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澈弟当上驸马,那我肯定送上南襄国百年珍酿,好好祝贺一番,保你们情比酒长,百年沉香。」
「那么,」北宫澈大方接受祝福,显出毫不让贤的自信。「小弟便承让了。」
结束与两位太子的会面,北宫澈回到自己居处的院落,路上只有巴武随侍在身边。
「巴武,你觉得二位太子如何?」
「王上若问气度,自是雕龙太子能跟王上相比,然而雕龙太子看似温厚,却不若天琅太子易懂。」
「喔?」他倒也看出来了。「你也觉得天琅太子老实,雕龙太子却过于世故?」
「这是王上测出来的。」巴武把话说白。「您空说白话,故意骗他们会相人,天琅太子一时信了,最后却直言拆穿您,证明他老实;但雕龙太子恐怕一开始就不信,却还虚言应付,故意讨好您,证明他颇有心计,为人世故。」
北宫澈停下脚步看他。「巴武,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了得啊……」
「这都是王上平日的教导有方。」巴武卑身屈腰,接着又开口问:「但,巴武仍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您为何要将成为驸马的欲望展现于二位太子之前?」主子既然懂得测探人心,证明他也不是池中之物,但巴武独独不明白他此举的用意。
北宫澈微笑以对。「因为我要知道他们对成为驸马的欲望,有没有如我这般强——」
结果证明,雕龙太子是心照不宣,而天琅太子是完全放弃,根本不认为自己可能赢过他们两人。
看来……他唯一且强劲的对手只有萧重熙一人。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他誓言要成为驸马的决心,不论他的对手有多强劲,他会更加深谋远虑,一定会取得华皇公主的芳心!
华皇为见三位太子,以女官的装束与李厚同时临朝,接见三人。
因为面覆纱巾,因此就算站在李厚的身边,也没有人认出她就是华皇公主。
她看着三位太子各自呈上国内的珍宝,亲眼见识三人的谈吐风采,不讳言,三人的英姿容貌皆是上等,谈吐不俗,举止有宜,连她也挑不出毛病。
只是那天琅太子一开始就被她以身子病弱的理由剔除,她自然把重心放在北宫澈跟萧重熙的身上。
论相貌,萧重熙与北宫澈皆生得英挺俊朗,唯北宫澈多些豪气,萧重熙则稳重内敛许多。
以她对男子外貌的喜好,理当钟情于萧重熙的稳重,可是当她打量萧重熙的时候,却察觉同时间有道目光也正在注视自己。
她不觉转过头,才发现目光的主人是北宫澈。被他抓到自己正在瞧别国太子,她立即想回避他探究的眼神,却莫名教他那鹰似的黑眸震慑心房,一动也不能动地迎视他。
直到他状似无心地调开视线,华皇才松了口气。
但他并未放过她,反而时不时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锐利的黑眸教她心中越来越不安,就怕他看出了自己的身分。
明知不可能,可她还是忌惮。
因为他是她从未遇过、目光最像猎人也最具威胁感的男人。
她心中隐隐有所感,这样的男人或许有些危险,可他的危险对一向自信的她来说,却像一种挑衅,挑起她想注意他的心思。
她对拥有这样目光的北宫澈兴起异样的思绪,像是为确认仅有他能做她对手似的,她更仔细地打量他。
虽然他的打扮不如萧重熙令人一亮,但他身形英俊挺拔,别有一番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气度,倒让她莫名对他上了心。
最后,李厚将她介绍给三位太子,告诉他们,她是专门服侍公主的女官,他们若想了解公主,可以透过她,她将是公主与太子们之间的桥梁。
于是她奉命与三位太子回到锦亨园,好好「替」公主了解了解他们。
「敢问女官尊名?」待三人回到锦亨园,萧重熙便问她。
「小的名叫俪人,三位太子直唤我名便可。」
「俪人姑娘既是公主的身边人,那一定知道公主喜欢怎样的男儿吧?」
「公主喜欢有能力、身强体壮的男人。」
天琅闻言,立即轻咳叹气。「唉,那我看来是无望了……」
「天琅兄,何必失志,都还没见过公主呢!」北宫澈替他打气,又问:「那么,什么时候我们可以见到公主?」
「这是公主决定的事,倘若公主觉得时机到了,自然会见三位太子。」
「什么时机?」
华皇敛目。「俪人不知,这是公主决定的事。」
北宫澈皱眉。「如此玄妙,莫非公主有什么难言之隐?」
听出他的疑心,华皇又想起刚刚他在朝上的打量,猜想北宫澈可能是个多疑之人,便故意反问他。「公主若有难言之隐,难道诸位太子就要退出竞局吗?」
不!当然不可能——
北宫澈微笑地接下她的软钌子,见她反应快又伶牙俐齿得很,心中明白这女官也不是好惹的料。「我只是说说,俪人姑娘不必太放心上。」
「那么,公主希望我们做什么呢?」萧重熙问。
「展现三位太子最大的诚意。」华皇转回头,再度绽开笑脸。「只要三位太子想办法让公主开心,公主自然会感受到诸位的诚意,对最让她倾心的男人有好感。」
「开心?可我们连公主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华皇思量了下,她想知道三位太子的诚意,也想借此了解三人的品行,便道:「这就得看你们的本事了,要贿赂我也行,要自己试也行,总之……最先找到答案的人,公主自会倾心。」
好市侩的女官!意思是他们若不讨好她,便亲近不了公主?
北宫澈与萧重熙相视一眼,彼此都在内心默默盘算这下该怎么应付。
「那么,容我们回去想想,晚些再给俪人姑娘答复?」萧重熙代两人发声。
「没问题。」华皇大方允诺,随即谦恭地福身。「那么,俪人先告辞,在此拜别三位太子。」
「等等,俪人姑娘,我有个问题想先问你——」当她举步之时,北宫澈忽然叫住了她。
华皇一愣。怎又是他?该不是要问她刚刚为何久瞧雕龙太子的事吧?如果他问了,那她如何回答是好呢?
她想着,暗暗凛住。「肃王殿下有何事想知道?」
「你的脸……是否有什么缺陷?」
她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什么?!」
「因为其它的女官都不遮脸,只有你遮了,所以我好奇问问。」北宫澈状似关心,语气温煦。「我注意到你的眼睛很漂亮,似星若水,可我一直在想,为何有这么漂亮眼神的女子,要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他这么一问,其它二位太子也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四只眼睛盯着她,想听听看她的说法。
华皇见自己成了众人目标,睨他一眼。「这无关公主的事,俪人应该回答吗?」
萧重熙察觉她认为被冒犯,立刻见风转舵。「嗯,俪人姑娘说的是,澈弟,你此举太无礼了……」
北宫澈见她动了气,也聪明地赶紧作罢。「俪人姑娘别生气,这只是我私人的困惑,的确跟公主无关。大概是俪人姑娘也有难言之隐,说不定是芳颜有不妥之处……那么我就不问了,姑娘请慢走。」
温温一笑,北宫澈率先调头,撇下众人往居处走去。
什么……芳颜有不妥之处?!
意思是说她不可见人、有碍观瞻不成?
华皇看着他不可一世离去的身影,心火不知为何突然发起,好想拉下薄纱,教他认真看清楚自己的倾国之貌,看他还说不说这般辱人的话?
这个肃王……简直无礼到极点了!他竟还让她在其它二位太子面前如此有口难辩,简直把她一开始的气势都灭了——
幸好她没被他先前的印象给迷去心思,也没让他瞧出自己的身分,否则,她哪有机会看见他这般自负无礼的一面?
华皇眯起眼,随即也在心中打了分数。
北宫澈,你没机会了!
第2章(1)
隔日,华皇再次到锦亨园见三位太子,这次,她卸下了纱巾。
幸好锦亨园里的宫人都是新进的,父皇早为了她方便办事而做了安排,所以只要她不在宫里,即便露出真面目也不会有人认出她。
倒是她别有用意,像要惩罚北宫澈昨日的自以为是,她轻妆微抹,露出平素的容貌,长发盘笼在女官的乌帽里,可温润如玉的脸蛋、光洁修长的颈项,却更突显她的浑然天成之美。
当三位太子见到她,果然各个吃惊,一时还认不出她来。
「俪人姑娘……原来有这般绝色,真是令人吃惊……」
「雕龙太子谬赞了,俪人只是凡间庸色,若说绝色,公主才是天下第一人。」
北宫澈也踱到她面前,仔细打量。「果真是绝色,既然如此,俪人姑娘昨日为何遮脸?」
「这是公主的吩咐,我也无须解释。」华皇一见到他,便着恼地故意不看他,转头对其它二位太子微笑。「我今日来是传公主的旨意,公主希望三位太子交出一份随身信物,好让她了解各位。」
「随身信物?」萧重熙与其它两人相看一眼,虽然觉得公主的要求有点突兀,可也并无不妥之感。
于是,他便率先交出自己腰上繋的玉香囊,是只雕有龙纹的空心玉坠,内可放上以纱布包裹的香粉。
华皇看着那巧夺天工的玉香囊。「雕龙太子的信物,果然物如其名。」
接着轮到天琅太子拿出信物。「我的信物是我随身携带的玉笛,这是我妹妹送我的寿礼,也刻上了我的名字。」
华皇收下玉笛,也因玉笛的雕琢精美而欣赏不已。几位太子果然是人中之龙,随手拿出个东西都价值连城。
可或许也代表他们养尊处优,只知风雅,不知世间的疾苦吧?
她敛眼,转问最后一人。「肃王殿下呢?」
北宫澈拿着一袋锦囊,却对她摇头。「我没什么随身信物。」
「殿下贵为北慎国肃王,怎可能没自傲的东西?」
他抬起手,展示自己两袖清风。「真没有,不信你搜搜?」
她怎么搜他?这在其它太子面前成何体统?
华皇再度被他恼得无语,旋问:「那么殿下手上拿的是?」
「是给俪人姑娘的宝贝。」
「给我的?」
「嗯。」他颔首,却又皱眉,摇摇头。「不过看来俪人姑娘现在不需要了,我还是自己收着吧……」
「等等!我信物是一定得收的,不然……殿下把它给我,让我交给公主吧。」反正北宫澈横竖没机会,她做个样子就好。
「可公主用不着这些。」
「无妨。」这男人怎比女子还别扭?她伸出手。「总之,请交给我吧。」
北宫澈闻言,只好交出东西。「好吧,请俪人姑娘告诉公主,这是北慎国出名的各式药粉,有愈疤也有治斑、还有养肌还嫩的效果……」
华皇瞠目以对。「你送这奇怪的药给我?」
「我以为俪人姑娘面有缺陷,正好北慎国多山,珍药奇草天下闻名,多的是奇医药方,所以才想让俪人姑娘试试。」北宫澈温和解释,接着背手展笑。「幸好俪人姑娘用不着,那就给公主过目吧。」
原来……他昨日问的那番话,是为了送药?
可是他作何送她?是想讨好她吗?
华皇有些怀疑他的动机,又觉得他若是想借此讨好她,倒也讨得乱没用处,毕竟与其送这些她未必用得上的药粉,不如送些珍宝来得实际。
这北宫澈……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竟有种弄不懂他的感觉,索性先收起锦囊。「那就这样吧。公主说了,将来她若将信物退回,没被退回的自是她选中的驸马。」
微笑说完,她福身告辞。「那么,三位太子若无其它吩咐,恕俪人告辞了。」
待她转身离去,萧重熙对北宫澈笑道:「澈弟,看来你彻底惹火了俪人姑娘呀……」
在二位太子面前灿笑如花,端重有礼,一面对北宫澈就横目相对、直来直往,任谁见了也知道不对劲。
「我原本只是好心,想问她需不需要北慎国的良药,没想到是我眼拙嘴快,反倒得罪了她……」北宫澈微皱眉宇,看似懊恼又无计可施。「这下她肯定会在公主面前说我坏话,两位兄长,看来我也与驸马之位无缘了……」
「哈哈!澈弟此虑尚早,说不定公主反倒认为你才是最真心实意的人呢!」萧重熙拍拍他,要他别担忧,随后便微笑离开了。
天琅也安慰他。「是啊,澈弟,重熙兄所言有理,你还是不要太难过,再怎么样也有我给你垫背呀!」
「多谢天琅兄开解。」北宫澈微笑接受二人好意,待他们离去后,他才一舒英眉,微微笑开。
「……说不定公主反倒认为你才是最真心实意的人呢!」
雕龙太子竟说得出这话,看样子确实心计不浅,还是看穿了他呀……
他故意惹俪人,当然是冲着她是华皇公主的女官,她市侩,他偏不与她市侩,毕竟因利来往并不会保证他一定能得到好处。
原本他只是想试试她,没想到她却比他想的还好捉摸,喜怒立见于色,明摆着是机敏有余,城府稍嫌不足。
或许她并不知他与萧重熙都是工于心计之人,万不可能冒着丧风败德的风险,主动献宝给她求什么好处……只是,难道她也不怕他们将她一军,告诉公主她私底下的僭越求荣吗?
还是她仗着公主的宠爱,目无方物,真的不把他们几位太子放在眼里?
北宫澈越想越对她有些好奇,倒想知道她看似无谋的举动背后,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了。
东宫里,华皇坐在桌前,妥善收好几样信物。
今日她要求他们提供信物,是想给他们机会示好,若他们聪明又有一丝取巧之心,自会有所表示。可三位太子众所一同,不想行贿于她,证明他们可能不耻此举,或许是认为有亏德行,也或许是伪德欺世……
可以她所见,天琅太子的举止温厚老实,又对驸马之位不甚积极,恐怕无此心机;而雕龙太子虽然世故,但胸怀磊落,目光充满正气,也不像是有小人心性,至于那肃王……
华皇想起他,也想起他给的那些奇药,一时又被他送药的举止动机占了思绪,便拿起那袋锦囊,翻出来仔细瞧看。
「公主,这些都是什么药?」
「听说是北慎国特产的美肤良药,可对我而言,是些不着用处的药。」翻来覆去,她还是不懂,北宫澈送这些乐,究竟是想讨好她,还是故意气她?
毕竟他有过一次让她在诸位太子面前出丑的经验,要她相信他的好意,实在有些困难。
「是肃王殿下送的药吗?」俪人在一旁问了。「俪人听说北慎国的女子皆肌肤胜雪白,朱唇一点红,从不怕日晒沙尘,原因皆是用了北慎国特有的美肤良方,不知这里头可也有那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