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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净黑心货 page 11 作者:乔宁

  “原韶,我已经警告过你。”封以扬凛阵一扬,寒气逼人。

  “这么大的日子,怎么没看见表嫂?”何原韶讪讪的笑着。

  “表哥,你可不能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人家可是明媒正娶的元配,好歹也该让她出来,当着众人的面,让紫鸳按着规矩,跪下来奉一杯茶。”

  紫鸳正巧走近,听见何原韶这席话,目光微微一黯,但挂在面上的盈盈浅笑却不曾收起。

  “少主,娘让我过来叮嘱一声,吉时就快到了。”紫鸳含情脉脉的望向封以扬,一向落落大方的态度也添了一丝娇羞。

  按照西凉国的嫁娶规矩,纳妾虽不必拜堂,但是吉时一到,丈夫得亲自牵着新入门的妾室进新房,以示相互尊重与恩爱。

  虽说男女有别,西凉国的民风并不时兴男尊女卑这一套,即便是为人妾室,嫁娶礼仪仍是明律规定,夫家不得任意轻贱,须以礼相待之。

  封以扬置若罔闻的低垂眉眼,兀自替自己斟了一杯合欢花酒,修长大手持着雕满如意吉祥花纹的金杯,浅尝不语。

  紫鸳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妆点得明媚动人的脸蛋,仍然悬着婉约得体的浅笑。

  “少主……”

  “都已经是夫妻了,你怎么还喊他少主?”何原韶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故意调侃起想打圆场的紫鸳。

  “紫鸳只是少主的妾室,并非正妻,不敢逾矩。”紫鸳说这话时,目光幽幽地瞅了面色漠然的封以扬一眼,语气有些酸楚。

  “表哥,虽然是纳妾,你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啊。”何原韶戏谑笑道。

  “原韶,你要是再说一句,就立刻从我面前滚出去。”封以扬恼极,握紧了手中的金杯,香气浓郁的合欢花酒溅上手背与袖口。

  何原韶目光一扬,瞥见不远处,正穿越过宽广前院的华敏,他笑了笑,“表哥,我就再说一句,等我说完,即刻就滚。”

  封以扬额上的青筋隐隐抽动,那眯成两道冷锐锋芒的金色眸光,似在估量着怎么将何原韶撕成碎片。

  “我说表哥你也太不近人情,只顾着纳妾,全然没顾虑到表嫂的心情。常言道,夫妻是前世相欠债,这世才会共结连理。原本我还不大信,不过现在看到表嫂一副准备索命讨债的样子,我不信也不行。”语毕,何原韶哈哈大笑,仰头举杯,一饮而尽。

  封以扬眉目一凛,撇过俊脸,眸光对上已经奔入大厅的华敏,见她脸色异常苍白,眼眶与鼻头俱是泛红,胸口一个抽紧,即刻丢下金杯,起身相迎。

  “敏敏?”按捺下心中的急躁,封以扬牵起一抹寻常在她面前露出的温雅

  笑容,态度判若两人,一旁的紫鸳咬唇垂眸,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华敏冷眼望着他面上那抹笑,凝结雾气的阵光,仔细端详起那张俊丽脸靥。

  封以扬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异状,心中一紧,想伸手轻抚她的脸,却被她一个反手用力挥开。

  “别碰我。”华敏仰高湿透的水眸,咬紧泛白的下唇,眼神充满委屈与怒气。

  “表嫂莫不是为了表哥纳妾一事而发怒?”何原韶不忘掺一脚。

  “敏敏,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封以扬一记冷眼赏给何原韶,望向华敏时,却是满眼温柔。

  “是,我是不舒服,从头到脚都不舒服。”华敏冷冷的说道。

  “苏总管,找大夫过来。”封以扬即刻发令。

  “不必了!”华敏极恼的低斥。“我的病,就是请来最高明的大夫也医治不好。”

  “敏敏,你究竟怎么了?”封以扬的语气依然轻柔。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华敏直勾匀的望入那双鎏金似的美眸,心口不可抑制的发颠,双手抓紧了身子两侧的衣裙。

  是他吗?会是他吗?如果不是他呢?无数的矛盾与困惑在她脑中盘旋,一想到也有可能一切只是巧合,她的心就缩得好紧,恐惧着答案会是否定的。

  “敏敏?”封以扬试探性的轻握住她的手,这回她没甩开。

  “我想问你,你最喜欢什么花?”她瞬也不瞬地凝视他。

  封以扬呼吸一窒。

  耳边所有声响,在这一刹那,归于寂静。

  俊美面庞上高悬的温雅笑容,像是一片无形的面具,缓缓自他脸上剥落。

  她终究还是发觉了?否则她不会这样问,更不会不顾众人在场,直奔到他面前逼问。

  因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她心生排斥和厌恶,所以才急着找他要答案?

  封以扬的胸口被一股浓浓的涩然包围,性子高傲的他,已经狠尝过一次被她拒绝的滋味,想不到换副身躯,变成另一个人,同样要再尝一次。

  “封以扬,我在问你话,你耳背了?”华敏故意模仿起陆雅清跋扈的口吻。

  “少夫人,你不能这样跟少主说话,这可是有失规矩。”紫鸳站上前,温声提醒。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谁都别来插嘴!”华敏气疯了,没在管那人是谁,满脸怒容的瞪了紫鸳一眼。

  这个举动在众人看来,只以为是她这个正妻打翻醋桶,所以想大闹今晚的喜事。

  她这一吼,也像极了是在给紫鸳下马威,树立正妻的威严与地位,落在旁人眼中,自然认为她是在给紫鸳难堪。

  饶是紫鸳再如何识大体,面对这等场面,不禁抿起嘴唇,神情有丝狼狈的别开脸。

  华敏哪里还管得着这么多,她转正眸光,直直瞅着封以扬,嗓音有些颤抖的再问一次。

  “我问你,你最喜欢什么花?”问这话时,她脑中一片空白,眼前飞掠过无数次陆雅清扬起下巴,对她发号施令,或是挑着眉,冷嘲热讽的可恶模样。

  封以扬沉默着,金褐色眸子像是两片金色汪洋,注满了恼恨与失望。

  她果真发现了。她是怎么发现的?他应该承认吗?

  “如果你不希望我现在转身就走的话,请你老实回答我。”见他迟迟不肯回应,她急了,恼了,索性撂下狠话。

  封以扬缩了缩喉头,闭起眼眸,沉哑着嗓音说道:“我最喜欢茶花。”

  “你……是陆雅清吗?”华敏瞪着他,呼吸越来越喘,额上的汗水一颗颗滑落。

  第7章(2)

  攒住她粉拳的大掌蓦然松开,他扬眸,在她清澈似镜的双瞳中,看见俊脸僵青的自己。

  陆雅清,你真是够可悲的了。死而重生,却又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真是狼狈又可笑。

  一旦知道真相之后,敏敏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刚在心中落下,封以扬随即替自己感到讽刺。答案早已经清楚大白,他又何必多费心思去揣摹其他可能性?

  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推开他,逃之夭夭,一辈子躲起来,再也不见他这个人。

  “你不肯说实话吗?那我现在就走。”华敏整颗心像是被拧紧了,痛得快喘不过气。她只想快点知道封以扬究竟是不是“他”,其余的一点也不重要。

  封以扬握紧拳心,缓缓睁开金眸,与她急切的眸光在半空中相触。

  “陆雅清,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胆小鬼?”她学起陆雅清从前的语气嘲讽他。

  封以扬闻言,唇角不禁上扬,勾起一弯自嘲的弧度。

  他几时成了胆小鬼?大概是从他的灵魂在发生车祸的那一瞬间被弹出身体,并且飘荡了好几个月,最终明白自己再也见不到所有他心爱的人之后,才开始懂得懊悔,懂得何谓恐惧。

  “丁敏敏,你认出我了。你赢了。”封以扬别开溢满沉痛的金眸,恢复原来的冷嗤口吻,装出一副毫无所谓的姿态。

  即便再重生一回,即便是用着另一具躯壳,他的自尊依然不容许自己拉下脸,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变得狼狈。

  尽管在他内心深处,是多么恐惧着她可能转身离去的结果。

  用尽心机算计,百般伪装自己,将所有属于陆雅清的性子与面貌全都藏起,终究他还是没办法拥有她。

  他害怕她会从自己眼前消失,碍于自尊又不愿开口挽留……封以扬弧度优美的下颚抽紧,静等着华敏做出反应。

  真的是他!

  封以扬就是陆雅清!

  所有她以为是错觉的似曾相识,从他身上感觉到的陆雅清,全都是真的,不是她思念过度,更不是梦中的镜花水月。

  粉唇微微颤抖,华敏拚命咬唇,却忍不下即将脱口的哽咽,细弱的啜泣声慢慢逸出小嘴。

  大厅里没半个人听得懂他们的交谈,人人一头雾水的紧皱眉头,来回瞅着他们两人,脸上刻着大大的问号。

  这……究竟是演哪出啊?

  “想不到吧?”封以扬挑起修长的眉,故意端着一张冷脸,好掩饰此刻心中的不安。“我们居然又会在这里见面。”

  “你早就知道我是丁敏敏?”虽然心中早已有底,可华敏想听他亲口证实。

  “原本不敢肯定,所以我才会上青城见你。”他淡淡回道。

  即便换了容貌,即便她从头到脚变了个人,但是一个人的神韵与个性,习惯与喜好,只要灵魂未灭,必然不会更改。

  她微笑上扬的弧度,一谈到赚钱的事情,目光便会闪耀如星,算计着些什么的时候,会露出奸巧的甜笑。

  她的习性,她的喜好,她的兴趣,即便经历过死亡与重生,即便重生后的他,已经记不得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所有丁敏敏才会有的小动作,全都深深烙印在他记忆之中,想忘也忘不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华敏气得全身颤抖,眼底涌上浪潮。

  封以扬没答话,看似漠然高傲的垂睨着她,实则胸口已经纠结成一团,害怕失去她的恐惧,正一寸寸吞没着他。

  一次就够了!失去她一次,死过一次,所有的痛苦,尝过一次就够了!倘若不知原因、同样灵魂穿越到这个时空的她不能爱上他,还是一样讨厌他,执意推开他,上天又何必让他们在这个时空重逢?

  “你从头到尾都在伪装成另一个人,就为了骗我?”她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你自己太笨了,才会被我骗得团团转。”封以扬挑高优美的唇线,露出她熟悉的嘲讽神情。

  华敏眼眶发热,泪水汪汪的涌上来。她还以为,她永远也见不到这样高傲又欠揍的神情……

  蓦地,她想起这段日子里,他假扮成温柔谦和的封以扬,对她关怀备至,视如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对待着。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陆雅清心里还是惦记着她,还是念着她,喜欢着她。

  即便他的灵魂在另一个时空,成了另一个人,过着与从前不一样的生活,他还是一样没变。

  他始终是她熟悉的陆雅清。

  见华敏泪眼迷檬,封以扬心口一紧,却只能忍下想为她拭泪的冲动。她为什么哭?因为他骗了她?还是,知道她嫁的封以扬,原来是她最讨厌的陆雅清,感到难过气愤而哭?

  “以扬,你们没什么事吧?”封夫人忍不住插嘴,忧心忡忡地瞅着面色阴晦的儿子。

  菩萨保佑啊!那个身上找不到一样好的儿媳妇,要疯就自个儿疯,千万别把疯病传染给封家的金宝贝啊!

  “这是我们两个的事,与谁都无关。”封以扬冷淡的扫了众人一眼,警告意味浓厚。

  华敏吸吸鼻子,眨眨眼,这才想起自己毁了封以扬今晚的喜事,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聚集在他俩身上。

  慢着,封以扬纳妾……不就是陆雅清纳妾?

  “我们到外头单独谈话。”华敏心情复杂的瞅他一眼,兀自转身步出大厅。

  封以扬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心脏一记紧缩,脑中冷不防掠过那一日她用力推开他的胸膛,抗拒他进入她的生命,要他滚远一点的画面。

  她想说什么?又想要他滚出她的生命,远离她的世界?

  心高气傲的他,无论是死前或是重生后,这都是初次对自己即将踏出去的脚步感到犹豫。

  然而,当他看见,他梦寐渴求的人儿,从他的视线之内越走越远,一股无法掌握的恐慌霎时朝他席卷而来。

  “敏敏!”封以扬心中一慌,用着从未有过的急躁口吻大喊。

  真是够了!这种该死的恐惧感何时才会消失?!他真的弄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爱上他,欢然接受他!

  华敏心情太复杂,思绪像打结的毛线球混乱纠结,一心只沉浸在自我的思考中,加上前院里的一班乐工正在吹奏喜庆音乐,她竟没听见他这声呼喊。

  她失神的直直往前走,眼底的汪洋已经泛滥成灾,一时之间面临太多原本想也不敢想的惊喜,反应一向灵敏的她有些傻了,懵了,慌了。

  封以扬眯细金眸,快步朝她走去,每一步都是那样沉重,充满着矛盾与挣扎。

  他好胜的自尊,不容许他开口挽留,可他已不能再忍受失去她的痛苦。

  他究竟该怎么做,她才愿意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

  “以扬,吉时就快到了,你不能丢下紫鸳就走啊!”见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步出喜堂,封夫人简直快晕了。

  紫鸳握紧拢在身前的双手,特别画上桃花妆的艳丽面容,此时充盈着难堪之色。

  华敏蓦然醒过神,听见封夫人的嚷声,正想回身去瞧,结果身子一偏,跟在后头的封以扬已经一把将她拉入怀里。

  香软的娇躯被一双强壮的手臂圈住,她傻住,愕然的僵着,胸口有点沉,有点痛。

  不是心痛,而是累积太深的情感刹那间胀满整颗心、整个胸口,满到闷闷发疼。

  “丁敏敏,你已经嫁给我,不管你要或不要,这辈子你只能留在我身边,想都别想离开!”

  熟悉的跋扈语气,熟悉的命令口吻,这就是她藏在心中,只要想起就会心痛得想流泪的那个人。

  陆雅清……她醒悟得太晚的爱情。

  因为不知所措,因为仓皇不安,她曾经亲手将这份爱情推开。

  谁能想像得到,他们会双双重生再重逢。

  “陆雅清,你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华敏伸出手心往他胸膛一撑,怎么使劲就是推不开,她被他抱得好紧好密,几乎快不能呼吸。

  封以扬缩紧双臂,宁死也不愿放开她。

  只要一放手,她就会毫不眷恋的离开,他不能放手!

  “对,我是骗了你,那又如何?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知道我的性子,我想得到的东西,哪怕要耗费所有力气,我也会想尽办法得到。丁敏敏,你逃不了了,我就是要定你这个人!”

  总算听出他极力想掩藏的不安,华敏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高傲又嚣张的大少爷,也有害怕失去的时刻。

  陆雅清害怕失去她。

  这个认知,让她难过又感动得想哭。她确实也哭了。

  同一时刻,她又感到气恼。不是气他,而是恼自己。

  原来他刻意伪装自己,不想让她认出他就是陆雅清,是因为他错解了她对他的感情,所以他才会从一开始就藏起自己,假扮成温雅可欺的封以扬,一步步诱她入瓮,让她自己算计着自己,跳入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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