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洢看着他的大掌握住自己的手,心头感触万分。
“愿一切顺利。”顺了夫婿的意思,她看着他提起画布袋,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深深的眷恋。
在这段情感中,楚寒洢知道她仍然是感情放得较深的一方。
湛刚浅扬唇,为她拨了拨披在肩际的乌亮长发。“会的,我走了!”
“刚哥哥……”
看着他推开门的背影,楚寒洢心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好似他只要踏出这个门,便再也不会回来似的,她感到莫名的惶恐与不安。
“放心吧!这次是帮妃嫔画肖像画,最迟不过十日。”
“妃嫔……”他说的妃嫔,是不是也包括江允婵?楚寒洢轻喃着,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我现在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所以我可以不时宣湛刚进宫为我画画,就算是半夜三更,他也无法抗旨!
江允婵的话似蚀心的咒语,此刻回荡在她耳边。
看见她不安的神色,湛刚不解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她展开笑容,掩下心底的不安,她该相信他的刚哥哥才是。“你等等我。”
只见楚寒洢轻柔的身影转进房内,不多久,她便步出房,将一个精致的湛蓝色香囊塞进夫婿手里。
“这个让你带在身边。”
湛刚瞳眸略沉,迟迟未肯伸手,心想,他的妻子怎会有这么多时间替他做这些东西。
“很小,不占地方的,囊里有一些安定心神的药草,你把它系在腰头或构在怀里,画烦了、闷了,可以醒醒脑。”深怕他会拒绝,她拼命游说着。
湛刚摇头感叹,这才忆起他的妻子就算再忙,也不忘把他摆在第一位。
点点滴滴,他将这些真切的感受全都纳入心底珍藏。
“我知道了,你快跟娘一样唠叨了。”湛刚收下香囊,轻拧着她的鼻头,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楚寒洢愕然,也忍不住笑了,浅浅的笑靥伴着两颗甜甜小酒窝。
看见她露出盈盈一笑,他不自觉轻扯唇,吩咐了最后一句话。
“你脸色不太好,再回去多睡一会吧!”
话一说完,湛刚没再留恋,便转身离开。
痴痴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楚寒洢霍地转身跑回房里,再也隐忍不住地朝铜镜前的小盆干呕起来。
她又忧又喜地握紧双争,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似乎有了湛刚的孩子!有好几次想开口告诉他,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却几度欲言又止,担心的是湛刚的反应。
唉!孩子啊!原谅娘,娘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爹说……你能不能教教娘?
楚寒洢对着铜镜低喃,是悲是喜都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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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湛画师移往‘簪香园’作画。”
“怎么会是在‘簪香园’?不是在‘玉移园’吗?”湛刚蹙了蹙眉,为突如其来的宣布充满不解。
他并非第一次进宫画嫔妃,但临时更改作画地点还是头一遭。
领路的老太监扬扬眉,眼神古怪地觑了他一眼。“这是皇上的御旨,奴才不清楚。”
既是御旨便不得不从,画嫔妃本就诸多禁忌,处在深宫内苑中,他只能更加谨言慎行,不敢逾越半分。
约莫行了半盏茶的时间,尚未到簪香园,领路的太监便道:“娘娘就在亭中候着,奴才告退。”
湛刚愣了愣,为四周异常的平静不解。
此等寂静无人的状况并不单纯,在这尽是金枝玉叶的尊贵之地,为避嫌,绝不可能让画师单独与嫔妃相处,即使在园里作画,也会有下人守在一旁,直至完成。
然而眼前的状况实在诡异,湛刚几番思量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
“湛刚!”
湛刚猛回首,江允婵憔悴的身影落入眼底。“微臣叩见娘娘!”
她不假思索地投入湛刚怀里,楚楚可怜地偎在他怀中重复低泣着。
“湛刚!你要救我、你真的要救我啊!”
“娘娘请自重!”湛刚掩饰心中的震惊,有礼且自制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江允婵僵住,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不要再叫我娘娘,我不要当娘娘了,不当了、不当了!”
“你疯了!”湛刚眸中闪烁着怒意,没料到她竟如此胆大妄为。
“对!我是疯了才会进宫,早知如此,我当初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她凄冷地扬了扬唇,悔不当初。
处在这诡谲复杂的后宫,妃嫔间的斗争将她折磨得疲惫不堪,她累了,不时想起未入宫前,那个曾经爱她、疼她、宠她的男人。
在逃不出皇宫的情况下,她向皇上请求,宣湛刚进宫为她画画,企图在湛刚身上攫住最后一丝希望。
“湛刚!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带我走,求你看在过去的情面上,带我走!”
他愕然瞪着她,没料到江允婵会提出如此疯狂的要求。“不可能!”
江允婵蹙眉凝着湛刚,脸色阴郁,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你真的要对我这么残忍?”
“你是皇上的宠妃,这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这是你所冀望的生活,不是吗?”湛刚瞠目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要改变初衷。
“我知道你恨我,所以要报复我,我知道的!”她才没有疯呢!疯的是他,他竟然娶了楚寒洢那个丑八怪?!
江允婵疯狂的扯着发、撕开衣裳,哀凄问道:“你真的不愿意带我走?”
看着她激愤的情绪,湛刚扣住她的手腕,想阻止她莫名的举止。
“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湛刚的态度仍没有一丝软化,江允婵愤恨的脸上闪过一抹精光。
她得不到的幸福,楚寒洢那个丑八怪也休想得到!
“我恨你、我恨你!”江允婵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最后扬声惊呼,撞进湛刚怀里,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皇上救命、救命啊!湛画师非礼我!”
在湛刚被撞得眼冒金星、尚未来得及辩驳之际,侍卫们便闻声而至,一左一右将湛刚架走。
湛刚冷冷迎向江允婵哭得梨花带泪的虚假面容,无法想象这竟是他曾经深深爱过的女子。
夏已临,晓风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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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湛刚非礼江昭仪?”
湛家两老皆大受震慑,不敢相信他们听到了什么。
阎昭凌一得到这惊天动地的消息,立刻快马回湛家报讯。“江昭仪指控历历,皇帝爱妃心切,便直接将大哥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湛母承受不住地跌进椅内。“天呀!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我相信刚哥哥。”楚寒洢缓缓回神,以坚定的语气开口。
“没错,咱们湛刚绝不会做这种糊涂事,他和允婵已经过去了,有了洢儿又怎么会去招惹她呢?”才不过片刻,湛母一双眼肿得像两颗核桃似的附和。
听到婆婆的话,楚寒洢身子一僵,神情凄迷地叹道:“原来你们全都知道刚哥哥和江昭仪的事。”
湛母脸色一白,深怕媳妇误会,赶紧解释:“媳妇,我的好媳妇,你千万别误会,他们的事早已经过去了,你可不能不信自己的夫婿。”
“我只是有些讶异,原来……他们的事,大家都知道啊!”楚寒洢唇角勾起凄冷的笑,觉得有些委屈。
“大嫂,现在不是翻旧帐的时候,我们应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阎昭凌轻叹了口气,娓娓道出上一次在宇画阁,湛刚和江昭仪之间所发生的事,及谈话的内容。
他早知道这江昭仪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果然,她阴险地耍了诡计,轻而易举就将湛刚定了罪。
听完阎昭凌的话,楚寒洢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激动的情绪,她下意识抚了抚已在腹中悄悄孕育的小生命,已然明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其实,在我第一次被宣召人宫时,江昭仪也对我说过一些话。”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她仍不明白湛刚爱她有多少,但她爱他、以毕生的力量爱着她的刚哥哥,只要能让她找到他被人诬陷的证明,她绝对会帮他洗刷冤情。
她需要湛刚,肚子里的孩子也需要爹,她相信这是上天对他们夫妻的考验,他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这么说来,这全是江昭仪的诡计?”湛母扬声,不禁感恩地合掌朝天而拜。“阿弥陀佛,幸好这歹毒的女人没嫁进咱们湛家。”
相较于老妻宽慰的态度,湛父则显得沉着。“天一亮,我就去拜托宋大人和李大人入宫帮我打探消息,到时再做打算。”想起仍在朝中的挚友,湛父缓缓开口。
气氛僵凝了好半晌,楚寒洢才灵光乍现地开口。“公公不用忙,待我去求一个人。”
“谁?”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皇太后最宠爱的广香公主。”她漾开笑,笑容里杂揉着坚定与勇敢。“只要证明刚哥哥是被诬陷的,我们就可以帮他洗刷冤情。”
她的乐观想法让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现在,他们也只能求上天庇佑了!
第九章
冥冥之中似有定数,在阎昭凌代楚寒洢入宫奔走了几回后,他们得到广香公主的大力支持,并得到了探监的特许。
“姐姐不用担心,我会请皇奶奶彻查这件事,希望这件事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楚寒洢在广香公主的陪同下,来到大牢探看湛刚。
“公主,谢谢你!”
“别这么说,虽然江昭仪是父皇的宠妃,但她入宫时,我和皇奶奶便不怎么喜欢她,我记得当时皇奶奶还说她是‘媚眼生波,非狐即妖’!湛画师那么有才气、那么会画画,如果就这么蒙上不白之冤,多呕啊!所以广香无论如何,一定要帮湛画师洗脱冤屈!”
广香公主说得义愤填膺,看在楚寒洢眼底却感动万分。
广香公主虽活泼爱玩,但一遇上正事却冷静果断,莫怪乎皇太后在那么多孙儿当中,对她宠爱有加。
两人跟随在狱卒身后进入大牢,也许是夜深露冷,脚步才下阶梯,楚寒洢一个闪神,竟滑了几阶。
那狱卒虽在急忙中转身扶住了她,但楚寒洢却还是跌了一跤。
“姐姐没事吧?”广香公主急忙问道。
楚寒洢呼吸一紧,感觉连心跳都要停了。
“没事,我没事!”
她心有些慌,不知道这一摔伤到孩子没?
但她随即强撑起身子,思绪全被见湛刚的急切心情占满。
“公主及湛夫人请小心走!”楚寒洢这一摔可让那狱卒吓青了脸,深怕公主若出什么事,他这小小脑袋可不保。
接着,狱卒便道:“湛画师在最后一间房。”
“成了,你到外头去,我们同湛画师说几句话就走。”广香公主话说完,退到另一处。“姐姐,你同湛画师聊聊,别耽搁太久。”
“公主……谢谢你。”楚寒洢握住她的手,感激得无达言语。
“别这么说,要记得告诉湛画师不要放弃,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到时湛画师可得帮我画一幅最美的画。”广香公主笑着说。
楚寒洢笑着应允,轻移莲步,往夫婿的串房而去。
当脚步落在走道尽头,那抹背对着她的挺拔身影落入眼底时,她的心便不自觉地发酸。
那中衣是她亲手为他缝制的,才不过数日光景,他腰际的衣带已松。
湛刚没察觉到那微乎其微的足音,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这几日来,让他想透了许多事。
即使为皇上画出许多佳作,得到不少俸禄赏赐,依然抵不过一次恶意的中伤。
伴君如伴虎,有名有利又如何?莫怪义弟阎昭凌总说他不要名利,只求温饱。
想来义弟比他聪明,早一步看破名利,他记得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念利名、憔悴长萦绊。
他看不破,所以此时伴着他的,仅是方窗外的清润月色,与楚寒洢当日硬塞给他的香囊。
而这香囊沁出的清新气息,似乎带着魔力,将他带回有楚寒洢的回忆里,思绪悠悠,他不自觉辗转回到他那可爱又纯真、坚强又乐观的小妻子身上。
他不由得猜想,楚寒洢若听闻他与江允婵的事,会有什么反应?她会难过吗?会哭吗?
紊乱的心思让他不由自主烦躁起来,当属于楚寒洢的轻唤落入耳中时,他一度以为那是因为思念过度所产生的错觉。
“刚哥哥……”
当第三声轻唤响起时,湛刚讶异地转过身,心中的幻影正真实地立在眼前。“洢儿,你怎么会……”
即使拼命压抑,她出口的声音仍有着哽咽,两道滚烫的泪水沿着她苍白的面颊缓缓流下。
这些日子以来,她夜不成眠,深怕一觉醒来,她与湛刚的婚姻会如朝露、如春梦,悄悄在朝阳升起之时,消逝无影。
“傻洢儿,我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他的双手穿过困住他的铁栏,拭去她脸上的眼泪,思绪百转千回。
楚寒洢将脸轻轻贴在他的大掌上,感受着属于他的温度与气息,不明白怎么才几日不见,自己竟会这么想他。
“傻瓜,都说不用担心我了,你别哭啊!”看着她的眼泪,他的心便不自觉紧拧。
楚寒洢吸了吸鼻头,好半晌才扯动嘴角,微颤的语调让她的脆弱无所遁形。“我知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虽然由她水澈的眸底读出她对他的信任,即使言语是多余的,但湛刚还是想亲口澄清这个误会。“我和江昭仪之间是清白的,那日,她要我带她离开皇宫,我没答应!”他握住她的手,唇畔浮现一丝愧咎。
“所以这是她的报复?”楚寒洢一直坚信她的刚哥哥是无辜的,现在由他亲口说出这个事实,终于让她悬吊的心落了地。
“她是该恨我,有件事我必须同你说明白,在还未娶你前,我曾提过要带江昭仪远走高飞,但她拒绝了,她在荣华富贵与爱情当中,选择……”
楚寒洢捂住他的唇,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只要刚哥哥知道我是你的妻子,那就够了。”
她所求不多,这样的答案她已心满意足。
湛刚凝着她,有说不出的感动在心中回荡。
当初,他怎么会认为她是瑕疵品、怎么会以为她是孟浪、不知羞耻的女子?她对他的爱是如此纯粹而真诚,他怎么能因为她脸上的疤痕,质疑否定她的一切?
说不尽的懊悔在心中徘徊,他恨不得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告诉她,她对他的深情,他懂了……
“刚哥哥你放心!”
楚寒洢话才到嘴边,原本因为渴望见他而压下的不适,瞬间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未多时,她便感到身下传来黏稠湿热的感觉。
看着她脸色倏地刷白,湛刚惊惧万分地蹙眉。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寒洢的双手紧攀在铁栏上,纤长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刚哥哥……我!我的肚子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