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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有情郎 page 7 作者:香奈儿

  向来自诏聪敏冷静的自己竟犯了如此大错,是该气恼的,秀美菱唇却微扬,浮现难得的笑靥。

  能怪谁呢?是自己一时心软把人救回家,才给了左永璇可乘之机,根本怨不得人。

  或许是听了他自小便一眼认定要娶她为妻时,心角就悄悄融出了小小细缝,还睁只眼闭只眼地让他一天天、一夜夜往细缝里灌蜜,让她如今一颗心又甜又软,再也无法冷硬起来,拒他于千里之外。

  她慌过、乱过,也曾不知所措,可是如今细细回忆起来,爱上一个人的滋味似乎也没她想的那么糟,有人嘘寒问暖、被当成宝贝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既温暖又甜蜜,还教人有些上瘾。

  唉,她认了!谁教她让那么一个死皮赖脸的傻子缠上,一辈子就傻这么一次,应该也不算太冤枉,是吧?这回她真的心动了,想赌赌自己的运气,试试自己会不会是个幸运儿,这辈子只识爱的甜,别像娘,非得尝透爱的苦。

  “——你笑起来,真美。”

  突兀的赞美瞬时将常相思的心神拉回,柔美的笑立刻转换为清冷面容。

  秦仁恭瞧她一见到自己便换上冷若冰霜的神情,不禁有些可惜自己太快出声。他着迷地望着眼前妍丽犹胜百花的佳人,后悔当年为求攀龙附凤而退婚。唉,还以为能做成驸马爷,结果只是空欢喜一场。

  退一步娶得高宫之女指望平步青云,却反被丈人牵累,官场打滚多年也不过混得小小县令职位,相貌平庸的妻子还未能为他添个一儿半女,早知如此,当初实在该娶进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才是。

  “相思,多年未见,你出落得更加明艳动人——”

  “大人来得正好。”常相思刻意漠视他眼中的恋慕,打断他的话。“时辰已到,我正欲回房为夫人拔针,请与我同行,到时再容我向二位说明诊断结果。一说完,她也下等他回应便迳自离开凉亭,秦仁恭见状也只能快步跟上,不管她搭不搭理,一路上不断找话题逗她开口。

  对于身旁这个差点成为夫婿的男人,常相思没有任何喜恶可言。

  毕竟当年被悔婚一事可是顺了她的心意,她对秦家没有任何不满,所以当他们派人来请她为秦夫人看病,她没多想便允诺。

  但她没想到的是,秦夫人似乎知道当年事,谈吐中对她多所防备,眼神里甚至含有一丝妒恨。原本她还觉得莫名其妙,如今瞧见秦仁恭一见她便色迷心窍,言语中不掩讨好的轻浮表现,她才约略明白秦夫人的反感从何而来。

  看来秦仁恭不只好高骛远、贪图名利,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从头到尾根本没把她当大夫看,至今也不曾开口问过妻子身子究竟如何。

  她庆幸自己当年没守约出嫁,也不禁对秦夫人遇人不淑一事深感同情。

  因此,她更加刻意和秦仁恭保持距离,帮秦夫人拔完银针、开好药单、向他们夫妻详细解说病情与诊治方法后,也一口婉拒秦仁恭相送。

  只是当她在偏厅等待管家去帐房支领诊金交付时,秦仁恭竟又随后而至。“大人,还有事吗?”她立即心生警戒。

  秦仁恭点点头。“关于我妻子的病情,我想再向你确认一件事。老实说,她是否这辈子都无法生育?”

  见他问的是正事,她才稍松心防,摇摇头回覆:“夫人体质虚寒,是较难受孕,却非毫无可能。况且生儿育女需夫妻双方共同努力,大人应对夫人多加关爱、多多体谅,她心怀若宽——”

  “别喊我‘大人’,叫我‘秦大哥’即可。”他扬手制止她往下说,刻意露出忧郁神情。“还有,你说的我都明白,但你也见过我夫人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夫妻感情并不融洽,她自小娇生惯养、脾气恁大、善妒又多疑,实在让人无法打心眼里喜欢——”

  “这些与我无关。”常相思皱眉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秦仁恭以为她是因为还埋怨自己才故作冷漠,立刻软下身段请求原谅。

  “唉,相思,你知下知道我有多懊悔当年退婚?全怪我那时年少无知,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时被蒙蔽心眼才错下决定?”

  常相思眉问皱折加深,不禁怀疑管家迟迟未归,是否因为受了主人指使拖延?“那件事我从未放在心上。”她懒得和他多谈,更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他一愣。“你忘了诊金还没收?”

  “下回复诊时再收即可。”

  “等等——”

  他一急,伸手便欲抓住她,却被常相思旋身闪过。

  “大人,请自重。”她面露不悦。想不到他身为地方官,举止竞如此轻浮。“唉,你别气,我只是有话还没说完。”也不等她问,秦仁恭拦住了她的去路,摆明了要强留她。“相思,其实回来后我在城里见过你几次,也听说你至今未婚,肯定是退婚之事损及你的闺誉,才害你迟迟末嫁吧?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赎罪的机会,只要你点头,我愿意纳你为妾。”

  “哼!”她冷哼一声。如此厚颜无耻的请求还真让她无话可说。“让开。”“别气,如果你不想屈居为妾,我来想办法。”

  秦仁恭自行解释她的心意,认为自己长得还算称头,又是堂堂的地方父母宫,她怎可能对他的求婚毫下心动?肯定只是摆谱,想谋正室之位。

  “这样吧!我帮你在城里买问铺子,让你在这儿开药铺,也不用住进府里看那母夜叉脸色。”他贼笑。“还有,反正她身子骨不好是众所皆知之事,有个‘万一’也不会有人——”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厅里回荡,也让秦仁恭还算白净的俊脸上立即泛起五道红指印。

  “无耻!”常相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仁恭,你竟然意欲谋害发妻,简直比禽兽还不如!若你还有半点廉耻之心就快让开,回房好好忏悔自己今日的言行!”

  “哼!给你脸不要脸,还说我是禽兽?”恼羞成怒的他捂着脸,温和无害的神情瞬间转为阴狠。“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

  见他扑过来想霸王硬上弓,常相思立刻使出全力,将沉重的药箱往他身上砸去。

  “唉哟!”秦仁恭抬手去挡,虽然逃过被砸得头破血流的命运,可也让他的手肘差点被撞断。

  常相思见机不可失,立刻趁隙脱逃,没想到一脚才跨出厅门,又被他扣住了肩,她立刻抽出数根银针往他手背上狠狠扎下——“哇——”

  被当成针包的滋味让秦仁恭痛彻心腑,、大掌顿时松滑,但拉扯间将她的衣袖硬生生扯破一个大洞,露出一片白玉香肩。

  为逃离虎口,常相思已顾不得许多,自行扯下被他紧揪不放的左袖,再朝他撒出随身预藏的辣椒粉,趁他一时惊慌,卯足全力朝最近的秦府后门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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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左永璇追出门,秦府派来的马车已载着相思消失在长路尽头。

  不好在白昼施展轻功吓着村民的他只能一路狂奔,但在半途遇上同村的王大叔翻了牛车、受了伤,只能好人做到底,驾车将人送回村,绕了一大圈路才找到秦府。

  他正打算施展轻功由人迹较少的后门翻入查探,木门突然大敞,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仓皇奔出,他定眼一看——“相思?!”

  他心一揪,希望是自己看错。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在她以为不可能却又迫切期盼的当下出现,泪意突然涌上,瞬间模糊了眼前。

  “永璇!”

  常相思无法继续逞强,哽咽地奔入他怀中。

  这一刻,她需要一个能给予她温暖的强壮怀抱,也只有在他怀里,才能让她感到心安。

  这样的她完全没看见,左永璇的双眸已经快喷出熊熊烈焰。

  光瞧她衣衫不整、宛如惊弓之鸟地奔入他怀中,便能猜出她在秦府遭遇何事,腾腾杀气立现。

  “我要去杀了那狗官!”他脑子里已经将秦仁恭碎尸万段。

  “别!”常相思慌忙拦阻。

  “那种人面兽心的男人你还舍不得他死?!”

  “我不要你因为杀了朝廷命官而入狱!”她紧扯住他的衣襟,不敢设想他出事的可能。“我只想离开这儿,带我走,越快越好——”

  她话中吐露的在乎,让左永璇有些受宠若惊,也让他惊觉自己有多糊涂,竟忘了惊魂未定的她一刻也不想在此逗留,只好先留着秦仁恭那条狗命。

  他脱下身上灰袍将她密密裹住,便横腰抱起她跃上屋脊;。

  下管是否会惊扰他人,左永璇抱着她腾空飞跃无数屋脊,一路毫不停歇,飞速离开县城,直到城郊一座废弃磨坊才停步稍作休息。

  “暍口水。”

  他以破钵盛来溪水,常相思一接过立刻仰首饮尽。

  “好些了吗?”他轻柔拨顺她发鬓边几缯凌乱乌丝,长指不舍地拭去她眼角残余的泪痕。

  她点点头,在他眷宠的目光下,心中恐惧早已消褪。

  “唉……”他长叹一声,随即将她紧拥入怀。“你只知救人,不懂防人,这样教我如何放心离开?”

  离开?常相思浑身一震,恍恍惚惚地察觉自己竟已如此在意他,一听他要离开,就让她方寸大乱,心中万般难舍、痛如针扎。

  “既然决定离开,又何必再提什么放下放心?”忍着心痛,她挣脱他的怀抱,强装不在乎”“你也是时候该离开了,还我安静自在,祝你一路顺风,早日和家人团聚。”

  “又在说违心之论了。”如果到如今还看不透她心意,他才真是傻子。“相思,你知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表情?想哭又偏要强忍着,甚至还想逼自己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结果只落得怪模怪样,真丑!”

  “谁说我想哭了?我——”

  “我爱你。”

  左永璇话语方落,一颗豆大的泪便背叛了她,瞬间滑落她的粉颊。

  “傻瓜!”他轻叹,将她拉入怀中,吻去那微咸的珠泪。“相思,你怎么会傻得以为我会放弃你?我说要离开,没说是一去不回,只是有急事待我回京处理,不得不暂时回去一趟。等我打理好一切便会禀明双亲同意,用大红花轿迎娶你进门,听清楚了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嫁了?”她红了脸,嘴还硬着,心却没骨气地偏向他,感觉踏实许多。

  “从你奔出秦府后门投入我怀抱时,我就当你允了我。”他浅笑。“‘带我走,越快越好’,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所以我会尽快娶你为妻,一辈子带着你走,形影不离。”

  她一愣,没想到他故意将她的语意曲解成如此。

  怪的是,她听起来一点也下气恼,好像那是她的本意,她真想一辈子跟着这男人,如影随形……

  “左永璇,天底下大概没有比你更无赖的男人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赞许,可是常相思说时不恼不怒,甚至缓缓勾唇,盛放出宛如牡丹盛开的绝美笑颜。

  这一笑,教左永璇看傻了。

  那是远比他记忆中美上千百倍的笑,这一笑抵过重逢至今他所受的千般折磨,让他忐忑不安的心就此落定。

  因为他明白了,这一笑,让他不再只是单相思,代表相思已将心给了他。“是,我是天下第一无赖。”他随她而笑,乐于如此自称。“不过,我也该告诉你我的真实身分了。相思,我不是一般百姓,我是——”

  她摇摇头,以指封了他的唇。

  “等你回来再告诉我。”她一顿,眼底有些不安。“如果你真会回来的话。”“两个月,最迟两个月,我一定回来。”他明白她心中仍有父亲一去下回的阴影。“相信我,就算全天下都负你,我左永璇也绝下负你!”

  凝望他坚定的眼,她轻轻点了头,倚入他怀中,幽幽轻语——“我信你,别让我失望。”

  “嗯,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他应允,情难自已地俯首寻着她的唇,将满腔深情浓爱付诸于绵吻。多想就这么拥着她、吻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尚未别离,那微酸微苦的相思滋味,已在胸臆间悄悄化开……

  第7章

  日光和微风如常地照拂大地,独独进不了阴暗的地牢内。

  腐败气味自四面八方传来,问伴着潮湿与霉味,教人一踏进此处便忍不住掩鼻欲吐,恨不能立刻逃离。

  常相思拾起地上的碎石,在上墙深深划上一横,计算着她在牢中度过的第三日,也倒数着左永璇的归期。

  “还有十二天,你来得及吗……”

  她抚着刻痕柔柔低语,目光像能穿透上墙,望见心中悬念的身影,微扬的唇角挂着笑意,一派安详自在,不像一个将于十二日后被绑赴法场、斩首示众的死刑犯。

  三日前,她进城采买药材,却被宫差以庸医误诊草营人命,毒杀县令夫人之名当街扣押。

  一进县衙,人证、物证全是高高在上的县令大人说了算,秦仁恭那痛失发妻的悲恸模样真是见者无不动容,若非早知他有弑妻另娶之意,吃定她无权无势,要赖她做替罪羔丰,恐怕连她都忍不住为其一掬同情泪。

  秦仁恭连费时用刑逼供、屈打成招都省了,直接叫人押着她捺指印认罪,定了半月后斩首示众的死罪。

  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她算了算,行刑当日竟是左永璇许了她的最终归期。倘若他提前返回,还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若是迟了,只能为她祭坟了。这样也好,假使他背信未归,她不会知道,不会伤心、失望,不必和娘一样,相思至死方休。

  “红满枝,绿满枝,宿雨厌厌睡起迟。闲庭花影栘。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

  “相思!”

  一声焦急的轻唤打断了常相思的低吟,转头一看,牢头正打开牢房铁锁,让安七巧拎着食盒进来采视。

  “七巧?”她十分诧异见到好友,毕竟依法,行刑前连至亲都不得探视。

  “你怎样?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安七巧将席坐于地的她拉起,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一遍,担忧全写在脸上。

  “我没事,别担心。”

  藉着牢中的微光,她发觉七巧不只眼眶微红,眼下还有暗影,显然已经好几天没睡好——或者根本没睡。

  “七巧,别再为我奔波了。”不必问,她也知道七巧为何憔悴。“我们无权无势,怎敌得过秦仁恭栽赃嫁祸?官官相护,加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凭你一人之力绝扳不倒他,别再白费心力。”

  “还说,当初叫你别上秦府看病,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安七巧不舍地轻抚她略显瘦削的面颊。“算了!事到如今再提当初也无用,我买通狱卒不是来和你说这些,你快脱下衣服和我调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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