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这多久了?听见什么了?”他的声音凶恶粗暴,完全不若他平日的稳重淡漠。
柳延秀惊白了脸。她从末想象过这样的他,以为他是万年不化的冰壑,会一直维持他高傲冰冷的姿态,想不到也有碎冰的一天,自己居然能见到他流泪?另一方面,他恶声恶气的样子,也教她一时无法反应。
“公子,要杀她吗?”张劳沉声问。
“让我来处理!”连那跪在地上挨打的人都出声请愿。
回过神,她的脸色越发苍自。“我什么也没听见,你们杀我做什么?对了!今日是我爹的寿诞,他就快回来了,你们想当着他的面杀人吗,你们眼里有没有王法?”她惊慌失措的说,希望阻止他们杀她。
张劳阴笑。“王法?公子就是王法,公子若要你的命,根本不需要考虑任何事!”
闻言,她面无血色的看向古牧耘,害怕的问:“你真想杀我?”
他没有说话,但脸上的凶残之色未退,那模样给了她答案--他是要她的命!
她心惊。“你—”
“不好了,公子,府里来人要您立刻回去!就在那跪地的人一跃而起,准备抽刀了结她的同时,外头有人急冲进来。
古牧耘一怔。“发生什么事了?”
“太--那人来了,再过一刻便会抵达府里,请您速速回去迎接!”来人的口气十万火急,却对拜访之人的称谓有所保留。
古牧耘神情骤变,一甩袖就急往外走,对这即将来访的人似乎很紧张。
“公子,那这丫头该如何处置?”在他即将离去前,张劳连忙提醒,他们还有个麻烦得解决。
他回头见柳延秀的颈子旁已架上一把刀,瞳孔缩起,杀机立现。
完全意识到对方绝对是个危险人物,柳延秀灵机一动,急切的说:“不,不要杀我,留我有用的!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闻言,他冷笑,“后悔?凭什么?”他杀人从不后悔,因为很多时候不杀才会教他后悔莫及!
她睁着大眼,握紧拳头,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希望这会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点。“那个…我可以做你的朋友,那种互相信任永远不会背叛你的朋友!你看我这人很好相处的,嘴巴紧又不会乱问……啊,你不是想让我跟你一起习字吗?我现在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我们是朋友嘛,就是应该一起成长学习,你、你觉得呢?”
说完,她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有这提议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她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是想起他方才的对话跟眼泪,猜想他是否让人背叛、不让人信任,才会这么难过,思及此,她才想动之以情,虽然她其实没多大的把握,眼前这个人真需要她的友谊吗?
他难解的双眸似乎认真的在审度她,却又像不屑的藐视她,那捉摸不定的神态十足令她心惊胆跳。
“公子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你还是死的好,这最保险!”张劳插上口,以眼神示意那拿刀架着她的人动手取命。
“不!”她惊恐极了。
古牧耘却扬于阻止。“等等。”
那人手上的刀在划进她颈脉前停住了。“公子?”
“她说的没错,这里是柳夫子的地方,万一杀人若未能善后,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再加上那人来泉州了,万一事情闹大,于我无利,罢了,她的命先暂且留着,等我回府迎过那人之后,回头再做打算。”他有了决定。
“可是--”张劳仍旧认为不妥。
“没有时间嗦,万一没能及时回府恭迎他,只怕会落他口舌,责我个目无尊长之名,对我恣意动怒而已!”说完古牧耘已先行步出习字间。
张劳心有顾忌,想背着主子私下动手了结柳延秀。
“劳叔,正要我等吗!”门外的人,口气多了几分严厉,更透着警告。
明白主子的意思,张劳无奈,只得暂时放过她,但在离去前,还是不忘恫吓,“今日之事你最好对谁也别说起,就连柳夫子也别提,否则只会为他带来祸事,知道吗?”看她点头了,他朝持刀的人扬了下巴,两人这才双双离去。
一屋子寂静无声后,柳延秀摸着自己发凉的预子,腿一软,惊魂未定的跌坐在地。
柳延秀做了满桌子的菜肴,每道都是柳如遇平日最爱的菜色,他满意的尝了几道后,瞧了瞧空的酒杯,略有遗憾的道:“秀儿啊,你手巧,炒的菜都够味,可是明明做的都是下酒的菜,为何今年不见你为我备酒配菜?”
她露出了带着歉意的笑容。“对不起,酒买回来后我不小心打翻了,本想再出去买一坛回来的,但是赶着备菜,就没再跑一趟酒街了。”
张劳的警告犹在耳,柳延秀不敢将古牧耘差点杀她的事告诉柳如遇,就怕连累亲爹。
“这样啊,虽然有点可惜,但是无妨,爹每年的寿辰都喝得酩酊大醉,今年就以茶代酒,难得清醒一年,也没什么不好的!”舍不得责备女儿,柳如遇收起失望,自己倒了杯茶,以茶水配菜,倒也别有滋味。
夹了块葱爆牛肉进他碗里,她心里仍觉得过意不去。她爹平日不沾酒,唯一放纵自己畅饮的时候就是每年的寿辰,自己偏扫了他的兴,让她觉得对不住。
“爹,要不我现在去买。你等等,我很快回来!”她马上站起身,打算立即出门。
“秀儿,别去了,酒街这会都关门了,爹不喝酒没关系的。他连忙阻止。
“可是--”
“夫子。”
延秀正坚持要出门时,恰巧来了个客人,一见来人,她讶然了,但反观柳如遇,脸上原本还挂看笑怠的,这会笑容却收起了。
傅挽声手里捧着一坛上等黄酒,瞧柳如遇见到自己后的马脸,顿时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再往前。
见气氛僵着,柳延秀赶紧走上前对着傅挽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事前没听他说要来,这会突然出现,还真让她惊了一下。
望了柳如遇一眼后,傅挽声苦笑,“夫子大寿,我是专程来拜寿的。”
“我从不与外人过寿,也鲜少跟人提起,你是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寿辰?”柳如遇臭着脸问。
一句“外人”让站在门的傅挽声更加难堪,他连忙解释。“我见延秀一早就忙碌,问了她缘由后,才知道今日是柳夫子过寿。”
“是啊,是啊,是我告诉他的,爹过寿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哪里说不得了?况且,爹,你瞧,挽声还带酒来了,这下我不用出去买酒了!”她捧过傅挽声的酒跑到她爹跟前去,笑着打圆场,不想场面再僵下去。
柳如遇哪里不明白女儿的心思,瞄了眼她递上来的酒,知道道那酒坛装的是二愣酒街上最有名的老黄酒,有钱也不见得买得到,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头,“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用膳吧。”
见状,傅挽声大喜,柳延秀也立刻偷偷朝他眨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她明白他为什么明知不受欢迎,还眼巴巴来受她爹的白眼,这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他们的将来打算,难为他这大少爷从小没受过气,为了她,在她爹面前可吃了不少排头,但他都心甘情愿的忍着,这份心意教她不感动都不成。
她拉他入座,为他添了副碗筷,利落的开酒,亲自为她爹与挽声斟了两杯酒。
她笑着说:“爹,我不能喝,往年都是你独饮,今年可有酒伴了,挽声能陪你喝个过瘾!”
柳如遇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不过闻着才倒出的酒,那酒气迷人,香味四溢,倒也不客气的将整杯酒灌进自己肚里。
“好酒。”他满意的拍桌。
他平日少喝洒,不是不爱喝,而是爱喝好洒,在宁缺勿滥的情况下,就只挑过寿时让女儿准备一坛不错的酒享受一下,而女儿每年买的白酒,虽说不是顶级美酒,但也是符酿,酒味甘醇,但若再与这坛黄酒相比,那滋味又差上一截。
柳如遇喝完立即又要女儿再斟上。
第2章(2)
见他喝得开怀,傅挽声出喜乐在心。他来访前左思右想,不知要送什么寿礼才好,送得贵重必遭退还,送轻了又嫌礼薄,思了一下午,才想到不如送坛酒来,这礼不轻不重,还可助兴,哪知真让他投其所好的送对了,这会不禁沾沾自喜。
“爹,你喝慢些,别有了好酒,忘了我的菜。”她剥了尾虾给他。
喝了美酒,柳如遇的心情不错,听女儿这么讲,哈哈大笑。“爹怎么会忘了你的好菜,来来来,你也吃点。”他也帮女儿夹块肉放进碗里,抬头见她使了眼色,这才瞧了拘谨的傅挽声一眼,笑容减了几分,“你自己来,我就不招呼了。”
虽然脸色冷了些,但对方肯这么对自己说话,傅挽声已经很高兴了,马上举杯喝了口自己带来的黄酒,尝了几日菜肴后,忍不住望向柳延秀,她也正巧在看他,两人相视甜蜜一笑。
这可是他第一次尝到她的手艺,果然合他胃口,这妻子样样合他意,能不娶回家吗?
你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脸川故微泛红,低着首,不再看他。
这顿饭虽临时加了个人,但到目前为止,气氛还好,柳延秀私心想着,若她爹能红拚这种态度,将来她与挽声也不是不可能。
“柳夫子在吗?”
正当柳延秀沉溺在小小的安宁愉快中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一听这声音,她的寒毛马上竖起。
柳如遇的面色一整,随即起身往门外看去,出声的是张劳,而他身前赫然站着古牧耘。
见到他出现,屋里的三人神色心思各不相同。柳延秀惊惧,莫非古牧耘赶着回头杀她?而傅挽声本就对古牧耘存有戒心,这时见到他,当然不高兴。
至于柳如遇已是战战兢兢的走出去,对着古牧耘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古牧耘的服装已换过,不若白天的宽袖开襟、纤尘不染的银衣,此时他穿着一身显得持重的藏色衣服,负手而立。
“柳夫子今日大寿,学生专程来贺寿。”古牧耘淡声说着,下颚轻扬,身后的张劳立即抱着一坛酒上前一步。
“这酒是贵州的桂花吟酿,一般只进贡朝廷,学生特地带给夫子品尝。”古牧耘语气有礼,可目光却越过柳如遇紧紧盯上柳延秀,那眼神犹如万年寒冰,冻得她寒气由脚底直窜到头顶。
“这是桂花吟酿?”柳如遇如获至宝,喜上眉梢,完全没注意到古牧耘的眼神。“来来来,正好秀儿做了一桌的好菜,你若不嫌弃,一起用餐、共饮美酒吧!”因喜获佳酿,又因已喝不少黄酒,柳如遇少了平日的拘谨态度,主动邀约古牧耘对饮。
古牧耘,一反平时的孤僻,竟也答应下来,不仅主动往屋里走,还大方的坐下,只是这一抬头才发现,其他人全都还站着,似惊讶于他的举动。连那邀请他的柳如遇也是一愣。
见古牧耘看着他,柳如遇这才发现自己夫礼了,连忙坐到他身边,但还有些惶恐,毕竟方才他是仗着酒意开口,其实心中是不信对方会留下的,没想到当对方真的入座时,反教他吓了一跳。
“秀儿,还站着做什么,不快点为客人添置碗筷!”柳如遇见女儿也惊愕不已,杵着忘了动,连忙提醒吩咐。
“还有你,若不过来坐,就先回去吧!”他暗示傅挽声,要他先离开。
傅挽声恼古牧耘这时候来坏他今晚与柳如遇亲近的机会,也气柳如遇就这么厌恶他,这人一来就赶他!
“今日柳夫子过寿,我怎好才来就走,当然也想与夫子再对饮几杯!”气不过,傅挽声厚着脸皮坐下。
柳如遇见他不客气的留下,随即露出蹙眉撇嘴的脸色,但碍于古牧耘在座,终究没发作赶人。
此刻,餐桌前坐了四个人,古牧耘的身后还站了个总管伺候,只是这一桌子的菜竟没人再伸手,且众人大眼瞪小眼,连话也挤不出一句。
原本一刻钟前还有的一点温馨欢乐,因某人的出现,彻底消散了,餐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诡谲,多了古牧耘这个不速之客,让气氛坏到谷底。
古牧耘自然清楚自己带来的状况,但他习以为常,只要他出现,通常就是这情景,四周人连讲话也不敢大声一点点。
瞧这清冷的场面,他沉默了一会后,终于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这是延秀的手艺?”他主动破冰,且除去姑娘的称谓,直接叫了柳延秀的名字。
“是的,这是小女的拿手菜,清蒸黄鱼。”柳如遇搭话。
“是吗?”他刻意看向自他出现后便没有好脸色的柳延秀,让她顿时坐立难安。
因不知对方想做什么,柳延秀撇开脸,不愿与他对视。
古牧耘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对她的反应心知肚明。“芳叔,这块鱼肉赏给你。”他将筷子上的食物递给身后的人,张劳食过无恙后,才又动筷为主子夹了块鱼肉放进碗里。
傅挽声见了,不屑的冷哼,“既然你这么小心,不如要手下试遍这桌上的每道菜,若还活得好好的你再动口,还是你其实有吃人口水的习惯,非要别人动过你才觉得好吃。”他这是怀疑延秀的菜有毒吗?这样屈辱人!
这话一出,古牧耘周身立刻散发一股刺骨冷意,脸也沉下。
“放肆!”张劳已率先为主子怒喝傅挽声。
“我放什么肆,放肆的是你们,若自视命贵,怕人毒害就不要来,更不要坐上人家的桌。”傅挽声不客气的说。
“你竟敢这么跟公子说话!”张劳欺上前,大有要动手的意思。
见状,柳延秀护在傅挽声身前急道:“住手,别伤人!”
古牧耘见了低喝,“劳叔,回来。”
闻声,张劳这才罢手,回到公子身后,但仍是一脸气愤。
古牧耘眼神凌厉的扫向傅挽声。“你胆子不小!”
“多谢夸奖!”傅挽声也回以锐利的眼神。
两个男人初次见面,但那敌意像是天生的,气氛立即剑拔弩张。
柳延秀见状心急,因为她见识过古牧耘的狠劲,生怕傅挽声会吃亏,马上转身对他说:“挽声,算了,我这菜是煮给代爹吃的,他吃不吃,你别管!”
她原意是要保护他,但这话听在他耳里却像是她嫌他多事。傅挽声立即沉下脸来,满心郁闷。
知晓他误会了,柳延秀本想再说些什么,古牧耘却又道:“延秀,这蒸鱼好吃,明天再蒸条给我吃吧,我会要人来取。”
“什么?”要她给他做菜?
傅挽声额上的青筋立刻又浮起,他火大的问:“延秀又不是你家的下人,凭什么要做菜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