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这么死心塌地?明明本宫主大费周章替你打听来的锁情蛊也没见你使用,当真对自己的魅力这么有自信?”
闻言,唐炽不由得紧抿著唇,面色微凛。
“对她,没有使用的必要。”
“哦?是吗?”白荷轻笑道:“可惜,依你这扭曲的多疑性子,到了无法再继续信任人时,终究还是会忍不住用了吧。”
唐炽默然不语。
不,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
所谓的忠诚,不过就是别有目的的取信动作,想从自己这里获取些什么,待他松懈戒心的那一刻,再给予致命的一击。
所以,总有一天,她一定……
“对了,这个给你。”
被打断思绪的唐炽茫然抬眼,下意识伸手接住白荷掷来的小瓷瓶。
“既然你决心要去,这东西或许能派得上用场,就带著吧。”
“这是?”
“本宫主当年九死一生回返后研制出的解毒剂,虽然不知成效如何。反正横竖都是死,就顺便替本宫主试试吧,幸运点说不定还能替你保住小命呢。”
唐炽蓦然一愣,随即扬笑。“那就多谢宫主的好意了。”
“去吧。”袖子一挥,赶人了。
唐炽恭敬一揖。“告辞了。”
“对了,”白荷悠然托腮,唤住那准备离去的身影,“紫阳门掌门之位禅递的那天,本宫主会去观礼的,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啊。”
唐炽回眸,邪魅一笑。
“那么,本少主就等著恭候大驾了。”
离开百花阁后,接著就是带著赴死的壮烈决心上路……本来该是这样的,那为何他们前进的步调竟是如此悠乱闲散、丝毫不显急躁?凌蝶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立场质疑。
毕竟,主子的命令是绝对的……所以,唐炽之所以会这么做,应是有其考量吧。
然而这一路上,唐炽莫名忽然摆出纨绔子弟的派头,吃食住宿全挑最好的,完全不亏待自己,彻头彻尾的高调,仿佛真将这趟路当作是人生的最后一程,直要将长年攒下的银钱全数撒光图个痛快似,令凌蝶不由得看得心惊。
自从被掌门断了例钱后,他俩在紫阳门中除了吃食无虞外,其它用度全得自凭本事。
而唐炽的本事,也就只有那么一百零一招。
所以,从那边间小院后头小小炼药房里出产的,不是什么稀世珍药或惊世毒丹,而是世人口中所传的淫药。
那些全是由她依令收罗盗取的药方药材,经唐炽调配炼制,再由她亲身试验药性后确定的成品,迷香媚药之类的部分交由白荷收购处理,益身壮阳的部分则是由唐炽透过私下管道,高价卖予有房事局促困扰的富商大爷们,人啊,不论表面上装得多么正经八百,骨子里其实都是贪欢的。
所以唐炽的这门生意……老实说,还挺不错的,至少不曾看他出现过财务困若的情况。
但也不代表可以花钱如流水吧。
再者,之前他明明节省至极,没道理一夕之间突然转了性啊。
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坐在高档酒楼的单间雅房内,看著满桌子美味的高级食希,凌蝶却只觉食不下咽。
“主子……”她面有难色地觑著坐在对面、吃得一脸欢快的唐炽。
夹起一颗红烧狮子头丢进嘴中,唐炽挑眉瞧她。“怎么?不合胃口?”
“不、不是,那个……”
“嗯?”唐炽静锑看她,等待下文。
“那个……关于主子这些日子里的用度,盘缠……还够吗?”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
语毕,却见唐炽邪魅扬笑。
“怕什么,不够的话,再把你卖了抵数不就成了?”
凌蝶的面皮忍不住抽了几抽。
“……主子说的是。”算了,就由他吧!就算真要把她卖了凑数,她也认了。
但,这还只是其次,真正逼得她忍不住想食言落跑的,另有其由。
每当夜晚落脚,他们入住的绝对是最豪奢的客找,有著干净舒适的房间,还有柔软香馥的眠床……
接著,就是她恶梦的开始一一
“嗯……”
泛热的肤,紧贴著透凉滑腻的床褥,仍抵不住体内渐升的热度。
凌蝶一脸难受地不住扭动身躯,微张的小嘴细细喘息,柔媚漾水的瞳眸,衬著异样嫣红的双颓,显得无比诱人。
“唔……”
随著男人的挺腰进犯,她在吟声逸出口前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随之忘情,即使最后潜上脑门的那阵眩感依旧冲昏了失守的意识……
“这样就不行了吗?”耳边传来对方的讪笑声,“明明已经厉事多年,你的体力依旧如此不济啊。”
凌蝶喘著气,努力将自己溃散的意识收拢,后眼间不由得显露出淡淡哀怨。
“主子……属下最近……犯了何错吗?”否则为何非得要夜夜如此劳心耗力?她实在是没个头绪啊。
“犯错?怎么会呢。”唐炽轻声撩笑,将虚软无力的她拉起,摆弄出另个姿势。“只不过,难得有此机会出门远游,你不认为该好好放松一下吗?”
“……放松?”他确定没说错?
唐炽俯下身,在她耳畔轻声道:“毕竟,还有什么事会比饱暖思淫欲更能松懈心神,你说是吧?”
凌蝶只觉欲哭无泪。
“是……”
好个饱暖思淫欲,难怪最近餐桌上都是滋补的药膳食肴……是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随著身后的律动再起,她咬唇抵御,让唇上传来的痛楚固住神志,使之不那么轻易涣散,虽然效果实在不毫……
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她就要被烫坏了啊!
夜夜加诸身上的酷刑,令她不禁要怀疑,唐炽不会是已经忘了这趟出门最重要的目的吧?
觑著身下因体力不支、早一步高举投降大旗、钻进周公布好的棋局中逃避现实的女子,唐炽不禁面露苦笑。
看来自己当真是需索过度,无怪乎她要哀怨了。
俊眉微拧,感受著体内此消彼涨的两股相克之气。
白荷传予他的那套心法,必须每日不间断地重复练著才会有所成效,然而近几日,他总觉得那股不属于自己的气劲有著不安定的躁动……
……真有这么死心塌地?明明大费周章替你打听来的锁情蛊也没见你使用,当真对自己的魅力这么有自信?
是因为白荷的那番话,影响了自己的心绪吗?
一心一意、至死不渝……她的誓言,还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当初会买下她,只是一时兴起;之后留她在身边,则是为了试药,之所以会毫无顾忌将自己所有的弱点全摊在她面前,除了因为她是专属他的暗卫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一一他在等待她的背叛。
所以,明知慕容宵对她的觊觎,却还是刻意让她去接近、让她接受引诱,就只是想看她的反应,想知道她会做何选择……
然而,一直以来盘踞在心底的焦躁却因此忽显变本加厉,甚至影响到他的内调运行,莫名而生的惶恐就这么在他的潜意识中扎根挥之不去。
……害怕?
似乎……真是如此吧。
他,竟对她终将离他而去一事感到害怕。
持续不歇的患得患失不断折磨著他,逼得他只能靠一再地占有她来平复内心的不安,只有在拥她入怀时,才能真正感受到她的存在……
长声低叹,他抱著她轻巧地翻个身,让累极的她枕在自己胸前安睡,自己却仍是睁眼难眠。
“不过是在自欺嘛……”苦恼低叹。
第5章(1)
人朝熙攘、热闹非凡的靖城中,某栋富丽堂皇酒肆二楼隔间的雅座内,一身黑衣打扮的唐炽,正悠闲暇饮刚送上的香茗。
忽然间,他眉峰微挑,唇角徐然勾起一弯弧线。
不远的楼梯处,店小二领著一名身穿青布长衫的男子上楼来;然而男子对店小二要领他入座的空位看也不看,直往唐炽所在之处走来。
“这……两位公子熟识?”
唐炽放下手中的杯子,挥手示意店小二退下。
“找我何事?”待店小二诚惶诚恐地离去后,青衫男子率先开口,眉眼间尽是不耐。
“瞧你风尘仆仆地赶来,先喘口气,来怀热茶吧。”唐炽不疾不徐地在那人面前摆上空杯,提壶斟茶。
“少顾左右而言它,你究竟有何贵干?”孙独行脸上微带愠色,对于冒著香气的热茶看都不看一眼。
“难得本少主如此纤尊降贵的替你斟茶,竟然如此不领情啊。”唐炽似笑非笑地斜睨向他。
“唐公子大老远找孙某出来,决计不只是品茶如此单纯吧。”
“这是当然,你有那闲情逸致,本少主还没那闲工夫呢。”唐炽嗤笑了声。
“再说,本少主之所以会如此大费周章将你这尊大佛请出门,这理由难道你还会猜不出吗?”
闻言,孙独行陡然冷下脸,不发一语。
“或者,鼎鼎大名的‘毒手神医’不懂何谓一言九鼎,许下之诺在事过境迁之后就抛诸脑后,打算来个翻脸不认帐了?”唐炽装模作样地感概道:“唉,徒弟做人如此,倘若毒医地下有知,不知会做何感想呢?1
“我没说不认!”拙劣的心思遭人看穿,孙独行不禁替自己感到羞愧,他可以不在乎别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评价,却不能忍受师父的名声被自己一时的意气用事给拖累。
可叹当年自己能力不足,否则又怎会欠这家伙一份人情。
“没有吗?那好,刚好今天日子不错,咱们就来把那些旧帐清算一下吧。”
瞪著唐炽毫不掩饰的得意模样,孙独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的反感,在他对面的位子落坐。
“说吧。”
“我要那块牌子,立刻。”唐炽直截了当道。
孙独行顿时攒紧了眉,表情十分为难,万分不情愿。“别一副被逼著悬梁上吊的模样,本少主宽限你的时间够久了。”
“……唐公子对孙某的能力如此具有信心,真是令人不胜惶恐。”孙独行皮笑肉不笑道:“难道就不怕孙某能力不足、横死北境,坏了你的计划吗?”
“据传,除妖行动之所以会迟迟没有进展,乃因‘毒手神医’未出手相助之故,换句话说,一旦‘毒手神医’亲自出马,还怕那只花妖不手到擒来吗?”唐炽回以一笑。“要说别人我不敢保证,但你孙大神医有多少能耐,本少主还会不了解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
“孙某的专长是解毒,并非寻物,唐公子应该没忘吧?”
他以解毒技术高超而闻名,可说是整个世上没有他解不了的毒物,“毒手神医”之名因而不胫而走,甚至成了全江湖各毒派的眼中钉。
至于寻物嘛……
唐炽凉凉地睐了他一眼。
“怎么,难不成你那双龙堂副座的位置,也同本少主一样是空挂名的?”
双龙堂乃江湖排名首屈一指的情报组织,有著上天入地、包罗万象、无所不知的优秀情报网和密探,可说是所有消息都逃不过他们的掌握。
外人虽对“毒手神医”与双龙堂堂主交情匪浅一事略知二一,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孙独行其实还身兼双龙堂副座一职。
很不巧的,他,唐炽,正是那少数知情人之一,就算想否认也没用。“即使孙某握有双龙堂的倩报资源,但毕竟已事隔多年,加上北境一地近乎封闭,几乎不曾有任何消息传出,唐公子再能肯定那块牌子还存在?”孙独行无视他的揶揄,不以为然道。
人人只知紫阳门的掌门令遗落在那片红花之中,甚或是落在那只花妖手上,然而时隔十来年,那块牌子是否依旧完好如昔仍是个未知数。
“嗯,这倒也是。”唐炽轻抚下颚,寻思了会儿,忽地诡谲一笑。“即使如此,也不好让你将这份情继续拖欠到天荒地老,依我看,不如这样,就算拿不回那牌子,你好歹也另寻个够分量的手信回来交差如何?”
孙独行不由得紧蹙双眉。“唐公子的意思是?”
只见唐炽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倘若你拿不回牌子,干脆就替本少主捉回那只花妖充数吧。”
孙独行脸上顿时添了抹阴郁。
“本少主自认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两个选择任你挑,够大方了吧。”孙独行依旧沉默不语。
“如何?你的回答呢?”
过了许久,孙独行终于略显挣扎地开口:“……孙某自会给唐公子一个交代。”
唐炽挑了挑后,勾起一丝诡笑。
“那么,本少主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主子之所以一直在靖城附近徘徊不去,就是为了等待孙神医出面吗?”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目送那微带沉重的背影离去,唐炽转首瞥向隐身在暗处的人儿。
“主子……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亲赴北境吗?”
瞧她泛白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唐炽诡谲扬笑。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那头老狐狸蠢,我难道也要跟著耍笨?真要死在这关头的话,什么都不必争了,本少主可没无知到这种程度。”
呵,想阴他?可没那么容易啊。
只要孙独行这一搅和下去,那老头想藉此铲除他的完美计划,就注定得失败了,堂堂毒手神医的名号,可不是空摆著好看的啊。
不知待消息传回到老狐狸的耳中后,会让他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可惜无缘当面看见对方变脸的模样,真的是很遗憾啊……唐炽颇感惋惜地暗忖。
“但……此为紫阳门私事,却无端扯入孙神医,这……”
凌蝶不禁怔忡。
本以为他已有赴死的决心,没想到是因为有孙独行当垫背的,所以才会这么有侍无恐吗?
斜眼向一脸错愕的她,唐炽幽暗的眼底倏然掠过一道寒芒。
“怎么?替他心疼了?”
“不、不是的,属下只是认为,让无关之人插手本门之事,似乎有些不妥……”
“哦?”唐炽冷笑。“哪里不妥?”
“这个……”
“让毫不相干的他代本少主送死,太不应该了,是吗?”邪魅的俊颜笑得有些挣狞。“毕竟这是掌门交代给本少主的任务,所以本少主就该二话不说乖乖去送死,是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凌蝶连忙绞尽脑汁寻出理由:“那个……白宫主不是给了您一瓶解毒剂吗?所以……”
“倘若连无毒不解的毒手神医都对那妖毒没辙的话,我想这解毒剂大概也没啥用处吧。”唐炽冷哼。
凌蝶欲言又止地张口几次,最后艰涩地挤出声:“就算如此总也还是得试试……”
唐炽静睇著她,忽然笑道:“所以,宁可与我陪葬,也不愿见他代本少主送死,是吗?”
凌蝶骤感一阵寒意窜上背脊。
“暗卫之职,不是该以主子的性命为第一优先吗?怎你却是大逆其行,宁可葬送主子也要保下他人性命呢?”寒如冰珠的冷利,从他口中恨恨吐出:“你的主子,是谁?”
“……自是唐炽主子您……”她垂眸,微颤地呐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