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一件事,你刚刚给殿下喝的是什么?”她终究是憋不住问了。
“喔,那是汤药啊,裴大夫交代要喝——”阿喜忽然打住,瞪大了眼,手捂着嘴,一脸说溜了的惨状。“呃,就……”
“是什么药?他病了吗?”她有点紧张地问。
“没有没有!就是……那个……”阿喜的眼珠子转了转,就是不敢看她。“是一般的补药。裴大夫说殿下最近比较操劳,所以要喝点补药补补身子。王妃,没事了吧?阿喜熬的粥还没好,现在要去看着……”她脚底抹油,准备逃跑。
“站住。”无垢的低喝声阻止了她逃跑的脚步。“你敢骗我?!”
阿喜苦着脸转过头来。“王妃,殿下……是殿下不让小的说的。万一殿下知道我说溜嘴了,我就完了啦!”
“你现在不说,那你也会完了,往后干脆不要来照顾我好了。”无垢说着就掀开棉被想下床。
“好啦好啦,我说、我说啦!”阿喜赶紧阻止她。
无垢坐回床榻上,目光依然紧盯着阿喜不放。
阿喜苦笑一下。“其实阿喜也很想讲,可是殿下交代过不许说。那个当初王妃昏迷不醒喔,整个身子都冷冰冰,吓坏了大家,汤药也喝不了几口,后来只好按照裴大夫的提议,将药材熬煮后加进浴桶中浸泡。殿下怕昏迷不醒的王妃自己泡在水里危险,总是抱着王妃泡那药浴,可是……”
“可是什么?”无垢赶紧追问。
“可是那药对身子虚寒的人虽然很好,但对正常人来说却有害,久了可能损及腑脏,阿喜也劝殿下不要这样做啊!阿喜是想从浴桶外扶着王妃,可是殿下不听,还骂阿喜,所以……所以阿喜只好去拜托裴大夫开点补药,让殿下补补身子。所以我没说谎,那真的是补药啦!”
无垢听着阿喜的述说,脸色逐渐凝重。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为她冒不必要的险?他瘦了一大圈,是因为这个缘故吗?忽然她觉得心头难受得紧。
他真的那么害怕失去她吗?
她沉思着,忽然隐约记得有人在她的耳边哭泣,那嗓音低沉,不像女人的声音,莫非……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
“其实喔,虽然殿下做错事了,我们大家都知道,可是殿下那天抱着王妃回来的样子,谁看了都忍不住心酸的!阿喜也忍不住哭了耶,王妃你不知道,那一晚全城的百姓都在为你祈福,咱们汴城里大大小小的庙整晚香火不断……”
“阿喜。”她脑子里面转着那记忆,试图拼凑起来,但还是破破碎碎,模糊不堪。“我昏迷的那几日,除了你,还有谁在我身边哭过吗?”
“啊就是殿——”阿喜忽然住了口,然后呐呐地说:“我如果说了,王妃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让殿下知道?我怕殿下要是知道我知道,恐怕我的脑袋会跟身体分家啦!”
无垢凝望着阿喜,平静地说:“你说,我会保密的。”
阿喜还是吞吞吐吐了一阵,这才说出口。“就那一晚,王妃病得很严重,折腾了大半夜,身子还是太冷。那时殿下要阿喜去烧水,殿下帮王妃搓热手脚,阿喜端着热水回来时,就在门外……听到一个声音,好像很担心很害怕,像是……动物的嚎哭声。阿喜不敢进去,站在门口,跟着哭了。”
到现在说起来,阿喜还忍不住眼睛红。
无垢听了大大的震惊。
所以她听到的那个哭声……真的是他!
就在这时,她冷硬了好一阵子的心墙开始软化了。“你下去吧,我……要睡一下。”
“喔,那阿喜告退了。”阿喜把床帘放下,退了出去。
然而无垢的脑子却还在转着。
这么说来,他夜里老是不睡觉,是因为担心她吗?她想起他把手凑到她鼻下测她呼息的举动,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酸楚。
这个男人……确实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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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稍晚,阎罗焰回到寝居时,意外的发现无垢已经下了床,换了衣裳,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更意外的是,她居然坐在桌前吃着八宝粥,然后见到他进来,还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
他惊疑地坐下,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决定跟他谈清楚,决心回南国去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走的,你死心吧!”他哑着嗓音,先声明。
无垢瞪他一眼,然后把桌上另外一碗粥推到他面前。“吃。”
阎罗焰顿时有点无措地看着那碗粥,瞪了好久,最后看她依然一口接一口,缓慢却稳定地吃着粥,他终于也开始吃起粥。
一直等到两人的碗都见底了,无垢用帖子抹了抹嘴,这才缓缓开口。“我已经好很多了,从明天开始我不要再泡药浴了。还有,阿喜在厨房熬了一堆吃的,我吃一碗你得吃两碗,如果你不吃,我也不会吃了。”
阎罗焰搞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跟他规定,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吃,可是你药浴还是要继续……”
“不要。”她断然拒绝。“我愿意喝裴大夫开的药方,但是我不喜欢泡药汤,全身都是药草味。”
“可是……”阎罗焰还想说服她。
“我不反对泡温泉,但药浴绝对不要了。你不接受我就离开,去别地方养身子。”她丝毫不给讨价还价。
“好,我答应你就是。”他觉得冒了一身冷汗,上战场打仗都没这么刺激。“你累了吗?要不要上床歇歇?我……我让阿喜……”
“嗯,你扶我上床。”当她这么应,他讶异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真的是那个不肯让他照顾的无垢吗?
但无论如何,阎罗焰还是很高兴她愿意让他帮忙了。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了床,盖妥了棉被,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时,她闷着声音说话了。“棉被凉凉的。”
“棉被凉凉的?那我……抱着你。”他乘机将她搂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就像以前他们常做的那样。
当她软绵绵的身于靠进他坚硬的身躯,他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了。这个拥抱真是得来不易哪!
当他温暖而熟悉的体温烫着她,她不禁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起来。但就在他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却轻轻地开口说话了……
“我问你一件事,你得老老实实的。”她的声音平淡。
阎罗焰的身子一僵。“什么事?”
“如果我真的背叛了你,真的陷你的子民于危险,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一直把我关在水牢?还是杀了我?”她平静地问,就像在聊天一样,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他的手从后面圈住她的肩膀,然后他在她耳边低沉地开了口。“我会将你处死,然后带兵把汴城讨回来。最后,当这一切都完成了,我会去陪你。”
他诚实地说,因为这个问题他也曾想过许多次。
因为他这个答案,她哭了。
“因为我的百姓,你非死不可。但因为我爱你,所以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他的眼眶湿了,圈抱着她的手臂还微微发颤。
“焰!”她在他怀中转身,双手抱住他,然后哭了。
一时间两人拥抱着彼此,久久不愿意松手。
“对不起,我让你受尽苦楚。我让我最爱的女人为我伤透了心,我真的好想杀了自己。我以为你背叛我时已经够痛,但是当我看到你奄奄一息躺在水牢里的模样,我才知道我之前的痛苦根本远远不及这个。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他低喃着亏欠的话语。
她靠在他肩膀上,哭到伤心处还揪紧他衣服。“其实那两天我真的好害怕,全城的安危都靠我一个人,万一我的思虑有个不周全,可能都会害到大家。”
“你做得极好,你的战略出色到所有将领都来跟我称赞你,这瓮中捉鳖之计真的是精采绝伦。只是我这傻子,在回来的途中听到你兄长领兵来攻,又看到敌军轻易破了城门,等我杀进城里时,发现除了敌军外是个空城,我还以为……还以为我害了满城的百姓。”
回想起那日的种种,他还是觉得惊魂未定。因为延续着这记忆的,就是她在水牢里的模样。
“那是你太笨,你以为是谁一直派探子去报消息给你?你破坏了我的大计还敢
说?我原想瓮中捉好鳖,等你回来料理的。然后你应该赞我一声‘干得好,我的红狮战神’,然后我就可以得意一下。”她抹抹脸,抱怨着。
他摸了摸她的脸,专注地凝视着她。“干得好,我永远的红狮战神。”
她愣了一愣,终于破涕为笑,投入他怀中。
“无垢,无论你还要多久时间才能原谅我,或者一辈子都不原谅了,但有一件事情我拜托你……请你千万别离开我。如果你不想住在这么冷的地方,等我禀告皇兄,把城主的位子交出去,我们可以搬到南方一点的地方住,这样就不会那么冷……”
“等等!”她打断了他。“谁说要搬去别地方住?现在大家可是很喜欢我,我怎么可以走?再说,这地方哪里冷了?每天都暖呼呼的。”
“无垢,你真的愿意住在这儿吗?”他惊喜地说。
“还有,因为你刚刚的答案,我已经决定原谅你了。”她宣布着。
“什……什么?”他呆傻的模样真的让她差点笑出来。“你说什么?”
“嗯。”她偏着头想了想。“身为领兵打仗的人,我可以理解你因为我盗用兵符而把我关进水牢,但身为女人的我,却不能原谅你不信任我。可是你刚刚的答案让我满意了,我决定原谅身为男人的你所犯的错。”她清晰地说。
“为什么?”他有些懂了,但还是不能完全明白。
“如果我真的背叛了你,背叛了汴城的百姓,害得这家园被毁,你说你会把我杀了,最后再来陪我。即使我是个毁你家园的罪人,你还是愿意陪我下地府,那么还有什么好责难的?既然连我是个罪人你都不会离开我,那么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平静而笃定地望着他。
“无垢!”他捧住她的脸,深深的、深深的吻了她。倾注了他所有的温柔,还有那失而复得的爱情,他极端缠绵地与她的唇舌纠缠……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放开气喘吁吁的彼此。
“你是这样聪颖而且有智慧,我常想我根本没有资格得到这样的你。但即便如此,就算要当个厚颜的男人,我还是要紧紧的紧紧的把你抓住,永远都不放你走!”他用力地抱住了她。
“即使我一直都不原谅你,也是这样?”她靠在他肩膀上问。
“对,即使你一直不原谅我,也是这样。我真的没办法放开你,当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我逃不开我的宿命了。”他低叹着说。
“是谁逃不开宿命啊?我记得你以前可是说你是我的宿命?把人掳来,就硬要人家当你是唯一忠诚对象,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土匪。”她调侃着。
“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要定你了,我的红狮战神。”他再度深深地吻了她。
她笑着抗议,最终还是跌进了他温暖的怀抱中,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了。
她终究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他的母狮子。
【全书完】
后记
上一次参加国际书展的主题书,是四年前【大清有喜】系列的《王爷爱说笑》,这一次参加书展的主题书,又是古装稿——《红狮战神》。
凑国际书展大拜拜的热闹是好玩,但是每年这时节出版社上下总是忙成一团,加上过年放假,书都要提早印,所以作者也会忙成一团。
今年我写这本稿,还真的是耗尽我的精力。不过只要大家能享受阅读的时光,那么我也就得到安慰了。
这本架空的跨国之恋,因为男女主角身分设定的关系,总免不了征战场面。其实一开始激发我写这稿的原始画面,却是无垢被关在水牢里的那一幕。时常写一本书的出发点是一个点、一个画面,而这个画面就是这本书的起点。
因为种种限制,要完成这本书需要具备很多条件,要铺陈这个故事需要缜密的设计,聪明的人才能显现其聪明,缠绵悱恻的地方才能有饱满的情感。
说了这么多屁话,只是为了交代它之所以从构想到现在,花了很多时间才完成的原因。通常作者会知道某些题材很难处理,所以明明总有一天会写,总会先把故事扔在那儿。直到有一天故事完满,里面的角色叫嚣着要出场,心不甘情不愿的作者才会去写它。
在我的写作生涯中有几本这样的书,而创作的过程确实都如我自己所预料的榨乾精力。但也因此,都会在自己的创作历程中留下很重要的意义。
所以,很希望这本以前从没写过的题材能够让大家接受,故事也能感动你的心。
话说到无垢被关在水牢中时(如果你看不懂我说什么,那就是你先偷看后记,快点翻回前面去,不准偷看),她冷,我也冷。冬天里面打稿,最痛苦的就是寒流来袭,手冷冰冰,脚也冷冰冰,连键盘的敲击声都冷冰冰。
某天寒流来的时候,我拿出买电脑送的赠品——床上用的小桌子,想要坐在床上的电毯上,盖着棉被,膝盖上面架着小桌子,摆上我的小笔电,过着温暖的写稿生活。结果,当我把收到很多个月都没拆开的赠品小桌子拆开来,脸上顿时出现三条斜线。因为这桌子竟然没有脚!
不是原来就设计没有脚,是真的缺了四只脚。我总不能把桌面垫在腿上,再把笔电放上去吧?那我干脆直接把笔电摆膝盖下就得了?结果我通知厂商这件事情,他们告诉我这桌子缺货,要等一个礼拜才有货。当然,一个礼拜后,不仅寒流走了,连稿子都写完了,那个新送来的小桌子又被我摆在墙角没有拆封了。
新年头旧年尾,照例是要拜个年。
感谢各位新朋友旧朋友的支持,总算是还能站在这儿写我的故事。希望大家来年都很健康,日子过得充实又快乐,吃得饱饱、睡得好好。阿清先祝大家新年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