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出乎意料的很沉,在力量的冲击下,韩烈唯无法同时把人跟箱子都稳住,只得先把她手里的箱子搬走往旁边一丢,这才能全心全意护住踉跄后跌的她。
他用自己的肉身作为她的后盾。
箱子落地,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两人摔跌在地板上的碰撞声。
“呃……”坠地的瞬间,后脑杓那一记撞击,让韩烈唯痛得发出闷哼。
穆乐言吓傻了,整个人仰躺在他这块人肉盾牌上,脑袋足足有五秒钟的空白,第六秒,她想起了身下的他,以及方才听到的碰撞声,她赶紧挣扎着爬起来,随即转头察看他的情况,只见他死皱着眉,紧紧的闭起眼睛,表情似是很痛苦。
“韩烈唯,韩烈唯……”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满天全金条,要抓没半条,明明闭着眼睛,韩烈唯却觉得眼前黑黑又亮亮的,好像有什么在闪烁,古怪到一个不行。
头,他妈的很痛很痛,胀胀的,像是脑壳里的东西全部都位移了。
“你觉得怎么样?韩烈唯,你说话呀!你不要吓我!”
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焦距回归,映入眼帘的是穆乐言急得快哭出来的模样,他是很想回答她的问题,但只挤得出两个字,“头……痛……”
“你撞到头了?!”才因为遇到抢匪被打得鼻青脸肿,现在脑袋又撞到地板,他这是走哪门子衰运?碰撞的声响那么大,万一脑震荡怎么办?穆乐言越想越不妙,蹦跳着起身,作势就要去拿钱包、车钥匙。
“你要去哪里?”不会因为还在生气就不理他吧?
“我去拿钥匙,马上开车送你去医院。”
“不要。”韩烈唯从小就讨厌医院,因为那里有母亲离开的坏印象,他下意识的想要阻止她,伸手抓到她就紧紧不放。“我头很昏,让我缓一下气,拜托……”
穆乐言动弹不得,脚踝紧紧被躺在地上的他抓住,那声卑微的拜托,迫使她心软顺从,蹲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守着脸色灰青的他。
“你是傻瓜吗?”
救人都不看状况的,光知道护着她,结果自己却摔成这样,如果这不是傻瓜,那什么才是傻瓜?
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一想到她可能会受伤,当下他呼吸中止,一种强烈而陌生的感觉涌上,像是心突然被人一把拧握住,再使劲的扭扯那么痛,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韩烈唯自认不是什么心软善良的大好人,但要他眼睁睁看着她出意外还无动于衷,他狠不下心。
再者,倘若这个女人都可以无条件接纳收留他这样一个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失业穷男,他为什么不能也回报她一次呢?尽管不久前他们还在为了主厨先生的事情而意见相左。
“如果是做对的事情,当一次傻瓜又怎样?”
又是做对的事情!这家伙身体里到底流着什么血液,穆乐言长眼睛还没看过这么我行我素又顽固的人。
更好笑的是,她明明应该还在生他的气,可现在她竟觉得眼前的他,很男人、很践、很令人崇拜,好像他本就是这世界的主宰,骄傲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
她的手心很冰凉,触感就像是被打湿的花瓣,因为担心而微微的颤抖。
“没事,只是头有点晕。你呢?你没受伤吧?”韩烈唯故作轻松地说。
第4章(2)
穆乐言见他强忍着不适,试图挤出无恙的微笑,那一瞬,她觉得心酸酸的,又软软的,觉得自己好像被守护了。
那是许久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
糟糕,这样好像有点不大妙欸!
更糟的是,看着他的故作轻松,穆乐言的眼眶不争气的红了。“你是个大傻瓜啦!”
她怎么会有事,有个大傻瓜拿自己当免费的人肉盾牌,紧紧的将她护在身前,她好得很。
“嘿,小姐,挨痛的都没哭,怎么你倒先哭了?”
“我才没有。”穆乐言微带着鼻音反驳道,随即别过头揩去眼角的湿润,强作坚定。
傻丫头,鼻音那么重,最好没哭,双眼湿答答的,是想淹死谁啊!非要这样闹他的心就是了。
等不及脑中的晕眩感完全褪去,韩烈唯撑坐起身,免得她以为他摔得多惨,手下意识地往后脑杓一探,不禁倒抽一口气,“嘶——”
闻声,穆乐言赶紧转过身来,焦急地道:“很痛是不是?我看看……”发现他的后脑肿了一个大包,她内疚死了,急着想要为他做点什么。“等我,我去拿冰块让你冰敷。”
她咚咚咚的跑出杂物间,差点在走廊上和小花撞上,小花喵呜一声急忙跳开,她则脚步不停,三步并作两步的下楼,取来备用的冰块,又急忙上楼。
热辣辣的肿包,被包裹着冰块的毛巾覆住,冲突温度让韩烈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挤眉弄眼的宣泄那诡异的滋味。
“忍耐一下,这样可以消肿。”穆乐言的小手温柔的扶着他后脑杓上的冰毛巾。
“现在不跟我生闷气了?”刚刚可是问不应呢。
闻言,她愣了一秒,才想到,对陶,他们刚刚吵架了,不,不是吵架,是沟通失败,紧接着小脸微微涨红,气虚地解释道:“我、我是怕明天厨房没有人洗碗,我还要付你薪水,很亏。我就是这么小气。”
是喔,好小气,小气到会给半生不熟的人房子住、给饭吃,还兼给工作,韩烈唯还真做不出来这么小气的事情。
明明就是在说谎!他早就从她回避的眼神、微噘的嘴巴读出撒谎的讯息。
“是不是只要三不五时受点伤,你就会紧张我?”
穆乐言觉得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要她紧张他?
可下一秒她又觉得他应该是在故意开她玩笑,毕竟好端端哪有人会故意让自己受伤,他当自己是SRC钢骨建材防震耐撞吗?她没好气地睨着他,“你现在是脑子进水了?”还很顺手的一个巴掌就跟着往他脑袋招呼。
“小姐,痛啊!”韩烈唯大叫。
“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打到的。”
穆乐言连忙跪直身子,上身前倾想要看看他后脑的伤势,却没料到这样的举动,让他和她的胸部当场来个正面迎击。
韩烈唯顿时瞠目结舌。现在这、这、这是想要逼死谁啊?!
拜托,不要这样,他再绅士、教养再好,终归还是个男人,不要这样挑战他的极限。他是很想跟她没隔阂、没对立,但是不想一下子就跟她的胸房靠得这么近,福利太大也是很折磨人的。
不敢大口呼吸,努力憋气的下场,韩烈唯觉得头又晕了。
他很想念段大悲咒静静心,但是他不会,没学过,呜呼哀哉。
“好像真的比较消肿了。”老天保佑,一直处于担心状态的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今天一口气洗那么多碗,一定很累,你快去洗澡,早点休息,我这就来帮你铺床。小心点,别又出什么意外。”
真要出意外,也是她害的,头昏脑胀的韩烈唯暗自嘀咕后,便缓缓起身洗澡去也。
好不容易把地板擦干净,穆乐言抱来棉被刚准备要铺床,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原本要说的话被瞬间夺走,脑门发热。“你、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她花容失色的指着全身上下只围着一条短浴巾的韩烈唯。
他的身材果然没有令人失望,完全呼应着他那张迷人的帅脸,微湿的头发、迷蒙的眼睛、厚实的胸膛、匀称的六块肌,再加上若隐若现的人鱼线……穆乐言狠狠倒抽一口气,完全不知道要看哪里才好,感觉脸热烫得快要烧起来,彷佛就要窒息了。
老天爷,千万不要告诉她,他在家有裸体的习惯,她会受不了!
穆乐言想看又不敢看的智障模样实在太有戏,让韩烈唯当下有种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
他发现他好像能抓住她的弱点了,这只小白兔不能硬着来,心软归心软,拗起来也是会生闷气的,不过只要把握无辜无奈无害三个原则,再适时往她的恻隐之心一击,小白兔肯定都会全盘接收。
韩列唯搔搔头,立刻奉上一抹超级无辜的表情。“我的东西还在我朋友家。”
身无长物,总不能要他把被洗碗水溅了一身的脏衣服穿回去吧?
“对岣!”穆乐言幡然醒悟,掌心猛拍着自己的额头,随即想起父母的衣物她还留了一些,便道:“我去找件我爸的衣服给你穿。”
回房一阵东翻西找,找到老爸的几套衣裤,她赶紧拿来给韩烈唯,但她仍不敢让视线停留在他那副令人垂涎的完美肉体太久,匆匆往他手里一塞,马上背过身铺床去。
韩烈唯看了看手中的几套衣裤,选了一套睡衣出来,接着竟大刺刺的当场更衣。
听着身后传来衣物的窸窣声,穆乐言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不时得腾出小手扇扇热烫的脸庞,直到床铺好了,身后也不再传来衣物摩擦的声响,她才深吸了几口气,转过头去。
果然,老爸的睡衣穿在他身上硬是短了一大截,很滑稽。
“你好高喔!”她仰望着他,孩子气的比划着他的身高。
能够把老爸的欧吉桑睡衣穿得这么有型,想来也只有他做得到。
韩烈唯微弯着身子,低头凝望着身前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的小女人,忍不住想逗她。
“在想什么,你的脸好红。”
墨眸突如其来的注视令穆乐言心口一阵发紧。“有……有吗?”她心虚的捧着热烫烫的脸,哎唷,是怎样,怎么觉得越来越热?不是说还要再冷个几天吗?她拚命拿手掮风。
他无预警地一把抓住她掮个不停的手,她顿时觉得手指微麻,像是触电,微弱的电流顺着彼此交握的手,传到她身体里,引起一阵心悸颤栗。
“欸,穆乐言,以后我可以把这里当成我的家吗?”韩烈唯勾着令人无法招架的迷人笑容问。
完蛋,他又用那种热呼呼暖腻腻耗电量很大的眼神看她了,看得她浑身发软,脑子无法思考,为之屏息。
“可……当、当然……可以。”居然大舌头。
她的反应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逗,他忍不住加码又问:“那么,我也可以把你当成我的……”
穆乐言心跳大漏拍。他的什么?不会是、不会是……
就在她浮想联翩之际,他性感的薄嘴吐出两个字,“家人?”
她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水,彻底清醒过来,忍不住暗骂自己:穆乐言,争气点好不好,刚刚是在口干舌燥、肩膀紧绷个什么劲儿?家人!是家人!OK?
“当然可以。”穆乐言敛容正色,竭力保持正常。
那好,是她先搅乱他的心的,就别怪他不让她太平静。
韩烈唯脸上的淡淡笑意抹开,眸底闪过异色,下一秒,将她抱进怀里。
她惊愕得小嘴微张,当场傻住。哇哩咧,现在又是哪招?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马上又一团火热,还让不让人活啊!
带着温度的阳刚身躯,散发着她惯用的沐浴乳香味,圈抱住她的力道,那么的真实,她的心,似乎因此出现了裂缝,跟餐盘破碎大鸣大放的匡当声响不同,是一抹极幽微轻细的破碎声,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恍惚之际,韩烈唯饱满舒服的悠扬嗓音在她耳边低诉,“听说家人的拥抱会带给人支持的力量,会鼓励人有勇气继续往前走,原来是真的。”
穆乐言完全无法认同,如果按照他的说法,这种感觉不是应该很纯净很神圣很温暖很踏实吗?为什么她此刻感受到的是他成熟男人肉体隐含着情欲的魅力,惹得她内心颤栗,浑身兴奋,满脑子都是粉红色的泡泡?
更糟糕的是,她根本一点都不想要往前走,只想软软的瘫赖在他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太邪恶?!
“以后我可以每天都抱抱你吗?”
穆乐言不记得自己是否有回答这个问题,更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只知道她的房门一关,她马上腿软倒地,双手下意识捧着发烫的脸颊。
明明不想当爱情傻瓜,立志要努力传承凯莱奇的好味道,延续父母的精神,一个人追逐料理的神圣境界,但是这一刻,那种已经被她收起来放在某个角落蒙尘的感觉又回笼了,她想再一次当爱情傻瓜,渴望恋爱的美好。
回过神来的她,有些激动的抱着头,哀哀叫,“啊啊啊啊……穆乐言,你是疯了吗!”
都说漂亮的女人危险,漂亮的男人才更危险!
她是怎么了?这算是看太多闪光的类情人节症候群吗?
对门,韩烈唯躺在临时铺就的克难小床,不当韩家大少爷、总经理的这个晚上,他身体无限疲惫,尽管每处关节骨头都酸痛到不行,手指更是连动都不想动,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脑中更有一个很甜美的画面,清晰而顽强的占据着他的思绪。
是穆乐言,满满的全是她,是她叨叨絮絮说话的样子、是温柔教他洗碗的侧脸,更是她眼睛湿润的别过头,企图湮灭哭意的样子,还有她在他怀里傻乎乎又满脸通红的样子。
隔音效果不大好,他好像听到她在房里懊恼哀号慌张心乱,哈。
果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每个反应都特别真实,真实到他都知道她喜欢他,对他很有感觉。
可也因为她的不够精明,才更显现出她的真实单纯。
无须费心猜忌揣测,自然没有压力令人放松。
他喜欢。
突然,一只毛茸茸的家伙大摇大摆的踩上他身体,嚣张的趴伏在他身上。
抱歉,这就很有压力了。
“小花,你真的太胖了!拜托你减肥,谢谢。”
小花喵呜一声,不动如山。
第5章(1)
在穿了几天穆爸留下的缩水衣后,身无长物的韩烈唯终于要去跟所谓的“好朋友”取回他的家当。
“好朋友”张凯文一接到电话,马上抓紧时间处理总经理大人交代的事情,接着飞车赶到约定地点——X家就是你家便利商店。
路上,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恶作剧了。便利商店欸,姑且不说这不是总经理大人的风格,他甚至怀疑,总经理大人的人生字典里压根儿就没有便利商店这个词汇,XX五星级饭店、某某私人招待所才是他的Tone啊!
然而尽管心中问号多得快要爆炸,可——不管啦,电话号码是总经理大人的无误,那招牌的指令式说话口吻也是总经理大人无误,剩下的就等见面了再说。
停妥车子,社会精英张凯文按捺住又惊又喜的情绪,拎着装有总经理大人私人衣物的LV行李箱穿越马路,正要踩上便利商店门口前的阶梯,突然,两只眼睛被落地玻璃里的人震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