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觉得走错地方了,嗯?」他嗓音很低沉,带着浓浓的笑意。
轰!胡星语双颊越发难堪地烧红,小嘴微启,不知是该承认还是否认。
「潘少,好久不见!」又有人过来打招呼,潘席安丢给她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潇洒起身,和人边笑边聊走出包厢。
好丢脸,原来到这种地方是得有另一种打扮,这群菁英们一定也觉得她很可笑吧?难怪从一进门到现在,也没人注意她或跟她多聊什么……
心情沮丧,眼前的红酒杯映着一张失意的小脸,胡星语悄悄端起这杯酒,一口又一口地喝着,杯子很快就空了。
「Wow!这位秘书小姐好酒量!再来一杯吧!」有人发现了,热情地拿起酒瓶又替她斟满,一群人举起酒杯高喊:「Cheers!」
没人知道谷东川干么带个这么古板又安静的秘书来,既不聊天也不说笑,好不容易看她端起酒杯,当然要继续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事。
胡星语有些愕然,这些传说中的菁英人物是在向她敬酒吗?那她怎么可以失礼?当然要喝!
也不管入口的酸涩,她很有气魄,一鼓作气地干完一杯。
谷东川刚回到包厢,这喧闹的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想出声阻止时已经来不及,胡星语已经咕噜咕噜又喝完一杯。
「好酒量!再来再来!」又有人拿起酒瓶。
好酒量?最好是真的。谷东川举起自己的空杯,故作埋怨。「喂,怎么也不替我倒一杯啊?」
他刚和潘席安刻意去找另一家资产管理公司的董事探点消息,在外面的吧台喝杯酒聊了会儿,才走回来,竟发现胡星语和这群人喝起来了。
这样下去还得了?他抬头对着刚进包厢的潘席安使了个眼色。
于是……
「喝得挺愉快的嘛。」另一个有点慵懒又带着笑的声音又插进来。「喂,我先走了,这个……」他指了指胡星语,俊颜尽是无奈与感叹。「我顺便拎出去,免得有碍观瞻,影响各位的兴致。」
霎时,整个包厢爆出狂笑,潘席安还真的伸手拎住胡星语的套装后领,害得她不得不起身,一脸错愕又赧窘地瞪着他。
「唉,潘二少不够意思,才刚开始就要走。」
「谷子,秘书小姐很可爱啊,让她坐下来再喝几杯嘛!」
谷东川也不答话,笑笑地端起酒杯,若无其事地向众人举杯敬酒。
「今晚都算我的,各位尽兴地喝吧!」潘席安的俊颜挂着无所谓的微笑,不理众人的意见,使点手劲拉着胡星语,转身就走。
「啊……」干么这样拉她……胡星语想挣脱,却发现他的长手看似轻松,其实箝得很紧。
「你的老板要我送你回去。」潘席安一路拉着她纤细的手臂,直到把她推进自己的车内。
「不用啊,我可以自己回去……」她抬手看了看表,才十点半,明明她还可以再坐一个小时,然后搭出租车回家,刚好赶上午夜十二点的门禁。
潘席安不理她,利落帅气地扣上安全带,发动车子迅速离开。
车子都开了,还上了中控锁,想跳车也来不及,胡星语又气又不甘愿,憋了许久的委屈和怒意,这下终于说出口了。
「你刚刚说我妨碍观瞻,我就那么糟吗?会穿得那么多,还不是谷大哥说有重要聚会,我以为穿套装看起来很专业,才符合『重要聚会』的气氛。」她特别强调「重要聚会」四个字。
还怪到别人身上?不对……
「谷大哥?」他的眼睛眯起,笑容敛去。「你和谷东川是什么关系?」
「哪有什么关系?他是我哥的高中同学,我一直找不到工作,所以才拜托谷大哥收留我。」
「我就说谷子怎么会找来一个菜鸟秘书……」这个原因果然是单纯又特殊,确实也不好明说。
睨着她,潘席安笑得很暧昧。「说来说去,原来是靠关系……」
又笑她?胡星语极力想澄清。「我不是要靠关系,是不得已,你懂吗?不、得、已!」咬字清楚,声音忒大。
「哈。」瞧她气鼓鼓地强调「不得已」三个字,潘席安莫名想笑。「既然是不得已,那更应该聪明一点,至少也别给你老板丢脸。」
「我……」酒精让她充满了勇气,什么也不多考虑,立即开口反击。「我以为今天来这里的都是正人君子,穿得多少并不是重点。」
潘席安一哂,既然在谷东川面前夸口说要调教她,今晚就直接进入教育训练课程吧!
「并不是真的要穿很少。」收起笑,他的语气认真多了。「有时候,这是一种方式,也可以说是手段,穿得少,男人看了比较没有压力、没有距离,话题自然就聊得开,大家是来这里放松闲聊,不是来上班或上课。」
「既然是放松闲聊,那还叫什么重要聚会?」她不服气,可是声音却薄弱许多。
「很多市场的小道消息都是在无意中说溜了嘴,像今晚这种聚会,最容易探到风声,也可以顺势放点假消息……」
「可是……」她迟疑许久,才说:「我一直认真听着,为什么听不出有什么风声呢?」
「你……」这个完全状况外的小土豆!潘席安猛然爆出一阵朗笑。「就说你还是小朋友,怎么听得懂大人的话?」
「……」又被耻笑了。
这算是闯荡商场的必要程序吗?胡星语咬着唇不回答,越来越觉得自己根本难以跨入这个世界。
「今天只是让你见见世面罢了。」笑着笑着,他发现车内很安静。「怎么不说话?」
「唔……头有点晕……」她从刚刚就有点感觉,而且越来越严重了。
「你看。」潘席安毫不客气地数落起来。「谁让你把酒喝完?还续杯!对方没醉你先醉,这样也想学人家谈生意?」
一口气说完,他顿时怔住。到底自己在激动个什么,关他什么事?
倒是胡星语,好像已经习惯被骂了。「只有三杯红酒而已……」她虚弱地笑笑,伸手比了数字。
才三杯红酒下肚,就已经是这副没用的醉态,就说她还是个小朋友!
「你没到过Pub?夜店?Bar?」网络、媒体的报导那么多,就算没看过猪走路,也该吃过猪肉吧!
「我当然去过,以前、以前在英国常去啊,和同学,还有他……啊,算了,不提也罢。」她举手发誓。「英国的Bar,大家都穿得很休闲,我想既然是很重要的聚会,总不能穿恤牛仔裤就去。」
学生时代的Pub还好意思提?
「英国的Bar都是喝啤酒,我可以一晚喝掉两杯,很大杯喔,可是今晚,」她的声音明显不稳,纳闷地问:「那么小的两、三杯,为什么就头晕了呢?」
「笨蛋!那是因为你喝得太快,喝快当然容易醉。」
「醉了也好,不然在那里坐着好丢脸,明天一定会被谷大哥骂,希望他不要开除我……」她冲着他涩然一笑。「应该不会吧?潘安,你说是不是?」
「潘安?」
「你不知道吗?王秘书说你是潘安再世,我看还唐伯虎点秋香哩……呵呵,这个成语用得不错吧?」
这算什么成语?他斜睨了她一眼。「你醉了。」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真不知天高地厚,敢来当谷大哥的秘书,可是,我真的很想做好这份工作……我想变成女强人,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让大家都对我另眼看待……」
「很有志气。」但困难度是百分之两百。
「还要让『他』后悔没跟我结婚……」
「『他』是谁?」该不会是谷东川吧?
「就是『他』啊,跟你一样,是个太子爷……」
「什么太子爷?」他没好气地睇了她一眼。「你真的醉了。」才敢这么说他。
「醉了也好,原来醉了可以说真话,不用假装,什么都说出来……」她长长叹一口气,在椅子上动了几下,试图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才又继续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这么笨又老是学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做错事害惨谷大哥,可是我又不甘愿放弃……」
明明还是个很稚嫩的女孩,能做出什么错事?他不明白,想开口说些话安慰她,可是……
「呼呼……」
他忽然听到很细微的鼾声,转头一看,天,这女人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喝了点酒就醉倒在别人的车上,到底有没有危机意识啊?就凭这样也想出来拚什么女强人?
第3章(2)
叹了口气,潘席安在附近的小公园旁停下车,打开车内灯,俯身替她把椅子往后放低,又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替她盖上,这才仔细端看着那张睡颜。
她的皮肤很光滑,眼窝上有着眼影的淡淡光泽,长长睫毛覆在那双总是吃惊瞪着他的圆眸,殷红的小嘴正微微开启,而双手还抱着公文包。
他闻到一股淡香,低头靠得更近些。这香气很适合她,淡淡的,像是雨后的清新,又像是蔷薇的沁甜,还有几丝难以言喻的神秘气味,轻轻勾动他向来坚稳笃定的思绪。
潘席安注意到那合身的深色西装外套下,曲线明显的胸口规律起伏着,他的心头猛然一紧……什么小朋友,那般柔美丰润的线条,根本是个轻熟女。
如果,他现在吻住她小巧的唇……
天啊,他在想什么?
潘席安难以置信地扒了扒头发。他疯了吗?怎么突然色胚上身,竟然对这个菜鸟起了非分之想?
莫名涌上的感觉很奇异,像是被什么紧紧揪住了胸口,连心跳都有些乱。
他坐回驾驶座,闭眼试着平息体内那股莫名的燥热,然后掏出口袋里的PDA,强迫自己就着微弱的灯光开始处理公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内很安静,直到一辆疾驶而过的车子伴着尖锐的喇叭声,惊醒了胡星语。
「好吵……」她伸展腰身,眼睛连眨了好几下,这才清醒,发现隔壁有个男人偏着头,不太愉快地看着她。「啊,怎么是你?」她连忙坐起身。
「不然又该是谁?」他声音听起来不太愉快。
「你、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去吗?怎么还在这里?你该不会想做什么坏事吧?!」
她惊慌得语无伦次了。
「这位小朋友……车开到一半你就睡着了,也没告诉我地址,要我怎么送你回家?只好在路边等你酒醒。」他深吸了口气,隐忍着莫名的怒意。
「啊,对不起!」天哪,又丢脸了!她再三道歉,又忽然想起什么。「惨了,几点了?我完蛋了!」
「十一点五十分。」她至少睡了一个小时。
「我家有门禁,这下死定了!」她焦急地想开门下车。
「嘿,冷静下来。」长手一伸,潘席安把她压回椅子上。「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坐出租车比较快。」
「会快过我的?」这下她真的惹毛他了。他指着方向盘上圆形的蓝白标志。「报上地址。」
胡星语定睛一看,沉默了三秒钟。她为什么只会说蠢话……人家开的可是字头的德国名贵房车!
「……是。」她乖乖念完地址,低头对着公文包反省。
十分钟后,深色轿车停在一栋朴实的公寓前。
胡星语捂着脸低嚷:「灯还亮着,我爸一定在客厅等,又要被骂了……」
「需不需要我陪你进去解释清楚?」他语气和缓多了。
「不用了,你快走吧!」要是被她父母亲发现潘席安的家世背景,今夜大家都别想睡了。
还想赶他走?解开中控锁,潘席安斜睇她,冷冷地说:「祝你幸运,晚安。」
「晚安、晚安。」小手挥挥,她什么也没多想,一下车就急急地走。
……第一次被女人如此无视的滋味不好受,潘席安本来有些动气,但瞧她蹑手蹑脚拿钥匙小心开门的模样,又觉得她很可爱很有趣,和她平时公事公办的刻意老成模样截然不同。
这个小土豆自以为很聪明,其实笨得很,但,究竟是什么事让她非得逼自己装模作样?
而他,究竟又关心什么?好奇什么?
更奇怪的是,一整晚的情绪还被她牵着走。
他用力扒了扒头发,长长叹一口气,才发动车子缓缓离开。
幸好爸妈只是叨念几句就放过她,两人相偕进房间睡了。
胡星语的心脏吓得快蹦出来了。她把公文包扔在椅上,整个人倒向床上,全身虚软无力。
其实爸妈很疼她,毕竟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可是因为太疼太爱,她反而害怕让老人家再受伤害,尤其在被迫取消婚约之后。
她活了二十几年,天天遵守规矩,按部就班地念书过日子,最后却被嫌弃得犹如一只小麻雀,而且还被八卦周刊公诸于世,这要她的父母亲情何以堪……
算了,过去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她不想再去想,也不应该再想了。
沐浴过后,她躺进柔软的被窝里,揉一揉发涩的双眼,酒意尚未退去。
怪的是,她总觉得鼻间老是闻到一股气味,淡淡的,像是男人的古龙水,虽不教人讨厌,但她明明洗完澡了,身上干干净净,为什么那股味道还是挥之不去呢?
她又用力嗅了嗅,啊,是他……是潘席安身上的味道!
她不认为自己身上沾染到他的气味,可为什么,她的鼻间竟然记住这味道,而且觉得离自己好近,萦绕在身际?
真的好困倦……工作一整天不说,晚上在「重要聚会」时的不安,加上喝了两杯红酒,足够折腾她了,虽然刚刚小睡了一下……
咦?!
她猛地坐起,急着回想。到底在人家车上睡了多久?
还有,她记得一开始,潘席安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大道理,结果呢?该不会她又响应了什么蠢话吧?
为什么她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天啊!抱着头,她只想尖叫。
隔日,早上九点钟,胡星语报告完一天的行程之后,恭敬奉上PDA。
「副总,您今天的行程和重要事项,已经Update完毕。」
「很好,谢谢你。」谷东川接过手,略略查看后,很满意地将PDA放进口袋里。
虽然胡星语没有商学院的专业知识背景,也没有秘书工作的经验,但是谷东川对她在行程安排和档案管理方面的表现觉得还不错,有条有理、一目了然。
最重要的是,她的确非常认真地学习,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态度决定成功」,根据他这些日子的观察,胡星语的成功之路,应是指日可待。
「谷大哥,那个……」没有其它人在场的时候,她还是会这么称呼他。
「嗯?」
「昨晚……为什么要让潘……呃,潘经理送我回家呢?」她真正想问的是,怎么放心让潘席安单独送她回家?难道谷大哥认为他有那么可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