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断加快了脚步,忽然间,小道上的路灯全熄了。
天幕下是一片漆黑,同一时刻她的血液瞬间凝结,一滴汗快速由额际滴落,接着一滴两滴、三滴四滴,她全身僵硬、呼吸急促,双脚更是不听使唤的无法移动分毫,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随着黑暗无声无息的笼罩,她不断安抚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但颤抖的身躯却无法配合,惊恐的望着眼前黑暗的道路,她发颤指数高达两百,血液在冰冷与沸腾间交替……
她……仿佛看到了一团黑影在夜色微光中出现……黑影逐渐靠近她,接近她……不、不要……不要……
她就要尖叫了,随着手中的便当盒落地声,她真的尖叫出声了。「啊——」
她用尽全身力气,失声尖叫,完全无法控制住歇斯底里般的尖叫。
「不要——」
「古宁恩?!」黑影来到她的面前,惊愕的看着她失控的模样。
「滚!」她连眼睛也没睁开,激烈的挥舞着瘦弱的双手,宛如接近她的是恶魔。
「你这是做什么?」声音混着浓浓的惊异与焦急。
「走开!走开!」她依然疯狂的大喊。
「是我,恩恩,我是衡阳,你冷静下来——」
「不——」她踢了他一脚后转身拔褪就跑。
他叫她的行径惊愕住了,直到看见她跑得太急摔倒在前面,他才回神的冲上前。「该死的,你究竟怎么回事?!」
「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她的膝盖摔得血迹斑斑,她却像毫无痛觉似的狼狈地在地上拚命爬着求饶。
李衡阳简直傻眼。「你在发什么疯?」
「求求你放过我……」她双手抱住自己,还早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他眉头深蹙,发现四周并没有其它人,唯一的异状就只是路灯坏了,什么原因让她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应?
「恩恩……」他蹲下来想安抚她,对于地异常的行为,直觉地也许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这么失控。
「不要靠近我!」她又发出尖叫。
「恩恩,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怕激起她更失控的情绪,他不敢轻易触碰她,只是柔声的说,
她震了一下,依然发着抖。
「恩恩,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衡阳,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试着将她由惊惧中唤醒。
「不,你会伤害我,你会的!」她泪流满面,拚命摇头闪躲。
他有些心急。「恩恩,我从来只会保护你,什么时候伤害过你?」看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容,他一阵揪心。
「不——你不要靠近我!」她根本没有听他说了什么,起身又想跑。
他怕她又跌倒,也担心冲出小道后外面车水马龙的,她这个样子会有危险,快步跑上前抱住了它。
这个举动立刻将古宁恩失控的情绪推向高峰,她拚命的挣扎尖叫,那惊恐的模样简直吓人,他更不敢放手了,将她抱得更紧。
「放手,你放手!」
她对他又踢又咬,还抓伤了他的脸,他紧皱着眉头却没一丝松手。
「不!」挣脱不开,她反身用力甩了他一巴掌,这声响亮的巴掌声让她倏地睁开了眼睛。
「恩恩。」他没生气更没恼,也没藏住满脸的担忧。
「衡阳哥?!」
她认出他了,总算认出他了!「你没事了——」
李衡阳话还没说完,连换气都来不及就发现她已扑进他怀里,像是遇到救星般抱着他声嘶力竭的哭着。
「好暗,好黑,有人要伤害我,有人要伤害我,你救救我,救我——」
他脸色铁青,二话不说,拦腰抱起了她,快步走出了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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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李衡阳的办公室内。
「你在发什么神经?」他口气很凶,但为古宁恩上药的手却极其轻柔。
「对不起……我怕黑……」她已平静下来,但脸色依然惨白。
看见她膝上擦破皮还流着血水的伤口,他心痛得难以忍受。
真是欠这女人的!他低咒一声,继续轻柔上药。
古宁恩畏缩着肩膀。「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过是路灯坏了,你有必要惊惶失措到认不出我的地步吗?」要不是快七点了他等不到她出现,心急的出去找人,真不敢想象她会发生什么事。
想到刚才她发疯的情景,他依然惊出一身冷汗。
「我……很抱歉,水饺被我弄丢了,害你饿肚子……这样好了,我、我去帮你买吃的,我现在就去——」
「站住!」李衡阳气愤的将想抱伤「脱逃」的人给拉回来,重新钉在椅子上,他两手扣在椅子的把手上,直视着她的眼睛。「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什么啊……我怕黑,灯突然熄了……所以我才会失控……」她闪烁其词的说。
「就只是这样?我不记得你以前怕黑。」他抿着嘴问。
「我……也不知道,就突染怕了……」
他拧紧黑眉。「是吗?」盯着她的目光多了审视。
「嗯……」
瞥见她小小的身躯还在发抖,脸色更是雪白如纸片。「现在还怕吗?」明明很火爆的想继续逼问它「事实」的真相,但是见到她无助的神情,他磨了磨牙,恶声恶气的又转口问。
懊恼自己面对她时老是失控的让火爆脾气轻而易举的流窜出来,而她呢?总是一副想闪躲的模样,每次看到这样的她,就更叫他火上加火了。
「不……不怕了,我没事。」古宁恩知道自己只要稍稍一个动作或言语,就可能触把到他,然后燃起他满腔的怒火,所以她小心的摇头。
「骗人!」他粗暴的抓过她的小手。「还这么冰冷,你敢说自己没事了?!」
「我……」她受惊的缩了一下,不管她再怎么小心,就是避免不了会惹恼他。
「就知道找我麻烦,你难道不能安份点吗?」李衡阳一面骂一面揉搓着她冰冷的手,要让小手重新温暖起来。
她怔怔的盯着他搓揉手的动作,小时候只要她一受到惊吓,第一个症状就是四肢冰冷,而他总会用着他暖暖的手,像现在这样不断地揉搓着她,直到她感到暖和为止。
他一直细心照顾着她,她也都甜蜜的享受着他独特且唯一的呵护,直到那晚之后,她的世界崩塌了……
眼泪簌簌而落,她不配再拥有他了……
抬眼看见了他脸上出现的一道道抓痕,「你的脸——」她乍然住了口,瞬间了解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赧红了睑,登时不知所措起来。
他应该对地破口大骂的,但李衡阳却不当一回事的耸了肩。「没什么,擦擦药膏过几天就会消失了,你不用在意。」该死,他竟然还安慰她?!
他脸色很沉,气的是自己,对她,他不该心软的。
「对不起……」古宁恩愧疚的头垂得低低的。
「我都说了没关系,你听不懂吗?」他爆发了,气极的朝她大吼。
她愕了愕,脸色更加苍白。
他更恼,「走了。」
「去哪?」她呆愕的问。
「你连便当都搞丢了,存心想饿死我吗?走了,吃饭去!」李衡阳随手抓了一条药膏放进口袋里,一手拉过她还是冰得吓人的手,走出医院。
第七章
「小姐,给我一怀热牛奶,另外帮我们煮一碗海鲜粥,里头不要放姜,也不要放青蚵,其余的海鲜都可以,对了,香油,不要有香油,这样就可以了,你去准备吧。」
李衡阳向眼务生交代完毕后发现对面的女人正讶异的看着他。
「怎么了,又有什么不对?」他口气很冲的质问。
「没、没什么不对。」古宁恩赶紧摇头。原来他还记得她的喜好,她不喜欢姜的口感,不爱吃青蚵,更讨厌香油的味道,这些他都记得……
心头暖洋洋,脸颊也俏俏热起来。
他总是对她恶声恶气,说着要报复她的狠话,萦绕脸庞的神色也总是冷酷得让人生畏,但隐藏在他冰寒的怒气下是藏不住的细心温柔,他还是她的衡阳哥,那个喜欢在欺负她后抱着她疼的男孩……
「喂,你发什么呆啊?」睨见她不知思绪飘列哪里去,李衡阳口气不善,一只手不甘不愿的摸上她的额头。「又没发烧,干么装出一副讨人厌的样子?」
她不自在的拉下他覆在额头上的大掌。「我只是饿了,所以才会发起呆来的,对不起。」
他皱着眉。「喝吧!」刚好服务生将热牛奶送来,他马上要她喝下。
盯着她喝了几口热牛奶,脸色好转了些,起码多了血色,「你不是自己包了饺子吗?不会先吃几颗填饱肚子再来吗?」
「我迟到了,怕再晚你会等得不耐烦。」古宁恩小声的说。
「谁叫你动作这么慢,叫你六点半以前送到,拖到七点还不见人影,你在蘑菇什么劲?真是个麻烦的女人,还有,下次如果要送便当来,先吃饱再来好了,我才懒得等你,更懒得对你发脾气,无聊!」
「呃……我知道了。」她忍着笑,他明明担心她饿肚子却嘴上不饶人。
「现在水饺也没了,害得我肚子饿得要死,真搞不懂你在做什么?没一件事办得好,莫名其妙!」
「很抱歉……」
「就知道道歉,这下可好了,不仅我没得吃,你爸妈也吃不到,算他们倒霉。」
「你……」原来他本来就有意要让她藉机探望爹地、妈咪的,可是偏偏又不肯明讲,还摆足臭睑的让她以为他真的很生气饿了肚子。「谢谢你。」她不由得说。
李衡阳一愣。「谢什么?莫名其抄!」又是这一句。
「没什么。」明白他不喜欢别人说破他的心思,古宁恩笑着摇头。
盯着她动人的笑容,他一瞬间着迷了,也愕然的记起,自从重逢以来,他好像没见到她笑过……她不笑了,笑对她来说不再是自在的一件事,她从何时开始变得不爱笑的?
「衡阳哥,你怎么了?」看见他变得古怪的神情,她奇怪的问。
她还是唤他衡阳哥,称呼没变,但是他就是知道往日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不在他面前了。
「待会吃完饭你跟我回医院一趟,顺便去告诉你爸妈一声,你没死,省得他们一见到我好像女儿已经被我肢解分尸了。」他撇着嘴说。
心知她很想见到爹地、妈咪却不敢跟他开门要求,他明明有意放行却又故意绕了一圈的说了这些话,古宁恩好想掩嘴偷笑,但不敢,怕又惹得他恼羞成怒了。
「好,我会跟他们说清楚,我过得很好,请他们不要担心。」实在忍不住,她脸上还是露出了眯眯眼笑容。
久违不见的娃娃脸笑容让李衡阳微刺了眼,他想见到她的笑容,又不想她笑得太开心,她凭什么在他面前开怀,凭什么?
瞬间,他拉下睑来,情绪千折百转,「记住,我只是不要他们有机会阻挠我对你的报复,你,这次与他们见过面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见面。」他恶狠狠的说。
他找她回来不是要让他们阖家团圆,享受一家和乐的。
古宁恩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准再见面?」
「没错,反正七年都不见了,再过个七年不见,对你来说应该也没关系,不是吗?毕竟你是一个这么很心的女儿,如果现在才假装想尽孝道,不觉得太恶心做作了吗?」他残忍的讽刺。
对,就是要伤言她,这才是找她回来的目的。
「请你不要这么——」
「住嘴!不要以为我带你来吃饭,让你见父母,又对你和颜悦色了许多,你就以为我放过你了,作梦!对你,咱们之间的恩怨还没有了,我也要让你尝尝这七年来我是怎么过口子的!」
「你?」讶异他竟然说变脸就变脸,比翻书还快。
「你应该很了解我有仇必报的性恪,你悲惨的日子才要开始,等着吧!」他撂下狠话。
古宁恩定定的望着他,很难相信他真的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由她无惧的眼神中所传达的讯息仿佛住告诉他,自己是头纸老虎,根本伤不了她,李衡阳愤恨起来,青筋冒起,他会的,他会实现他的报复的!
她休想再闲无辜的笑颜操纵他的思考,他的情绪,他的一切,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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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由门缝看见古宁恩房里透出的光线,但她应该已经睡了,他注意过她睡觉从不关灯,以前亮着灯她是睡不着的,她何时养成开灯睡觉的习惯?
想起今晚她受到的惊吓,不过是熄灯的街道竟能让她吓到失控,李衡阳觉得很不可思议,轻轻推开她房间的门,她果然累坏了,睡得很沉。
他悄悄走到床边,掀开棉被,她的睡衣是件舒适及膝的棉衫,露出了小腿,也露出了她膝盖上那还红肿不堪、渗着血丝的伤口。
他脸色难看的拿出口袋里的药膏,这女人真笨,洗澡时一定又弄湿伤口,如果没擦药,明天八成会发炎肿得更厉害。
「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真不知道这几年她—个人在外头是怎么过的?怎么没笨死!」
李衡阳一面低声骂一面扭开药膏盖子,小心为她上药,脸上表情复杂,喃喃又说:「别以为我是好心帮你擦药,我是怕你拿小伤当借口不做家事。」他冷哼。
事实上,他原本有请一个佣人,专门帮他收拾家务,但自从要她搬进这个家后,他就将人辞退了,让所有的家务都由她一个人承担。
没错,他是故意的,就是要地每天疲累不堪,甚至没有空想她的男人!
擦完药,还有满肚子气,瞥见她今晚是绑着辫子睡觉的。
她累到连辫子也不解开就睡了。
「你只要再惹我不高兴,我会把你的辫子给剪了,然后头发一根一根都拔光……」
不自觉地,他抚上她的辫子,绑辫子的爱哭包……
曾几何时,他忘了她有多爱哭,忘了她绑辫子时哭泣的模样最可爱,所以他总爱欺负她,总爱看着她甩着辫子哭泣的摸样。回忆让他脸上的表情不再硬邦邦,内心那块坚如盘石的部份,在他轻轻为她解开辫子的同时,像是顽石透进了气泡般没那么坚硬了。
这女人今天受够了,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她如此歇斯底里,今晚她该是将所有的精神体力都耗尽了吧,才能这么熟睡,连他出现在她房里、为她擦药她都一无所觉。
李衡阳拢了拢眉心,思索着,她变得不爱笑,畏缩,容易作恶梦,怕黑,黑暗中有人会伤害她,不轻易让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