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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萧 page 2 作者:惜人

  鸣凤给之颜一吼,吓得赶紧坐起身来。“小……小声一点,吓死我了。”

  之颜到长孙家才没多久,但在吃饱穿暖的照养下,他像雨后的笋头,一天抽高一寸,转眼间就抽高到像个十五岁的孩子似的。

  他深知鸣凤渴望陪伴的心理,虽然他常不顾礼教地对鸣凤吼,但鸣凤想当然而是决不会赶他的,不但如此,还对他言听计从呢!

  之颜帮鸣凤净了脸,边帮他梳头还边叨念着:“二少爷睡相也太差了,弄得这头发每天都梳不开。”

  鸣凤对着镜子,龇牙咧嘴求饶说:“轻一点,好痛耶!”

  之颜闻言却更粗暴的用力一梳:“活该啦!”

  什么书童?还要帮人净脸梳头,还要侍侯长孙鸣凤沐浴更衣,帮他铺纸磨墨也就算了,他背不出文章时还要代他受罚。

  偏偏长孙鸣凤胆子小,明明放课后帮他温习时都背地好好的,先生的教鞭一挥,他什么都忘了,害之颜成天挨打。

  “你别发呆,再背一次《邺风·击鼓》给我听。”

  鸣凤笑了:“好,击鼓其镗,踊跃用兵……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之颜正替他系上发带,听鸣凤停了下来,又气得猛拉他头发:“你怎么又忘了?再害我挨打,回来我肯定揍死你。”

  “哎哟!我不是忘记。”鸣凤被扯得往后一仰,顺势靠在之颜身上。

  之颜不满的说:“还狡辩……”

  “不是嘛,我是觉得这几句很好。‘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不觉得这形容得真好吗?能有一个人一直陪伴在身边……

  鸣凤的眼神就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他只是个深宅大院中的孤单孩子,他看着之颜,希望之颜会说:“我们是朋友,就像诗经上说的,一辈子都不分开。”

  之颜看到鸣凤期盼的眼神了,心软了一下,又瞥觉到自己手中,还有这家伙的头发呐!哼!自己不过就是个奴才,等卖身契一满,只怕长孙家赶他都来不及了,要他办事可以,要他忠心?甭谈。

  “你真是够笨的!背书是一点都不能分心的,要是等一下再害我挨打,我从今天起都不跟你说话了!”

  鸣凤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喔……不会啦……今天一定不害你挨打了……”

  课堂上。

  先生的鞭子挥呀挥的,随着朗诵的节奏摆动,“……于嗟汹兮,不我信号……”

  “鸣凤少爷,你能背了吗?”先生用鞭子拍拍长孙鸣凤的桌面。

  柳之颜看到鸣凤惊惧的眼神,实在很想站起来冲着教书先生吼:“他要被你的鞭子给吓死了,就算能背,也吓得忘光了啦!”

  虽然挨打的不是自己,可是鸣凤其实更怕看到柳之颜替他受罚时那种怨恨、气愤的眼神,所以他一看到教鞭,魂都飞了。

  “鸣凤少爷,能不能背呀?”先生又用教鞭敲打鸣凤的桌面催促着。

  “先生!您别老吓唬二少爷呀,叫他怎么背得出来?”之颜终于受不了的开口了。

  教书先生惊讶的看着这个无礼的奴才,他居然敢指责自己吓唬长孙鸣凤?这罪名……他可吃不起。

  “鸣凤少爷,您……真的被老夫吓唬住了吗?连书都背不出来?”

  鸣凤看着那鞭子,赶紧摇摇头,“我背、我背……击鼓其镗,踊跃用兵……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汹兮,不信我兮……”

  “错!”

  教鞭突然猛落在鸣凤桌面:“是不我信兮,什么不信我兮?该罚!”

  柳之颜死瞪着长孙鸣凤。这家伙,难道一天不害他挨打不行吗?

  “啪!”

  今天的鞭笞来得又快又猛,之颜忍不住缩了一下手,鸣凤也惊呼了一声。

  “还躲?加罚一鞭!”看来教书先生是挟怨报复。

  “啪!”这鞭来势更狠,之颜又缩了一下。

  先生更是光火,举起鞭子浑身乱打,之颜惊讶的闪躲着,没想到一个读书人这么没有肚量。

  “呜……哇……”鸣凤吓得哭出声来,先生还来不及安慰他,鸣凤就把早膳全呕出来了。

  “二少爷!”之颜赶紧跑到鸣凤的桌子旁替他拍背顺气,“怎么吐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呜……我要回去……让我回‘碧海院’……呜……”鸣凤更哭个不停,又空呕了几次。

  “死奴才,怎么照顾少爷的?还不带鸣凤少爷回去歇息?”看到此景,教书先生的手脚都吓凉了。若教书教出孩子的病来,得罪长孙家的话,他也没得混了。

  柳之颜赶忙把鸣凤背起来,“我背你回去,您可别吐我身上。”

  “嗯……”

  一进“碧海院”,鸣凤恹恹的样子引发一阵骚动,虽说现在照顾鸣凤的人是柳之颜,可是二少爷生病的话,谁都撇不开责任,几个丫鬟忙奔走到东院去禀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长孙宇治已经从他住的“穹苍院”赶到。

  “鸣风?这是怎么病的?赶快去请大夫来!”长孙宇治看到他一脸苍白的样子吓了一跳。

  “哥哥……我不想念书了,先生老是打人……”鸣凤说着又瘪嘴要哭。

  “先生打你?”长孙宇治生气的转头唤之颜,“柳之颜你给我滚过来!你书僮是怎么当的?让二少爷挨打?”

  之颜不但才刚挨了打,又把鸣凤匆匆的由书院背回来,连口气都没喘便立刻帮鸣凤清理更衣,现在无端端又被骂,他气愤的抬起头来。

  “挨打的是我!谁要您请的好教书先生,老拿鞭子吓唬二少爷,二少爷在我面把书明明背得好好的,一进书院就给吓得全忘光了,不同的学生本来就要用不同的方法教,二少爷胆子比老鼠小,就是给吓坏了才生病的!”

  “跟主子说话还敢这么骄纵!”长孙宇治气极了,真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奴才。

  “哥哥!你别骂他啦,之颜不知为我挨了多少打,现在又被你胡乱骂了一通,当然要生气的。”鸣凤忙从床上坐起来,拉着长孙宇治的衣袖。

  “书僮挨打是应该的……你又不笨,怎么会连书都背不出来?”

  “我……先生真的好凶,我看到他就把背的书都忘光光了……”鸣凤突然想到一个点子,“我让柳之颜教倒挺好的,在他面前我背书背得挺顺的,以后让他来教我好不好?”

  “哈!”长孙宇治冷笑一声:“虽然我们家承祖宗遗训,世代不居官,可是也没有沦落到让个乡下野孩子教子弟的地步,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可能连字都写不好呢!”

  但柳之颜最让他爹骄傲的就是他三岁能读、五岁能写,听到这儿他马上不服的说:“别的不敢说,写字我最行,大少爷不信就让我露两手。”

  长孙宇治一副嗤之以鼻的轻视态度。“是吗?铺纸磨墨!”

  柳之颜别说是在桌面上写字了,就是圆滚滚的竹身,他也能像爹一样题字作诗,所以纸墨一备好,他就立刻提起笔来题了几个字。

  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长孙宇治看着他写的字,沉吟了一会儿,“嗯……”

  “哥哥,你看他是不是写得挺好的?”

  长孙宇治转头对鸣凤一笑,“你是初学读写,让他教导一、两年还可以,不过将来还是要请先生的。”

  鸣凤一脸得意的看着之颜,似乎是要他道谢,柳之颜也高兴至少有一、两年不用挨打,但他脸上却冷冷的,看不出喜色,让鸣凤又失望的低了头。

  第二章

  五年后。

  “之颜先生,大少爷请您上‘穹苍院’一趟,请您直接往书房去。”

  柳之颜正在“碧海院”的书房内叫鸣凤背书,长孙宇治又派人过来找他,自从四年前,他教长孙鸣凤写了一篇上寿文给长孙宇治庆生后,长孙宇治就经常让他帮忙撰写府内文书,他的身份也因此水涨船高,慢慢的大家都开始称他为先生。

  “哥哥又叫你去!怎么这样啊?我的课窗你还没看完呢!”

  鸣凤已是十四岁的少年,虽然还是有点瘦弱,但是长得挺俊的,“碧海院”里有几个小丫头都暗中喜欢他,还收藏他写过的字纸。

  “你的课窗?还没写完吧?我有说这样就够了吗?”

  柳之颜面无表情的说:“礼运大同篇抄上十次,再做一篇文章,题目是:圣人十五而有志于学。”

  柳之颜可谓是“男大十七变”了,才十七岁的他,身材挺拔魁梧,脸庞线条刚毅冰冷,一双浓眉总是紧锁,把明亮的大眼衬得更深遂,不用说,他的人气比长孙鸣凤还高,不但是小丫头,连几个大丫鬟都对他爱慕不已。

  鸣凤叹息一声:“连让我歇口气都不肯。”他突然眼睛一亮,“我做好文章的话……有奖励吧?”

  柳之颜冷冷的说:“做好文章是本份,还想要什么奖励?”

  “哎……你引箫给我听好不好?我是说,如果我的文章作的好的话,晚上我捻琵琶弦,你引凤箫,我们可以合奏。”

  柳之颜真搞不懂,这长孙鸣凤怎么能这么厚脸皮?他摆明了自己不过只是个下人,不敢跟他高攀,做什么朋友,他却整天缠着自己,难道他真是无聊到家了吗?

  “二少爷,你当我成天没事干是吗?我不但要服侍您,还要应付大少爷交代的文书公作,为什么您……就是不肯让别的丫鬓或是小厮服侍,这样我才能有这闲情逸致去引箫弄笛。”

  “不要,你不吹箫就算了,我会乖乖写文章的,这样你高兴了吗?”鸣凤好像被欺负似的,摆出委屈的脸色。

  “随便,我说了,那是您的本份,我有什么好高兴?”

  死鸣凤,到现在还是要他服侍着更衣梳洗,柳之颜并不是真觉得累,可是他觉得做这些事,总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奴才,虽然,他本来就是奴才。

  “你干嘛每次都这么冷淡啊?”鸣凤皱眉抱怨着。

  “哼!”柳之颜不耐的转头就走,留下长孙鸣凤烦躁的推开笔墨,气得踢椅子踹桌脚,却不知自己为什么每次都要因为柳之颜的冷漠而生气。

  柳之颜绕过九弯十八拐,终于到了“穹苍院”,这“万象园”真的太大了,明明是一家子,却要相隔得这么远,难怪长孙鸣凤总是觉得孤单寂寞。

  他虽然舍不得见鸣凤这般可怜,只是鸣凤缠他缠得太紧了,让他很烦。

  应该只是这样子吧?进入书房时,长孙宇治已经在书房里了,今天的长孙宇治似乎有点不寻常的亢奋,一看到柳之颜就笑开了脸。

  “大少爷,有事吩咐?”

  “之颜你坐下来。”长孙宇治把书桌让给之颜,“帮我写封信。”

  柳之颜在鸣凤面前尽可能地维持不动声色,甚至还有些冷漠,可是对其他人却很和善,他笑着跟长孙宇治开玩笑说:“大少爷看来很高兴啊!难不成是要小的代笔写情书吗?”

  本来只是个玩笑,但没想到长孙宇治居然红了脸,“也……也不算情书啦,想请人来吃个饭而已。”

  柳之颜惊讶的说:“请人吃饭需要小的代笔吗?”

  “也不是……”长孙宇治的脸更红了。

  “我想请‘怜园’的红旦过来唱堂会……你能不能写……呃……柔情一点?”

  “喔~”柳之颜的脸也红了,却是因为憋着笑而红的。

  长孙宇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学人家逛起戏园,狎玩相公,可是他从未认真过,今天这么慎重其事的,该不会真动了心吧?

  “他是小叫天柳啼莺,你看看用什么称呼好;是啼莺卿卿如唔,还是柳逸贤弟……”

  “什么?”柳之颜突然失声大喊,“柳什么?柳逸?”

  长孙宇治愣了一下,“柳逸是柳啼莺的本名,我想是不是不称他艺名才更显得我特别尊重他,怎么了?这样不好?”

  柳之颜表情凝重的问道:“敢问大少爷……‘怜园’是一般戏园还是……还是那种……就是那种……也有——卖的……”

  长孙宇治尴尬回道:“哪有戏班子不卖?尤其‘怜园’算是乱弹班子,就是公开的卖身,我是要让柳啼莺觉得我特别照看他,所以才这么慎重。”

  “天老爷……柳逸?小柳逸?”柳之颜摇头不敢置信的喃喃自浯着。

  “之颜?你认识柳啼莺?啊!你们都姓柳,该不会……他是你弟?”

  “不是,可也差不多了,我们是邻居,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还是同一天给卖进京城的,我没想到他会给卖进那种地方,他还小我两岁……才大鸣凤少爷一岁呀!”

  长孙宇治过去玩戏子,只是见识倡人那种过人的美貌,那种混合着稚拙与妖艳的奇异美感,至于小叫天——柳啼莺,他捧了他几次场,却越觉可怜可爱,从来他都没想到戏子也是人,听到柳啼莺也有童年,让他觉得奇怪极了。

  “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可爱吧?”长孙宇治好奇的问。

  “饿得干干瘦瘦,哪能多可爱?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很爱哭,动不动就要掉眼泪。”

  长孙宇治笑了,“他还是爱哭,一哭起来,可怜极了,尤其是在床……嗳!我干嘛跟你说这个?”

  柳之颜的心情沉到谷底,这些有钱人到底把人当什么,小柳逸在床笫之间是怎么哭的?也是像小时候那样嚎啕大哭吗?还是咬着牙无声的掉眼泪?为什么长孙宇治可以说得这么轻松有趣?

  长孙宇治完全没知觉到柳之颜的不悦,还开心的继续说道:“你跟他是旧识那更好,你写好信,亲自帮我送交给他,让他明晚过来一趟。对了,记得跟班头儿说,我要留他过夜。”

  长孙宇治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吗?要他找自己的儿时玩伴来给他陪宿!

  “你快一点写,小叫天的生意好得很,每次都因为要去给人施压才能买他的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多迷恋个戏子呢!”

  柳之颜的手颤抖着,手心尽是汗,长孙宇治还继续说:“你送完信顺便上养生堂去拿罐金创膏,柳啼莺太嫩了,老是弄伤他也不好。”

  明知道他嫩,为什么还不放过他?现在来假好心有什么用?

  柳之颜心中顿时充满了恨,记得告别时,柳逸还天真的说自己将来不愁吃穿了,柳之颜已经记不清他的脸了,可是那双充满兴奋和希望的眼睛他却忘不了。

  柳逸一定想不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这种命运,第一次接客的时候他不知多害怕?

  是不是哭得惊天动地?

  “之颜,你还发什么呆?写不出来吗?”

  他柳之颜今天能有这种待遇,靠得全是那只生花妙笔,不写?主子翻脸不认人,要他做粗工也不是不可能的。

  柳之颜咬牙切齿的低头下笔:“啼莺卿卿……”

  柳逸的名字不是这些可恶嫖客能叫的,柳逸是那个爱哭单纯的乡下孩子……永远都是。

  ***

  柳之颜自从当上了鸣凤的教席后,常出门帮长孙宇治办事,有时心血来潮,总帮长孙鸣凤带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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