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像。”周大兴摩挲着下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应该会很担心我们在一气之下放弃那块地,可他们却一点都不在乎,就像是我们不要的话,还有人等着接手。”
“是吗?”周家乐坐下来,神情凝肃的思索着。
那桩建案老早就是立新建设的宣传重点,而且还打着保证获利的旗号招揽了许多投资人,何家那块地原是囊中物,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会有人半路来抢。
建案若是不成,势必会打击到投资人的信心,并影响旁边两块地的价值,因此,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放弃那块地。
“家乐,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姓何的父子俩谈谈,看看他们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
“爸,不急。”她哼了一声,“他们或许只是想试探我们的底线在哪,若是我们急着去找他们商量,难保他们不会趁机狮子大开口。”
周大兴虽焦急,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嗯,那你觉得我们该什么时候去比较妥当?”
“先等两天,看他们会不会主动找我们谈。”
“也好。”周大兴点头,却还是不放心的叮嘱着,“不过这两天你最好找人随时盯着,以免情势有变,而我们却还在状况外。”
“我知道。”周家乐眼底迸射出两道自满的、锐利的光,“那我先出去了。”
“唔……对了!”周大兴临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她,“你那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指的是女儿向周刊爆料史嘉蕾有摸走她钻戒嫌疑的事。
“最近大家一直在跟我打听,我可真是困扰。”他语带深意,“赶快让事件落幕吧,逗老虎是危险的事情。”
“爸,我又没指名道姓说是甄道民的老婆拿的,一切都是记者猜出来的呀。”
周家乐无辜的一笑。
“你那脾气我还不清楚吗?”周大兴皱眉一叹,“别玩火,赶快收手吧!”
周家乐耸耸肩,一副不以为意又无所谓的表情,“我出去做事了。”说完,她转身走出办公室。
林爱玫看着坐在她对面,因为哭了好久而双眼红肿的史嘉蕾,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几天发生在史嘉蕾身上的事,做为好友的她替史嘉蕾担心、愤怒也不舍,可却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
她太了解史嘉蕾,她知道她不可能顺手牵羊摸走别人的钻戒。
至于跟钱斌暧昧之事,她更知道那只是记者看图说故事所制造的耸动话题。没人比她更懂史嘉蕾了,现在的她,心里只容得下那个名叫甄道民的男人,不管是钱斌还是那些她曾暗恋过的阿猫阿狗,早都被扫进回忆的垃圾堆里。
“你要不要叫你老公还接你回去啊?”林爱玫看了一下手表,“这个时间他应该回家吃晚餐了,他会找你吧?”
“我不回去了。”她哽咽说,“我要跟他离婚。”
闻言,林爱玫陡地一惊,“你疯了”
“我没疯,我现在再清醒不过。”她用力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盖章了。”
林爱玫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为什么要这样?”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跟甄家脱离暴风圈。”
“脱离暴风圈?”林爱玫一怔,激动又生气的问:“慢着!难道是他为了自保而要求你……”
“不是。”史嘉蕾打断了她,目光坚定,“是我自己想离婚。”
“你……”林爱玫眉心一拧,有点气恼的瞪着她,“你秀逗啦?”
“顺手牵羊事件已经让他跟甄家很难堪了,现在我还被拍到跟钱斌手牵手,你知道那对甄家跟他来说是多么大的羞辱吗?”她噙着泪,抽噎的道:“我相信不用两天,媒体记者也会找到我爸妈跟弟弟,我不想他们的生活受到影响,我不想他们被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林爱玫面露愁色,语带怜惜,“蕾蕾,你总是替别人想,可是你是爱他的吧?”
史嘉蕾眉心一蹙,眼泪扑簌蔌的又落下。
是的,她爱甄道民,而且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爱他。从前,她以为自己对钱斌的眷恋是一种爱,可在爱上甄道民后,她才知道那只是不甘心。
真正爱上一个人时,凡事会以那个人的利益为优先,会为了对方好而放手——
即使不甘心。
“就是因为我爱他,才要更为他设想。”她抹去眼泪,坚强的道:“我从没想过会碰上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我相信他也没想到会碰上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他值得更好的、更匹配他的女人。”
“史嘉蕾,你这是什么救世主情结啊?!”林爱玫觉得真是够了,愠怒的瞪着她,“如果你爱他,就不要放手,要死命的抓着他,懂吗?”
“我不想他困扰。”她直视着林爱玫,“你不在他身边,不知道他的处境有多艰难。”
之前大家对于她遭到周家乐指控之事,虽然都抱持着绝对相信及力挺的态度,也没有逼甄道民卸下副总裁一职的念头,可如今又发生钱斌这件事,她真的不确定大家是不是还能忍受状况百出的她。
到时,就算大家不逼着甄道民离开,他可能也会因为惭愧及压力而主动离职。
若真变成那样,最担心的一定是爷爷。在他心中,唯一能担当大任的只有甄道民,若他无法再担任副总裁,爷爷必然会因广兴集团群龙无首而烦忧,甚至生病。
爷爷都八十岁了,她哪忍心让他为了这些事而烦心?
“玫玫,所有可能的状况我都想过了。”她神情毅然,“没有任何一个方法比我跟他离婚还来得有效,这是一个只要折损我一人便能拯救全军的方法,所以你别再劝我了。”
林爱玫一时无言。她看得出来史嘉蕾是坚定的,为了保全所有人,她愿意牺牲爱情、幸福及美好未来。
相知相惜多年,她太了解史嘉蕾的脾气,她太死心眼,一旦决定了什么事便难再动摇她的意志。
看来,她只能先任由她、收留她,然后再见机行事。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林爱玫假意妥协,“你就先在我这儿窝着吧,不管是媒体还是他,都不会知道你在我这儿的。”
她感激的点点头,“嗯,如果我爸妈或弟弟向你打听我的下落,你也暂时别泄露我的行踪喔,不然他们一定会劝我回到甄家的。”
“挖哉。”林爱玫笑叹一声,“拜托你去洗把脸吧,你看起来好丑。”
她蹙眉苦笑,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答应一声,她起身走向浴室。
她前脚才踏进浴室,林爱玫立刻抓起手机跑到阳台,飞快拨了一通电话——
回到家,看见玄关上柜上躺着一张离婚协议书,甄道民呆了一下。再细看,上面已经有史嘉蕾的签名及盖章,旁边还留了一张小纸条,写着:请放我走,不要找我,谢谢。
“史嘉蕾,你这笨蛋!”他拿起离婚协议书,神情及语气都懊恼而无奈。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用意为何,她一定是为了让甄家及他摆脱丑闻风暴,才会毅然跟他离婚,想与甄家划清界线。可她不知道的是,他正为着替她出口气、还她清白而忙着。
一定是因为早上他对她说了那些话吧?其实一整天他都记挂着她,同时也感到后悔抱歉。
她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不该对她发脾气,不该让她感到委屈,不该让她以为他在怪她,都是他打翻了醋坛子,才会说出那些蠢话。
他想,她应该又跑回娘家去了,正要打给蕾妈时,电话响了。
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林爱玫刻意压低,神秘兮兮又小心翼翼的声音。
“喂?我是林爱玫……”
“你好。”
“蕾蕾在我家。”她说。
他一怔,“她在你家?叫她来听电话。”
“不行,我是偷偷打给你的。”林爱玫语气有点紧张,“我跟你说,你别找她,不然她可能会跑掉……她说要跟你离婚。”
“嗯,我看见她留下的离婚协议书了。”
“她现在有点激动,就先让她待在我这儿,让我劝劝她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她在我这儿很安全,你不必担心。她随时会出来,我不跟你说了,掰掰。”
“林小姐,谢谢你。”甄道民衷心的向她道谢。
“别这么说,蕾蕾是我的好姊妹,就这样。”说着,林爱玫挂了电话。
搁下话筒,甄道民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一笑。生活单纯的史嘉蕾还真是没几个地方可去呢!除了娘家,就只有林爱玫那儿。
她一定以为自己只要躲起来,所有的事情都会解决或是消失吧?果然有够天真。
还在想着,电话又响了。他再次接起,这次是蕾妈。
“道民吗?蕾蕾呢?”蕾妈口气有点急。
“妈,蕾蕾在林小姐家。”他说。
“她去找玫玫谈心吗?”
“不,她说要跟我离婚,然后躲到林小姐家去了。”
“什么?!”蕾妈一惊,“离婚?她在想什么?”
甄道民语气轻松,“别担心,我不会准的,她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
蕾妈沉吟须臾,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民,真是抱歉,我家蕾蕾给你添麻烦了。”
“妈,别这么说。”
“今天早上看见报纸,我真是吓了一跳,那个……”蕾妈欲言又止。
“妈,您有话尽管说。”
“我很怕你误会蕾蕾跟钱斌真有什么暧昧。”钱斌的事,蕾妈知道得不少。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可能不知道女儿一直爱恋着那个人,虽然觉得女儿很傻,也劝了她不知多少次,可还是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老实说,钱斌决定结婚时,她真是松了一口气,庆幸女儿终于能摆脱长达七年的苦恋,也因此当女儿带着甄道民登门拜访,还说他们要结婚时,她真的很高兴。
尽管后来知道他们结婚根本不是因为一见钟情,而是另有考虑,可她还是衷心期盼着小两口能日久生情,长长久久。好不容易见他们的感情升温,有了进展,却又……
“道民,蕾蕾以前是很喜欢钱斌,可她已经不再牵挂着他了。”她解释,“她现在心里只有你,没有别人,那些照片看起来是会让人觉得生气,但肯定不是真的,你可千万别……”
“妈。”听出她是多么的忧心又焦虑,甄道民笑着打断了她并安慰着,“我知道,我只是有点生气,但不会胡思乱想的。”
蕾妈微顿,“生气?”
“嗯,我气钱斌竟然敢跑来找她。”他不好意思说。
蕾妈在电话那头爆出笑声,“你在吃醋呀?”
甄道民虽然觉得糗,却坦率的说:“可不是吗?”
“听你这么说,我真是太高兴了。”蕾妈语气愉悦,“吃醋就表示你在乎,也就是说你是喜欢蕾蕾的。”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话锋一转,他说:“妈,您别特地打电话去找嘉蕾。”
“为什么?”蕾妈不解,“我正想打电话去念念她呢!”
“千万不要。”他急忙阻止并解释,“她以为自己躲起来,什么事情就都可以解决,为了让她安心,就暂时让她觉得自己躲得很隐密,没人找得到她吧。”
蕾妈失声笑叹,“唉,好吧,我会配合你的。真抱歉啊,娶到我那傻女儿,真是委屈你了。”
“不,妈,我很感激你生养了一个好女儿,然后把她嫁给了我。”甄道民难得感性。
听了他这些话,蕾妈感动得都快哭了。
甄道民又跟她聊了一会儿才结束了通话。他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环顾着这安静的、没有任何身影走动的家,突然觉得孤独心慌。
几个月前,他过的便是这样的生活,也习惯这样的生活。可现在,他却感到不知所措,不消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史嘉蕾。
他走到咕噜的房前,只见它窝在舒服的软床里,却一脸忧郁哀怨的表情,他走了进去,而平常一定会起身挨过来向他撒娇的咕噜,今天却懒洋洋的躺在那儿,动都不想动。
他摸了摸咕噜的头,“怎么?你也感觉到这种彷佛会将人吞噬的孤独了?”
“喵呜。”咕噜小小声的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
“放心吧,咕噜。”他揉揉它的腮帮子及下巴,保证的说,“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走出咕噜的房间,他立刻打了一通电话——
“何先生吗?我是甄道民,有件事我不想再等了……”
第10章(1)
接到老何的电话,周大兴跟周家乐在约定的时间来到何家位于中和的一处招待所。这是何家的房产之一,平时用来谈生意及接待客人。
“周先生,周三小姐,来,请进。”老何亲自到门口迎接他们。
他们进到中式风格,摆设着许多明清家具的客厅,只见厅里早已有其它客人。
而一见到那客人,周大兴跟周家乐都愣住了。
“何先生,”周家乐柳眉倒竖,有点激动及生气,“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何若无其事的一笑,“周先生跟周三小姐认识甄先生?他正在跟我谈事呢,应该不影响我们的正事。”说着,他手一摆,以手势邀请父女两人入座。
穿着三件式西装,神清气爽的甄道民悠闲的微靠在椅背上微笑着,“周叔叔,Holly,好久不见。”
周大兴隐约感觉到不对劲,笑得很勉强、很不自然,“James,怎么你也在?你跟何先生是……”
“我跟何先生正在谈一桩土地买卖。”他说。
此话一出,周大兴跟周家乐同时意识到什么而脸色骤变。
周家乐激动的瞪大眼睛,“何先生,难道你说的另一个买家是……”
迎着她惊怒的眼神,老何不疾不徐,笑咪咪的说:“就是甄先生,我没想到原来你们相识。”
“何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大兴急问,“我们都谈好了不是吗?”
“周先生,话是不错,但如果同一样东西有人用二十块跟你买,你会卖给出十块钱的吗?”老何一笑,“在商言商,我并没有错吧?再说我们还没签约,在那之前,我有权利决定将土地卖给谁,是不是?”
“话是没错,不过……”
“爸。”周家乐打断了周大兴,气愤的瞪着神情轻松的甄道民,“您看不出来他们连手在耍我们吗?”
“周三小姐,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绝没有耍你们的意思。”老何一叹,“我也很为难呀,甄先生他出的价钱确实很吸引人。我虽认为应该把土地卖给你们,但我儿子跟老婆都认为应该价高者得,所以我也很为难。”
周家乐冷哼一记,“爸,我们不买这块地好了!”说着,连椅子都还没坐的她便要拉着才刚落座的周大兴走。
周大兴神情挣扎,像颗大石头似的坐在原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