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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小算仙(上) page 3 作者:千寻

  只是……

  “喵——”

  一只野猫从屋顶上跃过,她吓得蹲在地上,捂着头放声大叫。“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见状,予菲扬眉,她把木桶放到门边,走到陈媄身边、弯下腰。“你怕什么呢?鬼吗?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是不是坏事做尽,害怕被老天给收了?”

  “走开!”

  陈媄用力推她一把,但予菲防着呢,她没被推倒,倒是陈媄自己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仰、一屁股坐倒在地,后背沾满泥巴,狼狈不已。

  予菲笑得更欢快,再度凑到她跟前问:“猜猜,我明明没顶了,为啥没死?”

  予菲笑意越盛、陈媄越恐惧,她记得清清楚楚,陆予菲不会泅水,而她明明看见大浪将陆予菲卷走,看见她在海面上挣扎求救,看见她没顶……那么久都没浮上来,肯定是死透了呀。

  她确定自己至少等过了两刻钟才离开海边,陆予菲没有道理还活着……鬼!她突地想起这个字,连忙转头看地上,还好,有影子。

  予菲知道陈媄所想,便道:“是,我见到阎罗王了,但阎罗王说我阳寿未尽,放我回来。临行前阎罗王还对我说:‘谁害死你,你尽管向谁索命,别心慈手软,有些人不值得同情。’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天,你都睁大眼睛仔细地瞧着吧!”

  陆予菲让她睁大眼睛瞧,莫非……猛地倒抽气,陈媄满目惊惶地望着她。

  “是你动的手脚?是你让我被鬼追?是你……”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有谁能控制梦,皇帝老子都办不到呀!

  不料予菲竟轻浅一笑,拍拍她的肩膀。“没错,就是我。”她点头后又摇摇头,怜悯地看着陈媄道:“可这种事有谁相信呢?”

  “真的是你!”陈媄的表情精彩极了,从无法置信、到相信再到恐惧……平日嚣张跋扈的她突然无助地哭倒在地,颤抖得很严重,必须要竭力抑制才能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我太讨厌你,谁教你比我漂亮、比我讨人喜欢,谁教你有爹疼爱,谁教……”

  陈媄这么嫉妒她啊,但这些关她什么事?陆予菲长得美就该死?

  冷冷一笑,她道:“当你觉得自己又丑又穷又一无是处时,别绝望,至少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予菲抱起木盆离开家门,她的脚步轻盈,笑容灿烂,恶有恶报确实会让人心情愉悦。

  她哼着小曲,一步步往河边走去,只是……不会吧,又碰见欧阳曜了,是村子太小,还是他们太有缘分?你说说,一根金大腿在跟前勾引着,她很难不心动呀。

  欧阳曜正和……予菲在脑袋里搜寻老半天,才想起来,那人好像姓宋,宋啥?哦、对,不是送两盒、送三盒,而是“送一盒”。

  这样一碰二碰的,闹得不好,欧阳曜会不会以为她在欲擒故纵?

  不行,她得剔除陆予菲烙印在他心中的印象。

  于是脖子一缩,身子一扭,予菲快步转到别条路上。

  宋易禾发现迎面而来的予菲竟在看见他们之后硬生生转往旁边的路,他似笑非笑地问:“那是邻居家的小美女吧,叫什么来着?”

  “陆予菲。”欧阳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这是在躲他?

  “我记得她和那个叫陈媄的在比拚,每次逮到机会就猛往你身边凑?今儿个是怎地?吃错药?”

  “也许吧,先往家里去吧,我让娘做几道菜,中午喝点酒。”

  宋易禾是特地过来安慰欧阳曜的,让他别在意那些流言,再过几天,背后小人就会浮出台面,到时真相揭露、小人遭殃,他还得回军营里演演兄弟情深、既往不咎的戏码。

  欧阳曜想起陆予菲的话,这几天,他着实好好地照顾了伤口一把,那事儿……真的跟他的伤有关?

  “行,不过双手空空上门作客,这种失礼事我不做,阿曜陪我去张屠夫家里割几斤肉,再去里正家买两坛好酒。”宋易禾搭上他的肩膀。

  宋易禾家里颇有几分背景,当初随宇文将军过来组军时,身上还有几分纨裤气息,只不过这家伙没参透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被恶整过好几回,是欧阳曜护着他才没有酿出祸事,这一来二往的,两人成了莫逆之交。

  家在京城,宋易禾休沐时经常到欧阳曜家里住几天,与他的娘和弟弟都熟。

  “买酒?你不怕里正家的小孙女又追着你到处跑?”

  何顺娘每回看见宋易禾,那脸红得都能掐出血来,还曾跑到他面前问他娶妻了没,说她心悦于他。

  渔村女子性情与京城女子不同,这里没那么多的规矩限制,而她们也不介意抛头露面,看见喜欢的男子便主动追求。

  实在是女人无法在海上讨生活,海边的盐地又种不出好庄稼,不仰赖男人怎能生存?

  且出海危险多,遇着风浪,往往人就回不来了,在小小的渔村中,女多男少,若是不主动些,哪能嫁得出去?

  所以像陆予菲这种的,已经算家教良好、含蓄的了。

  “女孩子家都不介意,我介意啥?军中生活无聊,宇文将军又不准咱们上青楼,好不容易有个小女子可以调笑,有什么不好?”

  “到时娶个渔家女回去,看你爹娘会怎样?”

  “男子三妻四妾,有个渔家女姨娘不错啊。”宋易禾就是个纨裤,家里姨娘五、通房三,正妻尚缺,再补上几个……无妨。

  两人说说笑笑间,往张屠夫家里走去。

  洗好衣服,予菲抱着木盆准备回家,心底盘算着,李氏知道她没帮忙洗衣服,会怎样?打她一顿?怒吼一通?还是把她洗好的衣服撸到泥地上踩几下?

  打骂好应付,但再洗一次衣服?太辛苦。

  想到此,予菲快走到家门口时,先转去敲欧阳家大门。

  门还没敲呢,小琴就先一步打开门。

  小琴是欧阳家的下人,模样清秀、做事勤奋,但陈媄对她态度很差,认定她是欧阳夫人给欧阳曜备下的通房丫头,陆予菲也不喜欢她,只不过比起陈媄,她更善于隐藏心思。

  予菲匆匆看一眼小琴,她眼神清明、五官端正,不是个心思歪的。

  “陆姑娘,你要找夫人吗?”小琴问。

  夫人身子不好,经常心事重重,每次陆姑娘过来陪着说话,心情就会好些。

  予菲见她面露忧愁,问:“发生什么事?”

  小琴回道:“小少爷今儿个一早发烧,夫人正让奴婢出门寻大少爷去。”

  “发烧?我去看看。”

  予菲熟门熟路地往欧阳羲的屋里走去,因为年纪相近,欧阳羲常和予心、予念玩,小丫头从他这里学会不少字,而陆予菲为了能经常到欧阳家逛逛,来段粉红色偶遇,相当鼓励妹妹这行为。

  推开门,欧阳羲蜷缩在床上呻吟不已,予菲近前,发现他额头发黑,尤其是眼睛周围都成了墨黑色。

  这不是生病,而是……直觉抬头,她看见屋梁上坐了个女鬼,正眉开眼笑地俯视着欧阳羲。

  予菲目光与祂对上,女鬼惊吓,她居然看得到自己?

  “予菲来了。”欧阳夫人道。

  “大娘,阿羲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昨儿个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今儿个起晚了,我还想着昨天他不知野到哪里,入了夜才回来,许是太累,便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谁知进屋看见……”她忍不住拿起帕子捂起嘴巴,将哽咽给憋进喉咙里。

  欧阳夫人模样细致娟秀,过去有丈夫疼着,没吃过什么苦头,如今儿子在军营,日子过得比其他村妇都好,一遇事便慌了手脚。

  欧阳夫人深吸口气,问:“小琴去找阿曜了吗?”

  “大娘,找欧阳曜没用,阿羲这不是害病。”

  “不是害病?”欧阳夫人不解。

  “嗯,他昨儿个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碰上脏东西。”予菲沉声道。

  说到“脏东西”时,予菲抬头看一眼屋梁。

  女鬼受到惊吓,没坐稳,仰头摔下来,啪地掉到床边。

  是个菜鸟鬼?

  “为什么害人?”她对欧阳羲枕畔的女鬼疾言厉色地道。

  “我没想害人,我只是看见他,想起我的孩子,想同他亲近。”再次看向欧阳羲,女鬼眉目间透出温柔。

  “他并不是你的孩子,人鬼殊途,你不去地府报到,竟来此地搅乱人间气场,难道不怕碰到道行高深的,把你打个魂飞魄散?”若是遭恶人囚禁,利用她来为恶、造下杀孽,日后到地府,话可就说不清啦。

  “我……”

  “快走吧,我不收你,放你一马。”

  女鬼虽吓得全身发抖,却仍舍不得离开,一双美目盯在欧阳羲脸上,依依不舍。

  “我说过,他不是你的孩子,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予菲捻起剑指,口中念念有词。

  见状,女鬼忙道:“我走、我走,我立刻去地府报到。”

  随着声音隐没,她的身影消失。

  这时,奇异地,欧阳夫人发现儿子停止呻吟,身子也像舒泰了似的,不再蜷缩成一团,她细看着欧阳羲的额头、眼周,发现那边的墨黑似乎也淡去几分。

  所以,阿羲真的是被鬼吓着?

  她惊讶地看向还掐着剑指的予菲,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了道法?“予菲你……”

  欧阳夫人拉起予菲的手,这一拉,予菲才发现自己的掌心竟然渗出汁液。

  旁人不知,只道她是紧张过度流下手汗,但予菲很清楚,自己一点都不紧张,所以,那是什么?

  带着疑惑,予菲坐到桌边,拿起欧阳羲的毛笔,写下几味药材,交给欧阳夫人,道:“大娘别担心,女鬼已经让我送走,只是阿羲元气大伤,还得好生调养,吃过三、五服药就没事了。”

  “予菲,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欧阳夫人问。

  犹豫片刻,她抿唇道:“这是场意外。”

  “意外?什么意思?”

  “我爹和予心、予念这段日子吃得不好,我便想去海边钓几条鱼,给他们补补身子。”

  她说谎,陆予菲钓鱼可不是为了爹和妹妹,都说女生向外啊,才十四岁就急着替自己钓郎君,这等早熟程度教人甘拜下风。

  想当年十四岁青春年少,她只想追星,每回刚攒足钱想买演唱会门票,就让师父给搜了去,罚她待在家里背《易经》。

  可她晓得,师父把那钱拿去买凤飞飞、江蕙的门票去了。

  她不懂,凭啥师父能追星,她却不行?就算要追星,也花自个儿的钱啊,哪能抢徒弟的?多没意思。

  长大后才晓得,师父有儿有女有孙辈,父母活到八、九十岁才寿终,他的身体健康,人生简直完美,然五弊三缺中,他犯的是缺钱、缺权。

  所以师父一辈子都没与师母举行婚礼,赚来的每分钱全交给师母,自己过得苦巴巴,还得从她这徒弟身上要饭吃。

  “然后呢?”见予菲停下话,欧阳夫人催促问。

  “昨儿个浪大,我心里虽有担心,却也听说这样的天气才容易钓到大鱼。我不知道陈媄偷偷跟在我身后,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我往海里推。”

  听到这里,欧阳夫人惊呼,虽然村里人人都知道李氏母女非善荏,可陈媄才十四岁呐,这么小的丫头,心肠怎这么歹毒?

  “大浪打过来,我一下子就沉入海底,我想我肯定是死了,因为海水这么深,我竟然不会喘不过气,还如履平地。我慢慢地走在一条很黑的路上,不晓得走了多久才看见亮光,好不容易走到尽头处,我看见一个留着长胡须的老公公。

  “他的眉毛好长啊,都快长到下巴,眉心有一颗朱砂痣,白发白须白眉毛,看起来明明很老,可脸上竟然没有半点皱纹,红光满面,说话中气十足,让人猜不出年岁。”她是按照师父的模样形容的。

  细细听她的描述,欧阳夫人讶然,“你遇上的,不会是慧明大师吧?”

  “慧明大师是谁?”

  “那是咱们大岳朝国师,皇子皇女一出生,都是由他批的命。”

  “哦。”予菲点点头,师父不会也跟她穿越过来了吧?皱皱眉头,她续道:“那老人家摸摸我的头,说我前世行善甚多,今生本该长寿,只是时运不济,家里来了恶人。他问我要不要与他学道,我想起爹爹和予心、予念,心有不舍,可再不舍,我都死了呀。于是我点头,他便领着我修习道法。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只记得日复一日,日子漫长得让人心慌,只不过我容颜未变、身形未改,我搞不懂怎会这样,只能偷偷猜,自己是不是变成神仙了?

  “一天,师父来到我跟前,道‘你我师徒缘尽,你想回家吗?’,我想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爹爹和予心、予念还在吗?如果他们不在,我回去干什么?后来又想,既然师徒缘分已尽,我不走,是不是师父就必须离开?于是我选择点头。

  “没想到一点头,那种被水淹没的窒息感再度出现,我很痛苦,张眼一看,发现自己在海中浮浮沉沉。大娘,你肯定不相信,我和我爹一样,既晕船又怕水,可不知怎地,手脚并用,竟让我游回岸边。

  “还没想透是怎么回事呢,我穿着一身湿衣服回到家里,竟发现从我掉进海里再浮上来,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不都说天上一日、人间数十年,怎么会是这样,我怎么都没想清楚。”

  她认真把自己的话回想一遍,确定没有缺漏,这才放下心。

  欧阳夫人满面惊讶,握住她的肩膀,激动不已。“好孩子,你这是碰到大造化了。”

  “是大造化吗?我不确定,就是觉得心里头慌得厉害,也不敢教旁人知道,不过能帮到阿羲,我很高兴。我想,如果可以用这身本事帮助别人,肯定能够积福积德,让爹爹有个儿子吧。”

  懂了没?本姑娘有大本事,若欧阳曜有点脑子,就赶紧来向她示好,把大腿朝她伸过来,她会好好抱住、努力辅佐,日后也给她弄个国师当当。

  “真是个孝顺孩子,李氏那样待你,你还一心要她好。”

  予菲虚伪叹气。“不管她怎么待我,她已经嫁给爹爹,她好、爹爹才会好,我们陆家才会跟着好。”

  “李氏要是懂得你这片心意,好生对待你们三姊妹就好。”欧阳夫人道。

  这会儿,予菲才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大娘,这几天继母心情不好,常爱折腾,老把洗干净的衣服丢在地上,让我三番两次去洗。折腾我倒没关系,就怕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折腾坏了,所以我想借你家后院晒晒衣服,行吗?”

  “行,你快去吧,我在这里守着阿羲。”

  “谢谢大娘。”

  予菲推开房门往外走去,却没想到欧阳曜和宋易禾站在门外。

  看见她出门,宋易禾手指往她额头一戳,她下意识躲开。

  可惜陆予菲这副身子没练过,竟连一根手指头都躲不过,要是师父知道,肯定会很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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