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宋公子收钱了。”她从怀里掏出两千两,是上回帮孙老爷办事的银子,她没给姥姥,扣掉捐出去的一千两,剩下的全收在空间里。
突然看见两千两银票,姥姥惊得连话都讲不出来了,这辈子……不、上辈子、上上辈子……她可能好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孙女儿给人家看风水就能赚这么多钱?
把这么多的钱往外推,对不起陆家、也对不起她的人生,只是……咬牙、挣扎……她硬把银票推到予菲面前,逼着自己把头转向窗外,大口吸气、大口喘气,这绝对是她的人生中最痛苦的抉择。
“拿、拿去、去还……”
见姥姥痛苦的模样,予菲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姥姥肉痛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可没良心的孙女竟捧着肚子笑得那么畅意?
这个不孝子孙,不知道她家姥姥心如刀割吗?
予菲抱住姥姥,把头靠在她身上,道:“姥姥,钱还不回去了,人家是承恩侯世子,要是我出尔反尔,一个不高兴,顺手把我的命给收了,我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哭呢。”
“这么严重?要是早知道……你怎就那么大胆子,敢跟人家收钱?”
“我这不是不懂吗?他可是我碰到的第一个世子爷,要不,姥姥以前碰过世子爷吗?”
“你当世子爷是桃子啊,风一吹就掉下好几个?”姥姥瞪她一眼,眼泪还挂在颊边。
予菲心软了,环住姥姥的腰间,道:“姥姥别担心,我为自己卜上一卦,说此行风调雨顺、百虫不生,肯定会顺顺利利挣不少银子回来。”
“你当种稻子呢,还风调雨顺、百虫不生。”
“姥姥,如果爹爹一切顺利,日后自然不会留在这个小渔村,到时不论是外放或留京,都需要大把银子买田地买屋宅,另外,我心里还挂着件事呢。”
“有大人在呢,你一个小丫头心里挂什么事?”
“我想帮爹爹再娶房媳妇,咱们陆家的子嗣不能断。”
这话说进姥姥心坎里,是啊,老陆家的子嗣万万不能断。
岳云芃连睡着都带着笑,因为他的小师妹……很可爱。
真的很可爱啊,说着奇怪的话,却句句都能勾动他的心,前世的她没有这辈子可爱。
那天他又去找她,贪财的她居然把万两银票交到他手上,说:“契约取消。”
他问:“为什么?”
她摇头。
“为什么不说?”
她深吸气,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回答。“看透一个人,不说,是一种聪明。看清一事,不说,是一种态度。”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晃。“朋友是世上最奇怪的词,得些名利、朋友全来了,咳嗽声、朋友全都散了,交朋友,宜随缘不宜强求。”
“你觉得我交你这个朋友是强求?”
她大翻白眼,心底肯定想,废话,用万两银子买来的友谊难道不是强求?
他又道:“和我在一起,你不会吃亏。”
她摇摇头,莫测高深地说:“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会有什么样的人生。和勤奋的人在一起不会懒惰,和积极的人在一起不会消沉,和智者同行会不同凡响,和高人为伍会登上巅峰……”
他立刻接话。“恭喜恭喜,高人恰恰在此。”
她缓慢摇头,回答,“和皇子在一起……”她啧啧两声,继续摇头。
“和皇子在一起怎么啦?”
“会死无葬身之地。”
“谁告诉你的?别胡说。”
“皇位诱人,天家无亲情,为那把龙椅,兄弟、父子、夫妻一个个粉墨登场,大演武戏,连对亲人下手都不留情,何况对我们这种平凡贱民,所以珍爱生命、远离皇子。”她再度朝他摇摇头,丢下银票就往外走。
是欧阳曜对她说过什么?可他一个偏远地区的武夫怎能知道宫中大事?
他冲出门一把拉住她,铁了心道:“你喜欢也罢、不高兴也罢,你这个师妹,我要定了。”
她噘噘嘴、皱皱鼻子、顺顺头发……做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小动作之后,嫣然一笑道:“你这个师兄,我不要定了。”
他还陷在她的笑容里,她就从他掌心溜走。
不过,不怕的,他是师兄,更是二皇子,他有的是本事娶她为妻。
忽地,挂在床边的风铃声响,那是鬼差与他约定的暗号。
皱眉,岳云芃坐起身,盘腿打坐,双手在腹间交叠,咒语从唇间缓缓溢出……
走过黑暗的甬道,哭声、叫喊声不断地冲击着耳膜,岳云芃听而不闻,阔步向前行。
走到终点,门上挂着匾额,上头写着“阎王殿”。
他走进去,里头的人忙成一团,一场战役,郑国灭,无数亡灵急待处理,阎王翻着生死簿一一细阅。
“你来了?坐一下吧!”阎王对他招招手。
岳云芃挑了个位置坐下来,一个鬼役送上一盏茶,他端起杯子,暗黑色的茶水,味道不差,但颜色看了就教人不喜,即使已经来往阴间数百年……也许是待在阳间的时间较长,他对于地府的阴冷仍然不习惯。
他仰头将茶一饮而尽,不久后胸腹间暖意上升,通体舒畅。
工作告一个段落,阎王合上生死簿,走到他对面坐下。“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
“请说。”
“你父皇的寿命原本只剩下两年,但今年大涝,他不顾百官强烈反对,启用良臣,还赐予尚方宝剑,并将国库掏尽,拯救了七千三百六十五条无辜性命。虽然这场战事导至两千三百七十二人死亡,但加加减减,这笔功劳足以让他的寿命再延长十年,你觉得如何?”
“这种事为什么要找我讨论?”
“当初让你附身在岳云芃身上时,我就告诉你,皇帝尚有七年岁寿,七年后改朝换代,你才有机会当皇帝,既然要延他十年岁寿,自然要知会你一声。”
“无妨。”当皇帝本来就不是他所欲。
“既然你同意,那这件事就说定了。”
“可以。”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我找到许娇的魂魄了。”
微哂,岳云芃道:“我也找到了。”
“你找到她?不可能啊。”
“为什么不可能?”
“如果你找到她,她的魂魄怎么还会四处飘荡,不知何去何从?”
“魂魄?你的意思是,她死了?”
“没错,她这世投胎,活到十四岁又死去,事情已经过了大半年,鬼差在执行任务时遇见她,本来要拉她回地府,但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法,竟然逃了。”
鬼差回到地府立刻写认错单,准备接受惩罚,要不是他行事谨慎,把事情经过从头再看一遍,还不晓得岳云芃找了数百年的人竟然滞留在人间。
唉,他容易吗?每天要处里的亡魂那么多,一个疏忽就漏掉了。
师妹已死?心一沉……所以陆予菲真的不是他的师妹?岳云芃沉声问:“许娇逃到什么地方?”
说到这个,阎王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
“怎么了?”
“寻到她的鬼差资历尚浅,没弄明白她往哪个方向逃……这是坏消息,不过好消息是,她想起当许娇时的事,记忆恢复,迫不及待想返回人间寻找乔……”
阎王话未竟,岳云芃就大怒一拍桌子,她仍对大师兄心心念念,枉他寻她千百年!
“别气别气,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回阳间之后可以想办法召回她的魂魄,两个人面对面把话说清楚。这些年你过得也够辛苦了,等把话说清楚之后就可以考虑回来,咱们把契约撕掉,看在你帮地府办那么多差事的分上,我保证下辈子让你投个好胎,再请月老给你牵条红线,让你一辈子过得幸福美满。”
岳云芃凝着眉目,半句话不说。
阎王干笑两声,道:“丑话说在前头,召魂的法术很多,你千万不可以用那等伤天害理、伤人性命的。”
岳云芃轻哼,不再理会他,抬脚就走。
他的心很乱,乱到他快搞不清楚自己。找到师妹应该是很高兴的事,这几百年来,他满心满眼只存着这件事,可为什么……心里有股严重的失落感?
第十章 上京展长才(1)
王叔和两个儿子,一人提着两个木桶,桶子里装满珠贝,王婶则拿着帐本跟在他们身后进屋。
予菲已经把开蚌的工具备妥,通常珍珠得养上两三年,但她的珍珠还养不到一年,她不确定能长多大,只能挑最早一批种下珠核的来开。
“小姐,刚刚我们下塘取珠贝,发现生了不少小贝壳,架子上都快装不下了,要不要多盖几软鱼塘来养?”王叔兴冲冲地说。
他养鱼虾贝类养出心得来了,拿它们当儿子养,尽心得很,发现它们长得好,比谁都开心。
“物多价贱,当初我不晓得能不能养得活,不敢闹太大,因此池子里只摆上十来个架子,我想挪一挪,应该可以再摆上二、三十个V型架,这两天王叔去一趟城里,让张铁匠再打几个架子。”如果不是准备上京,她还打算多买几块地,扩展养殖业。
“我明天就去。”
“小姐,这是这个月的帐本,您看看。”王婶把帐簿递过来。
自从王婶来了,予菲就把帐本交给她,她是个实诚人,每一笔收入开支都记得清清楚楚。
“咱们的鱼锻长得好,原本契约里定下每天供应二十斤的,但我算了算,即使每天供三十斤也够,小姐,要不要考虑考虑?”
“这事王婶作主,往后家里的事还要仰仗王叔王婶多看.顾。”
王叔一脸老实,笑道:“这是自然,要不是主子庇护,我们一家子都不晓得要沦落到哪儿去。”
想当初恶官当道,幸得欧阳公子相助,才能在这里过上好日子。他们书读得少,但受人点滴、涌泉相报的道理还是懂的。
“我有一件事情想同姑娘商量。”王婶忖度片刻方才开口。
“有什么事尽管说。”
“家里养的鸡鸭下太多蛋,怕放坏了,前几天老夫人把鸭蛋全腌成咸蛋,我拿了一瓮咸蛋、一篮鸡蛋给周掌柜,周掌柜很喜欢,说咱们的蛋比别人家的多了股香味,还让我们以后有多的就往亿客居送。我想了想,要不后院多养几窝鸡来下蛋,小姐觉得如何?”
予菲颇为讶异,香味儿?真假?
平时她偶尔会往家里鸡鸭喝的水里加几滴灵泉,也没别的想法,就指望别生鸡瘟,没想到竟然有别的效果。
不过就算香味是真的,大概也只有周逸夫那种饕客的嘴巴才嚐得出差别。
予菲没想到的事,王婶想到了,果然不辜负她的面相,她必定会是个成功的商人。
“小姐,我家两个愣头小子闲着就去掏蚯蚓虫子,咱们家的鸡鸭不但比旁人家的肥,还常生出双黄蛋呢,再买几窝鸡回来养,肯定可以照看得很好。”
王叔得意洋洋地拍拍自家儿子的后脑杓,那力道……果然是亲生的,如果是别人的种,大概脑浆都被拍出来了。
予菲心想,也好,就让他以为是自家儿子的本事吧。
沉吟片刻,她对王大郎和王二郎道:“如果再养个一、两千只鸡、鸭、鹅,你们可以吗?”
啥?本来只打算多弄上几十只,小姐会不会……太看好他们?
王二郎有点退缩,王大郎却挺直胸背道:“小姐,我可以,我还会养蚯蚓,只要有足够的蚯蚓,不怕生不出双黄蛋。”
长子肖母,他不但面相与母亲相似,连眼神都与王婶一模一样,莫欺少年穷,指的就是这种人,他将来必有大作为。
“很好。”予菲对王婶说:“既然要做就做大,不如我们再买上几十亩地、种点草、盖上鸡窝,往后不仅是蛋,也卖禽肉。明天王叔要去寻张铁匠,王婶杀一两只鸡鸭让王叔顺道送过去给周掌柜嚐嚐,看他怎么说。”
“好,我明天一大早就杀。”王婶心里盘算着,要挑两只最肥的,这门生意她非得替小姐争取到手。
“我最近就要上京,家里的事恐怕照顾不到,只能麻烦王叔、王婶了。”
“这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
予菲从匣子里掏出两百两交给王婶。“买地、盖鸡舍的事,王叔、王婶作主就好,如果忙不过来,就到域里再买几个下人回来,往后日子长得很,千万不要让自己太辛苦。”
看着银票,王婶有些激动,她没想到到小姐竟这样看重他们。
见状,予菲又道:“我打算从利润里面提出两成给你们……”
话没说完,王婶急急推辞。“不行,这是小姐……”
“别跟我客气,如果你们不收下这笔利润,我反而会怀疑你们对这件事不上心。我人在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难道要我一天到晚把心挂在家里,担心你们有没有尽力?”
“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这就是了,努力的人没有得到好处,以后谁还要尽心?收下吧,往后需要你们作主的事情还很多。这只是开始,如果王叔王婶做得够好,也许咱们还要到别处开更多的养殖场。所以你们别同我客气,与其花心思推让这两成利,不如想办法赚更多的钱,这样子你们好、我更好,是不是?”
更多的养殖场?光是想像一两千只鸡鸭,王二郎都觉得头昏了,要是几千几万只……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们真的可以吗?
他转头看着哥哥熠熠的目光与爹爹兴奋的嘴角,他们家能再度翻身?
“明白了,我会把这事儿当成自己的事业做。”
王婶手里攒紧两张百两银票,彷佛又有了底气,就像当年……
她是富商的独生女,父亲手把手教会她做生意,她本该锦衣玉食过一生的,没想到爹被恶官害死,家产被夺,若不是王哥哥把她从人牙子手中救出来,她如今恐怕要过那皮肉生活。
现在小姐给了她一线机会,她会牢牢攒住,会想尽办法往上爬,终有一天,她会将那些对不起她的人狼狠踩在脚底下。
“这就对了。好啦,你们下去休息吧。”
王叔一家离开,予菲从水桶里榜起金唇贝。
真的呢,灵泉很厉害,这珠贝比起她刚捞起时整整大了一倍有余,别说新生的小珠贝,光是这些老蚌都快没地方摆了吧。
把珠贝放在架子上,予菲闭起眼睛,在心里默念,但愿能够有个好收成。
固定好珠贝,拿出工具将畔壳打开两公分左右,再用特制的小杓子将珍珠挖出来。
予菲呼吸一滞,抚着胸口,按捺下狂跳不止的心脏。
天……那珍珠十分圆润,直径竟然超过一公分,在铁盘子里滚动,金黄色的炫目光芒闪了她的眼。
脑袋当机了,里头只剩下四个字——价值连城。
天!她真的要发大财了,上次那颗连半公分都不到,还是椭圆形的,就卖了一百两,这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