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茉蝶坐在妆台前,气嘟着嘴,她怎么也没料到,一夕之间,布庄失火和翡翠步摇弄丢都不是大事,真正的大事是,王丞相的外孙女找到了!
原来昨晚皇后姊姊急召承欢哥入宫--就是在商讨这事,也就是他们趁她睡着时,在宫里私下决定要迎回王初云。
若早知睡一觉醒来,会把王初云“变到”国舅府来,她一定硬撑着眼皮,死活都不睡。
她看得出承欢哥也很无奈,所以她故作轻松,只是嘴里说不在意,心头却酸涩纠结。
“姑姑,你肚子饿了吧,这些都是姑父特地让我端来给你吃的。”几个仆人帮忙端来一大桌的饭菜,离开后,小柱子将房门关上,“都还热着呢,你快点来吃。”
“我不饿,不想吃。”她哪会饿,她闷得肚子发胀,一点食欲也没有。
虽然王丞相一直说要低调,可在皇后的坚持下,承欢哥一早还是去到丞相府用大红轿子把王初云给迎回府。他虽偷空回房安抚她不下十回,可她心里还是觉得悒悒不乐。
知道她不想出去,他遂不勉强,反正她脸还伤着,以此为籍口不出面,没人会责怪她。
“姑姑,你这是在生姑父的气吗?”小柱子人小鬼大,盯着她问。“还是在吃醋?”
“我哪里吃醋了,你小孩子懂什么!”平茉蝶斥道。
“我怎么不懂,我可懂了。我若是跟别的女娃说话,珠儿她就气得三天不同我说话,我娘说,珠儿这是在吃醋。”
平茉蝶蹼味一笑,旋即又嘟起嘴,喃喃道:“你姑父这可不是只跟别的女娃说说话而已。”一想到日后得和王初云共事一夫,醋桶打翻之余,她忍不住憋憋操操起来。
当初以为王初云不见了,且有可能一辈子找不回来,所以让她挂个空名她压根不在意,谁知她和承欢哥才成亲没多久,王初云竟找回来了,这婚事早成定局,她现在想反侮不让承欢哥娶王初云也来不及了!
“姑姑,你不吃我可要吃了,我肚子饿死了。”
“你吃吧,通通给你吃。”
“真的?那我真吃喽。”小柱子乐得往桌旁奔去,举着夹肉之际,见她尾随而来,他咧嘴笑道。“姑姑,你放心,我不会全吃光,我会留一些给你吃的。”
“我说了,我不吃!”这是她丈夫和别的女人成亲的喜宴酒菜,她哪吃得下。
“小柱子,我问你,那个王初云漂亮还是我漂亮?”
小柱子啃着鸡腿,含糊道。“姑姑,这你不是问过了,我都跟你说了,我没看见新娘子的脸。不过,肯定是我姑姑比较漂亮,你可是禾城县第一大美人。”
平茉蝶开心了下,旋即瘪嘴,“可这里不是禾城县。”
“那我也没辙。”
“小柱子,你别光顾着吃,到外头瞧瞧去……”平茉蝶坐立难安,焦心又烦躁。
“瞧什么?这会大伙都在吃东西,姑姑你让我去盯着人家吃东西,那可是很没礼貌的。”小柱子吃得正起劲,理真气壮道。“我爹和三叔还交代我,今天就待在你房里别乱跑。”
“你爹和三叔真的不来?”平茉蝶嘟起嘴。布庄失火,她六哥和二哥第一时间过来支持,听闻王初云找到且要过门的消息,他们也是备感错愕,可也不能多说什么。
今日承欢哥热情相邀,可大哥和三哥大概觉得他们在王初云的喜宴上出现挺尴尬的,遂婉拒了邀约。
她也是觉得自己现身肯定会很不白在,加上脸伤未愈才拒出房门,可想到承欢哥慎重其事的迎娶那个王初云又是拜堂又是洞房……
洞房?心口陡地一窒。一想到今晚承欢哥不跟她睡,反会去抱着王初云过洞房花烛夜,她不禁气得牙痒痒,胸口瞬间涨满怒气,想咆吼出声之际,外头突然响起一阵闹烘烘的声音--
第9章(1)
“外头怎么了?”她因吵杂声分心,忘了自己方才正要怒吼宣泄。
“会不会是有人喝酒闹事?”小柱子天真道。
“皇后娘娘在场,谁敢喝酒闹事?!”平茉蝶专注聆听,隐约听见似有哭声?是她听错了吗,今天最该哭的人应该是她,她都没哭了,谁在哭呀!
“姑姑,你听见没,好像有人在哭。”
“你也听见了?”那就不是她幻听。
“我去瞧瞧。”似有突发状况,小柱子这会可不贪吃了。
“等等,我也去。小柱子,你给我找条红丝巾来。”
“姑姑,你要红丝巾做什么?今天又不是你当新娘子……”
小柱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平茉蝶气急嚷着,“谁希罕当新娘子,我早就当过了!”她摸着还伤痛若的左脸,气势弱了大半,“我要遮脸。”
总不能丑着一张脸出去让人看笑话,她才不想输给王初云呢!
“外公外婆,不要丢下我……我要跟你们回家。”
平茉蝶拿着一条红丝巾遮脸,循着哭声徐步来到,就见一干人围在大厅前,她找了缝隙探头一看,赫然发现原本该在喜房的新娘王初云竟掀掉了红盖头,哭花了脸,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王丞相夫妻。
王丞相面色铁青,丞相夫人则是含泪不舍,“傻孩子,你已嫁给国舅爷,自然是该住在国舅府,这里就是你的家。”
“不,外婆,我要跟你回家,我……我不想嫁给国舅爷。”王初云一脸害怕的哭着道出心声。
“我不要嫁给他。”
在场众人闻之哗然,个个面露尴尬神色,以红丝巾遮脸的平茉蝶却是怒火中烧,挺身为自己丈夫抱不平。
“嫁给国舅爷有什么不好?!他疼妻顾家,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丈夫!”她义正辞严,对丈夫情义相挺。
小柱子在她身后偷拉她的衣角,低声说。“姑姑,她不嫁姑父不正好称你的心,你干啥还跳出来说话?”
“话不能这么说,她不想嫁承欢哥,明显在嫌弃他。”平茉蝶嚷着,才不怕别人听到,“我丈夫哪一点不好!”
说着,满心感动的男人已不动声色的来到她身边,面对王丞相和丞相夫人投射而来的疑惑眼神,边承欢帮忙介绍着。“这位是我娘子平茉蝶,她脸受伤,所以用丝巾遮掩,丞相和夫人别见怪。”
丞相和丞相夫人谅解的点头,边承欢突然想到该请身旁的妻子向丞相夫妇请安,正想出声,她人已走至丞相夫妇面前。
边承欢诧异不已,不用他提点,茉蝶已主动要过去向他们请安?这下,他的皇后姊姊肯走会对她的有礼刮目相看。
平茉蝶来到王夫人面前盯着她看了许久,“丞相夫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我觉得你好眼熟,你是不是来过平家布庄买布?”
见她不是过去请安,而是说一些生意话,边承欢心头生起一股不安,缓缓偏头转向皇后姊姊,如他所料,那双凤眼正不悦地厉瞪着他。
王夫人目露惊诧,被她的举止给吓着,“你……”
边太师轻咳了声,咳得边承欢心头一惊,忙不迭去把失控的妻子拉回。
王夫人惊诧的目光跟随着平茉蝶移动,她手伸在半空中,原是想拉掉她脸上的红丝巾,未料边承欢已将她拉走,她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你……可以把丝巾拿下来吗?”
见王夫人意图想拉掉她遮脸的丝巾,平茉蝶反将它拉得更紧,“那可不行,虽然我脸受伤看起来还是比你孙女美,但我不想让人看见我脸上的伤,它终究是丑了一块,我不想丢我丈夫的脸。”
一席话听得边承欢啼笑皆非之余,内心还是挺感动的,可旁人皆未感受到他妻子对他的贴心,只觉她大言不惭之余还中伤王丞相一家人。
王夫人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被误解,忙不迭缩手,羞赧一笑,低头退了一步。
平茉蝶的闹场告一段落,边承欢另一个失控的妻子又继续上演她未竞的闹剧。
“外公,外婆,我不能嫁给国舅爷……”这一哭喊,众人的目光再度锁定跪地哭喊的王初云。
王丞相面子尽失,铁青着脸一语不发,王夫人虽面有赧色,却依旧万般不舍,皇后和边太师夫妻则是从一开始的错愕到脸色难看,面对此等状况,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王丞相还是皇上倚重的重巨,新娘去留,最终还是王丞相说了算。
“初云,你不可以这样,这桩婚事是皇上赐婚……”和外孙女甫重逢便因早订下的婚约又分离,王夫人自是心疼不已。
“外婆,初云正是因不敢欺瞒皇上和国舅爷,内心万般惶恐,才做此决定。”
王初云一劲地哭着。
“王初云,你有何事欺瞒皇上?”闻言,原打算置身事外的皇后也不得不出声了。
“皇后娘娘问你话,有何事快说,不许欺瞒!”向来刚正不阿的王丞相,顾不得跪地之人是自己外孙女,也厉声逼问。
王初云身子顿转,面向皇后,趴地磕头,“皇后娘娘恕罪,初云因不知自己是王丞相的外孙女,是以半个月前便……便和初云的救命恩人沈公子私、私订终身了……”
一席话听得在场所有人张口结舌,震惊不已。
“你、你怎不早说呢?”王夫人脸色惨白的问。
“外婆,我害怕……我不敢说……”王初云吓得身子真发抖。
“你--”王丞相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脚步跟跄了下,旋即气晕过去。
“王丞相,王丞相!”边太师急着上前扶他。
现场乱成一团,惊的惊、哭的哭。
见王丞相倒下,平茉蝶突觉心揪痛了下,“小柱子,快去叫你爹来。”
“姑姑,叫我爹来干么,应该是找大夫吧。”
“我哪知道……”见王丞相被几名家丁扶向客肩,平茉蝶一阵心慌,“叫谁来都好,快救王丞相。”
“噢。”小柱子点头应着,哈总管早差人去请大夫了,那他还是去叫他爹回来好了。
现场人全散去,独留穿着嫁衣的王初云害怕的缩在原地真发抖……
王初云和别的男人私订终身一事,皇上终究念在王丞相是他倚重的大臣份上,让这事云淡风轻地落幕,王家退婚对边承欢和平茉蝶来说应是喜事一桩,可五天来,两人之间的气氛闷到平茉蝶已经无法再忍了。
“承欢哥,你到树下去。”才从布庄回来,一进门,平茉蝶便指着前院一棵菩提树,闷声道。
“你又要爬树?”边承欢不以为意的步至树下,蹲下身后,便低首貌似在思考什么。
平茉蝶来到他身后,两手叉腰,气鼓着双颊,“承欢哥,谁跟你说我要爬树?”她就气他这样,这五天来,她说什么他都依,可明显心不在蔫,常低头一语不发,默然地不知在想什么。
蹲着的边承欢回头,表情困惑,“那你要我来树下做什么?”
“我要你面树思过。”她气呼呼地道。
“蛤?”回过神,他低笑,“我做错什么了?”他堂堂国舅爷被娘子下令“面树思过”,这要传出去,他的面子何在?
唉,王丞相外孙女退婚一事已在城内闹得沸沸扬扬,他这个国舅爷哪还有面子可言!
“你又来了!”见他又失神,她恼怒地嚷着。
“我怎么了?”他不是正依妻令面树思过?只不过他尚且不知自己在思什么过就是了。
平茉蝶气瞪着他,眼通妒意,再也忍不住的质问他,“承欢哥,你老实说,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在想王初云?”
他面露惊色,“你怎么知道?”
他的直言不伟更加惹恼她,“我就知道,你就是舍不得王初云,没能当成王丞相的外孙女嫣,你很不高兴对吧?!”
她气得跺脚,转身欲走。
边承欢身形一闪,来到她面前挡住她。
“茉蝶,你想到哪儿去了。”
“我没想,是你在想!”细眉纠蹙,她顺起嘴,“你都承认一直在想王初云了。”
“我是在想她,可不是你想的那种想。”
他的话听得她一头雾水脑袋都快打结了。
他直言道。“我是在想,这事挺怪异的,而且王初云的救命恩人竟是沈祥云,你不觉得太凑巧了,巧得启人疑窦?”
王丞相没隐瞒皇上和他外孙女私订终身的就是文状元沈祥云,当时私订终身时他俩皆不知王初云是丞相外孙女,不知者不罪,加上他前去西草国确认过沈祥云未和西草国王后有私下连系,前丞相魏成一家现只剩西草国那个失宠的王后女儿和沈祥云这个私生子,
应当没再搞鬼的能力。
皇上默许让王初云和沈祥云结为连理,一来自是看在王丞相的面子上,二来,王丞相素来严以律己,把沈祥云留在丞相府,反倒能藉由王丞相监督他。
至于当初以调戏嫔妃被罢官职一事,沈祥云口口声声喊冤,希冀籍由王丞相替他平反,但别说皇上不可能让他复职,王丞相也没那个脸去说。
关于王初云是如何认亲一事,他听皇后姊姊说,王家只怪描淡写说王初云流落在外处境可怜,差点被卖到青楼,还好遇到沈祥云救下她,她无依无靠便与他私订终身相依度日,王丞相还提及王初云失忆,忘了以前的事,身上有一足以印证其身分之物,至于是什
么东西,那是人家的家务事,皇后姊姊也未多问。
事已落幕,他没娶王初云,本该庆幸两妻在府中大打出手的头疼事不会发生,但他怎么想怎么怪。
“我看你是到手的娘子被沈祥云抢走,心里不廿心。”
边承欢啼笑皆非。到手的娘子?亏她想得到这词。
“好吧,煮熟的鸭子飞了,可她却飞到沈祥云那里,你不觉这事有蹊跷?”
“有什么蹊跃,顶多就是我们扯平了。”
“什么事扯平了?”他一脸不明所以。
“之前沈祥云嫌弃我,虽然我压根没想要嫁他,可他先说他不会娶我这种举止轻浮的女人,现在换沈祥云的老婆嫌弃你不嫁你,我们俩一人被嫌弃一回,不是扯平了是啥。”平茉蝶语气平稳,就事论事,未有嘲讽之意。
“你说……”平茉蝶的一席话,让他心头登时一亮,暗自在内心推敲着,有一些他没想透的事,似乎明朗起来了。
“也许就是这样。”
“什么也许,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从城头传到城尾,还传到禾城县去,珠儿她娘都特地从禾城县跑来问我。”她烦躁的挥动手中的红丝巾,“这些天我都快被那些三姑六婆烦死了。”
她脸伤未愈,本打算躲在布庄后头坐阵指挥,可只要一听到前头有客人提到承欢哥被王初云退婚一事,口吻若有一丁点幸灾乐祸,她就忍不住遮脸冲到前头扦卫自己的丈夫,一整天忙进忙出,一会拉长耳朵聆听,一会唇枪舌剑的。
他听到娇妻抱怨,楼着她温柔笑道:“我亲爱的娘子,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能娶到你是我边承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