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霙脸上的血色都回来了,整个胀得通红。“因为……我不好意思说,我再怎么学也学不来你要的知书达礼,我只是个酿酒人家的女儿,琴棋书画连碰都没碰过,你要的那些条件,我没有一项符合的。”
“我有说过这些话吗?”觑着她满脸困窘的小脸,严介谦讶异地问。
她瞠大眸子。“当然有,你怎么连自个儿说过什么话都忘了。”这样一来,好像自己是个笨蛋似的。
严介谦的确不记得了,但她却如此在意他说过的每句话,还牢牢地放在心里,原来她是这么的喜欢他……
被如此深深的爱慕着,严介谦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满足感,以及男性的得意……
直到此刻,严介谦才用另一种角度来看待她,一种男人看女人的眼光……真是奇怪,他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看着她……
“你、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乔霙清了清喉咙,面色依然泛红。“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把它通通忘了吧,我们还是像过去那样就好。”
“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喜欢?”严介谦瞅着她故作不在乎的笑脸,觉得她真的傻得可以、又笨透了,为了救他连命都不要,说不感动是假的。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原因,真要说的话,就是每回看你要扛起这么多的责任,又要把亲人照顾得面面俱到,承受比别人还大的压力,可是你不但没有抱怨,还都办到了,除了对我很坏之外,其他都很好,所以要是谁敢说你的不是,我会打他的头。”她很护短地说。
他笑咳一声。“你真的很怪……”
“老是说我怪,到底哪里怪了?”乔霙闷闷地喃道。
在这世上大概找不到能像她这样愿意为他拚命的姑娘了,而且他们两家彼此熟悉,总比娶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子来得好,把她归纳到自己的人生计划当中,也变得理所当然了。
这么一想,娶她的念头也就更强了。
不是因为他用嘴哺喂过药给她,或是看过她的身子,而是因为想要娶她,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来不曾依循过自己的本能,总是先衡量过彼此的利益得失,会不会有冲突和利害关系,再来做详细的计划,而娶乔霙为妻,并不会从中得到多少好处,但是就想纵容自己一次,不想考虑、设想太多。
“我有件事要跟乔大哥他们谈,你好好休息……”
乔霙紧张地瞠眸。“你要跟他们谈什么是我不能听到的?现在我二哥正在气头上,你不要去找他,会挨骂的。”
“被骂也是应该的。”因为他让她受伤了。
她掀开被子,试图下床阻止。“你还是先回去,等我二哥气消了再说……啊……”两腿居然一点力气也没有,直接往前仆倒,膝盖撞到坚硬的地面,痛得她眼角都飙出泪来。
“你在做什么?”严介谦很无奈地又踅回来,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我二哥很唠叨的,凶起来又很可怕,你不要去……”抬起小脸,才发现两人站得很近,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他面对面,看着他深墨般的瞳眸和俊逸的脸庞,连呼吸都能感受到,小脸不禁红了,羞窘地推开他。“我……哇……”
严介谦见她站立不稳地往后仰,伸出手臂,想抱住她,结果两人一起跌在床上,姿势有些暧昧。“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好好的当个病人?”
“我……”乔霙羞红了脸。“对不起。”
他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柔软身躯,目光羞涩,轻咬着下唇,脑海中顿时浮现为了帮她包扎伤口,不得不解去她的衣裳,曾经瞥见的大片雪白肌肤,和裹在肚兜内的隆起,身躯倏地绷紧……
“你们在做什么?”在外头等很久的乔二还不见严介谦出来,不太放心的进来查看,却撞见这一幕。“你敢对我家小妹……”
“二哥,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乔霙面红耳斥地叫道。
严介谦直起身躯,也顺势让乔霙坐起来,这才转身面对护妹心切的乔二。“乔二哥,这件事我正想跟你和乔大哥谈,过两天会差媒婆来府上正式提亲,再选个黄道吉日下聘。”
“什么?”乔二怔怔地问。“你、你要娶乔霙?”
乔霙张大了小嘴,然后挖挖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她在作梦吗?这是只有在梦中才出现过的场景……
他要娶她!
一颗心狂跳着,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这几天我认真想过,在来这儿之前也已经跟爹娘提了,他们喜欢乔霙,把她当作亲生女儿,自然也赞成这门亲事,这点你们不用担心。”严介谦是个既然决定,就会马上付诸行动的人。“严家不会亏待乔霙,所以希望你们答应。”
“为什么这么突然?”乔二不太相信他的真心。“你不是讨厌她……”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她。”严介谦沉声反驳。
“你不要因为她替你挨了一刀,感到愧疚才要娶她……”
他脸色一整。“我没有这么想。”
“那么是为什么?”乔二继续质问。
“二哥!”乔霙有些急了,虽然是自个儿的二哥,但也不希望他这样逼问喜欢的人。
乔二瞪了妹妹一眼,真是女大不中留,人家都还没正式提亲,一颗心早就跑到对方那里去了。“你给我闭嘴!”
她乖乖地合上小嘴。
“我们到外头谈好了。”严介谦知道要说服他不容易,但他自有办法。“也听听乔大哥的意见,不管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乔霙看着他们走出房门,真想跟出去,听听看他们说些什么。
“我不是在作梦吧……”说着便用力捏了下自己的脸颊,果然会痛。“不是梦……他真的说要娶我……”
她整个人飘飘然的,像是要飞上了天,活着果然有好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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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媒婆果然来了,遵照礼俗,女方同意婚事,便交出庚帖,回去之后合八字,又选了个吉日,派了男方代表,也就是严府管事前来下聘,俗称“过定”,聘礼到了女方家,要焚香祭告祖先,并附回礼,才算完聘。
一大清早,乔霙蹑手蹑脚地穿过长廊,希望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出门,自从订下亲事,她就像被软禁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她好想见严介谦一面,想跟他说说话,才不想管什么礼俗。
“小妹?”前两天才从外地回来的乔三呵欠打了一半,见到她的女装打扮,两颗眼珠子差点滚出来。“你……你真是小妹吗?”
“我又不是怪物,穿这样很难看吗?”乔霙羞恼地低嚷。
“不难看,不难看,原来我们小妹真的长大了,眼看再一个月就要嫁人了,三哥真的好欣慰。”他抚着胸口,夸张地感叹。
其实她穿这样也满别扭的,从小到大几乎不曾穿过,可是真的很想让严介谦看一眼,得到他的赞美,就算只是个惊艳的眼神也好。
“真的不难看?”头发还是偷偷跑去拜托厨娘帮她梳的,连衣裳也是请她去买,连自己看了都很不习惯,但是她会忍耐。
乔三上下打量一下,虽然没有姑娘家那般的柔美,但别有另一种风情。“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说着便折回房内,出来时掌中躺着一支样式简单典雅的碧玉发簪。“这是娘生前最喜欢的,她要我好好的保管,要是哪一天你要嫁人了,就把它交给你。”
“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件事?”她让兄长将发簪插在髻上。
他左右审视,才满意地点点头。“那时你才多大,怎么会记得……真是好看,好好的去迷死我那个未来妹婿。”
“三哥怎么知道我要去找他?”乔霙带着女儿娇态地问。
乔三哈哈一笑。“你打小就爱跟着介谦,每次他要赶你回家,你就赖在地上大哭大闹,严伯母还曾经开玩笑地说,不如留下来当他们家的媳妇儿好了,想不到你真的要嫁给他了。”
“我都不记得了。”她怪不好意思的。
“小妹,你真的这么想嫁给他?”乔三只想知道她的心意。
“嗯,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我想嫁给他,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个好妻子,不过我会很努力,让他不后悔娶我。”三位兄长当中,只有这个三哥会纵容她,不会管东管西,还会带着自己去干坏事,像是去妓院参观,或是打架,加上彼此年纪相近,比起大哥和二哥,更能说些心里话,因此没有半点隐瞒。
“那就好。”乔三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拍拍她的肩。“快去吧!要是又让二哥看到了,准又念个没完,毕竟你现在身分不同,可不能像过去那样到处乱跑,尤其是还没进门就老往未来的夫家跑,会被人说闲话的。”
乔霙笑逐颜开地挥别了兄长,只想着快点见到喜欢的人,期待着能携手共度所有的喜怒哀乐,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来到了严府,门房先被她的打扮吓得目瞪口呆。
“干么一副见到鬼的表情?你们家介谦少爷出门了吗?”真是太不给面子了,至少嘴巴别张那么大。
门房这才大梦初醒。“是,介谦少爷还没出门。”
“那我进去找他——”她才说到这里,老远地就看见要找的人正往大门的方向走来,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他看到她的打扮会是什么表情,她可是特意打扮过,还抹了点脂粉,只要能博得他的注意,让他另眼相看,什么都愿意尝试。
严介谦也在这时看见她,脚步一顿,怔怔地看了好久,好像第一次见到她,只见她眼儿弯弯、嘴儿翘翘,英气中带着几分娇美,颠覆了他脑中多年的印象,黑色的瞳眸内闪过疑似欣赏的亮光。
“如何?”乔霙看了他的反应乐在心里。
“怎么突然打扮成这样?”他回过神来,轻咳地问。
她瞄他一眼。“不好看吗?”
“不好看。”严介谦不习惯说真心话。
“小气!”她鼓颊抱怨,夸一下会死喔。“我总要穿惯这种衣裳,要不然等我们……等我们成亲之后再来适应就太迟了。”说到“成亲”两个字,她脸就发烫了。
严介谦用眼角睨着她羞涩的小脸,竟难以自已的心动了。认识这么久,直到今天才觉得……她真可爱。
“咳咳。”小厮很杀风景的出了点声音。
他拉回思绪,将双手背在身后,免得想去摸摸她红红的小脸。“我要去葫芦巷找袁老怪,要不要跟?”
“当然要。”乔霙笑得更灿爝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这么说,不是要她别碍手碍脚,而是希望她跟在身边。“我就是来问你到底情形怎么样?他是不是还在故意刁难你?”
“这阵子我每天都去,不过都没见到他。”如果是为了测试他的耐心,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乔霙两手插腰,气得跳脚。“真是可恶!他酒都喝了,还答应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会儿居然躲起来避不见面,非臭骂他一顿不可。”
坐上等在外头的马车,车轮慢慢转动。
“他真的这么说?”他问。
“嗯,他亲口答应的。”她用力颔首。
闻言,严介谦敛眉沉思。“那么他是临时有事必须暂时离开……”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看他专心在想事情的模样,乔霙心下暗忖,见他眉头总是习惯性的蹙拢,睫毛半掩,他原本就长得好看,这时候更具魅力。
这个男人将是她的夫婿……要与她共度一生……
似乎感应到她的凝视,严介谦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一眼。“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看了这么多年,都不腻吗?”
“因为好看嘛。”她小声地娇嗔。
严介谦胸口一荡。“我是不是要谢谢你的赞美?”
“你也可以夸我两句,这样就扯平了。”乔霙笑吟吟地等待。
“不要。”他轻哼一声。
“小气!”
“敢骂我?”严介谦假装板起俊脸低喝。“等你进门之后,我要好好地教训一番,让你以后乖顺一点。”
乔霙一点都不怕,还笑到肚子都痛了,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剧烈震动——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跌进男性的胸怀中,一脸窘迫,挣扎着想起身,头顶却传来低哑的嗓音——
“不要动!”
乔霙倚在他胸膛上,真的不敢乱动。
“我有很多事要忙,成亲之后,没办法花太多时间陪你……”严介谦环着她柔软的身子,觉得有些事必须让她知道。
“嗯。”她在他胸前用力点头。“我明白你的责任,不用担心我,你没空陪我,但是我可以去陪你,只要你别嫌我烦就好。”
“我被你缠了这么多年,似乎也麻痹了。”严介谦低低地笑着。
“什么意思?你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才对。”乔霙不满地抗议。
“是,我很感动。”他朗声大笑着。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她嘟起嘴,仰头瞪他。
看着那张气嘟嘟的嫣红小嘴,严介谦目光转浓,身躯也跟着绷紧,俯下俊脸,把自个儿的嘴唇覆上……
乔霙傻呼呼地看着他放大的俊脸,那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感觉着他在唇上轻啄着,让她心痒痒的,连脚趾头都蜷曲了。
“原来亲吻是这样……”她叹息了。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样子?”他眯眼瞪她。
“还不是上回我三哥偷偷带我去妓院,我有看到……总觉得很恶心,可是你亲我就不觉得。”乔霙在男女情事上还很天真。
严介谦真的很无力,有哪个做兄长的会带妹妹去那种地方。“以后不准去,就算是你三哥找你也不可以。”
“那你再亲我一下。”她意犹未尽地说。
“不要。”
“再一次就好。”她眼巴巴地嚷着。
“这位姑娘,你到底知不知羞?”他噙着笑意闪躲,不想让她得逞了。
“是你自个儿小气……”
这时马车停了,小厮在外头说已经到葫芦巷,她才赶快坐正,用手扇了扇脸,把热气扇掉。
“下去吧。”严介谦深吸口气,压下体内的蠢蠢欲动。
乔霙也跟着他跳下马车。“要是袁老怪今天也不在怎么办?”
“明天再来,除非他都不回这里。”还有时间,所以他愿意继续奉陪,看袁老怪打算考验自己多久。
当他们来到袁老怪的家门前,出乎意料的见到他已经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来得真慢。”
“袁老怪,你说话不算话,居然故意躲起来。”她指着他的鼻子说。
袁老怪捻了捻胡子,可不承认有这么回事。“我只是出去玩个几天,哪有躲起来,听街坊邻居说你这小子每天都来,看起来确实有很大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