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这个字眼不能随便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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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宇治就算再迂腐,还是不自主的爱上柳逸了。
柳逸的温宛坚强,笑中带泪,那拭去风尘后的纯真皎洁……
太多矛盾的个性融合在他身上。
每一天长孙宇治都惊喜的发现,原来柳逸是这样子的人,原来柳逸跟他昨天想的不同。他越是挖掘却越是迷糊,到最后,他只好承认,他实在不了解柳逸。
不管了!长孙宇治甩甩头不再去探究,他现在只管搂着柳逸在“万象园”中散步,享受这难得的两人时光,“你只去过‘碧海院’和‘玄极湖’,哪天应该带你上‘太元院’去走走。”
还要走到陌生的地方?柳逸想到被遗弃在竹林时全然的惶恐和失望,便摇摇头说:“算了,我不想去。”
长孙宇治奇怪的问:“为什么?你不想多了解自己住的地方吗?”
柳逸笑着说:“也不知道能住多久,干什么多费事呢?”
长孙宇治犹豫了一下便说:“你怕什么?这里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有你的地方,不然我把‘太元院’的翠玉姨娘赶走,把‘太元院’赏你,让你往‘太元院’住去。”
柳逸惊讶地着长孙宇治,他能这么狠心地对待自己亲爹的妾,还不能在倦了自己以后狠心抛下自己吗?
柳逸低下头叹息一声:“您不能这么对待她呀!毕竟她是你爹爹的爱妾,如今她还有名份您都能这么赶她走,那他日要赶我走就更容易了不是?”
“你这么说是要我给你什么保障吗?难道你也要我给你个名份?怕将来没着落?”
柳逸奇怪地看了长孙宇治一眼,“什么将来?我能有什么将来吗?能不能活那么久都是问题呢!”
长孙宇治有点不悦地沉下脸道:“你怎么能这样想?难道你觉得我护不了你?你觉得我会遗弃你吗?”
柳逸摇摇头:“不,我根本没想过公子应该要保护我或照顾我的,就算现在您一脚把我踢回‘怜园’,柳逸也不敢有半句怨言?我有什么资格要求您为我这种人付出?”
“什么这种人那种人的?”长孙宇治这下是真火了,“连你自己都轻视自己,还有谁会看重你?”
“我是认份!”柳逸难得大声回嘴:“是谁说‘养秽体、居秽气’,我身上一定带着淫秽之气的?是谁说我正适合穿风尘人的艳红?您……打心底就忘不了我是倡优出身,最瞧不起我的人不正是公子!”
——这些话柳逸都记得?他都在意着吗?
那笑容后都藏着什么样的心酸?长孙宇治闻言一阵赧然。
柳逸边说着边掉下了泪珠,“小的也知道您是不可能喜欢我的,就算您贪恋我的姿色,也绝对拉不下这个脸承认你对个倡优动心。可为什么您明明瞧不起我,却还是要对我这么好?您难道不知道小的虽出身贫贱,可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动心的吗?这副不堪的身体里也装着一颗热切的心!”
长孙宇治震撼的看着柳逸,“动……心?你对我?”
柳逸凄凉的笑着:“怎么?不配吗?”
“不是……我没想到……”他的确没想到柳逸也会对他动情,更没想到柳逸能这么勇敢的承认自己的心情。
“打从在‘怜园’时,就只有您对我这么好,从来不打不骂的,还会哄着我开心,我成天就盼着您来;您肯替我赎身,又成天拉着我的手像个情人般,还不逼我上床。”
柳逸心虚地放低下声音:“我知道自己不配,可是您对我太好了,我就是情不自禁……您为什么明知自己不会动真情,却还是愿意哄得我动心?”
柳逸无辜地转头看向长孙宇治继续道:“这样比那些伤害我身体的人更狠,您伤我的心。”
“可是……你从没说过……”长孙宇治抚着他的脸,“你什么都不说,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你,又怎么会知道你的心事呢?”
柳逸苦笑着:“说什么呢?说柳啼莺爱上长孙宇治?那要笑死人的,我又何苦自取其辱呢?”
“你不是柳啼莺,你是柳逸……”
“我就是柳啼莺!”柳逸沉痛的说:“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个我,就算习禅养身,就算你怎么妆扮我,让我看来像个贵族,我还是这个我……是个最让你瞧不起的倡优。”
柳逸费力的将自己撑起坐好,“告诉我,求您亲口告诉我,您永远不可能对我动心,让我死心好吗?”
忽然,长孙宇治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他知道那是柳逸的心正在崩裂,他想伸手捧住所有的碎片,替柳逸补好那颗心……
但他不知为何,他的嘴不受他的心控制……
“我是说过,我不会爱上个倡优的。既然如此,你也不要自做多情,咱们能玩就放开心的玩,不要弄僵了,至于……钱的事,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替你置产,将来就算我玩倦玩腻了,你也有个依靠……”
——不是这样!他要说的不是这样!他要看的不是柳逸眼中绝望的泪水!
“你知道,我已经二十六了,早该娶妻生子,只是贪玩不肯安定,或许等你伤势好了,我就要打算成家,你还小,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也早日娶个媳妇儿……”
——不对!根本不对!柳逸是他的,怎么能跟别人在一起!
“你太早就尝过了男人的滋味,所以脱不掉一身的淫气,或许我应该让你搬出‘万象园’,不要再引逗你生出别的妄想……”
——不可以!柳逸不可以离开他的生命!没有了柳逸他要怎么过日子?
良久,柳逸伸手捧住长孙宇治的脸,“谢谢,您这么说我就能死心了。”
“柳逸!”长孙宇治突然抱住了他,狂乱的落下如雨点般的亲吻,“我要你!我想要你!”
柳逸虚弱的挣扎一下,却配合的让长孙宇治脱光他身上的薄衫,自己也伸手解去长孙宇治的腰带,“来,狠狠的要我!让我看看你能有多狠心。”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与其如此牵牵挂挂、暗自相思,不如要长孙宇治彻底的伤害自己,彻底的让自己绝望。
长孙宇治正吻着柳逸的胸膛,听到这句话突然停手了,他趴在柳逸身上喘息着,“我对不起你。”
柳逸抚着他的头,轻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不可能对不起谁,别忘了,你是长孙宇治,你怎么可能会对不起谁?”
柳逸翻身压住长孙宇治,“大少爷……我想要你……操我。”
长孙宇治看着那张俊美的脸散发着妖媚,柳逸俯视的眼神诉说着强烈的欲望,让他更觉欲火焚身。
“你真淫。”长孙宇治把柳逸压回床上,一手抬起他织细的足踝,不管柳逸的身体准备好了没,就冲动的进入。
“啊啊……好……快点……啊……”柳逸的泪水滚滚的流下。
“小叫天……你的声音好美。”长孙宇治说着,又是用力的刺入。
“啊!”柳逸觉得自己的身体从长孙宇治进入的地方开始分裂,或许……其实从长孙宇治进入他生命的时候就开始了,他注定要让长孙宇治撕裂他的身,撕碎他的心。
“啊……再狠点……呜啊……啊啊……”再狠一点,最好就让他这么死去,让他好进到大轮转中重新轮回,再不要做这样子没自尊的人!
宁做富家犬,不当贫苦人!
柳逸从来没有这么狂乱的和他交欢过,长孙宇治有点受宠若惊,柳逸让他操出了血还不甘心,居然一翻身跨坐在他身上,“不够!再狠点!”
长孙宇治钳制住他的腰,用力挺身,“你自找的。”
“啊~”柳逸呻吟一声后往后仰,却没有再往前弓身,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下去。
“柳逸!”长孙宇治忙捧住他的身子。
“怎么了?”
柳逸泪流满面的拉住他,“别停,我快撑不下去了,可是你别停。”
此时,长孙宇治才想起柳逸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不要!你受不了了是不是?”
“受不了?”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吗?“你管我呢!别停,只管操。”
长孙宇治拭去柳逸的泪,“真的不行就别撑了……”
“你管我!横竖这身子都给多少人玩过了,就这次由我自己做主也不行吗?您也在乎我受不受得了?”
“柳逸?你这是干什么?何苦糟蹋自己?”
“自己不糟蹋自己,还留着让别人糟蹋吗?”
柳逸心一横,又推倒长孙宇治趴在他身上,“您玩不玩?您不行我找别人去,您不是讨厌我接近柳之颜吗?若您不操,我找他操去!”
“贱货!”长孙宇治甩了他一巴掌,“满嘴行话,脱不了风尘味!”
柳逸却笑着捂住脸。“好极了,再狠一点。”
“你他娘的犯贱!”
管不了名士风范,管不了雅致气度,管不了嘴里脱出的伤人话语,管不了柳逸脆弱的身和心,长孙宇治气极了,不知道是因为柳逸提起柳之颜而气,或是因为自己竟一再伤害他而气。
总之,怒火向一个人延烧——柳逸。
“啊~”刚才的呻吟混着甜腻和痛楚,现在的呻吟却有求饶的意味。
如果柳逸愿意开口喊停就好了,但他只是一声声随着长孙宇治的侵入而大声呻吟,存心的,要让自己受折磨。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你这一面?为什么不再像以前那样,柔顺的接受一切?”长孙宇治发泄之后,看着柳逸的脸色转白,深深悔恨自己刚才怎么这样伤害他,这深刻的自责让他无法面对自我,于是又把怒气转向柳逸,抓起他的肩膀对着他大吼。
“呜……”柳逸痛楚的闭上眼,“因为……”他嘴角扬起笑,“你、永远不能理解……因为我是人,我也是人!”
简单的一句话道出多少压抑着的不甘,柳逸豁出去的大吼:“我也有梦,我有爱恨,我跟你一样有感觉,除了不姓长孙,我跟你都是一样的!”
“你说什么?我难道没当你是人看吗?我不是很尽力对你好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高兴,可是我已经尽力了呀!”
柳逸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没有用,长孙宇治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屈辱,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
或许,长孙宇治还觉得自己老实的说出“他永远不去爱上一个倡优”,是善意的举动;甚至,长孙宇治可能觉得自己说要帮他置产,好让他在被玩腻之后有依靠,就应该让他感激不已。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夏虫不可语冰。
“没事了。”柳逸回复平常温柔的笑容,“是我不好,仗着您的宠爱乱发脾气,现在都没事了,我知道自己错了。”
——错以为自己也能得到幸福。
长孙宇治松了一口气,“我就说你怎么今天特别怪,应该是因为蛇毒的关系吧?让你心绪不宁的,你呀今天玩过火了,还不好好休息?”
柳逸笑着拉着长孙宇治往自己身旁躺下来,“那你也陪我躺躺。”
长孙宇治躺下来看着柳逸,不知为什么,看着他脸颊上明显的掌印,看着他空虚的笑容,心中不断浮现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一阵激烈的欢爱让长孙宇治也累得沉沉睡去,他一直搂着柳逸,安心地享受这份他应有的温暖。
第八章
温暖的身体何时离开他怀里的?
长孙宇治昏沉中正觉疑惑,突然想到柳逸虚弱的身躯、绝望的泪水和无奈的笑容。
“柳逸!”长孙宇治翻身坐起,屋内只有他,屋外夕照昏黄。
他匆匆起身穿好衣服,“柳逸?”
走出屋外,小厮们正准备点灯。
“有没有看到柳逸?”
众人纷纷摇头,他们也才换班而已。
不对!长孙宇治心中一阵强烈的不安,“快去‘碧海院’找找,把上一班的人叫来问,有谁看到柳逸了?”
柳之颜现在是光明正大的随时对长孙鸣凤搂搂抱抱,他不怕人看,更不怕谁会去向长孙宇治打小报告,最好让长孙宇治知道自己的家产已落入他手中,而他弟弟也成为他的人。
哈!这才叫有趣!
他抱着鸣凤坐在玄极湖畔的凉亭,边赏着湖上鸳鸯戏水,自己也不安份的任手在鸣凤身上嬉戏。
“嗯……你很烦耶!不要再摸了啦!”鸣凤把他的手从前襟拉出,瞠斥着。
“嫌我烦?我可是特地拨空陪你来看这滩死水。”
柳之颜依然把手往那滑嫩的肌肤上抚着。
“什么死水!这湖可是从沁芳泉引进的,可是活水呢!”
长孙鸣凤还是抓起他的手“往外丢”。
“嗳!”柳之颜感到不耐烦了,“你宁可看这滩水也不看我?我叫人填了它!”
长孙鸣凤笑着说:“你也要看哥哥让不让你填。”
柳之颜放下他自己站起来,“你哥?我现在做任何事情,不需要他同意,倒是他,如果要动钱庄的银子,还得我盖印。”
“你!你真的下手了?”
柳之颜回避长孙鸣凤的目光,“我告诉过你,我会对付长孙宇治的,他死有余辜,不过……我还是有替他留了点财产呢!”
柳之颜走向面湖的栏杆,用手扶着,“我也犹豫不决了很久,但每次看到柳逸被他欺负个半死还得装个笑脸,我就告诉自己要心狠一点……柳逸?柳逸!”
柳之颜远远的看到“穹苍院”那头,柳逸一身白薄衫,站在湖畔,站了一会就往湖心走。
“柳逸~”
柳逸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往湖心直走,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了。
“天呐!柳逸!”
柳之颜焦急地跑下凉亭,忙抓了个家丁,抢下他手中的响锣,“湖里!下湖去救人!”
“呛呛呛!呛呛!”三长两短的暗号响彻云霄,湖畔的小舟纷纷推出,远处识水性的家丁全都跑过来了,只是丝毫不见柳逸的踪迹。
“呛呛呛!呛呛!”
“呛呛呛!呛呛!”
“呛呛呛!呛呛!”
锣声传入“穹苍院”,长孙宇治的手脚瞬间变的冰冷,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柳逸!”他拉着袍角往玄极湖畔狂奔,到了湖畔时已经是围了一群人,湖面上也有几艘小舟搜索着。
“谁落了水?是谁落了水?”长孙宇治忙抓着一个家丁问。
“大少爷!”家丁吓了一跳,说:“是、是您买的那个戏子投水了。”
如同晴天霹雳,长孙宇治震惊地又问:“人呢?他在哪里?”
“还没捞起来。”
“该死!”长孙宇治脱下上衣也跳进湖里。
“大少爷。”
长孙宇治跳入冰冷的湖中,耳边却不断回响柳逸的话语:“告诉我,求你亲口告诉我,你永远不可能对我动心,让我死心好吗?”
心死了,人还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