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龙曲尴尬地笑,“委屈你了,别怪我那粗鲁的儿子。”
“公公,别这样说。”紫虞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
贱人?他居然这样叫她,为什么?就因为她带他来见他父亲?
他和公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让他如此愤怒?
她不懂,真的不懂……
“是媳妇唐突了,”她努力恢复镇定,“早知如此,就该先跟震扬商量过,以免让公公难堪。”
“跟他商量也没什么用,他打小就恨我。”龙曲脸上流露黯淡神色,“媳妇,那日你们成亲,我没能去……并不是我这个当公公的不懂礼数,只因为我不想惹震扬不痛快。”
什么?当日公公没有到场吗?紫虞大惊。
蒙着红盖头的她,对当日的状况一无所知,那时的她只知道龙家父子不住在一起,可没想到公公居然连那么重要的日子也没出席,他们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吗?
“恕媳妇多嘴,这是为什么?”她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一切都是因为震扬的母亲……”
那个美若天仙却红颜薄命的女子?
“当年,他母亲身体不好,大夫说不宜生产,否则性命不保。可是他母亲却坚持生下他,却有难产中死去。”
短短几句话,概括了惊心动魄的往事,听者愕然,说话的人却异常平静,大概所有的眼泪都在过往的岁月中流尽了。
“震扬年少时,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此事,正好那时我纳了一房妾……”龙曲微赧,“震扬便觉得我不顾他母亲的性命,由着他母亲送死……天地良心,我那时如果知情,也不会让悲剧发生啊!”
头发花白的老人摇头哀叹,让人看了甚觉可怜。
“不能同他解释一下吗?”
“解释再多也没有用,这孩子是他奶娘带大的,自幼跟我不亲,而他奶娘与他母亲为主婢关系,感情甚好。大概是他奶娘对他说了些什么,让他越发误会。”
紫虞静静听着这段陈年旧事,本来与她无关,此刻却牵动她的心弦。
“这孩子自那以后,就处处与我作对。”龙曲娓娓道来,“我让他经商,他偏去考仕途,而等我一心支持他考状元,他却放弃官位,回乡经商……总之,我叫他往东他偏往西,即使刻意讨好他也行不通。”
老人忽然擦擦眼角,似在抹泪。
“他回乡后,自立门户,从不与我往来,生意上却处处与我竞争,我一心让着他,不想父子再伤和气,可他始终不肯原谅我。”
龙震扬能在短短几年之内财势雄霸一方,除了他本身头脑机灵之外,老父暗地里的相让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吧?
只可惜,他并不知情。
“媳妇,有一件事得跟你说一声。”龙曲几经犹豫,终于说道。
“公公请说。”紫虞诧异。
“你家可是藏着一幅扑萤仕女图?”
“对啊。”还当了嫁妆呢。
“当初我在你家看到,甚感兴趣,一心想买下。震扬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此事,也要以高价购买。你爹不想得罪我,于是决定谁也不卖,谁知……”
“公公,您是说……”紫虞难以置信,“震扬娶我,是为了那幅画?”
“当然,媳妇你论外貌家势,也是他渴慕的良偶。”龙曲连忙解释,“不过,我担心那孩子是因为与我赌气才匆忙决定婚事,会待你不好……”
不,她不信!
婚姻大事岂会是为了一幅画?就算那画再价值连城,也不能为此葬送一生啊!
何况据她观察,龙震扬绝非喜欢舞文弄墨之人,他懂画是一回事,把画当成挚爱珍宝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信,他会为了自己并不热中的东西而招来麻烦。
“多谢公公善意提醒,”紫虞强颜欢笑,“但我相信震扬所说,他娶我,只因为我命可旺夫。”
“旺夫?”龙曲终于露出轻松笑容,“如此甚好!我也希望你们夫妻二人感情融洽,让我这辈子再无牵挂。”
紫虞点头。
但不知为何,刚才那一番话却不能视如流水,仿佛有什么烙在了心头,让她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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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进门,瑞儿就急急忙忙地迎上前来。
“没什么。”今日之事,是她了解不清就贸然行事,震扬责怪她也是人之常情,她不打算抱怨什么。
“那为什么姑爷回来发那么大的火?”瑞儿傻乎乎地追问。
“他发火了吗?”也是,他当时那么生气。
“姑爷回来的时候,脸色可怕的吓死人,一进门就乱摔东西,还……”瑞儿突然住口。
“什么?”紫虞问。
“还让人把小姐房里的东西,都搬回库房了。”她嚅嗫道。
紫虞一怔,一时间难以开口。
“小姐,你跟姑爷到底怎么了,才好了一日,又闹僵了。”瑞儿不由得叹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明明已经很努力讨他欢心,为他着想,他也并非蛮不讲理,为什么两人就是凑不到一块?
难道,命中注定她要孤独一辈子?
“对了,小姐,姑爷说,等您回来,请您去一趟花厅。”
花厅?
她以为他会守在这屋里,一等她进门就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呢!叫她去花厅做什么?
紫虞带着疑惑,缓缓朝他指定的地方走去。
她看见他身着一袭玄衣站在窗前,整个花厅因为日照西移而显得暗然阴森,却看得出他的背影饱含怒火,仿佛一触即发。
一站定,不知该说什么,她干脆静待他开口。
“是谁让你多管闲事?”他终于说话了,语气冷得像冰。
“儿媳拜见公公,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带我去,我只有自作主张。”她低声回答。
“他不是我父亲!”龙震扬怒吼,转过身来,双眼中的怒火似要杀人。
“我知道你恨他……”紫虞斟酌着开口,“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他也一心想赎罪……”
“住口!”他的大掌忽然袭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说,说你错了!”
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但倔强的个性没让她屈服。
“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望着他的双眼,她虚弱地答道。
“好,很好,你坚持不认错是吗?”他将手猛地松开,她整个人应声摔到地上。
“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或许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但她的本意是好的,她不认为自己要道歉。
话语刚落,便听见龙震扬一阵冷笑。“好,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来人!”
旺才早已在花厅门外守着,刚才担心地观望着里面发生的一切,生怕闹出人命。此刻一听号令,他连忙跑进来。
“什么事?爷。”
“去把桃颖姑娘请来!”
桃颖?
紫虞感到诧异的同时,旺才也是大感意外,但仍点头衔命而去。
不一会儿,那个前来看好戏的女子,面带得意笑容出现在她面前。
她太傻了,怎么会听信情敌的唆使?从小看父亲那些姨太太们明争暗斗,看得还不够吗?她竟然没有汲取教训。
她真是太过养尊处优了,以为世间人人都像父亲那般待她,没料到会遭到如此恶意陷害。
“爷唤桃颖来,不知所为何事?”娇滴滴的声音扬起。
“桃颖,你我相识多久了?”他低声问。
“算起来,大约有半年了。”
“你身世凄凉,以卖艺为生,可否想过要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想是想啊,不过有哪个地方会长年收留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子?”
“倘若我让你从今而后都留在龙府,你可愿意?”
什么?他这话什么意思?紫虞揪心一怔,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爷是想在这府里养个乐班?”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龙震扬邃眸一凝,“我是想纳你为妾!”
此语一出,花厅里顿时一片寂静。
紫虞只觉得背脊爬上一阵冰凉,仿佛一条蛇蜿蜒而上,让她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
“爷……”苏桃颖难掩惊喜神情,“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他一挑眉。
“可夫人的意思……”苏桃颖瞥了紫虞一眼,“爷跟夫人商量过吗?”
“现在下就在跟她商量吗?”龙震扬怀着一种恶意的眼神望向紫虞,似存心想看她出糗。
“夫人若不愿意,小女子也不敢答应虎爷。”苏桃颖矫情道。
“纳妾是很正常的事,像我等大户人家,谁没有三妻四妾的?”龙震扬浅笑,却冻伤了紫虞的心。“夫人不会不同意吧?传出去会被人说你善妒的。”
“我同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似有一丝哽咽。
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受宠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不?出嫁的那日,就应该料到会有今天,除非她嫁给一个穷光蛋,只能养活一个妻子。
“那好,择日不如撞日,明儿就给桃颖办个仪式,告知亲朋吧!”龙震扬瞧着她怔怔的表情,她越是难过,他越是开心,“做为正室,这事该你亲手去办!”
“好。”紫虞垂眸,觉得自己似乎只剩下躯壳。
“还有库房的钥匙,你也交给桃颖吧!”他进一步抛出让人更是心碎的话语。
紫虞难以置信地抬眸,这一回,她没有立刻答应。
那钥匙,不是普通的东西,那代表了女主人的地位,现在要她交出来,暗示着什么?
不该奢望的!他从来就不属于她……
她的手在颤抖,半晌之后,才勉力将那钥匙从随身锦囊中取出,递到苏桃颖面前。
“多谢姊姊!”苏桃颖笑道。
姊姊?呵,还没摆酒,就已经以新的身份自称了。
“人家在叫你,为什么不应声?”龙震扬盯着紫虞,“说到底,你还是不情愿吧?”
她深深吸口气,逼迫自己表情如常,但在抬眸的一刹那,眼泪却控制不住落下。
“不,我愿意的,”她听见自己说:“既然活不过二十五岁,将来的日子,总要找个人陪你……有桃颖妹妹在,我很放心。”
她忽然笑了,泪中带笑。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并非赌气。
大概因为语气太过真诚,倒让他一愣,仿佛所有戏弄她的恶意,在这瞬间彻底瓦解。
第五章
纳妾的仪式,都得她一个人张罗?
说真的,她真不知该怎么办,短短一天时间,也不是凡人可以办得到的。
摆明了龙震扬故意在刁难她。
给亲友发喜帖、备晚宴、布置洞房……这一连串事情,光想都让人头疼。
“小姐,苏桃颖真是欺人太甚了!”瑞儿一进门就重重跺脚。
“怎么了?”
“我按小姐的吩咐,向她借库房的钥匙一用,她说她还没挑够,硬是不给!也不想想,咱们到库房去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她?!”
紫虞凝眉。
“小姐,这可怎么办才好?还剩几个时辰,天黑之前咱们哪忙得完?”
“不如……去街上买吧。”
“什么?!”瑞儿大惊,“小姐,你要花自己的钱给他们办喜事?”
“库房进不去,东西又没有,叫我怎么办?”紫虞叹气。
“要我说,干脆甭管!谁要纳妾谁去忙,关咱们什么事啊?”瑞儿冲着门口大嚷。
“别说了,”所有苦只能往肚里面,紫虞轻道:“姑爷现在在哪里?”
“哼,还能在哪儿?”瑞儿气嘟嘟地,“还不是在那狐狸精的房里!‘
紫虞没再问什么,移步便往西院走。
苏桃颖就住那儿,一间偌大华丽的厢房,根本不必布置,就足以当新房。
“夫人?”旺才守在门外,一见到她,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您怎么来了?”
“禀报爷,说我有事要见他。”
“可爷他……”旺才朝门窗紧闭的屋里瞧了瞧。
“他跟二夫人在一起?”否则大白天的,关起门来做什么?猛地心一揪。
“夫人您误会了,爷在沭浴呢。”
“那二夫人呢?”紫虞一怔。
“大概在库房挑东西吧,”旺才笑,“二夫人哪像您啊,金银珠宝全不放在心上,她这会儿待在库房都舍不得出来了。”
“我要见爷!”
这话要说得赶快,一会儿苏桃颖回来就不好开口了,她索性上前大力叩门。
“夫人……”旺才刚想阻止,门却忽然开了。
龙震扬站在那儿,全身湿淋淋的,披着一件宽敞衣衫,黑发四散,还滴着水。
“什么事?”深邃的眸子盯着她。
紫虞步入屋子,“可以先把门关上吗?”
她不想当着下人的面说这些,也担心穿堂而过的风会让他着凉。
“干么故做神秘?”他冷笑,但仍顺势将门掩上。
“真是对不住……”紫虞斟酌着开口,“你交代的事情,我办不了。”
“什么意思?”他剑眉一凝。
“今晚的喜宴办不成了。”
“你说什么?!”他低喝。
“我不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内,在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情况下把事情办妥。”无惧他的瞪视,她坦言。
“什么叫没有东西?咱们库房的钱不是钱吗?”
“钥匙不在我手上。”
“说到底,你是跟在桃颖赌气吧?如果你好好去求她,她会不给?”
她为什么要去求苏桃颖?身为正室,为什么要去求一个妾?
风紫虞从小到大,凡事都要自己忍耐,可这一次,她忍无可忍!
“对不起,我不会求人。”她的脸上难得露出愠色。
“这么说,你存心让我今晚不能洞房喽?”龙震扬挑眉冷道。
“你们还需要洞房吗?”紫虞微讽,“恐怕孩子都有了吧?”
“你说什么?!”龙震扬炯目一瞪。
“我说,多此一举!”她不甘示弱,与他四目相对。
留不住丈夫的心是她无能,但她不会委屈自己。
“好,”龙震扬全身散发出令人恐惧的怒气,“既然你让我纳不了妾,就尽尽为妻应尽的义务吧!”
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明白他的意思,就被他一推,整个人被顶到墙上。
像被钉在墙上的猎物,她被他困得死死的,无法逃脱。
“你……要干什么?”她惊恐地叫道。
“你说呢?”龙震扬露出一丝邪笑,唇猛然覆盖下来,堵住她的口。
紫虞只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四周充斥着他的气息,炽热的,愤怒的,像要把她融化一般。
她用力推拒着他的胸膛,但越是用力,就越是激发起他的征服欲望,大手猛地一撕,她身上单薄的衣衫顿时裂了一半。
“不要!”他疯了吗?如果苏桃颖回来撞见了怎么办?
“怕什么?”他讽笑,“夫妻之间,这很正常,如果你连这个都怕,只说明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不要……”紫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仅剩的自尊也被他撕毁。“求你……”
“晚了,”他挣脱湿漉漉的衣衫,露出壮实的胸肌,薄唇往她颈侧贴去,他咬住她的耳垂道:“我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