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为了喜迎东厂夫人入宫,内务府那边还特地分拨了一批宫女来,让她们往后负责伺候两位夫人,毕竟东殿里清一色都是太监,桉规矩又不能让夫人们随意带着陪嫁丫鬟入宫,为了体恤两位夫人皇上才特地下旨首开先例,让宫女进到东殿伺候两人。
此时,素馨阁里一片喜气,宫女们扶着虞诗芮入新房,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奴婢名叫琪儿,是日后负责素馨阁大小事的女官,虞夫人往后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差遣琪儿去办,琪儿必当尽心伺候虞夫人。”领头的宫女极是有礼的讨好道。
再怎么说,虞诗芮可是郡王府受娇宠的嫡长女,亲族多是朝中高官要臣,家世不凡,聪明点的人都知道该向着她,往后在东厂才能有好日子过。
虞诗芮抬手掀开红盖头一角,露出半张清丽婉约的容颜。
“你说,你叫琪儿是吗?”她抿起红唇笑得温柔,眼神却有着与笑容不相符合的犀利。
琪儿一愣,赶紧放低身子恭敬的行礼。还以为郡王府千金容貌美丽柔婉,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斯文有礼,应该是个好伺候的主子,看来,所有人都低估了她。
“虞夫人有任何事,尽管吩咐奴婢。”琪儿低着头道。
“很好,你们往后好好伺候本夫人,要是稍有什么差池,那就别怪本夫人不客气。”虞诗芮轻笑一声,眼神别有深意地睨了房内的宫女一圈。
“琪儿会盯住底下的人,让她们对虞夫人效忠尽心。”琪儿马上回道。
虞诗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有些不耐地道:“时辰也差不多了,督主人呢?”
话音一落,房中的宫女面面相觑,没人出声答复她的问题。
虞诗芮脸色一沉,不悦的责骂,“说话呀!你们一个个都成了哑巴吗?”
琪儿赶紧弯身赔罪。“虞夫人请恕罪,督主他人在西边的千荷阁。”
虞诗芮一听,面色益发难看。“那他什么时候会过来这儿?”
“回夫人的话,刚才听小六子说,督主今夜……不打算过来了。”
虞诗芮闻言陡然大怒,一把扯下红盖头往地上扔。
当初知道皇上亲自赐婚时,她气得差点想不开,爹娘却极力游说,告诉她嫁给文承熙有多少好处,不仅能从此富贵不愁、荣华加身,亲族也能跟着一起受到皇室重用,她听了才放弃寻死的念头,压下偾怒与悲痛认清现实,想着嫁入东厂后要努力巴结文承熙这个大魔头。
结果想不到一个女人最宝贵的新婚之夜,文承熙竟然将她扔在新房要她独守空闺,她堂堂的郡王千金居然受到这般羞辱,这事要是传出东厂,日后她的颜面该往哪儿摆?
虞诗芮气结不已,将头上的凤冠扯下狠狠摔到地上,眼中恨意满盈。
“董喻芳,你胆敢抢走本该属于我的荣宠,我就要你往后在东厂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还难过!”
与此同时,东殿另一边的千荷阁同样布置得处处喜庆,但负责伺候董喻芳的宫女已在不久前全被撒出房外候着。
龙凤双烛立在案桌上,两杯合卺酒也已备妥,一身大红喜服的新娘子坐在床边,一双小手紧紧绞扭着,手心浸满冷汗。
今日在众人眼中看见的,是董府嫡长女风光嫁入东厂,可实际上此刻坐在新房中的人,其实是侯府庶女符子燕。
满怀忐忑地一路坐着花轿被接入皇宫,又送进东殿,折腾了一天,符子燕的心情可说是五味杂陈。
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想不到不过短短数日,她就又回到人人闻之色变的东殿,而且这一回,她不再是假扮成太监,是扮成董府千金,代替好友嫁给东厂大魔头。
她知道,这个法子根本是在拿所有人的性命冒险,万一东窗事发,文承熙震怒之下追究起来,不只她们两人的性命会不保,恐怕连亲人都会受到牵连。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喻芳和齐石坚这对有情人又不知要遭遇怎样的磨难。
身为最要好的知心姊妹,她不可能对喻芳见死不救,而她想得出的唯一法子,便是两人互换身分,由她嫁人东厂,如此一来,喻芳便能顺利嫁给齐石坚。
虽然才伺候这个魔头数日,但是她多少已了解他的心性,掌揽大权的他性格高慠,日后即便真相被揭穿,可那时喻芳已是齐家人,而他也绝不可能委屈自己,娶一个已非清白之身的女子。
嘎吱一声,房门由外往内被推开,随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符子燕心口一紧,收起心思挺直了腰,严阵以待。
文承熙他……应该认不出她换回女装的模样吧?
“督主,小六子就在外头,有任何事督主尽管吩咐。”
门重新阖上之前,她听见小六子毕恭毕敬的说,看来进房的人真的是文承熙。
一想到进来的人就是大魔头,红盖头之下的悄脸紧张得绷起,身子也微微打颤。
脚步声越来越近,符子燕闭起水灵的双眸,两手绞得好紧,接着她瞧见一道黑影掠过盖头下,下一刻盖头便被倏地掀开,她呼吸一室,扬眸便对上那张俊美的容颜。
胸口怦然剧烈地跳动着,她怔忡望向文承熙脸上勾魂的那抹笑,不由得臊红了双颊,惶恐的情绪竟神奇的少了一些。
然而他目光如炬,不置一词地凝睇她,那估量的眼神令她如坐针酕,越来越不安。
他……不会认出她就是小符子了吧?
第4章(1)
新房外,大红灯笼高高挂;新房内,一对红烛照亮满室,也照出文承熙眼中饶富兴味的笑意。
眼前的人儿就是让他一直惦记的小符子……不,或许该说是侯府的庶女——符子燕。
看着这段日子将他桡得心痒难耐、一度逃离他手掌心如今又自投罗网的她,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愉悦。
想当初他派出的探子回报,说符侯爷为了拉拢靖安公,有意将符子燕下嫁给靖安公的齐二公子时,他心中大为光火,还想着若是这桩亲事当真成了,迎娶当日他定会派人去劫亲,光凭她能解他心中烦闷的这一点,他就不可能让她成为其它男人的女人。
凡是他看上的,无论是东西还是活生生的人,都不可能再落入他人之手,而从她扮成太监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她就注定只能是他的人了。
文承熙拉回心神,目光定在眼前的新娘子身上。
她头顶着镶满珠翠的凤冠,身着宫中绣娘巧手缝制的大红嫁衣,清秀的脸蛋抹上胭脂香粉,小小的姜唇抿着,看得他心中一动。
今晚的她,称不上美若天仙,但却十分顺他的眼也合他的意,望着她的秀颜,他难得的微微失神。
“督、督主。”见他两眼灼灼的凝望自己久久不出声,符子燕胆颤心惊。莫非他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分,知道她就是“小符子”?!
老天爷千万要保佑啊,别让他认出她就是小符子,否则众人一切的努力便会付诸流水,前功尽弃了。
然而文承熙城府深沉,一眼就看透她心中的担忧,不由得莞尔。
她这么怕被他认出来?那好,他就暂且别拆穿她,让她放松戒备。
“听闻董千金知书达礼、温柔可人,如今一见,那些传闻倒也不假。”
他真的将她当成喻芳了?太好了!看来他认不得换回女装的她。
符子燕开心得差点跳起来,脸上绽开一朵笑花,将文承熙的目光吸引过去。
“是督主不嫌弃。能嫁给督主,是我三世修来的福气。”符子燕努力学着好姊妹平日温柔得体的模样,就怕将董家千金的好名声给砸了。
想起她假扮成太监那副唯命是从的模样,对比眼前温顺的女子娇态,还有偶尔不经意流露出的狡猾神情,每个不同面貌的她,都令文承熙感到有趣极了,只不过,这场“狸猫换太子”的代嫁戏码,却也坏了他原本的布局。
这回由皇帝亲自赐婚的喜事,其实全都出自于他的计谋,为了调查某件内情不单纯的案子,因此他才想出此策,让皇帝在寿宴上假装趁着几分醉意,赐下这个荒唐的圣旨。
本着君无戏言的铁则,既是皇帝要赐婚,这样一来,在世人心中本来就是目中无人、狂妄自负犹如魔头的他,再挑中虞诗芮和董喻芳两女为妻,也就无人会对此事起疑心了。
偏偏,如今符子燕坏了他巧心布下的这个局,而且还是在他默许之下发生……
看来他得再重新计策才行了。
他自己也想不到,原本的精心安排竟然会由他亲自改动,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子,只能说这个符子燕实在太有趣,让他不知不觉就上了心,甚至一再纵容她的大胆妄为……
思绪一转,文承熙的目光又回到今夜的新娘子身上,她一副小心翼翼、含羞带怯低着头不敢望向他的模样,惹出他满腔笑意。
她不只胆子大,有着懂得怎么保住自己的小聪明,人也很机灵,还能一再的假冒身分获取别人的信任,连他东厂戒备森严的东殿也敢闯进来,勇气实在不小。而他会对她上心,便是因为她这几个特点。
他笑了笑道:“嫁给我这个东厂太监,你心中都不觉得委屈?”
若是寻常的姑娘知道自己要守一辈子活寡,恐怕已经哭瞎双眼。只有她,为了好友掏心掏肺还愿意代替好友嫁进众人惧怕不已的东厂,难不成为了义气,她连自己的幸福都可以不顾?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一点也不委屈,可以被督主选中,成为督主的夫人,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觉得委屈。”
话才落下,她的下巴冷不防被挑起,眼神随即对上文承熙那双美丽深邃的黑眸。
好美的一双眼睛!纵使他是人人口中可怕的大魔头,可不管看了几次,符子燕的内心还是不由得如此赞叹。
思及此,她的心口蓦地用力鼓动一下,面颊染上淡淡的红晕。
“在我面前不准说假话。”文承熙将俊颜欺近,黑眸半睨,一瞬也不瞬地凝视她。
“我没有说假话,能够嫁给督主,我是真心感到开心。”
符子燕确实役说谎,能够代替好友喻芳嫁给大魔头,她由衷感到高兴。喻芳个性软弱,肯定无法应付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要是真嫁过来了定要吃苦。
反观她从小在侯府不受待见,懂得察言观色以自保,又曾假扮小符子伺候过大魔头,懂得他几分心思与情绪,由她代嫁是再合适不过了。
“成为我的人之后,你的心中不能再有别人。”文承熙这是在探她的话,想知道她心中是否有其它男子。
符子燕悄颜涨红,羞宭的低声道:“回督主的话,我的心底从来没有别人。”
闻言,文承熙锐利的眼神软下,脸上勾起满意的笑。
“啊!”身子无预警地被打横抱起,符子燕惊呼一声,一张红艳的脸蛋更多了仓皇。虽然早已晓得他一点也不像那些太监弱不禁风又阴阳怪气,但这样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对他的感觉变得更加复杂。
“怕吗?”文承熙唇角勾着笑,将她抱上经过细心布置的大红喜床。
“有一点。”她老实的回道,眼睫垂掩下来,两颊红晕使她更显娇羞可人,样子惹人怜爱。
文承熙心中一动,不由得放轻了力道,将她放在身旁的空位上,替她摘去沉重的凤冠,开始解着她身上的嫁衣。
察觉他的意图,符子燕浑身一僵,脸颊红如火烧,支支吾吾地道:“督主……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见她全身僵硬,脸蛋臊红,他抿着笑故意朝她脸上吹一口气,吓得她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我累了,就省略那些繁文缛节吧。”他的脸颊轻碰着她,呼出的热气拂过她的耳,大手一路解开她的外衣,还若有似无地抚过她的胸。
她缩起身子,宭得满头大汗。“这样不好吧……”
“往后我们就是夫妻,喝不喝那杯酒又有什么关系?”他一手撑着颊侧身躺下,一手在她美丽的颈部轻抚。
符子燕用力咽了口唾沬,感觉被那只大手抚过的肌肤像被蜡油滴上,又热又烫。而且他那是什么眼神?该不会真打算跟她洞房吧?
不,不可能,就算他容貌俊美,说话也比寻常男子具气概与灭严,还是无法改变他是个太监,身上少了样“东西”这件事。
“你的身子好烫,是不是房里太闷?”文承熙就喜欢逗她,看她紧张不安的可爱模样。“那我帮你把衣裳全脱了,才不会这么难受。”
符子燕一惊,吓得花容失色,抓紧中衣摇晃螓首。“不用了!我一点也不热。”
文承熙笑了,“你是怕我对你做出什么事吗?”
符子燕红着脸,不敢吭声。
“我们已是夫妻,你从头到脚就连每一根头发都是我的,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文承熙边说,边欺近她的娇容,噙笑的薄唇吻上她染了红霞的肌肤。“你讨厌我这样对你?”他看似打趣地问道,心中却是真的在意她是否会讨厌他的碰触。
“不、不讨厌。”符子燕曝嚅地回答,害臊得直想躲进被子里。
“这样也不讨厌?”他在她唇上浅啄一下,又问。
只见她瞪大眸子,整个人像是傻了。“不……讨厌。”她僵着身子,小声地说。
这个姑娘可真会逞强。文承熙笑了笑,心中溢上一股怜爱,想捉弄她的心思自然也就淡了。大手抚了抚她的颊,又替她取下发后的玛瑙玉钗,他心情极好地看着自己娶入门的妻子。
自他当上东厂掌印太监的那一刻起,他就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娶妻生子。
宫里有太多看不见的杀戮,他的地位越高、权力越大,想除掉他的人也就越多,若不是因为“那人”的关系,他也不会成为东厂督主,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如今,他的存在对许多人来说是眼中钉、肉中刺,自是有更多人想对付他,若非“那人”对他怀有浓浓的愧疚,担心他后继无人,也不会笞应槟出这场“皇上为东厂太监赐婚”的荒唐事。
虽然最初这场太监娶妻的戏码,只是为了方便他查清某些事,是符子燕的出现才让他改变心意,对于娶妻生子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看着此刻躺在他身旁的悄姑娘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羞视不已,娉婷有致的身段是温香软玉,想到她往后便是他的妻子,让他的心头隐隐发软。
有了她,往后在东厂的日子,他应该不会再那样弧单倦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