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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星如意 page 10 作者:寄秋

  田氏一走,三房也不好逗留,没多久也讷讷然的走了,只比孙如意晚一盏茶时间回到孙府。

  见好就收的孙如意可不想再碰到太子,田氏母女前脚刚走,她和丫头后脚跟着,一前一后相差无几,坐在马车中的她还隐约听见孙如玉的嚎啕大哭。

  恶人要用恶招治,要不然人家只会更加得寸进尺,以往的日子过得太顺遂了,也该知道软柿子别乱捏,说不定捏到的是石头,还会刮手。

  *

  今日是孙如意姊弟出发前往江南的日子。

  「如意,你……唉,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二叔气得不轻,你二婶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你出去避避风头也好,省得他们找你错处。」护短的孙至元唯恐女儿受委屈,不时朝后张望。

  「爹,女儿不是去避风头,而是外祖父过寿,我代替走不开的爹娘去祝寿。」说得好像她是逃难似的,本来就有江南一行的打算,只不过提早几日而已,不想听二房的鬼哭神嚎。

  孙如意怎么也没料到孙如玉倒楣到喝凉水也会呛到,回府隔日整个人就像泡水尸似的,全身肿大了不止一倍,脸上、手上和看得见的地方都长满水泡,叫人看了都恶心地倒退三步。

  更好笑的是身为太医,孙开元居然不敢靠近,捂着鼻说是恶疾,要将人送往城外的庄子任其自生自灭。

  其实孙如意一瞧就晓得是过敏,根本不是要命的重疾,即使不用药,过个三五天也会消下去,只是皮肤会变得松垮,得用上不少好药调理才能恢复以往的光滑平顺。

  后来孙申冯出手了,几针下去稍微消肿,又服了几帖药,水泡破了,留下坑坑洞洞的疤痕,那些痕迹全是孙如玉抓破的,如果她能忍住不抓,也许就不会有难看的左一块、右一片的灰白淡痕。

  「是是是,爹说错了,是给你外祖父拜寿,路上该花的银子不要省,爹能生银子,不怕你花用,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你最饿不得,不要委屈自己。」

  当爹的最了解女儿的小毛病,孙至元不忘给她备了不少燻鸭、烤鸡,糕点蜜饯什么的在马车上,方便她取用。

  「爹,我有银子,够用。」她爹赚的还不到她私房钱的零头,可父爱如山,他给她就收。

  「不是够不够的问题,而是爹不放心,打你出生至今没出过远门,这一去要两、三个月,爹这心七上八下,老是打鼓。」要不是还有案子要处理,严大人不给假,不然他就自己去了,许久未见老丈人了,也该去拜见拜见。

  自从长子去了之后,妻子就病倒了,要不是及时发现怀有身孕,只怕也一根绳子往上吊跟儿子一起去了。

  虽然妻子没死成又平安的生下小儿子,但是长子的死让妻子对女儿很不谅解,多有冷落,因此当爹只好多疼疼这个失去长兄又没了娘亲怜惜的女儿,盼她能够否极泰来,再展欢颜。

  几年下来,父女感情深厚,他是真疼女儿,疼到心坎里,私底下无话不说,连女儿学医也是他偷偷教的,学到最后反而他不如女儿,两人身分完全倒过来,是女儿管着爹,事事得依着她,由她来当长房的家。

  纵使如此,孙至元还是舍不得女儿出外远行,儿行千里父忧心啊。

  孙如意笑着一指,「你看看,请了七、八个镍师护队,你不信女儿也该相信他们,走瞟十几年的老镖师呢。」

  其实除了威远镖局的老链师带了三名年轻力壮的徒弟,余下都是司徒飘花的人,但她可不敢说是跟恩国公府借的人,这些人是真的刀口染过血,从战场退下来的,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孙至元苦笑。「爹心里明白,可是……是爹没用,护不住你们姊弟,你二叔一闹,爹就没辙了,他们还硬说是你推你妹妹下水,让你祖父用家法教训,爹哪忍心你受苦……」

  孙开元强势惯了,一见妻女双双出丑心下恼火,便要拖长房侄女下水,当下说要请出家法,先打上五十板子再关祠堂三天,跪在祖宗牌位前请罪,不准吃喝。

  一向不与人争的孙至元一听,气得朝孙开元大吼,「我死了儿子都没叫人跪祠堂,你倒是厉害,自己管不住妻女放浪倒是跑回来迁怒我女儿,自己不要脸怪谁,你问问当日去的人,是不是她们自个儿往下跳的?」

  当下哑口无言的孙开元被震慑住,头一回见到老实人发火他也有些发虚,毕竟大侄子的死确实和二房有关,他若硬要讨回公道,只怕连陈年往事也要扯出来,到时候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住。

  孙至元毕竟是大理寺的人,若请出办案如神的严大人前来追査死因,很快就能査明真相,那样二房人都难逃罪责,他们全是知情人。

  「爹,二妹是我推的。」孙如意说了实话。

  「啊!」孙至元一怔。

  「人是我推的,因为她想拉我下水被我先下手了,二婶是自己跳下去的,不过水池并不深,淹不死人,是她们慌了神才在池中喊救命。」她是想报仇,但不会害死人。

  「这样啊。」果然这才是事实,孙至元心里对二房的不满渐渐加深。孙如意再次重申,「爹,大哥出事那时,我说我被人推是真的,我没有贪玩,是因为你买给我的兔儿灯不知被谁丢进水里,我找了长柳条去捞,刚勾到灯笼就被推下水了。」

  「那时你还小……」他担心女儿惊吓过度记错了,这事非同小可,不可随意胡说。

  原主重生后迫不及待的在众人面前指证孙玉清,可是她忘了孙申冯是重利轻义之人,长孙已死,次孙的聪慧不下长孙,是他接下来要栽培的重点对象,他不允许任何人毁了他,就算是孙女也一样。

  因此原主才刚醒又被下药迷昏,一躺就是十余日,孙申冯对家人说原主是伤心过度得了疮症,见谁都疑神疑鬼,故而她的话全是胡言乱语,不可听信。

  堂堂太医院院使所下的判定,有谁敢不相信,孙至元虽有疑虑但也未多问,妻子病了,女儿有点失心疯,再加上失子之痛令他心神俱乏,他只能将余力用在照顾妻小上头,无法再去追查长子的死因。

  孙如意笑看父亲,眼神清明,「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真的……」他失神的喃喃自语。

  「想想祖父的为人,二叔的品性,还有二婶的贪婪,大哥死了会是谁得利?」既得利益者即是凶手。

  二房……孙至元心有猜测,却不敢宣之于口。

  那时他正在为进太医院做准备,但他进了太医院二弟就不能进,这是朝阳皇朝的规矩,父子可以,但兄弟不能同处一职,否则怕会相互勾结,做出危害贵人的事。

  他记得那时二弟忿忿离去,扬言让他走着瞧,他一定会进太医院。

  当时孙至元听了只是一笑,认为是二弟的负气之语,完全不以为然,亲兄弟还能自相残杀不成?

  没多久,豫儿死了,痛不欲生的他哪还有什么心情进太医院,与父亲大吵了一架便去了大理寺,当他在大理寺陪同严大人办完一件案子回府时,二弟已在太医院当差五日,也就是说他离府的次日二弟就去当差了。

  仔细回想,孙至元骤然心惊,若女儿说的不是假话,那二房……他心口一痛,白了一张脸,有些站不住的扶着门口的石狮子,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震惊和痛楚。

  「爹,我今日提起这事是给你一个提醒,二叔、二婶要的不只是名利权势,他们还要我们长房的位置,我们一家四口都是拦路石,你以为娘真的病了吗?」爹太重兄弟情,从未怀疑过自家人。

  「你是说……」孙至元的双手在发抖。

  孙如意面露凝重,「是中毒,最近我在娘的药渣中发现和甘草很相似的绝命草,爹你也懂医理,一点点绝命草不会立即致命,只会令人日渐虚弱,气血衰弱,如此拖个三五年,就是神仙也难救。」

  这是相当恶毒的手法,让人生不如死,药即是毒,喝得越多中毒越深,最后毒入骨髓,回天乏术。

  「是了,绝命草的根和甘草根十分相似,我居然没发现……」孙至元懊悔万分,长子死后他一心在外办差,居然对身边人忽略至此。

  「我试着给娘解毒,改善她的身子状况,只要再辅以金针探穴,调养个两年,娘会好起来的。」

  长房该反击了,对敌人最大的报复不是置人于死地,而是夺走他们所在意的一切,摧毁他们的意志,哪里最痛就往哪里扎针。

  「所以你才要建小厨房。」孙至元双目一清,对女儿的举动顿时了然于心。

  「也是自己贪吃。」孙如意有些难为情的红了脸,「女儿这一走要好些时候才回来,你和娘要提防二叔他们,我把解毒的药方子放在你书房博古架的第三层,压在和阑玉壶下面,一日一服,祛毒效用虽慢但能避免被人发觉,等我拜完寿回府再替娘扎针,娘现在的身子骨太弱,禁不起金针探穴,你得帮她养养才行。」

  「意儿,你可是……可是学会了孙家的祖传针技?」孙至元双眼透光。

  她一颔首,「小有所成。」

  「好,真好,孙家后继有人,爹没愧对祖宗……」孙至元眼泛泪光,又哭又笑的用衣袖拭泪。

  「姊姊,走不走,等很久了。」马车上的小胖墩以为要出门玩,兴奋得直催促。

  孙如意好笑的回头一喊,「就来了,你坐好,别掉下马车。爹,你回府吧,记住我的话,人心不足蛇吞象,最亲的人有可能是在背后捅你一刀的人,想想我和弟弟,不要让我们没了爹娘。」

  *

  第六章  下江南拜寿(2)

  孙如意就是劳碌命,一出京城她就开始担心府里的爹娘,怕他们过于心慈而让人察觉到异状,继而起了防心,提前动手做出叫人意想不到的事。

  可她又放不下在江南的外祖家,这一次的山洪暴发牵连甚广,方圆百里的县城、乡镇,田地全都被淹了,只有几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幸免于难。

  其实她并不想带上小胖墩,此行太凶险了,她也不晓得能不能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天灾人祸一向最难预料,而原主的重生和她的穿越改变了一些事,她不晓得蝴蝶的小翅膀一挥会不会造成其他反应,让散开的涟漪继续往外扩散。

  可是二房那些人实在是粪坑里的蛆,叫人厌烦不已,孙开元、田氏乃至几个兄弟姊妹没一个好人,全都从坏到脚,这也让她没法安心将弟弟放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就怕他的生命时时受到威胁。

  「姊姊、姊姊,下雨了,你看是雨耶!」坐马车坐得恹恹的小胖墩忽地像打了鸡血似的,十分兴奋。

  「坐好,小心跳得太高撞到头。」下雨就下雨,瞧他那亢奋样,要是连下个十余日,他大概就哭了。

  「撞不到,我矮。」他摸着头,高兴的笑了。

  孙如意好笑的轻拍他脑袋瓜子。「长得矮值得骄傲吗?若是一直是个小豆丁,爹娘可就苦恼了。」

  「我不是小豆丁,姊姊不能拍男子汉的头,我会长得跟山一样高壮,把天遮住。」肉肉的小臂膀画了一个大圈,他有吃很多饭,很快就长大了。

  「还男子汉呢!说大话前先瞧瞧自己的短小四肢,要很久很久之后你才能由小豆丁变成大豆丁,而我是你姊姊,想拍你头就拍你头,跟是不是男子汉无关。」

  欺负弟弟要趁早,等他懂事了就不好玩了,一旦知廉耻、懂孝义便开始一大串道理,从早说到晚。

  孙玉疏不断挣扎,五官搏成一团,「姊姊,我可不可以不做大豆丁,我是孙玉疏,爹的儿子。」

  她会心一笑。「好,孙玉疏,乖乖坐好,不要东张西望,要当爹的好儿子就要听姊姊的话。」

  「好,我听姊姊的。」他立即坐正,一副很乖巧的模样。

  雨一直下,车顶上咚咚咚直响,他偷偷抬头看了一下又赶紧低下头,然后又再看,把他这小动作看在眼里的孙如意在心里暗笑。

  实在不能怪孙玉疏好奇心太重,温氏生下儿子后就一直在养病,孙至元跟着严大人东奔西跑办案,常常十天半个月不在家,没大人陪的情况下,他出府的机会少之又少,坐马车更是头一回。

  孙玉疏没见过跟房子一样大的马车,刚一上车时还十分拘谨,动也不敢动的贴着姊姊,就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很忙的左瞧右看,再看一眼彷佛老僧入定的姊姊,小老鼠似的吃吃偷笑。

  走了两、三天后,顽皮的性子渐渐放开,他在能坐七、八人的马车里转圈,翻跟斗,跳来跳去和学小狗爬,一个人就能自得其乐玩上一整天。

  不过老在马车内也很烦,没有同龄的孩子陪玩,过没几天小胖墩的话就变少了,抱着姊姊的手懒得动。

  一进入江南地头,典型的烟雨气候渐渐成形,时阴时晴,细雨蒙蒙,像飞霜又像细丝,轻轻洒落。

  难得见到雨丝飘落的小胖墩觉得稀奇,京城很少下雨,倒是下雪比较常见,他在雪多的时候可以在雪地玩,打雪仗,可一旦下起雨就得被关在屋里,哪里也不准去,像只可怜的小鹤鹑,缩着脖子看向屋外。

  「雨有什么好看的,一会儿下大了就得找地方躲雨。」孙如意最讨厌下雨了,湿答答的到处是泥潭。

  她刚说完,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天边亮起十分惊人的闪电,从天空直连到地面。

  「姊姊,我好怕,好大声!」小胖墩惊慌的扑向姊姊,他被雷声吓到了。

  「不是刚说自己是男子汉,打个雷而已怕什么……啊!」

  「轰隆!轰隆!轰隆!」

  像是在嘲笑孙如意的故作镇静,连着几个响雷近在耳边,声音之大震耳欲聋,惊得她有些坐不住。

  「姊姊,我还是小孩子,我要吃一万碗白饭和一千只鸡腿才会变成男子汉。」

  「你这么贪吃到底像谁?」她得赚很多银子才养得起他。

  「我像姊姊。」他大声的喊着。

  一个接一个晕车的丫头勉强笑出声,一笑完又晕。

  孙如意有治晕眩的药,但是她并没有给青黛、青蝉服用,她在训练她们的适应能力,不管在任何状况下都能迅速克服,不造成主子负担。

  「你……」这孩子的机灵劲像她,多加培育能当奸商,扮猪吃老虎的坑杀来自四面八方的肥羊。

  「孙小姐,雨下太大了,得找个地方避雨。」一名随行护卫隔着车窗说话,请示车内的主人是否允许所求。

  孙如意看了看一脸苍白的丫头,低头一视肉脸缩水的小胖墩,她苦笑,「前面有歇脚的地方吗?」

  「小马去探过了,有座废弃的道观,虽然没有门,但看起来挺结实的,至于有没有漏雨要进去看才知道。」从外面看来不成问题,暂时歇歇还是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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