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顺不得不跟着坐下来,俊脸微微赧红,在他身旁坐下的孙茵茵更是粉脸酡红,羞怯的垂下眼睫,不敢再看向任何人。
这就是让蓝千蝶沮丧的地方,姜顺跟孙茵茵一看就是郎有情、妹有意,基于君子不能夺人所好,不然,她也是很喜欢姜大哥的。
在她看着姜顺的同时,杜慕羽也看向她,在此当下,她那双澄净的明眸可将心里所想的都写在眼里了。
不知怎么的,看到她一双明眸中深深的遗憾与惋惜,他就不怎么开心,忍不住开口就赶人,“蓝大夫,你怎么没叫他们快走,万一我身上的毒性像上回一样,让我表弟和他的心上人中毒了怎么办?”
“你的病已好得差不多了,在胡说什么。”她心情很不好,忍不住狠狠的瞪他一眼。
姜顺倒是笑了出来,“上次那件事,那些莺莺燕燕和表哥的那群狐朋狗党在外头传的流言可不少,我虽然已从表哥口中知道当天发生的事,但还是要谢谢你,让他们全远离我表哥。”
她被姜大哥赞美了!蓝千蝶笑得好开心,但这个笑容看在杜慕羽眼里就不怎么舒服。
“你还谢谢她?表弟,现在在外头,我看不只是皇族贵女、富家千金,就连花街柳巷的莺莺燕燕都不敢靠近我了。”杜慕羽说来很哀怨,但心里是佩服她的,上回那一招,让广千园成了全京城妓院的拒绝往来户,不管他私下派人去邀请美人儿上门,还备了重金给老鸨,全都吃了闭门羹。
而且也不知事情是怎么传开的,那日之后,他的那些酒肉朋友们不往妓院去,当初一起来的姑娘们也不再逢迎接客,接下来的日子,流言继续扩散,说是被他的怪病沾染,所有进到广千园的人都得服药禁欲,否则一旦沾染淫秽,毒性增强,就会浑身溃烂。
甚至连以骨血当药引的事也被传开来,总之,这些恐怖流言传得绘声绘影的,就连身为清倌的绮琴也没躲过,说她无脸见人,脸上及身上都冒出不少红疹,一堆火山孝子瞬间在她的楼阁内销声匿迹。
“呃……可是杜大哥看起来好像很好啊,刚刚说的我们恐怕会中毒,是怎么回事?”孙茵茵是养在深闺里的官家千金,外面的流言或大小事都不可能传到她耳里去,所以完全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孙小姐,其实是……”厉总管在一旁忍不住接话,但马上被他主子白了一记,他只能哈哈的干笑两声,“没事,你们慢慢聊,我去沏壶茶过来。”
蓝千蝶看着面露忧心的孙茵茵,笑道:“真的没事,杜爷的病好了快九成了。”
杜慕羽马上接口,“对,还有一成,所以苦药还得继续喝,只是不知道是谁说的,只要一起色心,这余毒就会再复发,那像孙小姐这样的大美人在眼前,很难不让人垂涎吧?”他刻意丢了个难题给她。
姜顺一听可紧张了,他难掩担心的看向蓝千蝶,“当真吗?”
“没事,你们别被他吓了。”蓝千蝶没好气的瞪着杜慕羽,“你的脉象一直在变,毒性也会休眠,就像蛊毒,是间隔一个固定时间才会发作。”
“话都是你说了算。”他出言调侃。
“那当然,我是大夫。”反正他身上有任何毒,也都是她放的。
此时,厉总管端了茶水进来,再安静的退出去,不去打断主子跟蓝千蝶的唇枪舌剑,也许主子还没发现,但旁观者清,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人都发现了,主子对蓝大夫完全没辙。
“看来,我是不用太担心,表哥能斗嘴,精神也很好。”姜顺看着他红光满面的神态,频频点头。
“那当然,我跟蓝大夫“日斗嘴斗气也逗乐,斗得我连门也不想出了。”杜慕羽这话说得倒诚实,荒唐堕落的日子其实过得有些无聊,像现在这样也不错。
“谁跟他斗嘴,不过,姜大哥,我真的有事想私下跟你说。”她直接将姜顺从椅子上拉起来。
“好,你们去谈,表哥会帮你照顾孙小姐,你放心,兄弟妻,绝不戏。”杜慕羽开玩笑的拍拍胸膛。
“杜大哥,你别净糗我了。”文静温婉的孙茵茵一再被调侃,粉脸上的酡红更深了一层,着实很迷人。
“茵茵,我表哥的玩笑话,你别放在心上。”
虽然姜顺俊逸的脸上也有着被调侃的窘意,但他的眼神恁地温柔,反之,杜慕羽那张俊脸就很讨人厌,不正不经的,总挂着一抹邪气十足的笑容。真悲哀,她要面对的人却是他!蓝千蝶在心里犯嘀咕,唉,同样都是孙子,当年姜爷爷怎么不带姜大哥去南疆?若是他救了她,一切就太完美了。
杜慕羽可没错过她脸上那抹可惜不已的无奈,真是的,难道她的眼睛只是装饰用的?没看见姜顺眼中的情意是对着孙茵茵发的吗?笨死了。
他绷着一张俊脸望着两人转往中庭走去的身影,甫收回目光,转过头,却正巧对上孙茵茵打量他的神情。
她脸儿蓦地一红,“对、对不起,我看傻了。”
他莞尔一笑,“这样不行,我以为你心系我表弟。”
“我是,呃……不是,没有,我、我只是看着你专注的凝睇着蓝大夫的眼神,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那么专注的看着一个姑娘,所以我才看傻的。”孙茵茵被他抓到凝睇的目光,一时急了、慌了,说话不由得有点语无伦次。
但她长住京城,不管是杜慕羽风光时,还是落魄时,因情系姜顺,她见他的次数绝不会少于其它皇家贵女,但他看蓝千蝶的那种眼神,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有吗?他看蓝千蝶的眼神很不同?
这个问题,在姜顺跟蓝千蝶聊了一会儿,又送孙茵茵回府后,杜慕羽仍然无解。
当晚,姜顺再度回到广千园。
“什么?蓝千蝶要你帮忙找个师父教我读书,因为她自认不是读书的料?哈哈哈……”杜慕羽真的快笑死了。
“她说得很认真、很懊恼,也很难过,表哥不该取笑的。”姜顺摇摇头,一脸认真的道,“表哥真的不跟她说说,其实你私下做了很多善事,甚至还帮起皇上……”
杜慕羽脸色一整,“不是说好了,所有参与的事,只有我能决定谁能知情。”
“我知道,你无法信任外人,但千蝶对你真的很有心,她问爷爷许多有关你的事,努力的想把你拉回正途。”
杜慕羽没说话,不是他不信任蓝千蝶,而是他知道她有秘密,但他天天夜探,并没有得到答案,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应该是用了什么,才让那日进广千园的一大群人同感身体不适,他甚至开始怀疑,或许他身上的怪病,也是因她而起的……
他摇摇头,“算了,不谈她,皇上的那件事,你没说是我提的吧?”
他安插在皇宫内的耳目提及,皇上财政益加困窘,不少价值连城的贡品都私下运出宫去交易变现,现在仅有几万匹的绸缎在内务府的库房内,所以他要表弟以洋人不惜重金想要购买皇室绸缎为理由,去买下那些丝绢,而那笔“重金”自然就是由他所出。
事实上,表弟身为京城最大的绸缎厂的大富豪,日进斗金,他的收入也不少,只是他纯粹投注闲置的金钱让表弟去做更大的投资买卖,并未参与实际经营,但这些年的收入要说富可敌国也相距不远了。
姜顺用力点点头,“没提,连爷爷都没提,也照表哥说的,由我认识的那些官员牵线,与皇上碰面,表达想购置内务府绸缎的意愿。”
“成了?”
他苦笑,“皇上对这笔绸缎生意是满意得不得了,直言为国库挹注了不少。容我提醒表哥,我们可是以市价的十倍买下的。”亏本生意只有他跟表哥会做。
“全数由我出吧。”杜慕羽大器的拍胸膛。
“咱们是合伙人,我出一半,不过,表哥,我还是很想跟你谈谈千蝶的事。”
姜顺跟爷爷都觉得她对他有心,也觉得她对他有帮助,而既然男未婚、女未嫁,爷爷想牵红线。
“别再提她了。”杜慕羽以眼示意外面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她这大夫真的管太多了,看看这四周,我都快被书给淹没了,所以你还是把这些书载回去吧,也别请什么教书的师父,我一点都不想再为官。”他一副吊儿郎当样。
见状,姜顺大概猜得出来那个不速之客是谁,“可是千蝶真的很有心。”
“她不就是要我努力上进,但她不懂得人心险恶,只要一个不小心,连命都没了,不过,我还是愿意跟她继续耗下去,你都不知道她气呼呼的神态有多么吸引人。”说到后来,他笑得眼眯眯。
姜顺反而认真起来,“表哥真的觉得她很吸引人?”这样一来,爷爷也许真能牵成红线。
“应该吧,我身边有过很多女人,就没一个像她这么呛辣直白的。”他原本是随意说说的,没想到,他发觉自己竟然还挺真心的……不会吧Z他真喜欢上那个管很大又带着秘密的丫头?!
“怎么了?表哥,你的表情怎么怪怪的?”
杜慕羽一愣,连忙摇摇头,“没事。算了,书留下,你回去,总之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我早就放弃我自己了,管这病是不是只好了九成,那只蝶儿要不想被我捕捞了,还是快快飞走的好。”他这话倒诚实,也是说给趴伏在屋檐上方的蓝千蝶听的。
没错!他突然笑了,他给她机会逃,她若不逃,他就打算将她吃干抹净,因为要让一个女人诚实的吐出秘密,以他这两年多来的经验,女人在床上时,可是有问必答的。
姜顺听出表哥的弦外之音,今日在送茵茵回家时,茵茵有提及表哥看千蝶的眼神极为不同,现在又听到表哥这么说,可见千蝶在表哥心里已有一定的分量。
那也好,让他们两人好好相处,爷爷对千蝶的“表现”可是满意极了,直嚷着要她当表哥的媳妇儿,让她更可以名正言顺的压制表哥。
“那我先走了。”
姜顺步出书斋后,倒没看到那名不速之客,丁华跟李智又让杜慕羽派出去办事未归,否则是可以发现来人的。
姜顺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但依表哥的魅力,应该不必用强的,若真的生米煮成熟饭,千蝶就理所当然成了他的表嫂了。
而截至目前为此,千蝶对表哥的影响有好无坏,也许她天生就是表哥的克星呢,一旦成了夫妻,表哥隐瞒的一些事或许也能如数与千蝶分享。
姜顺愈想愈乐观,遂心情好、微笑的与随侍离开广千园。
第7章(1)
星月交辉下,蓝千蝶伏身在书斋屋檐上,她快气炸了,恨不得冲进书斋一掌打飞杜慕羽,但她心仪的姜大哥都步出书斋门口了,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她一时无法进房去找杜慕羽算帐。
等姜顺终于走人了,她立刻迫不及待的飞掠下来,气呼呼的直接推门而入。
“咦?你怎么来了?姜顺刚走,你见到没?”杜慕羽装傻得很彻底。
但蓝千蝶只是火冒三丈的怒视着他,她错了!要调教这个浪荡子走上正途根本是奢想,有些人天生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你就只想当个不可雕之朽木,对吧?”她双眼冒火的走近他。
杜慕羽当然听懂她在指什么,但他除了继续装傻之外,还不忘绽放魅力,“天啊,你知不知道你气呼呼时的神态有多么吸引人,对我来说,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他低头,将一张俊脸靠近她。
没想到她却不闪不避,咬牙切齿的贴近他,眼对眼、鼻对鼻,让他略微错愕,却更欣喜于她的直率与胆识。
“你可以正视我一个问题吗?”她挟带怒火的气息喷在他脸上。
他更是心痒痒的,但他只是忍着心里的渴望。“行,看是要商量?威胁?还是命令?都悉听尊便。”他嘴角微扬。
她却是一阵恼火,“你不过是仕途不顺、有志难伸罢了,有必要放弃自己,以这样吊儿郎当的态度过日子?你到底是在伤害自己,还是在伤害关心你的人?”
“怎么,你生气了?我这阵子可乖得像被一只虎妻给咬了舌头的猫,哪儿都去不了。”他笑容仍在,但深邃黑眸里多了抹灼热欲火,她蕴含怒火的神情是那么的认真,他真的值得她这么生气?
“你给我认真点!”她真的火了,“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剖开你的脑、剖你的心,看看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么自甘坠落的过日子,还是就因为你那嫡系堂哥的背叛……”
“不要提他!”杜慕羽的脸色一变,杜政中是他的死穴,他无法听到他的名字时,还能装出淡然从容的神情。
但她觉得自己给的刺激不够,她看见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瞳眸不只映着她的脸,还有更深更沉的怒火,知道自己这一招有效。
“为什么不要提他?是因他恶意的算计了你?”
“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不管是恶意的算计,还是善意的打压,在这过程里,总能得到一些东西吧,你还比我年长呢,怎么能一直堕落。”
他陡地转身就要往房里走,她见状快步的上前,双手大张的挡住他的去路。
“我师父对我的训练属于后者,我不得不承认当年若没有师父的磨练,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但杜慕羽不知道的是,他才是最大的功臣,为了他,她才愿意水里来火里去,“我不懂,我一个丫头都能在磨练挫败里存活下来了,你跟着姜爷爷也在战场上看尽生死,怎么不过在人生路上跌了一跤,你就这么颓败?”
他紧抿着唇,脸色铁青的瞪着她。
“那些东西,你曾努力的、学习的,不都属于自己吗?你学富五车、你是个每战皆捷的谋士,你懂得绝对比我多,为什么要作践自己,让自己活得没梦想没目标,浑浑噩噩的?你是白痴吗?”她狂乱的怒叫,她做了那么多,他还想捕她这只蝶儿,满脑子情色!
“蓝千蝶,不要愈骂愈顺口。”他黑眸出现愤怒的戾气。
“我有说错吗?”她愈说愈生气,难过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没想到你这么脆弱,别人只要施一丁点力气就能让你滚到半山腰,而你的自我放弃,再让自己一跤摔到山谷深渊,你怎么可以那么的不堪一击!”他可是她十年来最大的希冀,她每每被师父磨练到生不如死时,心里想的是一定要见到他,但他怎么可以让她这么失望?
“蓝千蝶?”他困惑的看着她泪水盈聚的眸子,原本凝聚在心里的怒气已消失了。
“自作孽不可活!我想得过探花、但总是忙于采花的人,应该还不需要我来解释这句话。”她话中多有讽刺,但哽咽的声音却透露出更多的委屈,她是那么那么的努力要将他拉回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