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因为这样,他时常出神;昨天散步去买东西的时候,还在商店里望见背影有点像梁知夏的女孩子,让他一时吃惊以为她本人在这里,待看清楚以后,他还因为自己那一时的误认而感到更加迷惑不解。
为什么会一直想到她?
一早起床,白恩露到浴室盥洗。吃完早餐后,看见报纸上写着所有类组都在今日结束指考的新闻。他想着学生们不知考得好不好,到了下午,手机忽然响起收到讯息的声音。
萤幕显示着有点陌生的号码,打开来,是一则写着「我考完了”四个字的简讯。白恩露疑惑地跳出讯息内容,觉得那个号码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不熟悉……忽然忆起了什么,他回到自己房间内,拿起桌上皮夹,从内层取出一张折起的字条摊开,望见上面十个数字和来电显示一样,他一愣。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甚至没去思考为什么,就穿上外套,拎起背包,走到厨房对母视说:
“我有事回去一趟。”
然后,他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北上回到自己的住处。
下公车站的时候,他拿出手机,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按下号码。接通后,铃声几乎只响了一次,就立刻被接起来。
“喂?”
电话飞快被接起,白恩露愣了一下;那方传来许久没听到的声音,他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神色。
“嗯……我收到你的讯息。”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讲些什么,甚至连打这通电话也好像很莫名其妙。“你……你考完了。”走在河堤道路上,他说。
“老师,你现在人在哪里?”那方只是这么问。
“嗄?”他停下脚步。“我在外面……在学校附近的河堤。”
“河堤哪里?”
“呃,篮球场附近。”
“你在那里不要走,等我!”另一端的人迅速说道,像是怕他会跑掉似,相当正经地再提醒一次:“不要走,等我喔。”
“……咦?”白恩露不解地睇着掌中已经挂断的手机。
他困惑地站立在原地,虽然不明所以,却依言在那里等待着。高挂在夜空的月亮清明皎洁,有一种宁静的美丽;白恩露想起有一次也是在这样的月夜之下遇见梁知夏。
那个时候是在学校顶楼,当时吓了他一跳。也是在那一天,她捡起了他掉下的羽毛,之后才又发生许许多多事。
一幕幕记忆,在他脑海里犹如电影片段般缓慢在脑海里转动,他觉得自己好像哪里有些奇怪,在发愣起来的同时,听到有奔跑声接近。
他移动视线,远远的,只见梁知夏穿着不大适合她的洋装,从堤防的另外一头,还是那样姿势夸张地向他拚命奔跑而来。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真的笑了,却不是在笑她跑步的样子还是那么奇怪。
“你在……做什么啊?”那么急忙的模样。
梁知夏在距离他两大步的时候停下,一只手抚着胸口,不停喘着气,眼睛睁得好大,仿佛就是在期待这一刻,她毫不迟疑地开口道:
“我、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咦?”他望着她。
她的表情无比认真。
“如果传了简讯你没回电话,该怎么办才好……到刚才为止,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她深呼吸一次,双眸直视着他,“但是,如果你回电话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要马上去找你。”
她非常非常努力地说:
“我因为休学过一年,所以再过不到半年就要二十岁了。我考完试了,也已经毕业了……我、我……这样还是不可以吗?”
白恩露凝望住她红透的双颊。
她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很仔细在听。他只是一直看着她,就好像要弥补这段没见面的日子似,专注地看着她整个人。
然后,他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如果,只是打电话给她的话,在老家就可以打了,他不必还跑回来一趟。
自己会站在这里,全都只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我想见你。”他温柔自然地说出口。
听见自己说出的话,白恩露有些惊讶;开口之后才察觉到,原来他的感情已跃在了思考前面;从来没有过这种体会,所以连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他脸一红,发热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再有其它想法,就立刻被飞扑过来的梁知夏紧紧抱住了。
她双手搂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轻声道:
“我也是。”
闻言,原本两手不知放哪里好的白恩露,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不再像之前还是老师和学生的身分那样,总感觉这样靠近不好。他一手轻轻地搭在她肩上,等到习惯她的体温之后,另外一手眷恋地抚摸她的头发。
“……你穿的这件裙子好像不适合你。”他低声说。
“这是我最成熟的衣服了。”
她贴着他的胸口,这样回答。
白恩露忍不住笑了,一直让她抱着自己,这次没有再想着不可以。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融合在一起。
好久好久都没有分开。
ANGEL'S LOVE
“这样还是不可以吗?”
一不小心想起来,好像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
七月中,指考成绩放榜了,身为导师,他回到学校打电话询问学生考得如何,做成资料表后,一份给学校,一份自己收起。另外,又被通知新学年要带一年级,一开学,他就是新生导师了。
他并没有带一年级的经验,但或许是已经当过一次导师,因此他没有任何排斥感。知道这件事以后,只想着得开始准备相关资料和教材,希望开学后能很快上手。
两个月的暑假之中,他在意着这些事外,更在意着梁知夏。
成绩出来之后,她说她考上不错的私立大学,也不用离家就读。因为三年级都没心思念书,后半学期很用功苦读才恶补回来,能有这种结果,她已经很知足了。
看见她那么开心,他也觉得很为她高兴。
那天月夜,他在不大平常的气氛下,送她回了家。之后,她主动打电话来,没什么事,大多时候只是聊个几句;因为他们住得近,有几次,她也找他出来散散步。
由于这样,好像慢慢地又恢复自然的相处模式。
“咦……要当一年级导师?被老师教到,真是幸运。”
知道他要接新生班级后,她这么说。
晚霞把她的笑容照得好灿烂。
有那么一瞬间,他移不开视线。
高中比大学早开学,大概是知道他开始忙碌,她的联络就变少了;他这才发现,总是她主动来找他。
带的班级上轨道之后,变成她开学了。他也经历过大学,大一课程较多,再加上新生要习惯大学的步调,他迟疑着应该什么时候打电话给她,又想着要用什么理由约出来见面;看见新闻有国际知名画作开放展览,于是他买了两张票。
之前一直想着要帮她庆祝考上大学,但是学校的事务太多,现在总算可以找她出来了。大学开学后的半个月,他终于第一次联络她。
和她讲了日期,但她当天有迎新餐会,本来他马上要说没关系,取消好了,她却告诉他吃完以后就过去,于是约好下午直接到展览会场。
当天,白恩露站在展览会场外,虽然之前都没想到,却忽然开始思考欣赏画作是不是会让人觉得无聊,他也不是很了解梁知夏的喜好,或许应该说要看电影之类的……
思及此,他忽然察觉到什么,面红耳赤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如果只是纯粹看画而已,他不会去想这些,他一定是潜意识把今天当成约会了,所以才会顾虑那么多。
那一天,在月光下,梁知夏羞红着脸问他可不可以,他没有回答她。
事过将近三个月,还是站在路边才突然想到,白恩露整个人愣住。梁知夏并没有明说是什么东西可不可以,但大概是、或许是……如果他现在才发现,那他跟梁知夏在毕业后这段日子中的那些相处又算是什么?
总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一个重大错误,有什么顺序颠倒了。白恩露忍不住深深低下头,直到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下,他才抬起脸来。
“老师。”梁知夏轻声唤着他。
因为是夏季,她穿得很轻便,头发也简单地扎起,背着大包包,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啊。”这样的她有点陌生,白恩露竟一时忘记该说些什么。“你……你好。”结果,讲出从没和她讲过的问候语。
只见她一愣,虽然不明白,仍是感到有趣似地笑了。
“嗯,你也好。”她回应。
白恩露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他尴尬道:
“进去吧。”
梁知夏点头,跟在他身旁进入展览大厅。
这个画展,是十九世纪伟大画家的作品,以农民生活为主题,闻名世界。因为是国外非常重要的艺术珍宝,难得不必远渡重洋就能见识到,因此吸引了不少人来观赏。
白恩露一边看着导览,一边和梁知夏慢慢欣赏着令人惊艳的画作。
走出大厅,看到远处的夕阳,才知道都没发现两人在里面已经度过很长的时间了。
“这么晚了。”白恩露不觉再看一次手表确定。
“很像刚刚看的画里画的天空颜色呢。”她说,仰起头来。
她并没有摆出无聊的脸色。白恩露的黑眸变得温润。
“刚好是吃饭时间了,你要吃点什么吗?”他问。
她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些讶异。然后,她眼眸微弯,淡淡地笑答:
“都可以。”
他一顿,有点不自在地道:
“嗯,那就……”
在附近找了间餐厅。用餐时,梁知夏还很诚实地跟他说她是第一次看画展。
“……就算是不懂艺术,还是觉得那些画好漂亮呢。”
“其实,我也没有很懂艺术。”白恩露这么说,然后看见她又笑了。
用餐结束之后,回家的路上,她的手机响了。
“……咦?啊……抱歉,我没办法参加……嗯、嗯。不会,拜拜。”
见她收起手机,白恩露道:
“朋友?”
“嗯,大学的同学。”她点头。
对于她这么快就在大学交到新朋友,白恩露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为她感到喜悦。
“你——”才要说点什么,她的手机又响了。
“对不起。”她对白恩露道,然后掀开手机。“嗯……我有接到电话……我刚刚已经回复了,是不参加。嗯,确定不参加……对不起,谢谢你们找我。”
等她收线,白恩露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什么东西不参加?这样会不会不合群?
“没什么。同学找我去联谊,我说不去。”她将手机放回包包内。
“联……谊。”他愣了下,顿时觉得思绪稍微飞走了。是联谊啊……是联谊。“你……你不去?”他问。
她停下脚步,仰着脸望着他。
“我不去。”她坚定地回答。
白恩露有点欲言又止。
“是吗……”虽然想问为什么,却又问不出来。
她低下头,轻声道:
“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我不参加。”
白恩露愣住。
“原来……是这样。”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她因为垂首的姿势,而从衣领露出的纤细颈项,他不禁心跳了一下。
要从哪里开始修正?她已经不是他的学生了,但他依然是个老师。
她穿着制服的模样还留在他脑海里,因为这样,他在相处的时候,大概下意识地还保持着师生的距离;但是,感情方面,他却又已经明白和接受她不是学生的身分,会这样心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是面对学生的话,他绝对不会有这种感觉。
从初识到现在,她的一切,自己都看在眼里。白恩露缓慢启唇,道:
“我……长着奇怪的翅膀。”
她抬起眼,凝睇着他,然后,她露出微笑,只是说:
“嗯,我知道。”
糟糕。槽……糕。白恩露抬手掩住额。
只是知道她能如此喜欢这样的他,就让他完全没办法去想其它的事情了。
白恩露将放在额前的手缓缓移到她脸旁,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面颊。她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却毫不抗拒,信任地将脸贴上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在她耳后肌肤摩挲,将她稍拉近,他微敛眸,低下首,在双唇要碰触到的时候,他忽然恢复了一点理性,但她细嫩的颈侧让他的心脏又稍微跳快了,于是,他用长指稍微挑开她的衣领,偏首在她颈项上落下一吻。
梁知夏敏感地缩了下肩膀,用手盖住被吻的地方,眼睛望着他。白恩露很快地站直身,脸红道:
“那个……”
他正要把心里的话整理好讲出来,就听她道:
“老师……刚刚感觉有点色。”
他傻住。
“嗄?”
“亲在脖子上……”色色的感觉。梁知夏低声说。
“不,我……”他只是觉得那样不大好,还是要慢慢来不能太快,所以才……他非常为难道:“我是……那个……”还没把心意对她说,老师的身分又让他一下子转换不过来;面对她直接的注视,他感觉自己身为师长的那一份尊严好像荡然无存,气氛没了,变得更难说出口。
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他叹出一口气,道:
“总之,今天先回家吧。”
“……我会等老师的。”
在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听到梁知夏这么对他说。
结果,他又是一阵脸红。
LOVE'S ANGEL
她喜欢的人有一双天使的翅膀。
一收到简讯,梁知夏马上冲出大学,招了计程车就坐上去。
飞快赶到市中心的某间饭店,她付了车资,甚至没来得及找钱,就直接下车跑进大厅。一楼的餐厅似乎正宴客结束,许多人陆续走出来,她左右张望着,没看见要找的人,就直接进入电梯。
来到楼上,她拿着手机,在走廊底找到简讯内容写的房门号码,站在门前,她按下房间的专属电铃。一次、两次没有回应,她有些紧张地多按了几下。
“老师!老师——”
门总算开了。她望见白恩露衣衫凌乱地站在自己面前。
“呃……咦?”他歪着头瞅住她,黑发散垂在额前,神情微醺,看起来相当困惑。“你……”还没说什么,他身体一斜,摇摇晃晃地靠在旁边的墙壁上。
“小心。”梁知夏连忙上前扶住他。
用脚将门踢上,她努力又辛苦地将喝醉站不稳的白恩露带到床边,然后让他躺在床铺上。她气喘吁吁,巡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其他人,想到什么的,又回到门边上锁,连门栓也好好扣上。
背抵住门板,她终于可以呼出一口气。
“虽然弱小的秽物不敢接近,大的秽物却相反的会想要接近,你的老师对他们而言,是很好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