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砌下落梅如雪乱(上) page 3 作者:小谢

  “开封陆府,只要你来,东西我就还给你。”

  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天山南麓,另一个人牵着马匹对他说:“不管何时,只要你来洛阳,我就倒履欢迎。”他不懂什么叫“倒履欢迎”,那个人跟他解释:“这里面有个典故。汉时有个叫蔡邕的大才子,有一次,他的好友王粲来访,他恰好在睡午觉,一听到家人说王粲来到门外,连忙踏上鞋子往门外跑。太慌张了,把右脚的鞋子踏到了左脚上,左脚的鞋子踏到了右脚上,还都是倒踏着。”

  他当时想了片刻,道:“他一定很喜欢这个朋友。”那个人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淡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跨上马飞驰而去。他一直站在那儿,直到那一人一骑消失在地平线上。他希望那个人能回头看他一眼,可自始至终,那人都未曾回头。

  炭盆里的火越烧越旺。

  寂静的雪夜传来马嘶声,喝骂声,隐约有细碎的说话声传来,谢晓风侧耳倾听,似是有人在说:“官爷,就是这里了……一剑杀了三个人……与小店无关……”

  热力自丹田涌向四肢百骸,寒气一层层地消解融化。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步都仿佛是踩在心脏里。

  就在棉布帘子被一只手掌掀开的刹那,谢晓风突然伸掌在桌子上一按,轻飘飘地从窗子里穿了出去。掀开的布帘后是一张年轻朴实的中年男子的脸,他看了看烧得旺旺的火盆,又看了看西首的三具尸体,拧起眉毛回头断喝:“不是说人中了毒还在饭铺里吗?”

  ***

  陆府家大业大排场也大。每一个来陆府的人,站在他家的小花厅里都会忍不住疑惑,这还是“小”花厅吗?但陆五原喜欢。他喜欢一切大的东西:高楼阔室,高头大马,连他的佩剑都比别人的宽出二指、长出五寸。

  此刻摆在林俊南面前的桌子也很大。花梨木的桌子,桌面足够四匹马并排而立。唯一比较小的是搁在桌子上的碗,但尺余的直径相对于一般人家来说仍是嫌太大了。碗是细白瓷的,闪着莹洁的光,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碗里满满盛着肉粥,袅袅地腾着热气。这样冷的天,面前有一碗热肉粥实在应该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林俊南一点也不觉得愉快,非但不愉快,他简直想放声大哭。

  “你说这个人饿了两天了,为什么却不吃我让人给他做的粥呢?”陆五原舒服地坐在不远处铺着红毡的大太师椅上,问怀里的少女。

  “也许他不喜欢吃肉吧。”女孩子眨着眼睛说。她的眼睛很大,予人一种天真的感觉,此刻这双美丽天真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她的心情实在是没法不好:这个位置本是夏青的,那女人鬼迷了心窍竟去勾引别的男人,几天前被剥得赤条条的拖出去,如今尸首不知埋在哪一棵树底下腐烂呢。没了夏青,这陆府就是她的天下了,一想到这个,她开心得简直要跳起来大舞一场。

  “你喜欢吃肉吗?”陆五原问。

  “喜欢呀,我最喜欢吃的是水晶肘子。”女孩子娇俏地笑,“不过,女孩子吃肉太多就不好了,因为会变胖,公子会不喜欢的。”

  “哦?”陆五原低头嗅她脖子里的幽香,“可林公子是个男人,男人也怕变胖吗?”

  女孩子悄悄观察陆五原的脸,想从上面猜出些陆五原的心思。陆五原只是高莫测地笑,看不出丝毫端倪。她有些为难,只得顺着他的口气往下说:“也许……林公子也和我们女孩子一样爱美吧。”

  陆五原哈的一笑,“我的猜测和你的不一样。”

  “公子猜的是什么?”女孩子连忙凑趣。

  “若我想的不错,林公子不吃肉粥是因为他害怕。”

  女孩子当然知道那个长得绝顶漂亮的男人就是和夏青鬼混在一起的男人,当然也知道那个男人正在怕什么,但她还是问了一句:“他怕什么呢?”

  陆五原古怪地一笑,轻声道:“他怕碗里的肉是从夏青身上割下来的。”

  女孩子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怎么不笑了?”陆五原伸手勾住她的下巴,“你也在怕?你怕什么呢,怕我也会割了你的肉做成粥给别人吃?”

  女孩子这一回彻底笑不出来了。

  陆五原叹了口气,“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会好好待你的。”女孩子呆了片刻,伸展手臂箍住陆五原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前。陆五原摇了摇头,“唉,你还是不够聪明,至少没有林公子聪明。你瞧,他一眼看到肉粥就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女孩子忍不住问:“那……那真是……”

  陆五原笑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肉粥又不是我做的。其实不管什么肉,只要做成了粥,你不去想,也就和鸡的鸭的猪的没什么两样。——林公子,请啊,不要客气。你吃饱了,有力气了,咱们才好促膝长谈哪。”

  两天没吃东西,林俊南胃里早空了,这时翻江倒海般地涌动着,似乎随时都要吐出来。他倒想要哀求,却知陆五原那样阴毒的性格,哀求不但没一点用,反倒自取其辱,索性沉默无语,可这么样也不是长久之计,等陆五原耐性耗到头儿,不知道又要玩什么花样儿。这一会儿他也没心情后悔了,只觉头晕目玄,脑袋疼得要命。

  陆五原笑道:“林公子这么客气,小蝶,你倒是去劝劝。”

  他怀里的女孩子微一怔,抬头看了看陆五原的脸色似乎不像是说笑话,正在犹豫,陆五原又催了一声,只好站起来向林俊南身边走去。总共相距不过七八步,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陆五原的脸色,仍然看不出什么来,再看一眼白瓷的粥碗,胃里顿时翻了个个儿。她一面暗暗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吃肉粥了,一面笑道:“林公子,我家公子请您吃粥,您可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呀。”

  她声音娇美,林俊南心里却在暗暗叫苦。他心里一点儿不恨她,倒是有点替她担心。陆五原那样喜怒无常的性子,一点不对就不知要怎样,他已害了一个夏青,实在不想再害另一个女孩儿。

  “我亲手来喂林公子吃,可好?”小蝶在他耳边轻笑。

  林俊南刚一犹豫,一勺子粥就泼在了他脸上。小蝶掩嘴而笑,“呀,你看我这手真笨,林公子没有烫着吧。来人哪,拿毛巾来,给林公子擦擦脸!”

  脚步声急匆匆地去了又回来。小蝶取过盘子里的毛巾,放到铜盆里浸了浸,拧干,叠好,细细地替林俊南擦干净了脸。借着这片刻的光景,她偷偷打量林俊南。心下不禁一叹:“好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怪不得夏青会为他发昏。”

  林俊南两天没吃饭,此时无精打采都快脱人形了,那一副浓丽饴恰的惊艳淡了去,浓密的睫毛下垂着一双略显失神的水眸,却别有种宛转颓废的风致。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擦着刚才泼在他脸上的粥,小蝶心中不禁想:“当日随公子赴长安的人若不是夏青而是她,浮香阁上,酒酣耳热之际,面对这样一个男子中的尤物,她会怎样呢?”她突然有点嫉妒夏青,隐隐有个念头在深心里闪烁——曾和他一夕欢好的人为什么是夏青,而不是她呢?

  这样想着,她心里忽然微微一惊——我这是怎么了?

  匆匆拭净林俊南脸上的残粥,也已想好下一步,她弯腰微微一福,微笑,“林公子是风雅之人,小蝶就以舞佐粥如何?”击掌三声,便有仆役提了各种乐器进来。待众人坐定,她手提裙裙翩然退开数步,双袖一扬,突然旋转开去。

  胡旋舞自西域传来,一时风靡长安,谁家的宴会上若是没有美姬一舞胡旋,简直就是把祖宗三代的脸都丢尽了。而在开封,若要提到胡旋舞中的魁首,谁不知是陆府的夏青姑娘?可是如今这世上再也没有夏青,而只剩她陆府双艳中的慕小蝶了。

  没有了夏青,这陆府,这开封,还有谁敢与她争艳、能与她争艳?

  小蝶欢颜若雪,绯红的裙子旋成一朵梦中花,那花不停地绽放,绽放,绽放,仿佛要在飘雪的黄昏里开出一个春天!

  林俊南脸上显出痛苦之色,这绮丽的舞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酷刑。那边,陆五原脸上也显出一种沉思的表情。良久,羯鼓一震,小蝶几个折身,优雅地收了舞步,纤纤玉手搭上林俊南的肩膀,娇俏地笑,“林公子,粥都凉了……你不肯吃,难道是我跳的不好?”

  林俊南连看都不敢看她,只是低头不语。

  陆五原道:“林公子平生最喜欢美人,今儿为何一蹶不振啊,莫非是被什么绝色美人淘空了身子。美色当前,怎好辜负美人情意,恰好,不久前有位好朋友经过这儿,送了一样好东西给陆某,今儿我就拿出来给林公子添些情趣吧。”

  片刻功夫,两名体态妖娆的女子合捧了个小巧的描金盒子进来。陆五原开了锁,掀开红绸,取出下面的羊脂玉瓶,悠然道:“林公子是风月场里的人,大概也听过‘合欢散’的名号。合欢,合欢,真是好名字……”

  林俊南倒真是听过“合欢散”的名号,只知道是媚药中的极品,却从未见过。他吃惊地抬头,怔怔地望着陆五原手里的羊脂玉瓶,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升上来。

  “为陆公子宽衣。”陆五原道。

  林俊南猛地站起来。他身后的两名大汉各抓了他一条手臂往后一拖,另有两名大汉抓住了他的双脚,林俊南哀声叫道:“陆公子……”脸颊上挨了一巴掌只得闭嘴。那两名体态妖娆的女子神色冷肃,伸出纤纤玉手,片刻功夫把林俊南剥了个精光。

  花厅里没有升火,凉气骤然漫上皮肤,冰浸一般,林俊南光滑细致的皮肤上刹时起了一层鸡皮。他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陆五原本不好男色,林俊南那一声低吟却仿佛一把薄利的小刀,轻轻地在他心尖上刺了一下。林俊南有一副相当美好的男性躯体,瘦处不见骨,丰盈处不见肉,一眼看去,只觉骨肉匀停、纤秾合度,那一种美感半点不觉淫秽,圣洁得仿佛是一首诗,一幅画,叫人生出一种要蹂躏要摧毁的欲望。陆五原只觉小腹中升起一股热意,落在林俊南身上的目光竟有些灼灼了。

  陆五原略一伸手,侍女递了一杯茶上来。他漫不经心地呷着,道:“上药。”话一出口才觉出自己声音竟微有些沙哑。

  那两名体态妖娆的女子走来,一个接了陆五原手里的羊脂玉瓶,一个从描金盒子里取了一管药膏。林俊南心惊胆颤,将牙关咬得紧紧的,经不住一只铁钳般的手在颌下一捏,嘴唇微张,一股辛香扑入鼻中,喉中一动,一粒丸药已滚下肚去。另一名女子拧开羊脂玉瓶的盖子,伸出纤美如玉的手指勾出一抹淡绿的药膏向林俊南下体抹去。

  林俊南是风月场中混惯的人,身体何等敏感,只觉玉指温软,盈盈一握,身体立刻就起了反应,只觉腹下一热,禁不住低吟出声。

  “好戏这才刚开场,林公子还是忍耐些吧。”陆五原睨着他微微冷笑,手掌一拍,“跳支热闹点的舞给林公子助兴。”

  小蝶会意,向那两名体态妖娆的女子使了个眼色,转身坐回陆五原怀里。清泠泠一声琵琶响,那两名体态妖娆的女子玉臂轻舒、扭腰摆臀,围着林俊南翩翩起舞。刚才她们敛容默立时还不觉怎样,此时一舞起来,气质全然变了——眉间似嗔非嗔,眼中似笑非笑,脚下忽退忽进,神色间欲拒还迎,隐隐含着一种说不出的邪魅,每一个折步回眸都似能勾魂摄魄。

  林俊南明知看不得,被拨开眼皮略看了几眼,渐渐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她们一面舞动,一面将衣衫一件件除下来,到后来只剩一件薄薄小衣贴在凸凹有致的娇躯上,随着举手抬足,便要露出一段玉雪般的肌肤。二人绕着林俊南忽进忽退,时尔俯身在他耳边软软地送去一缕热气,时尔拈起衣裳的一角纵身一转,幽处微一现迅即不见,时尔又将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在他面前宛转地扭动……这一番放浪形骸地舞过来,满眼都是香艳,林俊南只觉心荡神摇,下腹一阵激热,渐渐地亢奋起来。

  陆五原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体也已起了变化。小蝶坐在他膝上,突然觉得自己下体被硬梆梆地顶着,岂有不知缘故的,当下微微一笑,回过脸来向他肩上轻轻咬了一口。陆五原半边身子都酥了,再也把持不住,撂下茶碗,横抱起她大步走出花厅。

  花厅中,天魔舞正到高潮处,琵琶声促,舞步急转,一声声、一步步都仿佛都拨在踩在人心上,林俊南只觉一道火流从丹田中腾起,朝着小腹一路烧下去,下体肿胀难忍,禁不住呻吟出声。

  陆五原这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等他翻云覆雨完毕心满意足地回来,林俊南一条命已去了半条,满身是汗地被四名大汉摁在地上,活像刚从热水里捞出来,一头黑发披散在玉白的肌肤上,生出种惊心动魄的诡异冷艳。

  陆五原踱步过去,俯下身子看他。林俊南这时已是昏昏沉沉,隐约察觉有人逼到眼前,下意识地抬眼去瞧。几络黑发粘在他被欲望扭曲的脸上,随着粗重的喘息微微颤颤动,陆五原觉得那几缕黑发仿佛是搔在自己心上的,已被安抚的下体竟渐渐又抬了头。长安城里,皇子和权贵们身边养几个绝色娈童不是什么秘密,一时间,男色倒成了一道香艳的半公开半幽秘的独特风景,他以前也用过两个,并不觉得如何好玩,尝了两次鲜也就撂了手,没想到今儿竟又起了这个兴致。

  林俊南这时只觉有千万只蚂蚁张着小嘴啮咬全身,又仿佛一把火在心里烧,理智神思全都丢得一丝不剩,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失神地瞧了陆五原片刻,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裤脚,喉咙里发出一种嘶哑的困兽般的声音,似在叫嚣,又似在哀告。

  陆五原淡淡一晒:“林公子这副淫荡模样还真有趣。你说要是夏青在这儿,瞧了会怎么想呢?”

  林俊南这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呻吟着把脑袋往他裤腿上蹭。陆五原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弹琵琶似的在他赤裸的背上一掠而过,满意地看着指尖引发的阵阵颤粟,悠然道:“你想要快活,其实容易得很——到底是你先勾引夏青的,还是她先勾引你的——只要你说实话,我就让你好好乐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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