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下觉得拒绝他、不见面很可惜,但这是她不再以他为重心的开始,她必须忍受。
“喔……”相尔杰既不能自私地要求她推掉同事们的聚会,也不能在她没有提出可携伴的情况下,厚着脸皮说要当跟屁虫。
听得出他语气失望——毕竟她很少这样连续拒绝他,连奕霏不禁微微心软。但她还是告诉自己,不能半途而废。
“你有我的班表吗?”她问。
“没有。”他想了想,答得有点纳闷,又不是他要上班,要班表做什么?
听见这答案,连奕霏的心软就消失了。
她是多此一问了,他当然没有她的班表,因为向来都是她在配合他,他根本无须看她的班表。
想来好友说的没错,男人不能宠,他就是被她宠坏的,结果苦的却是她自己。
所以现在,也应该换这个被宠坏的男人稍微体恤配合了吧?
“我明天传真给你,记得要收。”她交代道。“你要约我出去的话可以看看班表,打电话问我之后再安排。”
“喔,好。”相尔杰一愣一愣的,听从她的交代。
“那……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哦,晚安。”
收了线的嘟嘟声响传进耳里,相尔杰才回过神来,收起手机。
不一样了……
虽然小霏的语气态度没变,但就是真的不一样了!
以往,他在台湾的期间,她会尽量排开其他事情,争取和他相处的时间;如果她有已经答应的约会和行程,也会为了他而取消。
可今晚,她压根儿没有考虑就拒绝他!
要他看班表查空档,无疑是意味着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事事配合他了……
突然间,他有一种严重失宠的感觉。
看来,她已经努力地落实“不再以他为生活重心”这件事,不知道将他排到第几顺位去了。
“唉……”他叹息,内心空虚,孤枕难眠,窗外的月光落入屋内,更显得他形单影只的悲凉,浓浓的失落感排山倒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本来一切很圆满的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蓦地,一个想法跃入脑海,随即引发他的自省,令他心口揪紧。
在他拚命想着连奕霏怎会如此对待他、将他排在第几顺位的同时,他怎么不想想,他又是怎么待她的?
他也是以自己的工作与朋友的交际为优先,将她摆在后头,不是吗?他甚至还会对她失约,临时取消约会,忘记重要节日,没空跟她过节……
特地安排空档,结果还被放鸽子,那失望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形容的。
可交往一年多了,在这次大反弹之前,她居然从来没有怪过他,没有指责他!
他真是个大坏蛋、臭鸡蛋,她怎么能忍受得了这么久?
她现在才开始这么对他,他就这么难受了,那一直以来都被他这样对待的她,又都是什么心情?
今晚,他终于真正体会到她的感觉了!
失宠对他已经是客气,没有被判出局,他真的要庆幸偷笑了!
这样,不赶紧挽回怎么行?
第9章(1)
相尔杰展开了失宠的日子,也努力学习去做一个称职的男朋友。
在这期间他为了配合连奕霏想要调整自己心态的决定,也尝尽了所有她曾尝过的委屈和酸涩。天知道,这对一直备受她包容体贴的他而言,感觉有多么的深刻难忘!
但也因为这样,他更懂得推已及人,提醒自己说话做事要设身处地,不要伤了人而不自知,尤其对象还是最心爱的人。
稍稍可以安慰的是,她若有安排什么活动,会“顺便”邀他,不过,真的只是顺便而已,他若没有时间参与,她的决定也不会受到影响,她依旧按照原定的行程走。
她曾说,自己太依赖他,其实错了,真正依赖的人是他才对!
他依赖她的温柔、依赖她的温暖,他依赖着她爱他的心,因此生活快乐,她一不能好好待在他身边,他的快乐指数也就直直往下落了。所以,他很认真地追求他的快乐来源。
时间往前推动着,不知不觉中,两个月的日子眨眼就过。
相尔杰现在超级乖,出国的时候会自动天天打电话报平安;连奕霏若是为了朋友的邀约而婉拒他,他也能殷勤体贴地担任司机接送,且不影响她的聚会;平时,只要他有空,就一定会接她上下班;甚至,从未探过班的他,也在这段期间破例,给了她惊喜……
他知道连奕霏要的并不是昂贵的物质赠予,或夸张花俏的讨好,她要的是诚挚的心意和认真的态度,所以尽量从生活中的小细节表现,期望她能感受到他已不再是那个过度自我、不懂体恤她的男人,而是愿意为她变得更好、更有责任心的相尔杰。
至于连奕霏,调适心态、找回自己的状况良好。
一来,是好友们的陪伴、协助和劝慰。她积极建立更广的交友圈,不让自己的生活日渐狭隘。
除了工作,她也找到了新的兴趣,例如阅读、瑜伽、烹饪,生活的乐趣一多,自然也就不会太专注在某个人事物上头。
二来,是相尔杰的态度与表现。他没有太过令她为难,没有霸道地介入她的生活,没有找她争吵,同时也很尊重她的决定与选择。
她以为他会失去耐性的,可是他并没有。这点,很出乎她的意料。
连芮珉、颂恩都赞他风度好、修养好,到后来,还开始为他讲话,说他一定是很爱她,才愿意接受她悔婚、搬家,还三不五时婉拒绝他的行径。
好吧,她承认,如果说之前她质疑他对她的爱够不够深厚、经不经得起考验,那么经过这两个月,她已经有了答案。
她想,她要求的自觉,他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如果做到她不依赖,而他有自觉,那么他们两人之间有了平衡,就可以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了!
不过,说到自觉,这次他到越南出外景,依旧会想办法天天打一通电话报平安,可昨天到现在,已经两天没通上电话,以前他出外景,三、五天一通电话是常事,可现在的他不同,他懂得挂念担心的感受,所以不需她要求,他便会自动自发地报平安,也因此,她不禁有些担心,决定主动打电话探问。
“喂。”彼端传来不同声线的男嗓,教连奕霏顿时一愣。
“请问这是相尔杰的电话吗?”她纳闷地问。
“是,我是他同事,你是?”接电话的是虎师父。
“我是尔杰的女朋友,连奕霏,请问他现在可以听电话吗?”她客气询问,担心是在拍摄录影中,所以连手机也先交给旁人代接。
女朋友?不就是论及婚嫁又闹分居那一位吗?虎师父内心登的一声,亮起一盏灯。即刻动起歪脑筋,打算给他推波助澜一下。
“他现在昏迷中,没办法听电话了。”虎师父低着声调,说得很沮丧。事实是,相尔杰受了伤,导致发高烧,正在昏睡中,负责照顾的他见手机响了,才代为接听的。
“昏迷?!”呼吸一窒,心跳漏了拍,说话慢条斯理且优雅的连奕霏不由得瞬间提高了八度音。“你说尔杰昏迷?你们不是在越南拍摄吗?”
“我们今天一早就回到台湾了,现在尔杰人在医院,不信你来看就知道了。”虎师父报上医院名称和病房号码。
连奕霏脸色发白,手心冒汗,连忙起身进房间换衣服准备出门。
“尔杰怎么了?为什么昏迷?”她一边忙着,一边急切地问。
“被毒蜂螫了,又被毒蚊子家族攻击,两种毒性碰在一起……”虎师父说的是五分事实,五分夸张,可那自然的语气与演技让单纯的连奕霏相信了。“很严重……很危险……可能……”他还故意欲言又止,留下想像空间让人去胡猜。
连奕霏捂住唇,眼眶倏地泛红,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想像向来健康活跃的相尔杰躺在病床上昏迷的样子。
“联、联络他家人了吗?”她再出声,才发现自己竟在颤抖。
“你不就是他家人吗?他在昏迷时一直念着你的名字……”虎师父很会唬烂,在电话彼端颜面神经抽搐,因为掰到自己很想笑。
连奕霏的脑袋已经完全被相尔杰昏迷的恶耗给塞满,浑然不觉有何异样,听到对方又这么说,她呜咽一声,难以抑止地哭了出来。
他……居然在昏迷时还记挂着她?
她最近待他不若以前好,他心里还是这样在乎她?
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她会懊悔一辈子的!懊悔自己没成为他的妻子,懊悔这段时间待他不够好!
连奕霏眼泪溃堤,颤声道。“我马上赶过去。”
***
连奕霏匆匆地赶至医院,依着虎师父给的病房号码,在电梯前的护理站要询问病房位置时就遇上了虎师父。
“你是尔杰的女朋友吧?”虎师父特地在护理站附近等着拦截她,一听到她问的房号,就知道她的身分了。
“是,你是跟我通电话那位先生?”连奕霏睁着哭红的双眼望向他。
“对,叫我虎师父就好。”他抬手示意她随他走。
“虎师父,尔杰还没醒吗?”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清丽小脸满是泪痕,一路上,她悬着一颗心,祈祷他能在她赶到前醒来那就好了。
“有醒一下,刚又睡下了。”虎师父瞒着相尔杰,没说连奕霏会过来,而他发着高烧,本来就昏昏沉沉的,说他昏迷也算差不多啦。
“怎么会又是毒蜂又是毒蚊子的?这么危险,都没有预防措施吗?”她忍不住抱怨。
“我们是去一个已经废弃很久的地点,那种地方本来就比较会有一些奇怪的蚊虫生物,毒蚊子倒是还好,只不过被叮了整片红肿,看起来还是满恐怖的。严重的是毒蜂,螫到他左前臂,当地人说是小CASE,所以我们只做了简单的处理,结果昨晚就头晕呕吐了,今天早上赶紧搭最早的班机回来,马上就直奔医院,医生一看情况危险,马上就安排他住院了。”虎师父详细描述,说的这些倒全部都是事实。“这是意外啦,去之前谁知道有毒蜂。”
其他工作人员也有轻微被蚊虫螫咬的状况,大家都回家休息去了,而他这个健康的孤家寡人,就留下来看顾相尔杰这个小老弟了,也才巧合地接到了连奕霏的来电。
连奕霏听得眉头深锁,心疼得无以复加,她知道他出外景辛苦,可从他嘴里形容出来,都变得精采有趣,就算真有什么危难,他也会简言带过,分享的多是开心快乐的状况,没想到,有这么恶劣的环境,受了伤竟还被轻忽!
如果当下就好好处理,不要拖到今天,或许就不会变得这么严重!
“医生说很危险吗?被蜂螫有严重到这样吗?”她不解地质疑,刚刚他电话里说得很吓人,好像要毒发身亡似的,可后来她想想,他讲得很含糊,她不该那么快就自己吓自己。
虎师父心虚地将视线瞟到别处,避开她红通通的眼睛,又开始半事实半夸张地掰了。“外国的蜜蜂和蚊子比较毒咩,他血压和白血球都飘高,医生说情况不乐观,而且他那个手哦,医生说再慢一点点就会变成蜂窝性组织炎,肉就要挖掉了!”
他讲得那么血腥,连奕霏不禁捂住了唇,不敢相信地缓缓摇头。
“我要进去看他。”她没有勇气再问再听了,看见病房已到,她急着要进去。
“连小姐。”虎师父唤住她,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续道。“尔杰是真的很爱你啦,你看他那么开朗的人,这阵子都闷闷不乐耶,现在他伤得那么严重,你就不要再拗下去了,人生苦短,相爱很难得,要珍惜嘛。”
连奕霏看了他一眼,沉重地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
第9章(2)
病房里,相尔杰身穿蓝色病患服,手上吊着点滴,面容憔悴、满是胡渣地侧躺在病床上。
空调放送,医疗仪器规律的响着,阻隔了外头的杂音,这里头宁静得仿佛与外界隔绝。
连奕霏从没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模样,看得不禁心颤,旋即放轻脚步走近病床,从病服敞开的后方觑见他背部的状况,同时发现他侧躺是因为整个背部大面积的红肿,左手前臂腕部处也包裹着纱布。
怎么被叮成这样?他一定很难受吧?才稍止的眼泪,又倏地无声滑落。
想像他一个人苦苦忍受,忍耐了一天,熬回了台湾才就医,她实在心疼得无以复加。
如果可以,她真想抱住他,给他安慰!
“尔杰,我来了……”她在病床旁的椅子落坐,轻轻牵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柔声低诉,希望他能醒来。“你听得到我吗?我是小霏啊……我来陪你,你快醒醒……”
见他双眼紧闭,没有反应,连奕霏的不安自动高涨,不由得嘤嘤啜泣了起来。
昨天就受伤了,怎么不打电话跟她说?
是因为最近她的态度让他觉得疏远了,抑或是让他误以为她没那么爱他了,所以才没有及时给她打电话吗?
她弯身,脸颊靠上他的大掌,眼泪扑簌簌地掉个不停。
“尔杰,你不要对我失望,我不是不爱你,我就是因为太爱你了,才要调整自己啊,不然,太多的爱,会让彼此都窒息的……”她喃喃低诉,对他的爱与心疼占满胸臆与思绪,没有留意到病床上的男人已幽幽醒转。
“你赶快醒来,不要被小小的蜜蜂和蚊子打倒了,我还等着你跟我办婚礼耶……要是失去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愈讲愈后悔,觉得不该把婚事延后。“都是我不好,不该把婚事延后,不然的话,现在也不会有这个行程……”
算算时间,过几天就是他们俩结婚的日子,如果当初如期进行,制作单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安排这个企划,就是因为她取消了,多出了空档,制作单位才会这样安排的!
她抬起头来,定定瞧着他脸庞,巴巴地希望他睁开眼睛看她,可他还是没有醒过来,令她愈来愈心慌。
难道真的如虎师父所说,情况不乐观?
不行啊,他们还要结婚、还要牵手走一辈子,他怎么能先离开?
“相尔杰,你快醒来,否则我不原谅你哦!”倾吐情话没用,她改而连名带姓地威胁,可依然无效,她又换个法子,温情诱惑。“你如果现在醒来,我就跟你回家去,回我们的家,一辈子也不离开……”
“好啊。”沙哑嗓音蓦地回应。
连奕霏杏眸圆瞠,疑惑地看着那明明睡着,却有声音回应的脸庞。
是他回答的吧?可是怎么眼睛还闭着呢?
“尔杰?尔杰?”她一边低唤,一边用指尖戳戳他脸颊、点点他鼻尖,最后还扯扯他嘴角。“尔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