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着!”傅传新竟还想力挽狂澜,意欲阻止。
孙政治立刻怒眼瞪他,那模样似在警告对方,若敢再多说什么,立即就要先治他诬陷的罪名,再追究那小妾的真正死因。
“爹,别再说了!”傅挽声上前拦着自己的父亲。这局势已定,他爹没被论罪已是大幸,他可不希望父亲再逞强而惹祸端。
“你!”傅传新先恶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接着气到当众刮了儿子一个耳光。
眼看精心策划的事被破坏,他满腔怒气无处发泄。
“延秀,你与柳夫子可都安好?”当柳延秀将重伤的柳如遇带回柳家小宅,并请来大夫为他疗伤后,有一个人来访了,并关切的询问。
“托你的福,我家老爷、小姐都很好,一个所幸没被问斩,一个也幸亏没教闭门羹给呛死!”红红一见这人到来,立刻怒容满面的讽刺。
古牧耘闻之立即沉了脸。
“红红,不许无礼!”柳延秀见状,轻斥了红红。
“没错,真是无礼至极,我家公子好心来探视,你这是什么态度?”张劳护主心切,跟着怒斥。
红红哪忍得住气,继续讥讽回嘴“哼,我家小姐四处踫壁、走投无路时,前去求见你们家公子,但你们连们都不愿意开,还说是朋友,这算哪门子的朋友?根本比酒肉朋友还不如!”
“是我不让柳姑娘进门的,这并不是公子的意思……”
“劳叔,这些事不用再多说了!”古牧耘出声制止张劳未完的话。
延秀前来求助的事他也知道,更晓得劳叔将她挡在门外的用意,是不想她再干扰自己,甚至危及自己,所以阻止他们相见。
他不怪劳叔,也明白劳叔是对的,所以无法责罚他,但劳叔所不知的是,不见她,并不能阻止他的心奔向她……
“延秀,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他真诚的说。
“没关系的,我不怪你,发生那样的事,就算你想帮也帮不上忙。”她体谅的说。事过境迁,是真的不怪他。
“其实,我…”开了头想说些什么,但迟疑后又无法再说了。
“就说嘛,说是多了不起的人,结果我家小姐出事时,你们避得不见人影,现在没事了,才露出一副歉疚的模样,这世间就是有你们这样势利的人,叨杯像傅少爷,为了小姐不借与自己的亲爹翻脸,甚至被关进柴房了,也要想办法逃出来,搬救兵来让我家老爷活命,他才是真正的有情有义之人,哪像你们--哼!”红红不屑的瞄了古牧耘与劳叔两眼后,重重的哼出一口气。
“你认为那皇太孙是傅挽声找来的?”张劳对红红说的话感到讶异不已。
“怎么不是?他就跟那孙大人一起出现的,当然就是他做的啊,傅少爷,您来了!”红红说到一半,见到傅挽声进门,十分欣喜的招呼。
众人往门口望去,果然看见几天未曾梳洗、满脸胡碴又憔悴的傅挽声。
当傅挽声才走近众人,古牧耘便眸光逼人的问道:“是你帮了延秀?”
他一问,傅挽声的脸立刻透出不自然的红晕,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
红红连忙将柳延秀推上前,故意让她跟傅挽声面对面的站在一块。“小姐,还不谢谢人家,傅少爷可是帮了大忙呢!”红红一边催促,一边推人,打心里认定老爷能够平安是博少爷的功劳。
闻言,柳延秀以感激的眼神凝视傅挽声。“挽声,真是你帮的忙?”
“我--”
话还没说完,她已扑进他怀里,十分激动的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顿时,傅挽声哑然了。
“要不是你,我爹已经、已经……。”想到当时的情景,她说不下去,硬咽了。
她真不敢想象万一她爹真的被问斩,自己该如何是好?幸亏有挽声相助,幸亏有他!
思及此,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事情都过去了,别……别哭!”傅挽声手忙脚乱拍着她的背安慰,但当视线不小心触及古牧耘那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神时,他耳根不禁红了,像是火辣辣地烧起来似的。
而张劳更是怒目以对,像是对他极度不齿。
第7章(2)
“傅少爷来了,相信他们小两口有很多话要说,你们该走了吧!”红红不客气的对古牧耘主仆下逐客令。
古牧耘眼看张劳又要发作,随即一脸黯然的说:“好,这就走。”
“公子?”张劳忍不住怒视相拥的两人,不认为主子应该就这样走了。
“走吧!”古牧耘拂袖转身,他不想看到眼前的两人这么亲密。
“不,至少让老奴问清楚。”张劳不甘愿就这样离去,难得的逆了古牧耘的意思,这视傅挽声。“傅少爷,你敢当着大家的面说那皇太孙真是你找来帮忙的吗?”
傅挽声顿时脸色发白,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看见柳延秀抱着他感激哭泣的模样后,他抿紧唇轻轻的点了头。
随即,他见到古牧耘凌厉的目光直射向自己,不禁瑟缩了一下,连忙别开脸,不敢与之对视。
“你确定?”古牧耘的眸光更为锐利了。
“我--”他踌躇地再度望向怀中之人,见她柳眉轻壁,蓦然一个转念,他面色一整,表情变得坚决。“是我,是我请孙大人帮忙找皇太孙出面的。”
他大声说着,只是他一说完,古牧耘立刻浓眉紧锁。
“我就说一定是傅少爷帮的忙,你们不信,现在亲口听他说,可信了吧!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们,以后也请都别来了!”红红得意的赶人。
“你!那小子分明说……公子,你怎么就走了?公子!”张劳见古牧耘二话不说已转身离去,他也连忙追上。
红红在他俩身后吐了舌头,摆明对他们非常的不屑。
望着古牧耘那道远离的背影,柳延秀莫名揪心,轻推离傅挽声的怀抱后,竞然有股冲动想追上去,但才举步,傅挽声立即拉住她,重新将她搂回怀里,让她哪里也去不了。
张劳在屋外追上古牧耘,见他面色沉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命轿夫扛着轿子默默跟在后头。
走了约莫一刻钟,才听轿里的人开口,“以后没我示意,别多嘴,否则我将你送回京城。”
一惊,张劳甚为惶恐。他奉旨侍奉公子,公子若不要他,那他还有什么脸回去见那人。
“公子,老奴这全是为了您啊!”张劳苦声道。
“我知道,但你管太多了,逾越了你的本分。”
张劳愕住,像是大受打击,再说不出话来。
“多年来你指导我许多事情,我也视你如长辈一般敬重,所以我并不希望你仗着我对你的几分信任,就想左右我的心意。”
惶惶不安的低下头,他明白公子是要他选择接受柳延秀,不然就走人。
“做不到吗?做不到就离开!”古牧耘冷声道。
为此,张劳替主子不平。以公子的身份,天下女人,只要他想要的,谁能不从?又何苦委屈自己,受人污辱、受人误会,还得眼睁睁看着心爱女子投入别人的怀抱!
但既然公子开了口,他张劳绝对遵从,只是有些事他无法理解--“既然公子这么喜欢她,还为她抗命滞留泉州不肯回京,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救柳夫子一命,您为她做这么多事,为什么不对她明说,却让傅挽声那小子平白夺了功劳?”
人是公子救的,公子大可戳破那小子的谎言,再将柳姑娘争取来,但公子为什么?
“延秀喜欢的是那人,找若说出真相,虽然能教傅挽声难堪,但更会让延秀难做,与其让她夹在我与傅挽声之间为难,我情愿让傅挽声得意,因为我不想…见到她蹙眉的样子。”
张劳语塞,这才明自,为什么在救下柳如遇后,公子不追究傅传新的罪,那是“爱屋及乌”,公子不想傅家有伤亡,让柳姑娘跟着难受,公子终究不忍拆散她与傅挽声。
公子如此君子,这般深情,那柳延秀是瞎了眼才会错过公子这样的痴情种!
他终于了解,此刻公子的心里是真真切切、彻彻底底爱上一个人了,公子这样的一个人,很不容易才能付出真心,既然公子都爱得如此艰难无悔了,他又何忍违逆?
好吧,这倘若是公子的真意,他会帮,就像公子从小到大做的任何决定一样,他都会义无反顾的相挺,那柳姑娘,就随公子的心意去爱吧。
“老奴晓得该怎么做了,以后,公子想对谁好就对谁好,老奴不再阻止了。”
张劳真心的说。
初秋,气候渐凉爽,不再炽热。
柳延秀像平常一样,每日上街采买,只是这一路上她低首走路,心事重重。
她爹虽被还了清白,但身受重伤,需长期休养,书院的工作时不能再继续了,日前她爹已辞去夫子的工作,也搬离了夫子阁。
幸亏当初小宅没卖成,不然,他们父女俩这会就要露宿街头了。
不过,他们虽然在小宅安顿下来,但她爹的积蓄不多,如此坐吃山空总不行,所以父女俩之后的生活,她还得好好盘算盘算,想想办法该如何挣钱养家。
另外,那日古牧耘走后,她就像心头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到现在,几次想主动去见他,但思及许多的复杂情感与顾虑,再加上见了面也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情况下,她还是没能去找他,但不可讳言的,她是挂念他的。
她低头一面走,一面想着许多事,忽然,迎而撞上了人,所幸对方紧急扶住她,自己才没跌倒出丑。
“抱歉,都怪我没看路--啊,是你?”她慌忙道歉后,抬首竟见到了牵挂多日的人--古牧耘。
“在想什么,这么分神走路?”他笑问,炯炯目光略带贪婪地注视她。
见到他的瞬间,柳延秀是惊喜的,但随即又尴尬的低下首来。“这么巧?一个人?”她发现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那一大批的随从并不在身边,就连贴身伺候的张总管也不见踪迹。
“是啊,我想一个人逛逛,就要其他人都别跟了,怎知,就遇见你了。”他漾起愉悦的笑容。
她也忍不住跟着浅笑。“自己一个人出来也不怕迷路吗?”
知道他不是泉州人,每次出门又都有人帮着打点安排,像今日这样自己出门,大概是头一回吧?不过若无人指引,他能搞得清东西南北吗?
古牧耘温柔笑着,“还真让你说对了,是迷路了,这才会撞见你,待会指引我一条明路吧,不然我真回不去了。”
这话听来像是双关语,再搭配他温柔淡笑的模样,立即让她晕红了双腮。“那个……你家的方向要从这先往左转,遇见第一条街右转,经过三个路口后,再左转,之后你向路人问天井街的方向怎么去,很快就能回去了。”她有意忽略那可能别有意涵的双关语。也许是她多想了,她不愿胡乱再猜测。
“待会先向左走就是了吗?,”他点头,像是认真记下她的话,完全当自己是寻路人。
“嗯,下次别再自己一个人出来了,身边没人打点,说不定会遇到危险。”她连忙提醒。虽然还是不清楚他的来历,但总觉得这人的一生都该活在金砖围起的堡垒里,脱离堡垒的守护,他会有危险的。
“好,我下次不会了。”他很轻易的落下承诺。
反倒是她,顿时一股复杂的情绪困扰着她。
他的安危与她何干?他何必承诺她什么?而自己又为什么因此芳心大乱?
懊恼他影响自己太多,搞得她心情起伏不定。
“柳夫子的身子好多了吧?”见她的笑容变得不自然,他抿了唇,问起了她爹的近况,虽然他早就了若指掌。
“爹……身子还是不太好,但总算能活着,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她感伤的说。
闻言,他脸一沉。“柳大子的身子会逐渐康复,你不用太担心。”
“但愿如此--啊,对了,我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念着你,说想见你,但我顾忌他的身子末康复,不肯让他下床,如果可以,你也有空的话……能不能来我家一趟,见我爹一面?”柳延秀有些不好意思的提出要求。
她爹也不知怎么了,自刑场回来后就一直吵着要外出见人,起先怎么也不肯表明要上哪去,最后在她逼问下才表示要见古牧耘一面,至于为什么要见他,她爹又隐瞒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实在想不通。
但不管如何,以她爹现下的身体状况,她是不可能放任他出门的,要出门还是等他康复后再说,不过今日既然巧遇古牧耘,她想干脆就厚着脸皮邀请,免得她爹老记挂这事,但经过上回红红那样不留情的赶人后,不晓得古牧耘还愿不愿意来这一趟?
事实证明柳延秀多虑了,他很快的就点首道:“好,如果有空,我会过去一趟。”他知晓柳如遇为什么要见自己,毕竟柳如遇是此地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想必柳如遇也清楚,那日执刑时能够刀下留人,是他所为,这会应该是想要亲口对他言谢。
思及此,古牧耘又开口说:“其实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可以…”
“今天不行,我有事!”她蓦然说。
话还在舌尖上就被拒绝了,霎时他的表情有些尴尬。“呃……那改日吧。”他大概猜得出会是什么理由,他今天不能上柳家了。
柳延秀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就算要拒绝也不该说得这么无礼,这话应该让他心里不舒服吧?
她无可奈何极了,其实不让他今日来,是因为挽声捎来消息,说今天想见她,而她并不想让两个男人再度见面,毕竟那气氛不会愉快,连带她心里也不好受。
“对不起。”她真心感到抱歉。
就算心里再受伤,在她面前,他也会装得若无其事,改将视线投向她的双手。
“你的手……”
提到自己的双手、柳延秀的脸上有了几丝遗憾。
她摊开手掌让他瞧。“这双手伤得太厉害,又没能好好照护,手伤虽然好了,但外貌回不去了,疤痕歪歪扭扭,丑得很是吧?”女人都是爱美的,她当然也不例外,如今这双手变得如此,她颇为难过。
他瞧那原本白嫩细致的双手,现今布满一道道伤疤,让他见了心底猛然抽紧,立即就想杀了那胆敢伤她的人,然而事实上,他已经动作了,那通判不久后就会被革职,至于罪魁祸首则就--
“不过,幸运的是,我并没有伤及筋骨,手还是能够自由活动,这结果也不算太坏,你说是不是?”她又重新找回乐观的态度。
他勉强笑了笑。“是啊,幸亏没伤筋毁骨……呢,真巧,我身上刚好就带着药,这药是我爷爷给的,听说对恢复受伤的皮肤很有效果,你……你留着试试,记得每日早晚都要抹,尤其是在疤痕处,多按摩儿不会更好,若用了有效,我想办法再给你弄来。”他很快的由袖管取出一只小金瓶递给她,还仔细交代了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