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顿了下,他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她以为他会弃她而去的那件事。她怕害伤到他,一直记挂着。
心口一暖,他眼中蕴上了笑意。那时会生气是因为不满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竟那么差,怒气过了就算,他已经不在意了。
尽管心里绕的念头是想重重吻她,他还是仰起下颌,倨傲地睨睇她好一会儿,然后才勉为其难地说道:“好吧,扯平。”
傅歆又打了电话跟公司请假,幸好她平常表现优异,不曾迟到、每个月都拿全勤奖金的良好形象深得人心,所以当她保留地说家中有事,需要请一个礼拜的事假时,上司不是跳脚,而是关心事情严不严重。
她含糊带过,顺利请好假,心里却在想一个礼拜不知道够不够。再过五天就是爸妈回国的日子,要是事情没办法在这之前解诀,那她就惨了。
换上他替她选的衣服,傅歆觉得有点不像自己了。
那是一件有着v字领及小公主袖的棉质上衣,剪裁合身而不贴身,衬托出她玲珑的曲线,即使黑色素面没有任何花样,仍是很亮眼有型,再搭上一件小喇叭款的刷白牛仔裤,让她的一双腿修长得有如名模一般。
他没刻意找女性化十足的衣服给她,却用简单的样式成功地烘托出她中性带柔的气质。
“我一定要剪掉它。”方易爵对自己的神准眼光很满意,但看到那头碍眼的长发,眉头就皱了起来。
傅歆听了一直笑,忍不住摸摸衣服、照照镜子,除了小时候,她已经很久不曾体会这种因穿上新衣服而雀跃万分的感觉了。
在规定的时间内退了房,无处可去的他们选择进入二轮戏院。
里面黑抹抹的,不用担心会遇到警察或追捕他们的人,还可以待上一整天,又有不同的电影可以看,轻松惬意极了。
平日的戏院人不多,他们选择坐在最后一排,遇到好看的电影就专注欣赏,遇到难看的就交头接耳地聊了起来,左手捧着爆米花,右手拿着可乐,他们愉快得像在约会一样。
直到傍晚他们才离开戏院,找了间商务旅馆投宿。这次的房间正常多了,小归小,但浴室正常、频道正常、床头没有放保险套,最重要的是,房里有两张单人床。
万易爵告诉薛仕恺旅馆的地址及房号,留在旅馆等候他的到来。
“我到了。”晚上九点多,薛仕恺先用手机通知,门上同时传来轻敲。
方易爵去帮他开门,门一拉开,一名戴着金边眼镜的斯文男子站在那儿。虽然他们只有过数面之缘,而且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但薛仕恺仍如他印象中的一样,有着一双锐利的眼,还有显示坚毅个性的下颚线条。
方易爵侧身一让。“请进。”
经过他身边,薛仕恺和他对上视线,虽然只是短短一眼,但他们都感受到一些不需言明的情绪,包括信任、赞赏,奇异地发现彼此之间竟然有种多年好友才能培养出的默契感。
“薛大哥。”引颈越望的傅歆看见来人,高兴地喊。
“嗨,歆歆。”走进房间的薛仕恺简单打了个招呼,坐上床沿,打开公文包取出手提电脑。等待开机时,他瞥见镜台上的披萨盒,下巴朝那一抬。“还有吗?”
“你还没吃?我帮你叫。”不好意思让他吃剩的东西,傅欹想叫客房服务。
“等送来就已经饿死了,他不在乎。”方易爵阻止她,把披萨盒递过去。他知道薛仕恺肯定是桃园的事一结束立刻就赶过来,忙到没时间吃饭,而且他这种人只重效率,吃饱最重要,冷的、难吃的都无所谓。
果然薛仕恺毫不在乎地拿起一块冷掉的披萨大咬,视线专注在屏幕上,唇角因被看得透彻勾起了淡淡的笑。
“看看攻击你们的人在不在这里头。”薛仕恺点开一个系统,说明操作万式后,退开让他们去看。
里头都是罪犯的档案相片,方易爵和傅歆凑在屏幕前,一张一张辨认。
“听说,方易爵目前还在警方手中,”薛仕恺猛嗑披萨,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因涉嫌重大,除了主办此案的警察外没有人可以跟他接触。”
他的“听说”代表的是再正确不过的内部消息。方易爵沉吟……这证明分局里确实有内贼,刻意隐瞒他逃离的事,而且连自己人都瞒。
傅歆怔愕抬头,见方易爵并没说话,她也保持沉默,继续点阅照片,一边留意薛仕恺所透露的讯息。
“我同事手上正在办的一个案子,关系人里有黄可棠的名字。”薛仕恺已将披萨全部清空,盒子往垃圾桶一扔。“她一死,这条线索也就跟着断了。”
方易爵正想提问,眼尖地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急忙喊停。“等一下,倒回去。”
傅歆依言回到上一页,一个中年男子正面、侧面各一的相片出现眼前,正是当初在警局攻击他的人。
“就是他,用电线勒我脖子的人。”方易爵非常肯定。
薛仕恺靠过来,看到那个人,眼中闪过一抹光,然后又退回原位。“看能不能再找出昨天追你们的人,继续。”
“黄可棠扯进什么案子?”一边盯着屏幕,方易爵继续追问刚刚来不及问出口的问题。
“有个绰号“昌仔”的角头大哥,他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人脉也很广,据密报他涉嫌走私毒品,手下药头深入各个领域,校园、舞厅、帮派……”他看了方易爵一眼,才又开口:“还有演艺圈,这案子他们已经追了两年,但一直查不到实证,无法将他定罪。”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案情可能不单纯,但方易爵没想到竟然会和毒品有关。
“我不确定黄可棠有没有吸毒。”他们各自的工作都忙,相聚的时间极少,他没有办法义正词严地为她辩驳。
薛仕恺只是笑了笑,但意味深长的表情已明白透露出黄可棠不只吸毒,还有可能是供应其它艺人毒品的药头。
“你刚刚指认的那个人叫阿雄,是昌仔的左右手。”他补充说明。“道上传闻他最擅长在杀了人之后,将被害者弄成自杀的样子。”
方易爵闭眼,吐了口长气。
一切疑点部通了,角头大哥怕检方透过黄可棠找到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于是杀了她切断线索,还利用绯闻嫁祸给他。警局里市有昌仔的人马,要在搜索他家时拿出预藏的凶器栽赃是件很简单的事。
也因此那时警局二楼才能净空,知情的人将不知情的人调开,让杀手可以轻松进到侦讯室,再利用随手可以取得的东西结束他的性命——方易爵熬不过良心谴责,畏罪用电线上吊自杀——他可以想象如果对方得手,新闻媒体会下什么标题。
“我活着对他是个威胁。”方易爵自嘲一笑。如果没办法将他定罪,整个环节就有了漏“没关系。”薛仕恺做了注记,借了记忆卡将方易爵和白雪同车的照片复制到计算机,开始收东西。“歆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他实然问。
那亲昵的叫法让方易爵觉得刺耳极了,加上他想把她带回家的举止,让他不自觉地生出了捍卫欲。他知道薛仕恺没其它意思,只是怕她跟在他身边危险,但即使理智很清楚,情感那一面还是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傅歆悄悄看了方易爵一眼,摇摇头。“我怕会把你们家拖下水,别担心,我和他很谨慎,没问题的。”她把话说得很婉转,但实际上她是舍不得丢下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好,有消息我会再通知你们,保持联络,我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机。”薛仕恺很干脆地告别离开。
方易爵心里很复杂,明明对她选择站在他这一边的举止大受感动,却又怒她不懂得替自己着想。
“你应该跟他回去,他那里很安全,你也不用跟着我东躲西藏。”想到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势力庞大的黑道份子,方易爵就很想把她打包扔上出租车送到薛家。
“我当然要跟着你,不然你赖帐怎么办?”傅歆嗤哼,小里小气地在记事本写上今天的花费。
呆。方易爵无声地轻吐一句,望着她的眸中满是温柔。
他却爱极了这么呆、这么惹人心疼的她。
洞,很可能会牵扯出原本看似没有关联的案外案。
傅歆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想到他平白无故竟遭遇到那么多事,心里好难过,伸手握住他的手,默默地帮他加油打气。方易爵微笑,用力回握了下,表示他没事。
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薛仕恺并没有说什么,只继续针对案情讨论。“我需要你提供一些黄可棠来往的名单给我。”
“我尽量。”把认人的工作交给傅歆,方易爵坐到他旁边,努力回想黄可棠有哪些朋友及工作上往来的对象。
他并没有先入为主地刷掉他自认没有嫌疑的人,只要想得到的他都说,因为黄可棠可能是药头的这件事已足以教会他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两个男人在一旁促膝密谈,傅歆则是专心地看照片,把所有照片全都看完后,只找到一个很像是拉她头发的男人。
不过照片里的人是光头,昨天看到的那个人是小电棒卷的发型,加上那时状况紧急,就算叫方易爵一起过来辨认,两个人依然不是很确定。
第六章
在得知他们的敌手是角头老大时,他们不敢再到处乱跑,整天关在旅馆里,看电视、叫外卖、玩扑克牌、偶尔再打个枕头仗,倒也不无聊。
商务旅馆多的是连续住上数日的客人,而且为了保险起见,昨天薛仕恺在临走前将登记住宿的数据更换成他的名字,他们可以安心地继续住下去。
薛仕恺一直跟他们保持联络,除了命案的相关进度外,对于毒品案并未透露太多,这是在保护他们,涉入越深,越有危险。
不过即使他没有言明,方易爵也看得出来他们的搜查进度有些陷入胶着,对方太滑溜,检方用尽心思依然无法取得关键性的证据。
就这么过了两天,一则突然的新闻造成了动荡……
“现在插播一则最新消息,涉嫌杀害艺人黄可棠的嫌犯方易爵在稍早时声称身体不适,请求就医,却在送医途中趁隙逃逸,请民众多加留意,若有……”
在隐瞒了那么多天后,对方怎么会突然大动作发布消息?他们都诧异不已,傅歆忙着观看各家新闻台确认目前状况,方易爵则是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薛仕恺。
“消息放出来了。”电话接通方易爵立刻开口,现在每家电视台都以快报方式在报导这则新闻。
“我刚才得到通知,正要联络你们。”薛仕恺低声回应,听得出他正急步快走。“我们的搜查被对方察觉到了,他怕节外生枝,想把你逼出来尽快断掉这条线索。”
“接下来该怎么做?”方易爵口气很平静。他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我过去。”薛仕恺结束通话。
一看他放下手机,傅歆立刻追问:“怎么样?薛大哥怎么说?”
“他要过来。”看到她一脸愁容,方易爵扬笑安抚她。“干么苦着脸?我都逃了那么多天,拖到现在才公布,我算是赚到了。”
情况这么危急,为什么他还笑得出来?她都快担心死了!
“你认真点好不好!”傅歆急到眼眶都红了。这一公布等于是对他发出通缉,增加他躲藏的困难,不管是被警方或是黑道逮住,下场都只有一种。“要是被抓到,他们一定会杀了你,你难道都不怕吗?”
那着急不已的表情撼动了他的心,方易爵没办法再佯装无所谓,笑意敛去,深情的眼光真挚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当然怕,我怕会害你也陷入危险。”他抚过她的头发轻柔低语。“你离开好吗?接下来让我自己面对,有薛仕恺和他同事帮我,不会有问题的。”
为什么要用那么好听的声音叫她离开?为什么到了这时候他才用这种眼神看她?傅歆的心狠狠绞拧,向来坚强的自我变得好脆弱。不,要是被他说服她就帮不了他了,她绝不让步!
“既然没问题干么不让我留着?我不走!”她格开他的手,不让他用擅长的魅力迷惑她。
她的执着惹恼了他,混和强大的担虑转变成让他无法承受的情绪。他早该让她离开的,却因为自私,却因为无法割舍,所以一天拖过一天,害她和他一起陷进了困境,更把他当成自己的责任不肯弃他而去。
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因为他的事危及性命,自责和懊悔就用力地啃蚀着他的心。他一开始应该直接拿了记忆卡就走,而不是拖她下水当证人,这样对方甚至不会知道她的存在。
“我不准你留下来。”方易爵脸色一沉,“每天被你缠着有多烦你知道吗?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再看到你那张脸,我要你离开。”为了逼她走,他故意说狠话,只要能让她远离危险,就算会害得她对他深恶痛绝他也不在乎。
那些话像一支支的箭刺进她的心,傅歆震住,咬唇忍着不让难过涌出。
他说的话她一直都很清楚,她不够好,不是男人想要的伴,他会这么觉得她并不意外,是他太体贴,忍了那么久才爆发。她不断告诉自己,告诉自己从来不曾痴心妄想,但心还是好痛好痛,痛得让她无法呼吸。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走的。”即使声音都颤抖了,她依然坚持。
方易爵已经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从没有一个女人能用哭泣影响他,但她只不过是红了眼眶,甚至没有落下泪,他的胸口就沉窒得像被砸了块大石。就因为如此,他更没办法让她留下。
“我要叫薛仕恺把你带走。”他冷硬宣告,开始四下寻找合适的东西想把她绑起来,等薛仕恺一到立刻先把她强行架离。
察觉到他的意图,傅歆脸色一变,想将自己关进浴室,才一起身,就被他揽住腰际带了回来,重重压在床上。
“你走不走?”方易爵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抓住一件衬衫,给她最后的机会。若非不得已,他不想使用蛮力,没拿捏好很可能会伤了她。
傅歆的回答是一拳朝他挥去,被他及时挡下反制在身侧,她不肯屈服,抬头去咬他的手,反而被他连人一翻,变成趴伏着,让她更难反抗。
“放开!”她愤怒低吼,发现他把她的双手攫至头顶,正用那件衬衫将她缚绑,她更是激烈挣扎,逼得他不得不用全身的重量去压制住她。
仿佛他闯进她家时的情景再次重演,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对峙,不同的是如今的他们已有了情感,很多事都不再那么单纯,随着身体的火热摩擦,一直无法获得纾解的欲望在此时不该地被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