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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妻过丰年(下) page 2 作者:陈毓华

  “你哄我?”怎么可能?

  “难道这阵子母亲从未去过花房?”

  “我以为她带过来的那些花草不过是孩子的小玩意,我哪会多加留心。”身为国公府最尊贵的老封君,她只要开口,要什么没有?哪用得着她亲自去走一趟。

  “母亲要是闲暇,就去逛逛吧。”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听你这么说,我倒非找个时间去瞧瞧不可了。”

  母子俩聊得意犹未尽,闻巽的叔父们却在这节骨眼带着家中大小过来了。

  三个叔父都住在同个宅子里,可几房早在闻巽的祖父过世后,个个想骑到蒋氏头上取而代之,蒋氏这么强焊的人,哪可能低头,破罐子破摔,一番大吵后由家族长老调停,闻家一分为四,各自为政,孩子们也分房序齿,但是架不住大房老大、老二一个在六部做事,头上还顶着辅国公的爵位,一个是布政使,还有一个管着家族庶务,这样的人脉,哪一房子弟没有需要用着的时候?

  只要没分家,不管大嫂和几房的感情如何,他们都还是辅国公府的主子,若分家了,就难说了。

  有时候,名头带来的好处,可是银子买不到的。

  至于当年和大嫂的不对盘,谁家没有牙齿咬到舌头的时候?因此每年团圆夜在自己家里吃过饭,便大张旗鼓,扶老携幼的赶过来凑热闹了。

  蒋氏再不耐烦这三个小叔子,但也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叫他们不要来。

  闻巽看着母亲神色沉了下来,只好撩起袍子,起身迎了过去。

  人生似乎就是这样,有许多事情,再不悦、再不喜,该来的总是会来。

  日子如流水般的过去了,转眼就是四年。

  如今的纂儿就要满十二岁了,女童稚憨之气渐渐褪去,窈窕少女的模样已有了雏形。

  不过少女之路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正在长身体的她,上个月来了癸水,头一次来月事,喜婶知道后,临时用干净的碎棉布做成长条状的袋子,就像小枕头般给她应急,告诉她用过之后用清水加明矾清洗,可以重复使用。

  她悲摧的拿着那小枕头,穿越过来,挨打受饿她都能忍,可这个年代没有卫生棉条,她的大姨妈要怎么熬?

  难怪古代的女人都不太出远门,好朋友来了,只能躺在床上或是一直坐着,哪里都去不了。

  值得安慰的是,起码她用的不是传说中的草木灰月信带,那谨无论心理读有多强大,来自现代的她就是接受不了,跨不过去那个坎。

  想想好险,穿越后的她要不是受人庇荫,住进了国公府这金字塔顶端,若是在孟家村那赤贫的地方长大,恐怕也只能选择草木灰度过漫长的人生岁月。

  谢谢闻巽,谢谢她的巽哥哥……好吧,虽然因为这个感谢他有点奇怪,不过巽哥哥真的是她的贵人,要是没有他,她这穿越之路怕是更崎岖曲折。

  说起闻巽,她又许久不见他了,这几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年没几个月在家,每次好不容易回来了,没多久事情又来,没打过几个照面又得出门去了。

  其实纂儿真的觉得他有点可怜,他也才几岁,却做得比一头牛还要累,反观他那两个兄长,不只能天天在家里享受亲情温暖,起码一顿热饭菜不会少,他却得到处奔波劳碌,就算下人不会少伺候他,但是能跟家人的噱寒问暖相比吗?  对于闻巽商贾的身分,她压根不会像这时代的人一样看轻,哪个行业只要不偷不抢,正正当当都是好的,倘若这世界只有高官显爵,那人们怎么活下去?

  再说,他向来是个有主张的人,他要不愿意的事,谁又能勉强得了他?

  像这种事,在脑袋里过一过就好,这些年她除了在老夫人跟前服侍,跟着龚先生上课,还拜了流火大叔为师,锻炼身体,当然她还有花树要照顾……诸凡种种,好不容易当那些女人的道德规范告一段落后,她额手称庆以为可以脱离苦海了,哪里知道老夫人压根没打算放过她,后边还有琴棋书画和女红等着她。

  她内心里泪流成海。

  她不禁要问,老夫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上心,是想把她教育成一个十八般武艺齐全的女子,好替她争光吗?

  君不见,现代那些高龄剩女都是高学历、里外一把抓的女强人?偏偏孤寡终老的也是这些人。

  当然啦,在现代,女人也不是非要踏入婚姻不可,只要钱财能自主,一个人想过什么日子没有?

  所以,她这四年,文的武的,双管齐下,让她几乎脱了层皮。

  她除了学习、学习还是学习,学无止境,什么悠闲的富贵人家女子生活,闲来扑流萤、荡秋千,偶尔参加个聚会,悲秋伤春一下……屁啦!就差没有悬梁刺股,她过得比在现代要参加大学考试还辛苦。

  不过,也托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勤奋苦练武术,她这些年连个小风寒都没有,健康得她都要以为自己不是人了。

  她如今的身量已经比进府时整整了高了一个半的头,容貌也长开了,身上的土气尽去,有时揽镜自照,长得还不难看就是。

  另外,今年开春,闻家大房的大小姐闻采黛开始在相看对象,不过听说京中老门老户,还能与国公府平起平坐的大家世族中,没几个和她年纪相当的人选,相看得并不顺利。

  闻采黛也不过十四岁,在现代还是个国中生,却已经要谈婚论嫁,纂儿不敢苟同,不过那又如何,常常来她院子小坐的闻昀瑶告诉她,当事人每天喜上眉梢,整天窝在佟氏的房里看画像。

  好吧,婚姻这种事,你情我愿才是最重要的,她一个外人就算认为这么早议亲是在残害国家幼苗,但她的意见并不重要。

  她在国公府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心,若硬要说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就是这些年她没什么大笔进帐,只能靠着培育出来的兰花和构思出来的盆景赚钱,能攒的银子真不多,离她理想中的存款还很远。

  在这里,衣食无虞,女儿家需要的那些胭脂花粉她还用不着,珠花缎带钗饰有闻巽无限量供应,至于打赏下人,她就拿月例应付,不过那二两银子还真不够使,偶尔还得从私房里掏一点出来贴补。

  妥妥的吃卯粮。

  银子一点一点的掏出去,她心慌啊,但是没办法,她出不去这国公府大门,想办点什么事,不管是卖花还是盆景,都要人帮忙,她总不能里里外外都喊小忠,手上没有得用的人真困扰。

  她好想买农田,种更多的树苗,雕塑出更多的椅子来,她还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园艺铺子……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她也知道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缺人手,少银两,一切都免谈!

  比较能安慰她的是那些从竹屋移植过来的树椅子,再过一年就能收成了,这是第一批,数来数去只有五十把,可是也够振奋人心的了,未来的每一年都会有进帐,太幸福了!

  后续还有打磨和干燥要做,一刻都不能松懈,她告诉自己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缺人手,为什么不说,我不是告诉你有事去找一元吗?可见我跟你说的话都被你当成了耳边风。”

  一双绣双蝠的织金男鞋正往她这里走来,纱罗的直裰,那声音……她愣了一下,随即三步并成两步的冲了过去。

  “巽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闻巽拦住像小炮仗似的纂儿,摸着她小小的肩头,嗯,他上回出门至今,有长大了点。

  “纂儿快到巽哥哥胸口了,等你下次再回来,我就会长到你肩膀了。”手势不断的比来比去,表情生动异常,眉眼都洋溢着青春少女的气息。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对着他笑,嫩黄色的襦衣,浅绿长裙,用鹅黄的发带挽着双鬟髻,以前那个骨瘦如柴的小丫头,如今已出落得跟朵花似的。

  “瞧巽哥哥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了。”他手中变出一个长条镂雕缠枝花卉的盒子,打开来,里面绒布上头铺着的是四个头戴尖顶高帽,身穿长衣,肩部披帔的滇国巫师,起舞作法的鎏金舞俑金扣饰。

  “怎么好像是西南民族的东西?”她这些年的书没有白读,对整个大晁国有了粗浅的认识,当然啦,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也希望有学以致用的一天,别把书读一读然后烂在肚子里。

  闻巽只要出门,每回回来都会给她带上各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她房里的柜子都快要放不下了,不谈这些东西的价值,单是心意就很让人感动。

  第十章  一圆开店梦(1)

  年满二十的闻巽已经完全褪去少年的那份稚嫩,通身贵气与文雅淡然之气巧妙的融合在一起,他原本就是不怎么笑的人,神情虽说一直是温和的,却让人觉得有些不好亲近。

  这时他面光立着,脸上蒙着一层霞光,双目沉静,也不知怎地,纂儿忽然觉得他有那么一股子令人心生畏惧的气势。

  难怪他院子里那些小厮长随只要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远一些的记忆,龚先生和未叔见到他也总带着点尊敬的意思。

  “在想什么呢,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只要是巽哥哥送我的礼物都是最好的,纂儿怎么会不喜欢?”她的脚踢着黄泥,裙摆荡呀荡的,一来一去,像撩动人心的手。

  “那为什么扁着嘴?莫非是为了人手在烦恼?”这是喜婶告诉他的事,她说姑娘近来一切都好,只烦着此事。

  两人很随意的在花园的石椅上坐下,微风不噪,繁花还未开至荼蘼的季节,一对璧人,被斑驳的树荫和花影半遮着,自然得宛如风景的一部分。

  “这是小事,我自己会设法,巽哥哥一路也劳累了,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这些年她也不是真的一无所获,起码她房里的两个大丫鬟是明白了该对哪个主子效忠,再加上始终对她没有贰心的喜婶,唯一困扰她的就是少一个可以替她在外边跑腿的帮手。

  “我在西珠市大街有间铺子,因为货源的问题,要收起来当作囤积物料的仓库,你不是一直叨念着想开一家铺子?不如那间铺子就租给你,小试牛刀,就当作玩玩也没关系。”闻巽道。

  铺子放着也是放着,再者,他如果说要免费无偿把铺子借她使用,这一板一眼的丫头肯定不答应,那他就来当房东,这下看她要不要。

  鲜少出门,不代表纂儿对京城最热闹的几条街不清楚,闻昀瑶就是个京城通,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新颖的货色,她都会想法子缠着钱氏带她去,母女俩都是那种爱逛街的性子,一拍即合,在纂儿面前,说起京里服饰新样式、时髦流行的对象,如数家珍,她听多了,自然耳熟能详。

  她知道闻昀瑶其实是有苦难言,她真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闺阁千金,她爹娘一直处不好,加上那些个姨娘妾室时不时在她父亲耳边煽风点火,爹娘感情紧张,所以表面上看着她爱缠着自己的娘,实际上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娘亲。

  这些年来,钱氏多少也看出女儿的用心,孩子大了,知道疼惜她这为娘的,她也不再一心想着和她离了心的夫婿,他喜欢和那些个姨娘厮混就去吧,难道离了他,她就活不下去了吗?她还有个贴心的女儿和儿子们呢。

  他们的心都在她这边。

  闻昀瑶笑笑的对纂儿说:“我这不从你身上学来的吗?你一个人都能把日子过得不差,我虽然没你聪明,但是也不能输太多,对不对?”

  以前她介意的人太多,但是那些人却没一个把她放在眼里,如今她已经不在乎那些人了,也再不会模仿她们的一举一动,她想做自己,而这些道理,她都是从纂儿身上学来的。

  “我们家瑶瑶本来就不差,是你把自己想差了,人呐,要是自己都不喜欢自己,谁会喜欢你?”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闻昀瑶把头点得飞快,她在纂儿身边,无形中总能得到像这般的鼓励,她很受用,所以,她离大房那两姊妹越来越远,却和纂儿走得越来越近,感情越发的好了。

  纂儿这会儿对着闻巽像鹦鹉学舌,“寸土寸金的西珠市大街?”

  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很蠢,但是她太惊喜了。巽哥哥,那样的铺子可不是一颗糖果、一件小玩意,你确定咱俩说的是同一件事?她乐得快找不到北了。

  在闻巽面前,她永远不必假装,他一直知道她想开一家园艺铺子,往后那些个树椅子也才有个买卖的地方。

  “就算是租赁,租金也不会便宜吧?”

  “绝对是你负担得起的价钱。”

  这已经算是半买半相送了吧,她也不矫情。“巽哥哥对纂儿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要该怎么说谢谢了。”

  “我们之间不必言谢。”闻巽很自然的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滑滑嫩嫩的,手让来越好。

  又捏她!纂儿龇着牙,她已经长大,不是小丫头了,好吗?!不过看在铺子的分上,就忍他一回。“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么一来,她培育的兰花和盆景、盆栽,都能在自家的铺子卖,免得被中间人剥削,自己对质量也能一路要求到底。

  “至于大掌柜你可有人选?不如这样,未央如何?我看他在竹屋时和你处得挺好的。”

  她这身板、这年纪,又是女子,开门做生意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必须有个能震得住场子的人。

  “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未叔肯屈就吗?”

  “他那里就交给我,你只要负责往后货源充足,质量都是最好的就行了。”

  “这个没问题,纂儿出产,质量保证!”要是连她都看不过去的东西哪可能拿出来卖?

  这是自砸招牌的自杀行为。

  “那明日一早我带你去看铺子。”不用他的名头,这种年纪的她一个人是出不了闻家大门的,这就是国公府的家教,虽说严苛了些,但是对声誉大过性命的女子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谢谢巽哥哥!”纂儿盈盈浅笑,眸光流转,如鲜艳的花儿似的,娇憨可爱。

  “你已经说了很多个谢谢了,不许再说半个字。”他的妹子这般可爱,真想把她揉进怀里。

  闻巽微微一笑,连眼角眉梢都变得温柔许多,那种甜蜜的感觉似要从心里溢出来,可这收不回来的感觉也让他惊了一下,他赶紧定了定心神,暗骂自己一声。

  她是妹妹,不是旁的女人,她就只是妹妹。

  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揉了揉纂儿的发心,这回,很轻、很轻,不带半点别样心思。

  因为多了这么个妹子,他只要出门总是归心似箭,想着赶紧把手上的事情料理完,就能回家看见她甜美的笑脸,听着她用娇甜的嗓音喊他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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