、又挥又打,还差点从木椅上跌落在地,“够了!你可以出去了。”抓住她的双手,厉声说道。
“出去、进来;出去、进来……麻烦。”她很干脆的抖落他的双手,用衣物将他的手缠绕后往上勾住,又继续脱下他的裤子。
“够了!我可以自己洗。”严水练这才终于微露出惊慌样。
“不要。”严水练已在他的恶意反复中作出决定。
“花痴,你如果真的需要男人,我给你钱去外面找,你听到没有?”双手被挂在墙上,让他屈居下风到只剩下一张嘴,“我看不上你,所以你就别白费心机了,丑八怪!”还是被她扒了个精光。
而就算他的身体构造与她的略有不同,她还是可以无动于衷的拿着蓬蓬头将温水冲晒过他的全身,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或许那是因为她知道,一旦走出这个只有她和他的封闭世界后,她就再也不能在人群里将他辨认出来的缘故。
但是他并不知道!
所以当她的小手搓起泡沫从她的头发开始清洗时,他只能怒火中烧的一直吼叫怒骂、东躲西闪,直到她将他从头到脚搓洗得干干净净,他简直是尴尬、难堪到面红耳赤的颤抖了、沉默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松开他的手,他立刻用力的将她扑倒在浴室的地上,怀恨的、恶意的轻薄着她,“谁叫你要惹我,活该!”
却在抚摸到她身上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痕时,不自觉的收敛了一些,向来如恶魔般的心也变得温柔了一点点,“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些伤疤?”
不知为何,他那颗骄傲又冷硬的心正莫名的颤动着。
可严水练却完全不打算解答他的疑惑。
所以他不再反抗,就让她开始照料着他;深夜,当她正在为他念着某本书的时候——
“到床边来念。”他要求她的靠近,“否则我会听不清楚。”
严水练移坐到床边的地板上继续念着,秦朗日则是趁她完全没有防备时,滚下床,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整个的压制住,再快速拉高她的衣物,“告诉我到底是什么造成这些伤痕的?”
亲眼见证这可怕伤痕的结果,几乎让他产生了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那感觉深刻的压在他的胸口、缠在他的脖颈,狠狠的折磨着他的心。“你说不说?”甚至掐住她的脖子威胁。
她却还是轻易的将他给反制在地——一样的不回答他的疑惑。
“你知道吗?除非你决定滚出去,或者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提防着我,否则你最好自己告诉我……”秦朗日看进她那偶尔会闪动着金芒的眼里,继续威胁着。
“你很奇怪。”严水练这才偏着头,露出一种疑惑的表情。
不知是怎么了,她那模样竟让他的心狼狈的跳动着,“我是哪里奇怪了?”他用着弹奏钢琴时的凝神专注来感受她身上的伤痕,“你才是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是……被狗咬伤的吗?”
在他艰涩的问句里,警示带着那么的……一点颤抖、一点痛楚。
或许也能证明,在他最深处的内心底,他对自己年轻时残忍无情行径,多少还是有着一点的心虚、一点的懊悔、一点的……想要补偿!
严水练状似思索的侧着头,“我忘记了。”但她那平静到无动于衷的眼瞳中却慢慢的流转出金色的波光。
那眼神让他在瞬间就被迷惑住:“你忘了什么?”秦朗日不由自主的轻声问道。
“十岁以前的所有事情。”她边答,猫般的眼里闪动着的是一点的慧点——仿佛她是在诉说着一种何必记得的大智慧,而那大智慧就藏在忘却之下。
第3章(1)
他对待她的方式逐渐从暴烈激狂的攻击发泄,转变为沉默深远的注视审看——
只因为,那一晚流转在她眼里的金色波光仿佛带着一点慧点般的迷惑了他。
她说她忘了十岁以前的所有事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那让他难以分辨。
但他却忍不住直接将她与他存在于心中十年的鬼魅给连结上,再加以联想,想着那还残余在他手中凹凸不平的触感,丑陋到让他的心颤痛到很难以忍受!
她说忘了,是因为恐怖到必须忘了?还是惧怕到不得不忘了?抑或者是感到无能记忆呢?
因为那连他自己也感到很混乱……他为什么会一直将她与他心底的那抹鬼魅给联想在一起?
他又为什么会在亲手抚摸过她身上的疤痕后,会开始强烈的希望她千万不要是存在于他心底的那抹鬼魅?
“不准再想了!”他烦躁的将轮椅推到大门外,却一眼就看见她将洗净的衣物晾晒在竹竿上的身影。
阳光斜照而过,衣物被温暖的阳光温暖着;而她,也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似的闪闪发亮着。
他不由自主的追逐着她的身影,他又发现到即使是在最炽热、最闷湿的夏日,她依然穿着长袖的运动衫裤,是为了要遮掩她身上的疤痕吗?
接着他还发现到她娇小的身形很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她为什么可以把将近一百八十公分的他轻松的搀扶住,并且轻易的压制住?是因为她曾受过什么武术训练吗?
甚至当她转过身来面对他时,他更是清楚的发现到她的五官长得并不丑,虽然不如白水莲那般的清丽雅致,却是带着一种突破男、女界限的神秘和深邃感,让他好像是被卷入了漩涡般的移不开眼。
尤其是她那双偶尔会闪动着金芒的猫般的双眼,沉重的、迷蒙的有如宇宙黑洞般深不可测,让他无法猜测也无法摧折。那眸光是那样的美丽非凡。
他再难承受的撇开头,却更加感觉到自己情绪上的躁动奔腾……
他的心跳开始一下快过一下,他的呼吸也跟着一次深过一次……仿佛是气怒,却更接近了心动的感觉。
严水练提着空水桶走到他的身边,突然伸出粗糙的、冷凉的小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让他的心立刻跟着狠狠的跳动着、疼痛着,他恨恨的抓下她的小手甩丢出去,同时也把自己的心意并甩丢出去,“滚开!”
用着既冷又沉的嗓音,其实却是带着一点排拒与一点恐惧的真实感觉。
当她一点都不受影响的提着水桶走过他,再走离他时,他就只剩下生气的感觉,“你,回来!”
严水练闻言,走了回来,非常平静的问:“有事?”
“没事就不能叫你吗?”他又开始暴躁的吼叫起来,“你拿了秦家的钱,不就是要来让我使唤的吗?所以我爱叫就叫、挨骂就骂……”
严水练干脆听而未闻的走开了。
秦朗日简直是不敢置信的愣住,随即推动轮椅追了过去,“怎么?才几天没被我骂。你就开始拿乔了吗?你……”唇瓣却被冷凉的掌心捂住,让他闭嘴无语。
他的情绪真的好多,多到让她觉得……“很吵。”她连抱怨的时候都是用着平静无波的情绪。
“你竟敢嫌我吵?”秦朗日气怒到直接张嘴咬住她的手掌,却反而被那样的亲昵感吓了自己一跳,心脏开始跟着砰砰乱跳。
严水练没有感觉的抽回手,转身走进厨房去准备午餐。
秦朗日亦步亦趋的推着轮跟在她身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丑……你,说说看你十岁以后都做了些什么事?”硬生生的把丑女的字眼给吞进肚里。因为他已发现,只要他不出声,她也可以一整天都不出声;甚至他都已经纡尊降贵的出声问了问题,她也只会回以最简单的答复。
所以她就算是打破了他向来只要求被人安静的命令,“你,回答我!”
“学习。”严水练背对着他,简短的敷衍。
他燃烧着怒火的双眼差点将她的背部烧灼起来,“你,可不可以回答得详细一点?”
因为很少有与人相处的应验,“我不喜欢说话。”继续冲洗着食材,没有回头的直接拒绝了他的探问。
秦朗日忍受不了的推动轮椅,来到她的身后,伸手将她直接拉近自己的怀里,“我要你现在看着我,并且说话!”
执拗着脾气的将她的脸捧到自己的眼前,强迫着她看着他的眼睛,却反而让自己迷失在她那仿如猫般的眼中。
她眨眨眼,眨掉倒映在她眼里的他的影像,“我也不喜欢这样的靠近。”所以她用力劈麻他的双手,让他不得不放开她。
他立刻恼羞成怒,“该死的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丑陋到必须遮遮掩掩的癞蛤蟆而已,还敢自以为是……”
僵硬的推着轮椅离开厨房,独自在客厅里双拳紧握到全身颤抖,“严水练,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是不可以被拒绝的。”气极的俊脸都已凝结成冰。
是的,他会把她对他的无视与无动于衷全都给打碎了,再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只因为从来都只有他欺人的分,没有人欺他的可能。
***
连续好几天,秦朗日沉默的盯紧她的一举一动,为的就是找出在她无动于衷的硬壳不可能会有的裂缝,借此打碎她自始至终不能被摧折的坚强。
却没想到露出裂缝的,竟是他自己!
想他一直以来都是个让人逢迎巴结、奉承讨好的天之骄子,他从来都不把一切看在眼底;当然他也知道确实是有些人对他有着恐惧怀恨、厌恶嫉妒的心态,他虽然骄傲得不去看见,却多少会因此而感到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