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法式餐厅里吃太饱了?”
“还好。”只是他向来习惯精致美食。
石榴翻了翻白眼,“好歹是四九九加百分之十的服务费,可不可以请你多吃一点?”瞧瞧她的桌面,摆得满满的,全都是一等一好吃的。
“要不然你多吃一点,补足我的份。”他慢条斯理地将火锅料丢进早已热滚的药膳锅里。
石榴没辙的翻了翻白眼,动作飞快地在火盘上翻着肉片和蔬菜,然后快手夹回沾酱盘里,随即送到他面前。
“吃吃看,我向你保证,绝对比你餐厅里的东西好吃。”
比他餐厅好吃?卓弁贞不以为然地扬起浓眉,但还是乖乖张嘴,让她喂进嘴里。
鲜嫩肉片沾上了些微芝麻辣椒酱,在口中几乎化开,带着微呛芥末味和芝麻香,竟在口中融合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美味。
他不禁看向她的酱盘,认为这根本就是她调的酱所展现的特殊风味。
“好吃吧?”
“相当好吃。”
“就跟你说是值回票价!”她嘿嘿笑着,双眼紧盯火锅和火盘,何时该添加东西,何时该将肉片翻面,她心里像是有个码表,时间一到立刻捞上盘,大快朵颐之际也不忘也替他夹点,与他分享。
“你不觉得吃到饱是个很有趣的点子吗?”她边吃边说。“像我的话,我最喜欢沾酱区,里头有十几种沾酱由着你搭配,就像在玩办家家酒,这盘酱料可是我调了好多次才觉得最对味的,你是第一个和我分享的人。”
因为是他,她才愿意在晚上八点还拉他一起品尝吃到饱。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她说的话让卓弁贞笑意更浓。
“可不是?不是每个人我都拉着上吃到饱的,这也要缘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爱。”她嘴里嚼着,眼睛盯着锅里的,模样非常逗趣。
卓弁贞抿着笑意,不敢笑得太张狂。“那倒是,不过我现在还挺中意,觉得还满有趣的。”
“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你也弄个一样的吃到饱,那就不好玩了,毕竟像这种店,差不多都是大同小异,端看服务品质和食材的新鲜度,如果真要弄个吃到饱,还有很多种类可以玩,不一定非得是火锅和碳烤。”
“好比说?”
“像日本的大阪烧,还是冰淇淋店,不也有自己动手的那一种?你可以研发自己捏寿司,或者是蛋糕系的产品,将基本食材准备好,其余的任君挑选,任君搭配,这才有趣。”她说着,忍不住露出向往的表情。
“看来你真的很懂吃。”他听得兴味十足,在脑海中慢慢地勾勒出画面。
是谁说她帮不上忙的?瞧,她随便一个想法,就足够让他激荡出不同的点子。
“我常饿着嘛,所以对吃很有憧憬。”她将他锅里的料捞出,免得煮得太老。“其实我说的,全是我自己希望有一天可以吃到的,这也算是我的梦想。”
“如果,我能实现你的梦想呢?”他笑问。
她偏着头,想了下。“怎么会算是替我实现梦想?你是餐厅老板,你想要开设什么样的餐厅,那是你的权限,不必特地为了我实现。”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好像在……讨好她?
可是,这样的想法似乎太抬举自己了。
他又不喜欢她……还是说,他喜欢她?!
“可是,我想实现你的梦想,想看你大声尖叫的样子。”
石榴边吃边垂下长睫,忖度着他说这番话的用意。“为什么?”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你说呢?”
她要是知道就有鬼了好不好!她啐了声,不想说话,继续吃她的美食,却又觉得肉片味道淡了,就连火锅汤底都勾不起她的食欲,不禁狠攒起眉头,有点不快地瞪向他。
真是的,才想吃点好料的,就非得这样恶整她吗?
“到底是怎样?麻烦你说清楚!”她不喜欢心七上八下地悬在半空中,更不喜欢揣测别人的想法。
“对了,既然你对法式馆的香草那么不满意,能不能请你帮我联络蓝莓,让我当面跟她接洽?”
石榴瞪着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惹毛,而眼前的人还完全不知死活。
“就跟你说过了,蓝莓说供货量不够嘛。”很烦耶,不回答她问题,反倒是问到公事上,害得她无法追问。
“让我当面跟她谈谈,有什么关系?”他笑问着,一派慵懒调调。
石榴没辙地闭了闭眼。“你开心就好,我找时间再问蓝莓。”话一停,她不禁想着该怎么重回话题。
她实在不喜欢把事情搁在心上,要是不把话问清楚,她今晚铁定失眠。
“我问你,你刚刚——”
“还有,关于手链的事,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赞不赞成。”他突道。
“嘎?”她再次傻眼。
他未免太会转了,岔开话题的本事很高喔!都不知道她的心现在被吊得高高的,居然趁这当头问她手链的事!
要不要干脆一次把问题全都问清楚算了?
第6章(1)
“如果说,拿你完成的那条手链换我的那条,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毫不犹豫,像是怕眼前人反悔似的,石榴赶紧开口。
“确定?”他笑眯黑眸。
“当然。”
“怕你反悔,打勾勾。”他伸出手。
“谁会反悔,先说好,谁反悔谁是小狗!”她也伸出手,与他勾指盖印,却发觉他没打算松开手,不禁疑惑地看向他。
卓弁贞紧握着她的手,突地横过桌面,吻上她的唇。
霎时,她瞪大眼,脑袋嗡嗡作响。
如果说,第一次是不小心,那第二次咧?
哪来这么多的不小心?更何况,他们现在可是在人满为患的吃到饱餐厅里欸!
“你为什么要亲我?”赶忙将他推开,她捣着嘴,抖着声问。
“因为我想亲。”他微笑着坐回位子。
这是什么鬼答案?!“你的意思是说,要是你想杀人就会去杀吗?”她气极。
不想发火,却被他惹得快抓狂。
“我对杀人没兴趣。”
“那你对我很有兴趣喽?”她耍凶狠地问。
“嗯。”卓弁贞点头,继续吃他的烤小排,仿佛他回答的,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一点都不需要大惊小怪。
她问得很顺,他答得很溜,霎时之间,两人都静默了下来。
石榴粉颜涨红,没料到他居然回得这么坦白直率,反倒害得她不知道怎么反应。他的眼神太认真,她要是搞笑蒙混过去,似乎有点对不起他,但要是假装没听见,那就更伤人了。
最糟的是,她的心,因为他的回答而隐隐浮动,像是雀跃,像是惊讶,一种似乎曾有想望,但预设了立场,却又不小心拥有的惊喜。
完蛋了,她好开心……
“我喜欢你,没让人那么难以置信吧?”他凉声道。
“……”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无所谓,我多得是时间让你爱上我。”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的眼里只看得见他,让她的心只放得下他;在她心里,他将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很难。”面对他自信无比的口吻,她就是忍不住想吐槽。
“是吗?”
“因为你太恶劣。”话脱口而出,石榴赶紧捣住嘴,然而为时已晚。
她的表情和亟欲遮掩的动作,教他顿了下,瞬间明白——“你记得我?”
石榴也是一楞。“你认得出我?!”太扯了,他怎么可能认得出她?她当年才八岁大,和现在相比,差太多了。
“为什么一开始要假装没认出我?”不回答她的疑问,卓弁贞迳自问着自己关心的话题,俊颜上没有表情,让人读不出心思。“因为我当年让你很讨厌?”
“你还满有自知之明的嘛。”
“这么会记恨,怎么就不记得我给了你杏仁糖?”
“谁说我忘了?我一直到现在还在吃杏仁糖,你以为是谁造成的?”她是雷霆雨露皆收,够义气了吧。
那颗杏仁糖里包裹着两人之间的一日缘份,有他的毒舌激励,让她学着勇敢,变得独立而坚强,说到底,还是该谢谢他的。
“记得杏仁糖的好,怎么就不记得我给的这份心意?”
“我认不认得出你很重要吗?你打一开始也没认出我。”所以一直假装两人不曾有过交集,不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你那时候哭得像颗包子,谁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那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居然说她哭得像包子一样……她才想说他长得一脸仁义道德却一肚子坏水咧!
“因为那晚你遇见强哥,吓得皱成包子脸。”
“……”石榴彻底无言。
她从不知道自己遇见强哥时会露出什么表情,但他能够因为这点而认出她,实在是令她佩服之至,更怀疑他的感情启发是来自于——
“你对我一见钟情?”她眯起眼,偷偷往后移。
“有恋童癖的不是我。”
这时,远方的卓煜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怀疑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
“嘎?”她听得一头雾水。
“我对小时候的你没兴趣,但对眼前的你倒是有高度兴趣。”他毫不讳言地宣告。
饶是热情外放的石榴,面对这么直接的告白,还是有短暂的羞涩无言,完全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
“天晓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她噘起小嘴,不太愿意相信他的爱情,毕竟他曾经带给她极大的震撼。
“你认为我还是当年那个我?”在她眼里,他一点改变都没有?
看来,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给她带来不小的心理创伤。
“我不知道。”她搁下筷子,确定自己真的没了食欲。
那年遇见他,他变脸之快,直到现在还让她印象深刻,但相对的,当媒体离开之后,他那一段沉默,也让年仅八岁的她开始学会思考。
如他所说的,哭也没用,她就算哭瞎双眼,父母也不会回到身边,所以她变得独立而坚强,开始接触身边的人,试着融入所处的世界,放大自己的眼界,而这样的改变,让她一路走来,顺畅无比。
“是吗?”他沉吟不语。
就算知道有一天他会爱上她,而时光倒流,回到最初相遇的那一刻,他想,他对待她的模式依旧不会改变。
因为,他就是那种性子,直到那一年,他犯了错,心里的折磨才教他彻底改变。
瞧他的神情有几分落寞,石榴赶紧解释。
“其实……我一开始没认出你,也是因为觉得你改变很多,你不再像以前,是为了让媒体拍摄才对我好,现在的你感觉很沉稳、很踏实,而且工作能力很强,最重要的是,没有媒体拍摄,你还是对我很好!”她说起话来又急又快,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正的想法。
卓弁贞优雅地喝了口汤,唇角未勾,但眉眼却已浅噙笑意。
“我不是因为你带我试吃,或者是答应跟我交换手链所以才……”话到一半,她突地急踩煞车,盈亮的猫眼直瞅着他。
“怎么了?”察觉不对劲,卓弁贞搁下汤碗。
石榴五官凝着,过了半晌,才缓缓说:“卓弁贞,你知道我是谁。”
“嗯哼。”他长睫垂敛,推测她到底想到什么。
“那时候,你没看到我手里拿着一条手链?”她指的是十五年前初相遇的当下。
“……没看到。”他勾着笑,睁眼说瞎话。
“是吗?好,你可能没注意看,但没关系。”石榴毫不啰嗦,开门见山地问:“手链的钥匙呢?”
“……”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这也是原因之一,因为钥匙到底丢到哪去,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把手链的钥匙交给和你一道去育幼院的老爷爷,他说一定会把钥匙交给你。”她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钥匙是不能随便给的,但由于他给了她杏仁糖,她无以回报,只好拿钥匙抵押,可那不是要送给他,而是有朝一日她要前去取回的。
他可以不记得手链,但不可能连钥匙都给忘了吧?
卓弁贞没搭腔,懒懒地拿起桌面的饮料浅啜。
“……不见了?”她眯起水眸,道出疑问。
“是暂时找不到。”
“那就是不见了嘛!”还暂时找不到,天晓得这个暂时到底要多久!
其实,并不是非得要那把钥匙才打得开手链,她也可以请曾大哥再帮她打造一把,问题是,那是父母的遗物,意义非凡。
更可恶的是——
“你很卑鄙,明知道那是我的手链,居然还说要跟我交换!”真的是太令人发指了,竟敢对她再三隐瞒!
“手链上没有刻你的名字,无法证实。”他不承认,是因为还没搞定静涔的事,不希望她追问手链转手到卓家的真相,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你把钥匙拿来,就可以证明那是属于我的手链。”
“……等我找到。”
“你!”不是错觉,她真的觉得他在刻意隐瞒什么。
她的五官秀丽,唇角笑意像春风般可以感染每个角落,但是一旦发火,眉眼间又散发着不容忽视的美丽,那是一股清透中又染着艳丽的光采。
“我会找到的。”直睇她半晌之后,卓弁贞叹道。
“那手链还要交换吗?”事关她的权益,她当然要力争到底。
她不介意等找到钥匙再验明正身,可他刚才的小人行径,应该可以喊卡吧?!
“刚才有人说反悔的是小狗,所以……你说呢?”他不忍心。
石榴死瞪着他,看他拿起她的饮料杯塞到她手里,再拿起他自己的,轻触她的,然后说:“为我们的重逢干杯。”随即一饮而尽。
她也一饮而尽,但却是气呼呼的,喝完她将饮料杯往桌面一搁,语重心长地说:“孽缘。”如果不是孽缘,就不会在十五年后再相逢。
她是知道他是谁,但手链不见之后,她从没想过去找他,想不到终究还是被手链牵起两人之间的孽缘。
“总是缘份。”他毫不在意地笑着。
“孽缘。”她重申,话中只有自己才懂的无奈。
他不以为意,又扯开话题和她闲聊,而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还算是融洽。
直到买单时,他坚持请客,才让她又不满起来。
“明明是我找你来的,怎么会是你请客?”她扁了扁嘴,抓着小钱包,准备拿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没道理让你请的。”
“谁说的?你让我开了眼界,我应该要谢你。”他说得理所当然,从皮夹里抽出两张大钞,强硬地付了钱。
她抿紧嘴,直瞪着他的皮夹,却发现透明夹层里头竟搁着一枚名片大小的压花。
“欸,这是什么植物?”她好奇的走近瞧。
颜色有点枯黄,不像是花,反倒是像——啪的一声,他合起皮夹。
她不解的抬眼,从他那双沉不见底的黑眸读不出任何讯息,不禁抿了抿嘴,“不看就不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