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不能拿。说好了那是抵押物,我还没做够工呢!你说的一个月一两,我还没赔够,我起码还要做上六、七年的,你忘了吗?”他赶紧说。
“不必了,你给过银子了,咱们谁也不欠谁。”她说着就要把玉佩塞给他,怎奈他就是不接。到最后她气了,瞪着他猛喊:“阎九戒,你给我接着!”
话声刚落,她就将手里的玉佩往他身前一丢,想他会出于直觉地伸手去接。没想到这家伙执拗到这种地步,居然侧过身于闪开去,那玉佩就这样笔直飞进溪中,仅留下“咚”的一声响。
“你……你做什么不接?”沈绫绯愣住了,下一刻就推开他,笔直走进溪水中,开始寻找那块玉佩。
虽然这头溪水浅,可是溪水不断地流着,一转眼她就见不到玉佩了。想到那块玉说不定真是他娘留下的,她还是急了。
“绫绯,你做什么?衣服都湿了,你上来。”他也急了,但是为她急。他追进水里,想拉她,但怕她更火大,所以几度伸手又缩了回来。
“阎九戒,我问你,那玉佩真是你娘的?你娘真的不在了吗?”她一边涉水寻找,一边问他。
“是我娘的,我娘也不在了。但她不会希望你冒险去找的,我确定。”他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的裙子浸湿了,变得沉重,让她在水中无法方便地移动,好几次踩到石头,要不是他抓住她,她说不定都被溪水冲走了。
“那你家人真的……真的都不在了吗?你是不是骗我?”她又问,目光还是没有离开溪面。
“真的不在了,我没骗你。所以你别找了,要气我就专心气,你跑到溪里做什么?”他急着想拉她回来。
“那你还拉我?!快点找呀!”她急了,万般后悔刚刚的冲动举动。
“沈绫绯!”他低吼,一把拉住她。然后在她的尖叫声中将她整个人扛起来,一步步涉溪上岸。
“你做什么啦?放我下来!阎九戒——”她努力挣扎着,怎奈他力气实在很大,扛着一个人还能制止她的挣扎。
就在她一路吼叫又挣扎之下,他施展轻功,几个点踏就迅速将她送上岸。她的脚才落地,嘴里的数落还来不及出口,他就朝她吼了——
“你给我站好,不准动!”
被这一吼,她整个人呆住了。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眼眶发红,委屈地咬住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见她终于安静了,他才转身再回到溪里。
绫排揪着湿透的衣裳,目光紧盯着站在溪里寻找玉佩的阎九戒,心里转的思绪实在复杂透了。仅仅这样看着他的身影,她就无法欺骗自己过去的动心都是假的,但是她从来不知道他跟她的距离竟然如此遥远。
一个王爷。
连做朋友都是奢侈,更别说其他的。转眼间她竟然成了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虾蟆,多么可怜。
亏她还觉得彼此身世相似,对他极有相惜之情。可是当怒火再不能掩饰她的惆怅后,她又该怎么面对这段出乎意料的爱恋?
想到此,她心中酸楚到不行。所以当阎九戒找到玉佩,转身朝她咧开嘴笑,举高手里的玉佩时,她眼里的泪水就这么滚了下来。
只见那笑容在他脸上僵化,下一刻他几个点踏飞上岸,立在她面前,她不禁更觉苦涩了。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武功高强的王爷,真是够了!
“绫绯……”面对她的泪水,他再度变得无措。“你要生气也可以,打我也成,就是别哭了。是我不好,怎么是你哭呢?你想怎样,只要你开口,我都答应你。”他紧张地拭去她的泪水。
他的动作让彼此都想起了上次的亲热。上一回她也是哭了,而他也是帮她擦眼泪。然后他就亲了她,再然后她就像个傻子似地喜欢上他了……
她拍开他的手。
“我要你离开这儿,以后别再来了。”她才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胸口像要被撕开了似地疼。
“不能是这个,其他的怎样都可以,就是别乘机会要我走。绫绯,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我告诉你的故事都是真的,确实只有你的桃花醉能让我平静,不,现在就算没有桃花醉,只要在你身边,我也能平静了。所以你不能赶我走,绫绯……”他的语气竟真的带着乞求。
她的心一度软了,但想到彼此的差距,知道还是断得干净对彼此才是好的。只要不再见他,她心里的口子总会愈合的。原本她就没打算有任何感情牵扯,她甚至都笃定了今生要孤独以终了,何必再纠缠呢?
就算勉强继续当朋友,她真能看着他成亲,看着他生子吗?她宁愿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看,寻回自己的平静。
她宁愿做回那个不识情爱,只知道酿酒的沈绫绯。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怎样都可以是吧?”她的语气转冷、转淡。
他看她态度变了,反而更担心了。但她既然丢出问题了,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点头。他知道她总会想出方法刁难,目的就是要赶他走。但他没办法就这样放弃,没办法与她成陌路。
“你说吧,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他的声音沙哑。
她深吸了口气,然后扬起下巴看他。“既然你是个有钱有势到极点的王爷,我们家又这么穷,我怎么好随便放过这机会呢?不如你就娶了我,顺便把我这一家大小都带过去养,你看如何呀,定王爷?”
她得意地抛出问题,知道这下子他总要知难而退了。虽然心里暗暗淌着血,但如果这样才能与他了断,那么她也只好做了。
没想到他直直盯着她,看得她都开始发毛了。
“怎样?不敢答应吗?不敢答应就走吧……”她赶紧顺势要把人赶走,甚至动手推了推他。
谁想到他一动也不动,然后就像迸出一颗火药一样,他吐出了一个字——
“好。”
她僵住,感觉脚下的地恍若被炸了开来。
第五章
阎九戒那天扔下一颗炸弹后,就只说了句“我会找人办妥婚事”,人就这样消失了。
害得沈绫绯愣愣地站在那边好久,然后她拚命地告诉自己,他不可能是认真的,他只是赌气。因为被她呛得回不了话,为了争个面子,所以赌气答应了婚事。
他现在肯定后悔得要死了。看他怎么面对她?
因为无法面对,所以他约莫不敢再出现了。她终于如愿地赶跑了他,那么为何她的心这么乱呢?
今天一早,她趁着上市场买菜的时候到处打听了下定王爷,没想到听到的故事可真是五花八门——
“定王爷喔?据说是当今朝廷最有势力的人,当今圣上都要喊他一声皇叔呢!”
“你惹到王爷了?那你快点买副棺材吧!我听说这王爷不仅喜怒无常,还杀人不眨眼,有时还不用得罪他,碰上他心情不好就可以砍人脑袋呢!”
“听说他态度傲慢,连皇帝召见都要看他心情,心情不好还不去呢!”
“我跟你说喔……这可是秘密。据说定王爷是地下皇帝,所有的官都是他派的,他想谁死,谁就得死;他想谁活,谁都不敢死。还有人说,这王爷想当皇帝很久了,若不是丞相替小皇帝守住,老早就篡位了。”
沈绫绯听着听着,眉头锁得可紧了。这人家口中的定王爷怎么跟她认识的阎九戒形象完全不同?一路听下来,他根本就不是个好人。奇怪了,他是怎么做王爷的,竟然有这么多关于他的传闻?他真的想当皇帝吗?为什么她觉得完全无法想象呢?
一个为了喝酒可以无赖到这程度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眷恋权位的人。他若真如传言那般,那么他根本无须自己找上门来买酒,只要派人来征收她的酒,她就非给不可了。可他那天来,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说到酒时目光闪亮如火炬,对酒的兴趣绝不可能是装的。
“大姊!”钰晴的喊叫声穿透了绫绯的思绪。“大姊,你洒了两次酒母了。”她说着指着绫绯手下那摊蒸好的米。
“啊……”绫绯低头一看,果然重复洒了酒母,而另外一堆该洒的蒸米则依然好端端摊在另外一张桌上。她居然出神了。“可恶,这样时间怕要捏不准了。”
“大姊,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反正现在有阎大哥帮你,酒也酿得比较快了,不是吗?”钰晴从没见过姊姊这般心不在焉,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谁想到绫绯脸色一沉。“他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们别再提这人。”
“阎大哥又偷喝你的酒啦?”钰晴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
他们都满喜欢阎大哥的,因为他是真的关心他们。再说有了阎大哥之后,大姊脸上的笑容变多了,他们已经觉得多了个家人了。
“这比偷酒要严重多了。”绫绯不知道怎么跟妹妹解释,这个他们天天腻着玩的家伙居然是个达官贵人,是个跟他们不同世界的人。
“可是……”
两姊妹话还没说完,主屋那边传来一阵吵杂,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钰晴,外面怎么那么吵,你去看看谁来了。”绫绯说着,心里猜测会不会是阎九戒来了,想着心情很复杂,还没心理准备去面对他。
结果钰晴脚步还没踏开,钰琳就跑了过来。
“大姊,外面有个姓李的老爷爷带了好多人,说要找你的。”钰琳赶紧报告。
“姓李?老爷爷?”绫绯脑中不断想着,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这号人物。“我去看看。”她只好抛下手边的工作,回到主屋去。
绫绯才走到院子,就被来人的阵仗给吓到了。果然有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站在她的院子,身后还跟了五、六个人,不是肩上扛着东西,就是手里捧着物品。难不成这是哪里来的商家吗?怎么会来找她呢?
“请问是沈绫绯,沈姑娘吗?”领头的男人拱手相问。
绫绯狐疑地点了点头。“请问尊驾是何方人氏?”
“沈姑娘,在下姓李,是九爷派来的。因为婚期很紧迫,爷都交给我办了,姑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就是。今天我先送了些衣料跟珠宝过来,其他的东西会陆续送到,也会有婢女过来服侍。虽然时间不多,但一切有我负责,请不用担心。”来人正是王爷府的总管李尚谦。
“九爷?你是说阎九戒?”绫绯瞪大眼睛。“弄错了,你回去告诉你主子,他弄错了。”
“您是沈绫绯沈姑娘,没错吧?”李总管不慌不忙地问。大概在王爷府待久了,被阎九成那说风是风的行事风格给训练过了,眼下镇定得很。
显然九爷根本没给人家姑娘心理准备,就这样要把人娶过门了。可见得他们九爷有多喜欢这姑娘,虽然他原本觉得娶个平民姑娘有辱王爷家门风,但是看这位姑娘不仅端庄美丽,说话的态度神情都有其温婉内敛的光华,他们爷要真喜欢,那也是好的。原本还以为九爷这辈子要孤老以终了,毕竟从没见他喜欢过哪个姑娘,就连人家送上门的,他一个也没正眼瞧过。
“是没错,可我……阎九……王爷不可能真的要娶我,那……一切只是玩笑,麻烦你们回去吧!”沈绫绯窘了,没想到阎九戒真的派人来办婚事了。
那是她故意刁难他的,希望他知难而退。怎知他现在玩真的了?还是在跟她拚意志力呢?她可不想跟他瞠这浑水。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
“沈姑娘身上是不是有块白玉呢?”李总管很镇定,继续问。
“白玉?对了,白玉。”她掏出怀里的玉佩,那天阎九戒找回玉佩后,居然又趁她不备把玉佩挂回她脖子上,这下她可以还他了。“你帮我拿回去还给他,我不想再帮他保管这东西了。”
谁想到李总管不伸手去接,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手里的玉佩。“沈姑娘,这玉佩是王爷给你的定情之物,爷说确认过玉佩就没错了。”
“定情之物?”绫绯差点尖叫。“这才不是……这是当初他没钱还酒钱,抵押给我的,哪里是定情之物?”这姓阎的想阴她喔?
“沈姑娘,我们只是下人,爷怎么说我们怎么办,爷说是定情之物就是定情之物。来人,将礼品全都抬进去。”李总管忙不迭地指挥仆人将物品搬进去。
“等等,等等呀!”沈绫绯傻眼,赶紧想阻止,可是哪里是她阻止得了的。
李总管赶紧迎上来,朝她歉疚地笑笑。“沈姑娘,真是抱歉,咱们家爷就是这性子,说风是风,所以姑娘肯定一时受了惊吓。不过姑娘别担心,爷虽然行事异于常人,但只要说出口的承诺绝对履行,他说要娶沈姑娘,就一定会娶。”
“我……我没有要他娶,唉呀,不是,我有叫他娶,可是那不是真心的,你去帮我说去,他跟我……你看也知道不可能的。”绫绯想解释,但舌头像打了结似的,就是笨拙得很。
“沈姑娘,我在阎府做了快三十年了,从老王爷到九爷,我原本以为九爷这辈子不可能娶亲了,毕竟当年莞心小姐给爷的打击太大,我以为他的心已经随着那大火死去了,没想到还有机会看到爷娶亲,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李总管愈说愈激动,差点没流下两行老泪。
“莞心小姐?谁是莞心小姐?你说大火,是烧死了他家人的那场大火吗?”绫绯闻言诧异不已。
李总管捣住嘴,惊觉失言。“嗯,莞心小姐是……是九爷以前订过亲的姑娘,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都是老奴不好,请姑娘别放心上。”
可是绫绯岂会随便放过这话题。“是他未过门的妻子?那他一定很喜欢她了,否则怎么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呃,爷哪有念念不忘,是姑娘误会了。再说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记忆都模糊了。”
“你说她死于火灾,是跟他家人一起被烧死的吗?既然未过门,又怎么会在阎府?”
“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跟姑娘聊吧!现在请先入屋,看有没有其他需要,我会找人来帮忙。我听爷说沈姑娘的父母都不在了,别担心,婚礼的琐事全都由王府这边准备,姑娘……不,小姐只要准备嫁进阎家,这样就可以了。当然,爷交代过,小姐的几个弟弟妹妹以后就一起住在王府,房间我都已经派人收拾妥当,请小姐放心。”李总管赶紧转移话题。
“房间?还真的呢!你回去告诉你家九爷,婚事完全是个误会,请他就当作没这回事吧!”她说着就赶紧把人赶出门。“你们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