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芙龄,你别想逃!」
穆雅燕着裙摆气喘吁吁的朝赵芙龄快步跑来,此时她脸上的妆因汗水而花了,身上的衣裳也脏了。原来她为了追赵芙龄,不小心摔了一跤,这笔帐她狠狠地算在赵芙龄身上。
当赵芙龄转过身看到穆雅燕这副狼狈的模样时,差点笑出声……不,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出口被挡住了,她要怎么办呢?
赵芙龄看到左手边有一道高墙,墙下有高大的盆栽,想都不想的跑过去打算爬墙。
穆雅燕看出她的意图后,倒抽了口气,「天啊,她居然要爬墙,真是个野蛮人!你们几个跟我来,从外面包围她,看她往哪逃。」
赵芙龄爬上墙头,本想一跳而下继续逃跑,却见穆雅燕领了几个人跑出院子,在墙下等着捉她,还真是糟糕。
不,或许她有救了……
赵芙龄双眼一亮,位于高处的她看到前方有一行人往这方向走来。
正是穆淮恩、二老爷、二太太和穆谨熙,原本预计晚上才回来的他们提前返回了。
「雅燕……你这是在干什么呀?」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是二太太的叫声。
穆雅燕率先回神,见爹娘突然回来,吓都吓坏了,十分心虚,眼神闪烁,不敢看他们,「爹、娘……你们不是晚上才回来吗?」当她看到穆淮恩走在爹娘后面,更不敢看向他,一颗心高高吊着。
虽然穆雅燕在心里认为,她只是关个人,没伤着赵芙龄一分一毫,没什么大不了,但被穆淮恩当场逮到她要派人捉住赵芙龄,她心里还是有着些许不安,怕他不高兴。
「你爹身子有点不适,才提早回来……」二太太说完,沉着脸看着一身狼狈的女儿,和被丫鬟包围,坐在墙上的赵芙龄,竖着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二太太不太开心,不知女儿是因为什么缘故派奴扑捉赵芙龄,而且还搞成这副德性,一方面让她在穆淮恩面前丢脸极了,一方面又怕女儿闯祸。
「还不快说!」二老爷和穆谨熙脸色不大好的盯着穆雅燕看,二老爷更是朝她喝斥。
二老爷平常脾气虽好,不过发起火可是相当可怕的,穆雅燕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说不出话来,扭头瞪了眼站在她左后方的采玉,责怪她出馊主意。
采玉低着头,肩膀微微颤着,看来也是害怕的。
长荣跟着穆淮恩回府,一回来就看到这场好戏,心里猜测大概是大小姐使了什么手段要欺负赵芙龄,被赵芙龄聪明的逃了。
他以为穆淮恩会要他扶赵芙龄下来问话,没想到穆淮恩直接迈出步伐,走到赵芙龄的下方。
「赵芙龄,你爬那么高做什么?还不快下来。」
穆淮恩回到侯府里,看到赵芙龄坐在那么高的墙上时竟被吓到了,担心的同时,在心里骂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胆丫头,也不怕摔死。
赵芙龄看到穆淮恩这个靠山回来了,知道自己得救了,她误以为穆淮恩是在催促她下来,便准备跳下,「世子爷,我马上下来。」
「别跳……」穆淮恩在听到她的话后连忙喊道,但来不及了,她已一跃而下。
他的心脏在瞬间揪紧,回过神时,他已经往前挪动步伐,展开双臂抱住她。
赵芙龄万万没有想到穆淮恩会在下方接住她,她就这么对上他深邃的黑眸,看到他眸底对她的担忧,顷刻间,她好像被什么吸进去般失了神,当她的心怦怦大响时,她才意识到彼此的姿势,脸热了起来。
「世子爷,奴婢很重,快放下奴婢吧!」赵芙龄别扭的喊着,急着想下去。
穆淮恩在接住她的那一刻感受到她的轻盈,不自觉的盯着她的脸看,意外发现她皮肤很白,鼻头侧边有颗小小的、不易发现的痣,还挺可爱的,一直到她喊了他,他才勐然回神,局促的马上放下她。
穆淮恩试图遗忘方才的事,他咳了咳,正色问道:「赵芙龄,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爬到墙上去?」
穆雅燕原本僵着说不出话,可听到穆淮恩先问赵芙龄,怕赵芙龄说出对她不利的事,赶紧抢先出声道:「大哥,你有所不知,这个赵芙龄是小偷,她偷了我的耳坠子,我正要捉住她交给大哥处置,岂料被她狡滑的逃了。」
真是恶人先告状!赵芙龄其实并不喜欢示弱去依靠别人,但被阴了一次后,她也不是不知变通,在穆淮恩面前扮起可怜,道:「世子爷,冤枉啊,大小姐自己丢了耳环,却说是奴婢偷的,要捉奴婢去打二十大板,是奴婢拼命说要有证据,大小姐才派人去搜,结果什么都搜不到,她还是不放过奴婢,把奴牌关在又又冷的柴房里,奴婢好不容易才从柴房逃出来的……」说到最后,她低头,肩膀一抽一抽,状似委屈的在哭。
穆淮恩真是大开眼界,赵芙龄在他面前向来是恣意妄为的,这委屈示弱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她是在……假哭吧?
「赵芙龄,你少在大哥面前装柔弱,你嚣张得很,根本不是这样的人!」穆雅燕噼头对赵芙龄一阵痛駡,想戳破她的假面具,就怕大哥以为她真的很柔弱,只听她的话。
「雅燕,你这是什么态度?竟跟个泼妇一样大骂。你说她偷了你的耳坠子,但她说没搜到,这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冤枉人。」二老爷斥駡女儿,不太相信赵芙龄会偷东西,反倒认为个性骄纵的女儿会仗势欺人。
二太太看丈夫的心偏向外人,为女儿抱不平道:「什么冤枉?难不成雅燕会诬赖她是小偷?」
在二太太的心里,赵芙龄只是个下人,比起下人说的话,她当然更相信女儿说的。
「我看,还是双方把事发经过好好说清楚,让世子定夺吧。」一直没出声的穆谨熙开口了,看向穆淮恩,寻求他的同意。
穆淮恩点了头,「也好,那到厅里说吧。」
一行人移步到一间花厅里,二老爷原想跟去,穆淮恩考虑到他身子有恙,请他回房休息。
穆雅燕再次抢先说起事发经过,从前天二老爷请赵芙龄做菜说起,到她请赵芙龄进房里夸奖一番,不想赵芙龄离开后,她的耳坠子就找不到了。
穆雅燕省略了要赵芙龄为二房做菜的那一部分,指控道:「总之,赵芙龄就是小偷!」
换赵芙龄说时,她捂着脸假哭起来,不只把穆雅燕省略的那一段补上,还加油添醋道:「世子爷,前天奴婢领完二老爷给的红包要走了,却被大小姐请进房里说话,大小姐要求奴婢每天都要来二房煮三餐,奴婢表明自己是世子爷的厨娘,每一天得绞尽脑汁为世子爷变化菜色,还要竭尽所能用心的为世子爷做好每一道菜,恐怕分身乏术,说完后,大小姐就生气了。」
她居然都说出来了,而且还说谎!穆雅燕脸都绿了,看不惯赵芙龄装可怜胡说八道,恼火的截住她的话,「赵芙龄,你少装了,什么绞尽脑汁、竭尽所能的做每道菜,你明明是贪财的问我,一个月要付多少钱聘用你,还说得先讲好条件签合同才妥当。」
赵芙龄并没有否认,「敢问大小姐,在侯府里工作的下人们,哪个是没领月钱做白工的?大家都是要过生活的不是吗?府里又有哪个下人没有签合同呢?」
赵芙龄说得合情合理,反而让穆雅燕语塞了。
她继续卖惨,朝穆淮恩大喊冤枉,「世子爷,大小姐说有证人看到奴婢拿了那个耳坠子,但奴婢让她搜身、搜房间,却什么都没有,奴婢真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执意说奴婢是小偷,会不会是因为奴婢拒绝为二房做菜,惹恼大小姐了,大小姐才……请世子爷帮奴婢评评理,还奴婢一个清白啊!」
赵芙龄这翻话表明穆雅燕是逼迫她不成,进而栽赃她是小偷。
这就是赵芙龄故意加油添醋的目的,她知道穆雅燕一定会反击,指控她曾提出签合同一事,这反倒让众人知道前因后果,穆雅燕恶形恶状的要她做白工,被她拒绝,有动机诬陷她是凶手。
第五章 靠山驾到(2)
「雅燕,真是如此吗?」
当穆淮恩冰冷的目光袭来时,穆雅燕咽了咽口水,才后知后觉的惊觉自己竟成为有意栽赃赵芙龄的凶手,她无助的望向娘亲,见娘亲眼底有了质疑,大哥也一脸责怪的看着她,令她陷入心慌。
「不是的,我没有陷害赵芙龄,我是真的有证人,只是一时找不到证据,一定是被她藏在某个地方……大哥,请相信我……」
「传证人来。」穆淮恩只说出这一句。
阿双很快被找来,一进来就被穆淮恩不怒而威的气势震慑住,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世子爷,奴婢都是听采玉的话行事的,奴婢不是存心害赵姑娘的……」
此话一出,穆雅燕脸一青,马上唤来采玉,要她说清楚。
采玉背嵴发冷,害怕得很。其实在看到世子爷回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失败了。
赵芙龄不是什么圣人,存心多说一句,「采玉,我知道你嫉妒我可以当世子爷的厨娘,住在世子爷的院落里,但你怎么可以这么害我,我跟你无冤无仇啊。」
穆雅燕一听,终于知道自己是被丫鬟给利用了,她瞪向采玉,恨恨地挥手打了采玉一巴掌,「采玉,枉费我对你那么好,你竟为了这点私心利用我,找假证人说赵芙龄偷了我的耳坠子,说的煞有介事,害我当真,在大哥面前闹出这种笑话。」
采玉捂住疼痛的脸颊,这时才知道害怕,赶紧跪在地上,抱住穆雅燕的脚求饶,「小姐,是奴婢错了,看在奴婢侍候您多年的分上,饶了奴婢一回吧……」
「滚!」穆雅燕一脚踢开她。
采玉往后滚了一圈,一个青绿的耳坠子从她的袖口里掉了出来。
真相清清楚楚的摊开来了,穆雅燕遭身边信任的大丫鬟利用,说起来也是个受害者,但看在二太太眼里,女儿简直愚笨极了才会受到丫鬟利用,不只显示她这个母亲无能,教导女儿无方,也影响到二房的颜面与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威严,丈夫知道后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二太太更是气恼女儿谁不动,偏偏动到穆淮恩看重的厨娘身上,让她这个长辈在穆淮恩面前大失脸面,也让儿子在穆淮恩面前矮了一截。
二太太担忧的看着儿子,长年以来,众人总是将她儿子拿来和穆淮恩相比,明明她的儿子才貌俱全,样样不输给穆淮恩,偏偏穆淮恩赢了一点,他运气好,生来就是继承人,这让她相当不服气。
她甚至责怪起丈夫来,丈夫排行老二,无法继承侯府就算了,竟胸无大志,担任个四品文官就知足,也不会为儿子奔走,看能不能让儿子再往上升,都是她一个人在操心,努力想让儿子享有荣华富贵。
相对于二太太将心里的怨怼都表现在脸上,穆谨熙是一脸平静自若,只有些许情绪,从眼中一闪而逝,怪妹妹成事不足,败事有馀。
「世子爷,这样的丫鬟可是个祸害,留不了,交给我来处置吧。」二太太瞪着跪在地上的釆玉和阿双,想将这两个祸害解决掉,好发泄怒气。
穆淮恩点头道:「庶务人事来都是二婶在掌管的,就交给二婶了。」
二太太马上发话,「阿双打上十大板撵出府,采玉打上二十大板。」她蹬向采玉,觉得罚得太轻了,无法泄她心头之恨,发狠道:「采玉打完后,交给人牙子发卖。」
二十大板打完后,体质弱的恐怕会被打残,若被发卖,肯定找不到好差事,下半辈子不好过。
「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想被发卖……」采玉凄惨的哀叫道,然后被从外面进来的男仆给拖了出去。
穆雅燕看到釆玉被拖走心有不舍,毕竟是陪伴她多年的心腹,她暗暗将这笔帐算在赵芙龄身上,心想若不是赵芙龄,采玉也不会背叛她。
穆谨熙虽然怪罪妹妹愚蠢,还是得为亲妹妹说情,「大哥,雅燕年纪还小不懂事,才会被个丫鬟利用,你就原谅她吧。」
「是啊,世子,雅燕就是心思太单纯了,才会轻易被一个丫鬟煽动,我会要她好好待在房里思过的。」二太太接话道,偷偷捏了女儿的手臂一把,要她说个什么认错。
穆雅燕不太甘愿,但仍是低头假装忏悔道:「是,大哥,我会好好反省的。」
这样就可以退场了吗?在一旁看着的赵芙龄心知,待在房里思过就是穆雅燕最大的惩罚了,然而穆雅燕本人对她并没有亏欠的意思,就这么放过穆雅燕,她真不甘心。
穆淮恩当然也看出穆雅燕并非真心悔过,他目光变得冷肃,道:「自家人我怎么会计较呢,但身为兄长,我有话想单独问妹妹,二婶和二弟就先回去吧。」
还要说什么?二太太哪里放心,陪笑道:「无妨的,世子就直接问吧。」
穆雅燕不安的抬起眸,问道:「大哥要说什么呢?」
穆淮恩锐眼看向她,直说了,「在府里,你平日的作风都是如此吗?没弄清楚事实真相,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先把人拖下去打板子,或将人关在柴房里受罚?」
他可没忘记赵芙龄说过,穆雅燕怀疑她是小偷,要打她二十大板,还将她关进柴房里。
穆雅燕脸色一变,装傻道:「我怎么会是非不分,我不太懂大哥的意思。」
穆淮恩知道她听得懂,慎重申明道:「往后不许你再命令我的厨娘做菜,她是为我工作的,是我的人,不是你可以随便呼来唤去的下人,当然,你也不能随意动她一根寒毛。」
穆雅燕瞠大眼,不敢相信会从穆淮恩口中听到这番训诫,她满腹委屈的道:「大哥这是在为一个下人教训我吗?这女人只是个下人,我不过是要她做菜而已,大哥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
赵芙龄也是相当错愕,万万没想到穆淮恩会当面训斥穆雅燕,并没有因为是自家人就轻松放过她。
他这一句「她是我的人」,意思是她是他聘用的厨娘,却让她感受到他对她满满的维护之情,让她十分感动,整颗心都暖暖的。
穆淮恩见穆雅燕还大言不惭,不知反省,眼底掠过厉色,「你还没听懂吗?她是我的人,她签的是活契,是我从德景镇重金礼聘来为我做菜的厨娘,除非是她自愿,要不任何人都不能逼迫她做额外的工作。」
说完,他又严正道:「其他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也一样,虽然他们终身为奴,但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不要动不动就打人板子,把人关起来惩处。你在府里欺压奴仆的事我没有少听说,还以为只是夸大其词,看来传言不假,我不望这种事再度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