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怎敢?”再怎么不想当一回事,皇上毕竟是皇上,皇上还是很大的,不过……“皇上,请把臣的义妹还来好吗?”
“啧!”李灵丰还以为闲扯淡一番,他就会忘记这件事了呢。“好吧好吧,接过去……喂,爱卿,你动作可以轻一点吗?这小姑娘浑身软绵绵跟豆腐似的,你别粗手大脚的弄伤了她。”
“臣哪有粗手大脚?”穆朝阳理直气壮地瞥了一眼被他拎挂在手上的诸小蓝。
“你想勒死她呀?”李灵丰蹙起一对浓眉,不悦地指指穆朝阳拎着她衣领的动作,命令道:“用抱的。”
“皇上,臣知道分寸。”穆朝阳着恼地横了他一眼。“还有,臣是有妇之夫,怎么能碰别的女人,就算是自己的义妹也不行。”
李灵丰是很高兴他这么守礼严明,但他偏偏就是见不得穆朝阳拎她跟拎一只狗子似的。
“用抱的。”他脸色一沉。“这是圣旨。”
圣旨?!
穆朝阳不可思议地瞪着皇帝。
不是的吧?就这么点小事也要劳驾皇帝下圣旨?
梅公公见他俩僵持不下,看得满头雾水也提心吊胆,只得硬着头皮插嘴道:“不如……就让奴才抱着这位小蓝姑娘吧。”
“也好,”李灵丰如刀锋交击出光芒的锐利眼神倏然敛起,勉强接受。“就让梅公公抱吧。爱卿,这下子你该放心了吧?”
“好主意,让梅公公抱,不止臣放心,皇上您也就安心了吧?”穆朝阳挑眉,满意地道。
梅公公拖着一把老骨头,抱起了这虽然娇小却也有点沉的睡人儿,松了口气之余也不免心酸。
唉,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城主,他们左一声放心,右一声安心,不都因为他梅大喜已经七老八十,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太监吗?
呜呜呜……不是太监不流泪,只缘未到伤心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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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
“我说……”穆朝阳越看越不对劲,扬声道:“梅公公,你打算把小蓝抱到哪儿去?”
正往停在凤扬城门那金光流灿,上面绣满龙腾云涌的銮舆走去的梅公公顿住脚步,回头道:“喔,对喔,应该把这位小姑娘还给您才是。”
从容悠然漫步的李灵丰突然开口:“爱卿。”
“皇上。”穆朝阳心里警觉起来。
“这小姑娘很可爱,朕很是喜欢,不如就让她随朕进宫玩玩吧。”他笑吟吟的提议。
“皇上,用‘长辈’的口吻也没用。”穆朝阳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臣的义妹小蓝十分不才,对皇室礼仪半点无知,恐怕进宫后会对皇上多所冒犯不敬。所以,还是请皇上打消这个念头吧。”
“爱卿说了这许多,重点是最后那一句吧?”李灵丰似笑非笑。
“皇上圣明。”穆朝阳皮笑肉不笑。
“不行。”他眼底笑意更深了。
穆朝阳的笑容一僵。“皇上……”
“朕‘坚持’要带小蓝姑娘进宫去玩玩。”李灵丰轻松口吻中带着一丝无法违抗的威严。“若小蓝姑娘清醒后,她不愿意待在宫里,朕会亲自将她完好无缺地送回凤扬城。这样,爱卿应该安心了吧?”
一、点、也、不、安、心!
“皇上,请恕……”
“就这样决定了。”他眸光一闪,刹那间天子的霸气展露无遗。
穆朝阳瞪着他半晌,最后还是不死心地道:“皇上……可小蓝怕鬼。”
“女儿家胆小实属常事,”李灵丰脚步微微一顿,俊脸上笑意复现。“可朕是天子,是九五之尊,妖孽鬼怪何以敢近身?所以小蓝姑娘在朕身边,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爱卿,若你还是不死心,就用好一点的借口来说眼朕吧!”
“皇上,小蓝是真的怕鬼、怕黑、怕妖怪,她什么都怕。”穆朝阳急切地道,“而且她只要一害怕就会开始抽筋、痉挛、口吐白沫……”
李灵丰还是笑咪咪的。“还有呢?”
穆朝阳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啥?这样还不怕?
“如果爱卿还想不到别的理由,人,朕就带走了。”李灵丰愉快一笑。
眼看着小蓝就要落入龙潭虎穴……
穆朝阳脑中灵光一闪,大喊一声:“皇上,小蓝有婚约在身,入宫大大不妥!”
李灵丰闻言,眼里的笑意蓦然暗淡了下来,有一丝怔忡的低喃:“她……已有婚约了?”
“是。”穆朝阳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谎。
不管皇上坚持要小蓝进宫是为了什么原因,成了后宫一员。总之,他是不可能让小蓝胡里胡涂
虽然皇上的后宫实在不怎么像个后宫……但是,管他的!
“她有婚约了。”李灵丰怅然喃喃。
这个小脸圆圆的,嫩嫩的,花花的,却甜香得一如小馒头的小女人……已名花有主了?
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有些不舒服,心里也莫名深深感触了起来。
才是蓓蕾乍吐,嫩绿初生,天真不知愁的芳菲年华,就要明珠蒙尘,坠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滚滚红尘之中了吗?
她未来的夫君可懂她?可会惜她、怜她吗?
那人会否对她要求甚高、期许至深:要她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在他自吹自擂大放阙词之时还要保持礼貌笑容?就算在床第之间受尽粗鲁的对待,也要暗自忍受婉转承欢?
那个该死的臭男人,凭什么辣手摧花?
李灵丰英俊脸庞瞬间变色,没头没脑地火大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边来,也不知道自己干嘛管那么宽,他俩不过只是一面之缘,他甚至未曾和她交谈过一个字……不对,她可是曾经“睡”在他身上的!
朕是天子,是万民之主,朕最有权力管!
“许给谁了?”他挑眉问,语气生硬。
没料到皇帝会有这一问,穆朝阳一时来不及反应。“呃……”
“朕问,小蓝许给谁了?”他有一丝赌气地逼问。
“干皇上底事?”穆朝阳不爽地反问。
“朕爱民如子,自然有权关心百姓的婚配问题。”李灵丰也火了。
“既然皇上那么闲,何不先从绣月公主的婚配问题关心起?”穆朝阳也不甘示弱。
好呀,扯到这边来了!
“当初是哪个人不顾我皇妹凤体荏弱,还狠心对她始乱终弃的?”李灵丰给他瞪回去。
恰似天蓬元帅被倒打一耙,穆朝阳登时闭上嘴巴,哑口无言。
李灵丰满意地哼道:“朕都不追究你对公主始乱终弃之罪了,你还敢跟朕大小声?”
“皇上,臣有终弃却无始乱,所以严格来说不算。”穆朝阳想想还是不服气。
“朕说算就算!”
“不算!”
“算!”
上了年纪的梅公公双臂已经在颤抖了,几乎抱不住越来越沉的诸小蓝,又看他们两个大男人你一言我一句,吵得像一对争抢心爱玩具的小娃娃没两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够了!你!抱好你的义妹!”梅公公快跑过来,一把将手上小人儿塞进穆朝阳怀里,再忿忿地戳着李灵丰的胸口。“你!跟我回宫!”
两排皇家护卫和凤扬城的守卫见状,纷纷倒抽了口凉气。
梅公公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而两个被喝斥的男人却是不约而同呆呆地望着这突然疯狂发飙的老人家,一瞬间反应不过来,傻傻地依言而行。
但见高大伟岸的穆朝阳战战兢兢的抱着诸小蓝,一动也不敢动。
而尊贵的李灵丰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梅公公后头,乖乖坐上銮舆。
直到半盏茶辰光过后,銮舆浩浩荡荡出了凤扬城门,穆朝阳这才恍然醒觉过来。
“咦?我干嘛听梅公公的?对了,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对蓝小姐提起,听到没有?”
城里的守卫们点头如捣蒜,谁也不想得罪脸色铁青发黑的城主啊!
而几乎在同时,在柔软的金黄绣墩上正襟危坐的李灵丰也回过神来。
“大、喜……”他咬牙切齿地拉长了音。
在轿外随行伺候着,方才还自诩为正义化身、神气非凡的梅公公听见主子的叫唤,瞬间瘪缩了下去,结结巴巴的陪笑道:“啊……哈……哈……奴才、奴才……不都是一片忠心为皇上吗?”
李灵丰看起来却是一点也不领情的模样。
“回宫以后,朕一定会‘好好的回报’你的一片忠心。”他缓缓露出狞笑。
“哇!皇上饶命啊!奴才下次不敢了啦!”
“少废话,看朕如何代替月亮惩罚你。”
“啊啊啊……”
在梅公公惨叫以及皇家护卫们憋笑的怪异咕嚷声中,銮舆继续缓缓往皇宫方向前进。
第三章
诸小蓝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满足地在铺满柔软绣墩的红眠床上醒过来,压根不知道自己睡着了后差点引发两个男人的一场大战。
“呵呵呵……”此刻她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舒适的欢畅淋漓感,尤其她非但睡得饱饱,还作了一个好梦呢。
虽然不是很清楚记得内容,但隐隐约约有个温柔低沉的嗓音一直跟随着、抚触着她……
是什么呢?又是谁呢?她揉了揉眼皮,有点昏昏地、茫茫然地傻笑。不知道耶,但是她睡得真的好饱,感觉全身充满精气神的她,一拳就可以打死。一头牛似的。
“小姐?小姐?”
有只蜜蜂在她耳边嗡嗡绕来绕去的,打断了诸小蓝想继续沉浸在这种暖洋洋,陶陶然的状态。
“啊?”她只得抬起眼皮,努力聚焦。
檀香焦急的脸蛋近距离放大地贴靠着她,吓得她差点变斗鸡眼。
“吓!干、干嘛?干嘛吓人哪?”
“小姐,你总算醒了。”檀香松了一口气。“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呢。”
“我睡了一天一夜啊……”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难怪我觉得睡得很饱很饱。”
“遗饱咧!城主和夫人都不知来探望过你几回了;小橙小姐拎着一篮香烛素果,也来打探了好几次。他们很是担心你不知是不是冲了什么煞,怎么会睡得这么久,连饭也没起来吃,茅房也不急着去。”檀香忍不住碎碎念。
“就睡觉咩。”睡得连天塌下来都不知道,哪还顾得了吃饭上茅房的?
诸小蓝好笑了起来,随即僵住。咦?她睡了一天一夜?那、那……
“小姐。”檀香两手抆腰,关心却又责备地问:“你收拾那么大的一个包袱,是打算要去哪里?”
“哎呀,我的包袱!”她急急忙忙起身,小手四处摸寻着。
“婢子都帮你物归原位了。”檀香得意洋洋地道。
“物归原位了?”她垮下脸来。
“对啊。”檀香忍不住训起她来,“小姐,你该不会又想上山学道去吧?”
“我没有哇。”她连忙否认。
糟了,得赶紧想个借口蒙混过去,否则被檀香这大嘴巴一嚷嚷出去,朝阳哥哥肯定会派人把这绣楼里里外外团团包围住,别说离家出走上山求道了,到时候她连吃口饭喝杯茶都得被人监视.
“那你收拾包袱做什么?”檀香怀疑地瞅着她。
这个嘛……
“难道你没听过吗?”她脑袋急速转动,满脸大惊小怪。
“听过什么?”
对啊,听过什么?
诸小蓝绞尽脑汁,“就是……那个啊!”
“哪个?”
“我真不敢相信你没有听过这个消息?!”她佯装一脸不敢置信。
“什么消息?”檀香越来越困惑。
“就是……”诸小蓝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朝廷民生政令处喊出的那个口号啊!”
“啊?”檀香一头雾水。
“为防范地牛翻身之时,居家品质及人身安全受到伤害,所以最好随时准备好逃生包袱,以备不时之需。”她不忘补了一句:“有钱当思无钱之苦,朝廷民生政令处关心您!”
“啥?”檀香还是没反应过来。
“简单来说,就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要是突然天摇地动地牛翻身了起来,你在乌漆抹黑恐怖到极点的黑夜中惊醒,双耳听着门窗喀啦喀啦摇晃震动欲裂,头上不知什么东西噼哩啪啦地砸将下来,匆忙之间两手空空逃出屋子……”诸小蓝说得活灵活现,恫喝效果十足十。“然后一回头,我的老天爷呀!”
“怎、怎样?”檀香一惊。
“屋也塌了房也倒了,你所有的细软金银宝贝衣裳鞋袜统统都给压在瓦砾堆底下了。”
“哎呀!那可就糟了。”檀香满脸惶恐。
“可不是吗?”诸小蓝煞有介事地大大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你才想,唉,要是我平常有准备那么一只细软包袱就好了,不管什么突发状况,只要我随手这么一抓——”
“我懂了我懂了!”檀香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小姐,您真厉害,婢子都不知道逃生包袱原来这么重要呀!”
这样随便讲讲她就信了?
诸小蓝不敢置信地望着檀香,差点忘了回话。
“呃,没关系,没关系,不过这下你就知道床边随时摆个逃生包袱,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了吧?”她再接再厉,继续呜嘟嘟胡吹法螺。“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事先防范好过事后伤心,你说对吧?”
“对对对,有道理。婢子也马上回房收拾一个。”檀香点头如捣蒜,对小姐的话信服不已。
诸小蓝看着贴身丫头如飞毛腿般消失在房门口,半晌后,不禁噗地笑了出来。
“哟,看来我吹牛的本事进步不少,死人都给我说活了……”她陡然住嘴,慌张地环顾静悄悄的四周。“呸呸呸,什么死呀活呀的,没人死,统统都是活的。”
唉,她已经浪费掉一天辰光了,明儿个表姑母就要来,万一给表姑母逮个正着,她接下来十天半个月都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思及此,她急急忙忙翻身下床,又开始张罗收拾起她的逃生包袱。
因为她怕很可能会有鬼出来的黑夜,所以尽管很想半夜翻墙——如果她真的有本事翻得过那八丈高的朱红城墙的话!溜出凤扬城,但最后她还是只得硬着头皮等到隔天早上。
只要一大早,她就可以趁大家不注意时偷偷混出城!
因为太兴奋,也因为已经睡了一天一夜的她,实在很难再有睡意了,所以她就这样睁着眼儿直到天蒙蒙发亮。
待窗外明显有曙光乍露,诸小蓝马上跳下床抓过大包袱,偷偷摸摸推开绣楼大门。
嘿嘿嘿!就不信这次还会出走失败;再怎么说,她可也是未来降妖伏魔界指日可待的明日之星呢!
诸小蓝小巧足尖无声地踏出糖楼大门,快速地左右张望两下……没人。
很好、很好。她满意地回头关上了门,然后向后转!
“小蓝,你要去哪里?”睡眼惺忪的诸小黄边打呵欠边茫然地望着柱子。
“我——”她一手慌忙将包袱藏在身后,另一手不忘帮诸小黄转个方向面朝自己。“我在这儿呢。小黄,你怎么了?这么早找我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