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芙不知道附身在王爷身上的人这样古古怪怪的盯着她看是什么意思,不免有些不知所措。“呃,王爷,奴婢寄芙……”
她真的好想问个清楚明白,他把她调来上房究竟有何用意,偏偏屋里还有其它人,她也不好开口。
第二章 破格升迁(2)
就在她思忖之际,忽然看到他双耳缓缓流出黑血来,她不由得瞪大了眼,还未开口,就听到花飞刺耳的尖叫声传来——
“血!血!王爷耳里流血了!”
寄芙浑身一个激灵,脱口而出,“绝命鸩!”
孟太医忙靠过去。“这位姑娘……”
寄芙忙道:“孟大人,奴婢寄芙。”
孟太医点点头。“寄姑娘可知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的话,奴婢大胆推断,王爷身中一种名为绝命鸩的剧毒。”
孟太医悚然一惊。“绝、绝命鸩?!”
“孟大人,您知道绝命鸩?”
“老夫曾听说过,那是大秦朝的剧毒,但老夫并不知道中毒之后的症状与解毒之法。”
说完,孟太医奇也怪哉地打量着她。“寄姑娘又是如何得知此毒之症状?”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轮流来给显亲王诊治过了,却无一人看出显亲王身中剧毒,而眼前的小姑娘却能一语断言,这太过离奇了。
“奴婢……也不知道。”寄芙坦白道:“适才见到王爷双耳流出黑血,心中就自然而然浮现了绝命鸩这三个字,具体的,奴婢也说不清。”
寄芙一说完,花飞便啐了她一口。“只懂些皮毛医术就真当自己是大夫了,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还不快退下,让孟大人给王爷诊治!”
皇甫戎将一切听在耳里,他气若游丝地道:“你……退下……”
花飞挺了挺胸脯,底气十足地道:“听到没,王爷让你退下!”
皇甫戎忽地双目圆睁瞪着花飞,使尽全力的低吼,“叫你出去。”
花飞脸上挂不住,主子爷同她说话向来七分和善三分尊重,不曾凶过,今日却一反常态对她不耐烦,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重话,若是传出去,她今后还怎么在府里立足?委屈加上不甘,让她更厌恶寄芙了。
“你这丫头发什么愣,王爷不是让你出去吗?出去吧!出去再说!”吴嬷嬷忙拉着一脸憋屈的花飞出去,临走前又多看了寄芙两眼。
她原先也不明白王爷将个三等粗使丫鬟调来上房的理由,如今她明白了,这丫鬟肯定有过人之处。
“王爷,有孟太医和寄姑娘在此,咱家也先告退了。”安公公十分机灵,也跟着退出了寝房,不同的是,他将一切看在眼里,想着回去要仔仔细细禀告皇上。
寄芙走上前,拉过皇甫戎的手,仔细把着他的脉门,孟太医半点没有小瞧她的意思,也没加以阻止,更未出声打扰。
寄芙诊完了脉,又踮起脚尖去翻皇甫戎的眼睛,一本正经的看了个透。
皇甫戎没好气的瞪着她,她竟敢把他的眼皮子掀那么高,那会有多丑!
“孟大人,王爷的身子很快便会瘫痪,此刻急需放血救治。”
孟太医愣了下,连忙恭敬地拱手请示道:“王爷,下官想依寄姑娘说的做,不知王爷的意思……”
皇甫戎虚弱的点点头。
于是,堂堂太医院第一把交椅的孟太医变成了寄芙的下手,他将从不让人碰的宝贝药箱打开来,医具随她使用。
当务之急是救命,寄芙也不客气了,使唤孟太医使唤得很顺手。
寄芙先让皇甫戎大量饮水来催排毒性,这期间,她迅速写了药方子让孟太医的随从小允子去抓药煎药,吩咐一定不得假他人之手,所有过程都必须由他一人完成,还反复叮嘱了两次。
孟太医很是安慰。“寄姑娘倒是看重老夫这个徒儿,小允子虽然不太有天赋,但胜在肯学又肯吃苦。”
“不是的,大人,奴婢是想,若是汤药出了问题,也好冤有头债有主,知道要找谁问个清楚明白。”
孟太医一下子愣在那里,嘴角抽了抽,一时间无言以对。
皇甫戎若不是身子忽然之间便半瘫了,他真会笑出来,敢情这丫头还是个笑死人不偿命的主。
寄芙浑然不察自己让一个男人傻了、一个男人笑了,她径自把着皇甫戎的脉,发现他身子气血不顺,心跳也越来越快。
过了一刻,汤药还没送来,孟太医有些如坐针毡了,忍不住问道:“姑娘看这是否要先为王爷的双耳止血?”
寄芙看也没看,她依然牢牢把着皇甫戎的脉,细心观察脉象的变化,嘴里道:“暂时还不需要止血,等会儿施了针之后,咱们还要观察血色变化,才能推断毒素走到腑内哪里了。”
孟太医不住点头。“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小允子总算把汤药煎好送来了。“师傅、寄姑娘,门外有个姑娘问咱们用不用饭?”
寄芙想也不想。“不用。”
孟太医一早便过来了,连早膳也没用,此时已过了午间,肚子自然是饿了,但人家一个小姑娘都以大局为重说不吃了,再加上王爷的病情恶化,他又怎么能说要吃,便安静的没表示意见。
谁知道寄芙端起汤药,一边道:“早上我吃了三个大馒头、两个肉包子才过来的,还饱着呢。”
孟太医身子晃了两下。“三、三个大馒头,两个肉包子?”看不出她一个姑娘豆芽似的身板子,还真会吃。
小允子小声道:“师傅,徒儿看王爷怎么像在笑?”
孟太医同样小声道:“别胡说了,小子,这情况王爷能笑得出来吗?”
“可是徒儿真的看到王爷在笑……”
孟太医低斥道:“让你别胡说了。”
对于他们的交谈,寄芙恍若未闻,趁着把药吹凉的空档说道:“孟大人,您老若是饿了先去用膳吧,这里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孟太医哪舍得走,他生平只闻绝命鸩是种夺魂取命的顶尖毒药,却不知毒发是何种情形,也不知如何救治,如今有个人活生生在他眼前毒发,又有个人有条不紊的在医治,他怎能不睁大眼睛看看人家的手法。
于是,他正气凛然地道:“无妨,老夫也不怎么饿……”
他话音未落,极静的寝房里忽然响起一记不太小声的腹鸣。
孟太医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寄芙和小允子也同时看着他,他忽地抬起头来看着小允子,若无其事地吩咐道:“小子,你肚子饿了,去用饭吧。”
小允子错愕的瞪大了眼。“不是吧师傅,明明是您的肚子在叫。”
孟太医为了掩饰尴尬,清了清喉咙,微微提高音量道:“咳,说是你的肚子在叫就是你的在叫,吃饭去吧你!”
寄芙啼笑皆非了。“真的不用这样的,孟大人,您老饿了就去用膳,饿过头可不好。”
孟太医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肚子叫是不争的事实,他这身分摆在那儿,往自己徒弟身上泼脏水确实为老不尊,既然都被识破了,他便正经起神色道:“实话跟姑娘说,老夫是存了个心思,这学医之人嘛,都有一颗向学的心,老夫就是想看看姑娘怎么医这绝命鸩。”
寄芙这才明白他死守的理由。“原来如此,孟大人已位居高位还如此虚心向学,真教奴婢佩服。”
孟太医忙郑重其事地道:“不过姑娘放心,老夫就是看看,绝不会居功。”
寄芙根本无意抢功,她诚挚地说道:“王爷若是能好转,功劳当然是孟大人的,寄芙什么都不懂,若没有孟大人在此坐镇,寄芙是什么都做不成的。”
明知道事实不是如此,但她一番话说得孟太医心里舒服,也听进了皇甫戎耳里,这副身躯的原主显亲王年纪轻轻但身分尊贵,多少人想靠着接近他上位,她却不居功,还心甘情愿的隐身在孟太医身后,倒是难得。
孟太医又连声催促小允子去用膳,小允子也有所坚持地道:“师傅不饿,徒儿也不饿。”天下间总没有自己去吃饭,却让师傅饿肚子的道理。
孟太医面露欣慰,冲着小允子频频点头,总算没有白白收他这愣头青为徒啊!
就在三人一来一往说话之际,寄芙已吹凉了药,她喝了一口药,便俯身凑上前去,堵住了皇甫戎的唇,将汤药缓缓送进他嘴里。
第三章 奴婢难为(1)
孟太医和小允子一时之间都傻住了,一起看直了眼。
孟太医年纪大,受不得刺激,一手紧握着床柱把儿,勉强稳住了身子,但老脸已臊了起来,而小允子尚未娶亲,何时看过如此场面了,羞得满脸通红。
而皇甫戎更是惊愕交加,他紧咬牙,脸皮微热。
前世的他,身边自然是环绕着许许多多对他献殷勤的嫔妃,但当她柔软的唇瓣碰触到他干燥的嘴唇时,彷似久旱逢甘霖,他想的竟是要有所响应,想要勾缠她的舌头,想吸吮她的甜美……这种强烈的欲望,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好了。”喂完了所有汤药,寄芙若无其事地将白瓷碗搁下,随意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药汁,一回头就见孟太医和小允子张口结舌的看着她,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小允子甚至连脖子都泛红了,她不免奇怪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孟太医和小允子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同时咽了口唾沫,又同时看着那只空碗。
寄芙这才意会,但她一脸稀松平常地说:“孟大人、小允子小哥,两位不会以为王爷能自个儿喝药吧?若是用灌的,肯定有很多药汁会流出来,那会大大降低了药效,我这样嘴对嘴的喂药,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她一心只想救人,没想那么多,即便是事后也不觉得害臊。
听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嘴对嘴云云,孟太医实在别扭,但也认同她的做法,而且人家姑娘都不拘小节了,他一个大男人还小眉小眼的,可就教人笑话了,他连忙赞声道:“姑娘言之有理。”
服过汤药,约末过了一刻钟,寄芙便开始用针、放血。
这是她第一次用针,但信手拈来却是运针如飞,只不过她全神贯注,专心致志的用针,没去细想自己为什么会。
孟太医将她细腻的手法看在眼里,感到惊奇不已,心里更为激动。
这已是太医院用针的第一好手梅太医的水平了,真想不到显亲王府卧虎藏龙,连一个丫鬟都能使针,实在太教他惊叹了,而她有如此绝顶医术,却藏锋守拙,老实的谨守丫鬟本分,实属不易啊!
待到拔针时,见每一针俱是黑的,他更加相信此毒是绝命鸩无误。
寄芙才收了针,皇甫戎便抽搐起来,还吐了些药出来,她连忙诊了他的脉,又翻看他的眼睛、舌头和手,沉思琢磨之后,缓缓为他推脉,减轻他的痛苦。
“王爷无事吧?”孟太医忧心忡忡地问。
她心里也有些不安。“要过几日才能知晓,今天不过是第一回,要做满四十九回,等会儿还要施针与熏药。”
她如何会这些手法,她自己也不知晓,所有动作皆是自然而然便施展开来,这般混混沌沌的开始,成效究竟会如何,她心中也没个底。
“不管成果如何,姑娘已令老夫大开眼界,获益良多了。”由于施针便耗去两个时辰,孟太医有些顶不住了,他也不逞强了。“那么老夫明日同样时辰再过来,医箱留给姑娘用,小允子也留下来供寄姑娘差遣,上午老夫给太后娘娘诊脉,会先派门生过来,姑娘有什么事吩咐他即可,姑娘自己得空也要休息会儿,莫要累坏了。”
寄芙诚心诚意的轻施一礼。“多谢大人费心。”
送走孟太医,寄芙也让小允子去用饭休息,她自己是有些疲倦,但还撑得住,她想守着皇甫戎,就怕他的情况突然有什么变化,不想,当她重新回床边坐下时,就见他已睁开了眼眸正看着她,她不由得一愣。
寻常人这样折腾,只怕像死了一回,光是拔那黑针就不知道有多痛,何况还服了药,理应沉沉睡去,他却还能睁开眼,他的意志力还真是惊人。
不过他这样眼也不眨的看着她,看得她忐忑不安,忙问道:“王爷有哪儿不适吗?”
皇甫戎盯着她那如画眉眼,是她原就生得好看,还是他许久未近女色,一个小小丫鬟也能入了他的眼?
他向来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重生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显亲王府之后,他更是努力保持清醒,步步为营,但不知怎地,他莫名的相信她,在她的诊治下,被那帮太医折腾得更加虚弱的身子,头一次感到轻松许多。
“王爷为何这样看着奴婢?是有话要对奴婢说吗?”寄芙不免紧张起来。“您无法开口说话吗?”她脑中飞快的想了遍方才的诊疗手段有无哪里不妥,就怕不小心伤到了他的声脉。
“慌什么?”皇甫戎撇了撇唇。“本王能说话。”
原主会受暗算,他完全明白是为什么,是他派人来接近原主欲取他的性命,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重生成了皇甫戎,也不知道他派来的人用了下剧毒的法子。
现在,对皇甫戎下毒之人未死,极有可能再来加害于他,下一次或许就不是落马、下毒了,很有可能在他不知不觉时,一刀夺了他的命也不一定,所以,为了自保,他必须快点好起来,如此才能去做他要做的事。
依照他的直觉,她不会加害于他,因此她必须在他身边,让他随时看的到。
“王爷能说话啊,那就好。”寄芙松了口气,很自然的动手替他掖好被角。
她这家常的举动却令他心头一震,他咳了声。“你就对自己的医术那么没把握吗?”
前世,从来不曾有人为他这样掖过被角,或许应该说,没人敢对他这么做。
“说实话,奴婢根本不知自己这身的医术从何而来,自然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她老实坦白。
皇甫戎哼了一声。“你倒敢下手,若是医死了本王,你如何负责?”
寄芙静默一会儿,才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尽人事,听天命,也相信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他微勾起嘴角。“你不是知道我不是显亲王吗?”
他的直言不讳让她惊讶极了,过了好半晌,她才柳眉轻攒,期期艾艾地道:“可奴婢也不知道您是谁、要如何称呼您。”
皇甫戎看着她,神情凝肃地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当我是显亲王,记好了,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便是要她保密的意思了,寄芙点点头。“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