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的确与她无关啊。
柳烟觉得眼下的情况好可笑,小湄把她当成敌人,但她却完全无意卷入争执,如果小湄有什么不满的话,就应该向老大说去啊。
毕竟,把她抓回来的人是老大,可不是她自愿来的。
柳烟的无视让小湄更加冒火,她攀着老大,娇声娇气地说:「老大,一直戴着这个面具应该很热吧,何必委屈自己呢?」
说着,小湄伸手就想摘掉面具。她心想,只要让柳烟看到老大的真面目,一定会立刻吓得落荒而逃,到时候老大就是她一个人的。
小湄打着如意算盘,却没想到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面具就被挥开了。小湄难以置信,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在柳烟面前露脸这件事。
「小湄别胡闹了,我还有事要跟大夫谈。」
摆明了是要赶人嘛!小湄一脸不悦,不就是个小鬼受伤,昨天也接受了治疗,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老大其实根本是想留在这里多看柳烟几眼吧?
虽然小湄闷闷不乐,但老大的命令是绝对的,加上她担心被他讨厌,所以即使不高兴,还是乖乖离开阿健家。
吵闹的人走了,大夫换药也换完了。
老大夫对于伤口的缝合咋咋称奇,他是这村里唯一的大夫,实在很难想像缝得这么漂亮的伤口会是女人所为。因为就算是他,恐怕也无法缝得更漂亮了。
他对柳烟咧开大大的笑容,希望有机会能与她切磋医术。
「是你帮他治疗的吗?」连城问道,决定从安全的话题开始。
「我稍微学过一点医术,虽然没有把握,但当时的情况紧急……」柳烟听不懂老大夫的话,以为他在一旁叽叽呱呱的,是在抱怨她没将人治疗好,结果现在老大来兴师问罪了。
不过刚刚老大夫在换药时,柳烟曾经仔细瞧过,她并不觉得老大夫有做什么特别的治疗。做的也就只是清洁伤口后重新敷药,看不出她昨日的治疗有何问题?
但柳烟自认仅略懂皮毛,所以即使认为自己没有出错,也还是有些心虚。
「我没有骂你,只是你处理得很好,让我有些讶异。」
本来阿弘说她帮忙治疗时,连城还以为只不过是帮忙包扎、敷药之类的小事,可看到这么深的一道伤口,才晓得她的确是煞费苦心。
当时场面混乱,但她竟然还能临危不乱地缝合治疗;更别说她是被掳来的,如果因此敌视整个岛上的居民也属理所当然,然而她仍然尽己所能的助人,这实在很不简单。
或许就像阿弘之前所说的,他错看她了。
在知道柳烟并不仅仅是个会色诱男人的狐狸精后,连城松了口气。
连城完全没发现心头卸下的这块大石,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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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湄很快就上门踢馆,柳烟一点也不讶异,她的行动完全在预想之中。
她凶巴巴地怒瞪着柳烟,说道:「你不要以为老大喜欢你就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别傻了,老大一年当中回这里不过两、三趟,过阵子等老大玩腻了,你就等着被遗弃在这岛上吧!」
小湄很不甘愿,虽然她很高兴老大难得会在岛上出现,但只要一想到这是为了柳烟,她就妒火中烧。
她一直都知道老大并不是属于这个岛的,虽然他会照顾岛上的居民,但那只是他继承而来的责任。
在那个遥远的国家,他拥有更广大的土地及权力,相较之下这个小岛根本不值一哂,而他之所以愿意一再回来,恐怕只是为了报当初的救命之恩。如果哪一天他觉得自己已经报完恩了,说不定永远就不会再回来。
小湄害怕这种情形,所以更希望能够尽早让老大爱上自己,搞不好老大会愿意留在这个岛上,即使他不愿意也无妨,只要老大愿意带她一起离开,即使天涯海角她也愿意一路相随。
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小湄特地学习汉语,或许不像哥哥这般流利,但她的的确确是岛上「唯二」会说汉语的人。
她苦学汉语的动力是为了让老大对她另眼相看,以后就可能像哥哥一样被老大带到海上旅行,并能前往老大在异国的另一个家。
只是没想到小湄左等右等,最后却等到他带回另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子,她美得像海里的妖精,足以迷惑所有男人……
肯定就是这样的!小湄坚信柳烟是个妖精,所以老大才会被她迷去心神,甚至还派自己去照顾妖精的生活起居!
「我觉得这些话你应该要先去跟老大说才对,能不能留在这里根本不是由我决定的。」有没有搞错啊,她才是受害者耶!小湄对她这个可怜人撂话根本没有意义,因为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出于她的自愿。
如果可以的话,柳烟也希望叫老大赶快放她离开,毕竟她待在这里一点用处也没有,他总不会打算一辈子养个废人吧?
柳烟说得诚心诚意,但这话听在小湄耳中,却刺耳得不得了,仿佛柳烟在向她夸耀「是老大不放她走,不是她自己想留下来的」。
「你这不要脸的女人,我就不信等你看到老大的时候,还能这么有自信可以接纳他!就算是岛上的人,也还有些人不敢看老大的脸!
瞧老大总是在你面前戴着面具,就知道你从没看过老大的真面目,等你看到的时候,再来炫耀老大不放你走吧!」
小湄气呼呼地,一想到老大居然要为了这个女人遮头遮尾,她就觉得不服气。
这女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长得白了点、瘦了点、漂亮了点,但漂亮的女人在岛上一点用也没有,手不能提、肩不挑,仿佛让她做点事就会体力不济而昏倒,更别说她之前还听哥哥讲,这女人居然还会怕上船、怕出海……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老大?!
「我是没见过老大的真面目,不过你以为我即使怕了,他就会放我离开吗?」柳烟想了很久,始终对老大没有印象,像他这么高大的人已属罕见,更别说他气质迥异,如果真见过面,她实在不应该忘掉。
这么一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她既然不认识他,那老大又为什么要抓她?如果是对她这个人感兴趣,她被抓来这么久又为何完全没事?仿佛老大只是听命于人,将她抓来就已经完成任务。
然而就她这阵子的观察,实在无法相信他会是别人的手下。
在「醉卧美人膝」的日子,她见过太多的达官贵人、人中之龙,深深知道这些人上人其实都有一个共通的特点,老大也有,所以才更觉得这人的奇怪。
既然不需要听命于人,她也没有什么特殊背景令老大犹疑不决,都敢把她抓来了,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每每看到老大那张无表情的面具,柳烟感觉到的却是……深深的哀愁。
真是见鬼了,他是抓人的一方,有什么好哀愁的?!
想哭的人应该是她吧!
明明应该讨厌他,却无法不一直想着他。
自己仿佛是匹疲累的骡子,明明已经累得半死,但因为面前吊了一根红萝卜,所以即使再饿再累也还是继续往前走。
简直就是自我折磨嘛。柳烟嫌恶地想着。
「还有你……既然你喜欢老大,那就应该直接向他表白心意,而不是去警告情敌,因为要不要喜欢你,是由老大来决定,不是我说了算。」
柳烟自认是给予善意的建言,但小湄听来却不是这么回事,仿佛被狠狠地羞辱一顿,她的脸色忽青忽白,对柳烟的怨恨也越来越深了。
第五章
是夜
这一夜不知为何,柳烟睡得并不安稳。
做为一个被掳来的人,她可说是过得好极了。每天吃得饱、睡得好,完全看不出她身为受害者应有的凄苦悲凉。
对于这点,她有个很好的解释——因为她如果不尽量培养体力,等到要逃跑时就惨了。
姑且不论逃跑的机会在哪,至少她的心境相当随遇而安。
尤其是睡在老大为她安排的小屋里,夜里可以听着浪涛入眠。种种有如童稚时生长的环境,让柳烟完全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这个渔村有许多地方与自己出身的穷渔村相似,每每勾起她几要遗忘的童年回忆,当然,她最不愿回想的事情也显得更加清晰。
初时,柳烟还曾担心自己会被这些回忆折磨,担心自己会一再想起泽哥哥死前的事,但奇妙的是,这儿的海,治愈了她的伤痛。现在想起或许还会心痛,但已经不再是椎心刺骨般难熬了。
这么说起来……她似乎应该感激自己被人抓来了?否则她永远没机会面对那段过去,永远只能沉浸在悲伤的回忆里。
柳烟失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撇开这儿治愈了她多少伤痛不谈,自己终究是被人掳来的。一天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为何,柳烟永远也不可能安心。
胡思乱想了这么久,她越来越睡不着。柳烟叹口气掀被起身,准备出去走走,吹吹风,看会不会好睡些。这时一只大掌却突然捂住她的嘴——
柳烟大吃一惊,想也不想就开始挣扎。
因为睡床边有扇窗户,夜里她怕热,常常将窗户推开一角,让夜风吹入,谁知道现在竟成了歹人下手的方便之处?!
「嘘!别出声。」
大掌的主人将她拉向窗边,倾身在她耳边警告。柳烟瞪大眼,这个声音是……
确定柳烟不会再挣扎,大掌才慢慢松开,柳烟转身,本来只推开一角的窗户整个大开,映在月光下的是张无表情的面具。
果然是老大。
「你想吓死我吗?」柳烟瞪了他一眼,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一开始把她抓来时,还担心他想做什么,结果他什么也没做,迳自把她扔在岛上就离开了,现在一声不吭的回来,然后又准备潜入她房中?!
他怎么这么喜欢趁她睡觉时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啊?
连城没解释自己怪异的行径,只是侧耳细听,然后低声道:「小声点,有人过来了。」
除了你之外,还会有什么人半夜不睡摸过来啊?!
柳烟正想抱怨,连城却突然长臂一捞,将她整个人给捞出屋外。
她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发现自己站在地上了。嘴上依然有一只大掌捂着,生怕她会鬼吼鬼叫似的。
连城将窗户重新放回只推开一角的状态,然后侧身站着,偷觑里头的情况。柳烟则整个人动弹不得,被他抱在怀里。
连城只顾着观察屋内状态,没注意到两人此时的亲密姿态,但柳烟怎么可能也没注意到?!
虽然入夜后气温转凉,但白昼的余热犹在,所以连城只是简单穿了件短衫,露出两条精壮结实的臂膀,也由于两人紧紧相依的姿态,所以他身上的热气毫不客气地传到柳烟这边。
柳烟的小脸嫣红。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被闷坏了才会脸红,而是因为两人靠得实在太近,她已经可以清楚闻到他身上的海潮味。
她自知并不是什么与男子稍有接触就会脸红心跳的良家妇女,毕竟她可是堂堂花魁,纵使是清倌,平日被男人吃点嫩豆腐也在所难免。
可是,从未有人给她这种异样的感觉——
纵使是不带一丝情欲的接触,反倒更让人心跳不已。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怀抱有一种熟悉感。
柳烟想不起这熟悉感由何而来,最后,她终于想起有回阿弘曾跟她说,当初她落海时,是老大亲自将昏迷的她救起。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会觉得他的怀抱熟悉。柳烟这么自我安慰着,但心底仍然有一处角落对她低语:事情并不仅仅是如此……
正当柳烟神游九天外,一阵翻箱倒柜的吵杂声让她回过神。
虽然她没办法看到屋内的情形,但从这些声响推测,至少有两、三人闯进她屋子里!
如果不是老大先把她拉到屋外,她就得一个人面对这些闯入者了!
柳烟心中疑惑,偷觑着身旁的男人,不懂他怎么知道会有人闯入她屋里?
不过现在并不是询问这些事的时候,因为柳烟注意到老大的脸色难看,显然闯入者是他熟悉的人。
正当柳烟这么想着,老大已经放开她,将窗户打开。
「小湄,你这是在做什么?」
连城刻意用汉语询问,声音并不大,但威严十足。柳烟则瞪大眼看着不过片刻,就已经变得凌乱不堪的屋内。
为什么小湄这么怀恨她呢?柳烟不是不能理解女子的妒恨,但她真的觉得与其恶整情敌,倒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喜欢的男人身上。
「老、老大?!」小湄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老大会在这里,然后她目光一转,柳烟居然就站在老大身旁。
这个时候老大来找柳烟做什么?!小湄一想到可能的情境,就更恨柳烟了。
「我就是觉得你今天的反应不对,所以才特地过来看看,结果你竟然……」连城摇头,为什么小湄会做出这么不成熟的事?
「都是这个女人不好!」小湄率先骂道:「她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漂亮点的女人!你居然让出自己的小屋给这女人睡?!」
闻言,柳烟大吃一惊,原来她所住的小屋本是属于老大的,难怪她老觉得屋里的桌椅摆设特别阳刚。
不过……屋子让给她了,那他要上哪儿睡觉啊?
「我高兴把屋子让人又如何?谁让你来找她麻烦的?」连城的声音益发冷冽。
他环视屋内,还有两名村民也加入这无聊的纷争中,回头他倒要问清楚,小湄是用什么理由说服他们来捣乱的?
「我以为一开始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好好照顾她,别找她麻烦。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
「不、不是的……」小湄惧于连城的威严,但她怎么就是不甘心啊。
「把东西收拾好就回去,别再让我逮到一次。」
说着,他将柳烟带离,留下小湄等三人收拾残局。
「这样好吗?」柳烟不断回头,小湄怨恨的眼光如影随形。
「难道你打算在那堆混乱中睡觉?」连床都快被掀掉了,要怎么睡?
「我的意思是小湄!你打算拿那女孩怎么办?」虽然她的行径不可取,但终究有些可怜,今天被人当场逮到,自尊心肯定受损。
「做错事的人就该得到惩罚,等明天我会再想该怎么办。」
他将她带到一处沙滩,坐下。
今夜月色柔和,更显得繁星点点,而阒黑的海上也映出相同数量的星点,简直让人分不清哪儿才是天际与海洋的分界点。
「我不是说要怎么处罚她!」柳烟急急说道:「你知道那女孩喜欢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