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喔……”她刻意地面向门口,让那呻吟声一阵阵传出去。
“白姑娘,你没事吧?”仆人紧张地问,殿下对这姑娘显然很在乎,她既不能饿死她,也不能对她太好,这差事真是难搞定。
“我……呜……”这下子连细碎的哭泣声都出来了。
仆人赶紧开了锁走进来。“白姑娘,你不舒服吗?都饿了这么久了,你就投降吧,我跟主子说去。”
“我好冷……肚子好痛……”尘无垢还适时奉上一阵颤抖,但这颤抖其实也不假,因为她真的冷,又饿又冷。
“我先去给你拿件棉袄。”仆人匆匆离开,却还不忘把锁给锁回去。
尘无垢起身,扼腕。四处张望一下,找了个烛台摆在棉被里,然后继续趴回去。才刚趴好,那脚步声又起,开锁的声音传来,那佣仆拿了件宽厚的棉袄过来——
“白姑娘,你先穿上,我去请示主子——”
就在对方的手拿着棉袄搭到她肩膀上时,尘无垢抓起烛台从对方的脑袋敲了下去,那人应声而倒。
“对不起,你好心有好报,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她将床单撕了绑住那佣仆的手脚,然后再塞了团布进她嘴里,最后还把对方的毛帽拿起来戴上。“抱歉,我的发色太明显,借你帽子一用。”
起身套上厚棉袄,她站在门边观察了一下,确定没有巡逻的卫士,这才转身将房门关好落锁,然后沿着回廊,往她估计是马房的侧院走去。
偷偷摸摸牵了匹马儿,她还不敢偷那最高大的,只牵了一匹温驯的马,一离开行宫侧门,她就手脚并用翻身上马,朝着南方策马狂奔。
风从她的脸颊扫过,刺痛了她粉嫩的肌肤。空气很干燥,但是随着冷风扫过身子,那刺人的寒气还是张开了爪子钳住她。她只能趴在马背上,尽量压低身子,殊不知这种奇怪的骑马姿势反倒引人注意。
出了城里,人烟稀少了,她的心放下了一半,但两腿还是夹紧马腹,努力往前奔。远远望去可以看到祈雾山的雪峰绵延,她只要过了隘口,就可以走小径迅速回到南国地界。
就在她觉得即将脱险的时候,她听到了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天哪!”
尘无垢转头看到那高大的黑色身影,骑着一匹黑色的神驹朝她而来。他是那般高大,而他的马匹也一样强壮而俊美。她知道以那马的脚程肯定胜过她胯下这匹马,但她也知道错过这一次,想要再从阎罗焰手底逃出去,机会是更渺茫了。所以她踢着马腹,手里的缰绳握得死紧,无论如何都不愿停下来。
阎罗焰很快地与她并辔齐驱,他身上的黑色披风被风吹得鼓鼓的,像是从地狱来的阎罗一样,让人只想竭尽全力地逃、逃、逃……
“停下来,你这蠢蛋!”
阎罗焰控制着马儿的速度,但两匹马一靠近,尘无垢脚下的马就开始躁动了起来,加上她不断地催促马儿往前跑,那马儿奔驰的脚步便凌乱了起来。
他一看就知道她的马即将失控,朝她狂吼着:“你这该死的女人,马上给我停下来!”
但是尘无垢一瞧见他眼底的怒气,更是不敢稍停,无论如何都要赌上最后的这口气。她再踢马腹,催促着马儿再跑快一点,只要跨过前方的小山坡,她或许有机会……
“我死都不要跟你回去!”她咬着牙,索性不看他,以免自己失去勇气。以这种恐怖的速度奔驰,她也是第一次。即便她的马术不差,但骑着马躲避追逐,她可真的紧张极了。
显然马儿也感受到她的紧张,在跨过一个小坡之后,她的马儿踢到一颗碎石,嘶鸣一声跪了下去。
一切就发生在那么一瞬间,马儿往前跪,她被甩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白色的弧线。
闾罗焰只来得及掉转马头,堪堪从她坠马的地方擦过,却来不及伸手去救她,眼睁睁地见她整个人摔了出去。
“可恶!”
他紧急勒住马,随即扔开缰绳翻身下马。他的战驹训练有素不会乱跑,他赶紧往回奔,将她的马儿牵离开,以免惊慌的马儿踩踏上她。
躺在地上的尘无垢觉得整个天地恍若被翻过来了,激烈的震荡昏眩后,终于缓缓地静止了。然后她还来不及感觉到痛,他的手就小心地摸探着她的身子,低声而急切地问:“哪里痛?出声!该死的你!”
她想摇头,叫他别吼了,但这动作教她又一阵昏眩,接着她就感觉到肩膀那剧烈的痛铺天盖地而来……
“呜……”她呻吟出声,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哀痛,那痛楚像是被火烧似地,从她的肩膀蔓延到整只右手臂。
“你脱臼了,别动。”他低声制止她。
她已经痛到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闭着眼,用最后的意志力压抑自己别哭喊出声。她咬着牙,咬到嘴都破了。然后她感觉到他横抱起她,并且小心地避开受伤的右肩,将她抱上马。
“我告诉你,这次你若没把自己摔死,我也要把你掐死!”他气恨地咬牙诅咒。
她连应声的力气都没有,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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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焰像一阵黑色的旋风,抱着尘无垢纤弱的身子,踢开寝居的房门后,轻轻地将她放到杨上。
“殿下!”先前被尘无垢打晕的佣仆跟了进来,一看到主子那火爆中带着凝重的神情,差点没腿软。
阎罗焰还没时间找她算帐,头也不回地朝她吼——
“去找四郎来!”
“可是裴……裴大夫出城去买药材去了,还……还没回来。”佣仆结结巴巴地回答。裴四郎是阎罗焰身边专属的大夫,医术很好,深得殿下信任。
“出什么城?该在的时候不在,可恶!”他懊恼地看着奄奄一息瘫在床上的身影。她的右侧全给磨破了,不仅衣衫破烂,连皮肉都受了严重的伤。他随手抓了块干净的帕子按上去止血,一双眉毛拧得快要打结了。
“白姑娘伤得……不轻,那么要不要先处理外伤?”佣仆赶紧端来创伤的药跟干净的水。
阎罗焰站在床边俯视着这个让他头痛的小女人。她的伤势严重,肯定很痛,光是那脱臼的肩膀就足以让一个大男人哀嚎,而她这个连武功都没有的女子,竟然咬破了嘴,也不让自己哭喊出声……
他的手画过她下唇的破裂痕迹,手指间的动作不自觉地带着不曾有过的温柔。她是一介弱女子,但那坚强的意志力连他这个大男人都不得不佩服。
“不行,得在她醒来之前把脱臼的肩膀推回去,否则醒着怎么受得了这痛?”他毅然决然地起身。
阎罗焰拿起干净的帕子按住她手臂上的伤口,一手握住她的肩膀,迅速地将错位的肩膀给推回去。
喀啦一声,一旁的佣仆也忍不住缩了一下。
“啊!”昏迷中的尘无垢痛得呻吟,幽幽醒了过来。“好痛……”
“别动。”一个低沉的嗓音制止了她的动作。
她在迷雾中醒来,觉得肩膀火热的痛感逐渐消退,但她仍有瞬间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直到那张俊美却狠戾的容貌映入眼帘,她的记忆才逐渐回笼。
一张眼看到他,她就猛地皱眉,随即闭上了眼。而她这举动,教阎罗焰大不满意!
“你最好别再昏过去,你敢逃走就要敢承受后果,听清楚了吗?”他抓住她的肩膀,轻轻一晃。
“唔。”她隐去唇边的呻吟,忍住那痛楚,吃力地张开眼瞪他。“你想要做什么?!”她记得自己的肩膀痛死了,像是脱臼了,只是现在除了手臂的灼热感外,肩膀倒是没有大不适了。
“做什么?”他冷笑出声。“救活你,好亲手掐死你!”他将她残余的袖子给撕了,开始清理伤口。
“住手!你不要碰我!”她不顾伤口奋力地挣扎。“你这无耻之徒,难道就只会强迫女人吗?”她边挥打着双手边喊叫着。
阎罗焰的脸黑了,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环胸冷冷地朝下望着她。
尘无垢发现自己挥打不到他之后,终于停下动作,愣愣地望着他。
“要叫得像是我要强暴你的话,你起码也等到我真的做了再叫吧。”他冷冷地睥睨。
她狠狠地倒抽口冷气。他……这是预告他真的会用强的?
“如果我答应你,没有你的答允不会侵犯你,这样你可以停止像个笨蛋吗?”他再度冷淡地说。
她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这下她真的开始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了。她噘起嘴,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他终于放开盘住的双手,在床边坐下,然后拉起她的手臂,开始清理伤口。
她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这才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那痛楚这时益发明显起来。她轻轻地皱着眉,但是连吭声都不敢,以免自己当真被看作笨蛋。也这才发现,他刚刚撕去她的袖子可是为了清理伤口,而不是想要轻薄她。
发现自己反应过度,她的耳根子不由得热辣了起来。
就算面对她那明显的脸红,他也沉默着当作没发现。她这才发现这男人看起来残忍,但处理起伤口来却很俐落、轻柔。
“好了,暂时就这样,等大夫回来再说了。毕竟你还是个俘虏,我怕我对你太好,害你爱上我就不好了。”他朝她讥讽地一笑。
她的脸又热又辣,气愤地想回嘴,但又找不到什么话好顶,最终还是抿起嘴瞪他一眼。
殊不知她这似娇若嗔的神情显得多么可爱,让他微微一愣,直想俯身再度亲吻她。
他想起了她唇瓣的柔软,一阵渴望穿过身体。但他没有行动,因为她那狼狈的模样阻止了他,倘若他做了,这暂时的和平恐怕马上就消失无踪了。
“阿喜,照顾我的小囚犯,帮忙她更衣。”他伸手招来候在一旁的仆人。
这名唤阿喜的佣仆正是被尘无垢敲了一记,看管囚犯不力的女仆。主子一交代,哪还敢有任何怠慢,赶紧应声:“是的,殿下。”
他没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第三章
那天剩下的时间里,尘无垢都在承受自己逃跑不成的后果。
受了伤躺在床上的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要散了。虽然马儿没有踩到她,但却觉得浑身就像被马群蹂躏过一样,无处不酸、无处不痛。
好在自从阎罗焰转身离开后,就没再回来。她省了逞强所要消耗的力气,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地躺着,直到晚上大夫来看她。
“小姐,裴大夫回来了,现在要帮小姐看一下伤口。”阿喜站在床边,轻声唤着这个她不知该称为主子,还是主子囚犯的小姐。
尘无垢张开眼,脸色疲惫。“不是都包扎好了,干么还要大夫?”
“这是殿下的命令。”阿喜慎重地回答。
殿下的命令?这些人好像把这句话当成圣旨一样,仿佛只要是阎罗焰说的,没有需要质疑的,执行就对了。不过她现在累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懒得争辩了。
她撑起身子,这才看到屋子里面多了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子。男子身材瘦长,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但是额顶的一撮发却是雪白的。这人的脸色看起来祥和,此时正对着她微微笑着。不知怎地,她竟觉得有几分亲切,心里也平静了几分。
“你好,在下是裴四郎,殿下要我过来看看你。是摔下马了吗?”裴四郎行了个礼,在床侧坐下,伸手搭了她的脉。
“你不用对我这么多礼,我只是阎罗焰的阶下之囚,而且还是逃跑失败的那种。”她冷淡地说,现在甚至连懊恼的气力都没有,心里感觉很无奈。
裴四郎只是微微一笑。“我倒是第一次看到殿下把寝居让给囚犯呢!有趣。”
“这是他的寝居?”她挣扎着要起身,但受伤的手臂根本没有力气,马上又跌了回去。
“姑娘还是别动吧!姑娘的身子偏寒,冬日手足容易冰冷,所以最近天气寒冷,肯定不是太舒服。外伤看起来清理得很干净,我明天再帮你换药即可,我开些滋补身子的药,明天煎了吃。”裴四郎淡淡地说明着,好像她只是个寻常病人。
“我说过我是个囚犯,你做什么给我补药吃?”她说着就上了气,他们这里的人都很怪,对待她这囚犯也未免太不像样了。再这样下去,她会不会忘记要逃跑呢?
“殿下要我来看病,自然是要把人医好。”裴四郎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又是殿下?你们这些人干么对那个暴君如此言听计从?!”她气愤地说。不得不承认阎罗焰身边的人真的很忠诚,如果他带兵也是这样,那么莫怪北国的军队威名远播了。
裴四郎不跟她争辩,只是帮她把包扎的布又缠回去,之后就起身告退了。
“小姐,你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会好一点的。”阿喜吹灭了几盏烛火,只留了桌上的一盏。
尘无垢看着阿喜头上的肿包,一阵罪恶感涌上,她今天为了逃跑伤了阿喜,阿喜还来照顾她,现在她怎么好意思跟对方发脾气呢?
“嗯。”她不情愿地应了声,躺回床上去。
阿喜退出房间,寂静顿时包围了她。
虽然这次没有落锁的声音,但是无垢知道现在要逃跑只会比以前更困难了。唉,她怎么会失手呢?都伤了人了,还没逃成功。
想着想着,那疲累的身子逐渐松懈,眼皮就沉了。轻打了两个呵欠后,她沉入柔软的枕被间,半梦半醒之间还觉得鼻端有着那暴君的气息。她抹了抹脸,勉强睁开眼——
“是错觉吧,姓阎的,你滚开!”她咕哝着再度睡去。
夜越深,天就越冷,虽然她盖着厚厚的丝被,但还是忍不住蜷起身子。天冷得让她不舒服,但是身子的疲惫却教她不肯张开眼,兀自在昏迷与清醒之间载沉载浮着……
慢慢地,她的身子感觉到一处热源,忍不住把手搭过去,顿时那暖暖的煨着她手的热源让她叹息出声,舒服得再也不肯离开,甚至想把身子其他地方都尽可能地贴过去。
正当她逐渐沉入安详的睡梦中时,手掌心底下的奇异触感却让她醒了过来。在手掌底下低沉跳动着,那节奏沉稳的还能是什么呢?
“你为什么在这儿?!”她从枕被间弹跳起来,瞪着眼前的男人怒吼。
她的身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作而作痛,但她拒绝退缩。
相对于她的畏寒,阎罗焰裸着上身,长发随意垂在身前跟枕间,半点也看不出来像是怕冷的样子。事实上他可以说是半裸的,全身上下只有一条长裤,上半身那美好肌理在微弱的烛光下,散发着古铜色的漂亮光泽。他那双细长的眼微眯,脸色看起来有点疲惫,让他那俊美的长相平添了一抹沉郁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