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恶作剧罢了。”他看都不看上一眼。
看著他脸上那云淡风轻、仿佛事不关己的表情,苗水净潋滟的水眸里闪过一抹疑惑,但随即消失。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辩论是非。“在你眼里或许这一切都只是恶作剧,但公司的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被这四封恐吓信吓坏了,尤其早上还发生那种事。”
“事实证明那只是一场误会。”
“如果不是误会,而是真的呢?如果下一次敌人真的寄了一枚炸弹包裹给你呢?”依旧是缓慢的说话速度,但是一字一句都加重了语气。“也或许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反正公司不过四层楼高,敌人只要派个杀手,从窗户或大门丢个汽油弹进来,就足以烧死一堆人。”
仔细听苗水净说话的一群人全倒吸了一口气,但也因此猛点头。
没错没错,他们就是害怕遭到池鱼之殃才会集结到这里找老板。
“你不要危言耸听。”荆忍沉下脸色。
“我不是危言耸听,只是分析情况。”
“那种事不会发生。”他笃定地说。
“你怎么确定不会发生?”她望入他黝深的黑眸里,寻找他自信的来源。
“我就是确定不会发生。”
她轻呵。“我问过石设计师,公司总共有五十八名员工,你真的确定恐吓你的人不会牵连无辜,伤害这五十八名员工其中的任何一个人?”苗水净的语气带著逼迫。
闻言,荆忍本想开口反驳,但是当他发现她眼底的刺探后。微张的薄唇瞬间抿了下,将喉间的话吞了下去。
转首,看著门外一双双写著惊恐惧意的眼眸,浓而霸气的刀眉瞬间向中靠拢,折出几个皱折。
一对上黑眸,某甲立即愧疚地说:“老板……对不起啦,我不是不讲义气,只是我还有家庭要顾……”
“我是老婆刚怀孕,不能发生意外……”某乙心虚的别开眼。
“我还有梦想没有实现,如果就这样走了,我不甘心。”某丙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我也是,不过,老板我爱你,我愿意和你一起死!”对上荆忍的目光,某丁兴奋大喊。她暗恋老板好久了,她很乐意和老板当亡命鸳鸯。
“去!谁啊,滚啦!”现场嘘声不断。
“安静!”荆忍一出声,现场果然马上恢复安静。区区四封恐吓信,他从没想过会造成员工的恐惧,他们真的是吓坏了吧?看著所有人,他没有责怪,只是平静地问:“你们来这里,是希望我怎么做?”
“当然是在家里休假喽。”这个他就敢说了,石宏凯跳出来说话。“你离开公司,凶手就不会把目标对准公司,这样大家也安心,反正你累积了一堆年假没放,趁这个时候好好在家休养生息,我会叫我老哥快点找出凶手,等天下太平的时候你就可以回公司了。”
“公司怎么办?最近很忙。”他挑出问题点。
“没关系,没关系,交给我们处理!”各部门的经理跳出来说话。
“开会怎么办?”
“视讯哪!电脑我最行,交给我来办。”大雄自信的拍拍胸脯。
“工地谁来巡?”
大伙儿有志一同的看向石宏凯。
“为什么你们大家都看我?我先说好,我是设计师,不负责监工喔,我才不要巡工地……”
“也好。”荆忍点头同意。
“啥米!”听到好友也同意,石宏凯瞬间脸黑。“你这个杀千刀的,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这样整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狼心狗肺,就不该跟你做朋友,我当初真是瞎了狗……”
“闭嘴!”荆忍大吼,截断那有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的抱怨。不过是到工地看看进度、监看品质,活像要他的命似的,果然是没用小的白鸡一只。
“啊,我不要我不要……”某人退化成三岁小孩跺脚要赖。
吵死了!“抗议无效,上诉驳回,就这么决定了。”此案定识,退堂。
“啊……我歹命啊……”
耍赖行不通,石宏凯竟开始用唉的,只可惜没人理他。
“老板,真的不好意思啦……”一群人用歉意的眼神看著荆忍。
“没关系,公司安全最重要,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给我好好工作,要是给我出什么纰漏,哼!”
“一定不出纰漏!”大伙儿连忙出口保证。开玩笑,荆忍可是他们遇过最好的老板,他们都已经自私的逼他休息了,要是还搞出状况,那他们还真不是人。
“那就交给你们了。”也好,没日没夜的操了两个多月,休息一阵子,养精蓄锐也不错。
荆忍少数服从多数,没变脸、也没反对,完全遵照员工的希望,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休假。
“你真是个好老板。”苗水净见状,忍不住脱口赞赏他。
“都快被人骑到头上了。”他自嘲一笑,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往公事包塞,然而当他在一堆文件夹中看到某一叠文件后,眼里却迅速闪过一抹暗光。
“我很高兴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帮忙收拾。
“正中你的下怀,恩?”他睨她。
“你的活动范围愈小,我自然愈能好好保护你。”她坦承不讳。
“呵,我开始担心我将来的生活了,你该不会把我关在屋子里都不让我出去了吧?”
“我才不会,脚长在你的脚上,你想去哪,我能阻止你吗?”她反睨他,脸上尽是笑容。
“也对,不过孤男寡女整天共处一室,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他语带挑逗,眼神邪魅的盯著她,猜测她一定会脸红。
小脸果然胀红。“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你放心好了。”
“这么有自信?可惜我倒是没什么把握。”盯着那张因自己挑逗的言语而更加酡红的小脸,他不禁开怀大笑。
天!他真是喜欢看她脸红,她是这么清纯又有趣,要是有她陪伴,他相信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不会无聊,所以他决定改变心意,不再想办法赶她走了!
铃~~
突然,荆忍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脸红中的苗水净分神看了一眼,发现来电显示写著“庄先生”。
“你的手机响了。”她提醒。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想也不想的就将电话转成震动模式。
“你不接?”她狐疑的看著他。
“推销的,烦。”睨了她一眼,他拿起手机,放到口袋里。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过来。”
“不。”
“来嘛。”
“不。”
“真的很舒服,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躺在树上新制的躺椅上,荆忍惬意的欣赏夏日绚丽娇艳的晚霞。
“那里很容易被锁定,不安全,请你快点下来。”苗水净站在院子中央,仰头催促他。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三遍了。”不看她,他把视线锁定在艳红的天空,任由晚霞的红映满全身。“我喜欢这里,你若担心我会被人狙击,那就自己上来。”
闻言,苗水净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只好攀上梯子,爬上大树。
这是他休假的第三天,同时也是她见识到他有多么疯狂的第三天。
为何会说他疯狂呢?这就要从他休假的第一天,看到屋内角落某一小块剥落的油漆开始说起。
他说他喜欢房子,喜欢房子漂亮舒适,所以翻出了油漆开始调色,把油漆剥落的那面墙重新粉刷了一遍,接著他说油漆还剩很多,为了不浪费,所以顺便把屋里所有的墙壁全部粉刷了一次。
一整天,她亦步亦趋的跟著他,被他呼来唤去,终于,屋内焕然一新。
接著第二天,他本想到后院的工具房内整理东西,却发现木制的后门有点歪斜,于是抄起工具开始修理,接著他开始巡视整栋房子,将所有他认为有损坏的、不完美的、不顺眼的东西全都汰旧换新,或是来个大维修。
因此第二天,仿维多利亚风、拥有十几年屋龄的两层楼洋房,一天内回春到看起来只有七、八年的屋龄,而她相信,要不是公司突然传真一份预算计划书给他看,他八成会把房子变成样品屋。
第三天,她跟著他晨跑回来,他在房屋四周欣赏昨日的成果,而她跟在他的后头,想尽办法不让他发现她装在死角的隐藏式摄影机,结果为了声东击西,引开他的注意力,她随口一句:“院子似乎有些单调。”他竟然信以为真,拖著她,开著另一台工作用的小卡车,跑到花卉市场买了一大堆花卉。
接著不到半天,前院栽满了五彩缤纷的花草,矮草大树全都被修剪成最完美的模样,原本单调的前院摇身一变,成了某座鸟语花香、精致夺目的皇家花园。
而他竟还嫌不够,看著一旁的百年大树突然兴起了想在上头乘凉的念头。
于是他又花了一整个下午,量度、设计、买木、锯木、组合、磨光、染色,做出了两张褐色、形状不一但充满弧度的躺椅,然后用绳子将两张躺椅吊到树上,并排相靠。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是两张椅子竟完全贴合大树的枝干,无须用钉子固定,就可以任人躺在其上而不会移动分毫,尤其更神奇的是,躺在上面,还真的很舒服……
“我就说很舒服吧?”他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奇和放松。
“你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她思索了会儿,才找到一个适合他的形容词。“很神奇,好像什么东西都变得出来。”
她充满赞叹的话让他仰头朗笑,胸臆溢满了成就、自信,和一股柔软、温暖的陌生情感。尤其当她躺在他身边、睁著不可思议的眼神瞅著他时,那种情感瞬间膨胀撑满了他的心房,让他有一种……幸福感。
“我可不是小叮当,真的什么东西都变得出来。”他打趣,凝望著她,向来锐利的黑眸不自觉的变得好柔和。
“小叮当可没你这么厉害,要是没有大雄,他也只不过就是只爱吃铜锣烧、看漫画的懒惰猫。”小叮当是神奇没错,但也只因为他是未来的机器人,要是没有大雄三天两头惹麻烦,那些令人惊奇的东西恐怕会被小叮当塞在百宝袋好几百年,永远派不上用场。
“喔?那你是说我比小叮当还厉害喽?”他挑眉,有点意外她会赞美他。
“当然,你看你的房子,简直是焕然一新,快成样品屋了。”她指著他这两天来的成就,认为他的确是神奇无比。
听到她的形容,他又是仰头一阵朗笑。“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可惜公司忙,老是抽不出时间,趁著这次机会,全部弄一弄,我也放下一颗心。”
他的笑容让她转不开眼睛。
打从两人见面以来,他对她只有排斥、讥讽和不以为然,就算有笑容,也总是不怀好意、嘲弄的笑,但是现在他却笑得好开心。
这几天,她发觉到他对她的排斥、嘲讽减少了,虽然还是嫌她跟前跟后很麻烦。
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但是她喜欢这样的他。不用针锋相对、不用忍受他的嘲讽和怒气,平平静静的和平相处,她真的很喜欢。
“你家的房子很漂亮。”转头,她指著前方红白瓦相间、外型古朴中带著典雅、高贵的房子,真心赞美。
早在第一天她看到这房子时,就想这么跟他说,但是那时他对她的态度让她认为“沉默是金”。
“我父亲设计的。”她的赞美让他的嘴角扬得好高,满脸骄傲。“他是个建筑设计师,跑遍世界各地,看过每一种风格的建筑,他最擅长将不同风格的建筑特色融合在一起,然后设计让人惊艳的房子。”
“听起来你父亲很杰出。”
“的确,他是我的偶像也是我的老师。”双手撑在后脑,他目光熠熠的看著眼前充满幸福回忆的房子,不掩饰对父亲的崇拜。
“我会的一切全是他教我的,我十二岁那年暑假,他买下这块地,带著我和几名工人一同建造这栋房子,完全造著我母亲想像中的模样,后来到了冬天,房子终于落成,我和父亲带著母亲来这里看新房子,当时我母亲一看到房子立刻大哭出声,我被她吓坏了,结果她接著又露出笑容,那抹笑像极了初春的阳光,灿烂得让我转不开眼,然后她抱住我父亲,开心的仰头大笑,当时她脸上幸福喜悦的表情我一辈子都下会忘记。”
没想到这栋房子还有这么一股感人的故事,听着他用充满幸福的口吻述说的一切,她仿佛跟著他一块走进那段回忆。
前院里,站著一家人,尽管北风簌簌、落叶飘飘,四周的温度寒冷得让人只想发抖,但是家人间温馨的情感和幸福却团团将他们围绕著,温暖著他们的心房。
“就是那个时候,我立下志愿也要当一名建筑设计师。”他收回视线,看向她。“接著时间像是见到鬼,拔腿就跑,咻地一下带我来到现在,结果我真的成了一名建筑设计师。”
他幽默的形容将她从感动拉了回来,噗哧一声,她仰头大笑。
“你笑起来很漂亮,你应该多这样笑。”他目光黝深的盯住她,看著她大笑的模样。
她浅笑时,盈盈的让人心生亲切,但是她大笑起来,却像雨后绽放的彩虹,充满了神奇的色彩和光芒,令人惊艳。
他的眼神和出口的话让她的表情起了变化。
未完的笑意缩回到嘴角,原本白皙的脸颊染上了红艳的晚霞,她又陷入一种窘困、无措、困惑的情况里。
他又来了,又说了让她不知该如何反应的话。
或许是职业的关系,她的生活偏向严肃,与人之间的互动也多是礼貌上的一些交谈,所以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这种……像是调侃、像是捉弄、也像是真心赞美的话,从来没有人向她说过这种话,而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是说真的。”见她沉默不语,他重复,向她表达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话让她发觉脸上的温度有往上飙升的情况,捂上双颊,她想阻止脸上失控的情况,顺便遮住他的目光。莫名其妙就脸红,他一定觉得自己很奇怪吧?
“我每天都在笑。”她尽量让自己看著他黝深的双眼而不再无措。
“的确,不过那种笑容太过轻浅、太过亲切礼貌,反而让我觉得那是张没有情感的面具。”
他的话令她心惊,仿佛被人戳破秘密。
“我常怀疑面具下的你是哪种表情?我找碴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骂我,讽刺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在咒骂我。”
“我才没有。”她反驳,却不知是反驳面具一事,还是偷骂他一事。
他没理她,迳自说著:“不过我最怀疑的还是你这个人,年纪轻轻的什么工作不好做,竟然跑去当保镳?!难道你不怕父母亲为你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