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笑我蠢吧?”她自尊受伤的反问道。
他正色道:“绝对没有的事,你知道男人最得意的莫过于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他的爱人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
“原来你也有迂腐的观念。”她嘲笑他,心里却觉得分外甜蜜。
能和自己所爱的男人发生关系,竟也是一种幸福,想到自己二十八岁的生命因爱情而意义非凡,她不禁万分感动。
“这不是迂腐。”他强调,“我不会因为你不是处女而改变我对你的爱,却会因为你是处女而更加爱你。”
“饶了我的耳朵吧!讲得这么拗口。”她重新躺回他的怀中。
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再次对她道:
“我爱你。”
她觉得心里充满激荡的爱意,却是一句话也就不出来,她不是也该对他说相同的话?为何像梗在喉中一样?她确定自己是爱他的,而这个爱字却这么难以说出口。
一通电话转进来,朱利文先接听再递给悦红:“你的电话。”
“怎么会有我的电话?”悦红露出讶异的神情。“喂……”
小雅的声音急切的从听筒中传来,“红姊,你快到医院去,你父亲病倒了。”
悦红起了一阵惊慌,赶忙问明是哪家医院后,便匆匆起身穿衣。
“是谁住院了?”朱利文关切的问,跟着也下床穿衣裤。
“我父亲。”悦红伤心的回道。
“什么原因?”
“还不知道。”
“走吧!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去就好,你去忙你的。”悦红无心无绪的道。
“我没事的,还是我送你去,或许能帮一点忙。”朱利文坚持道。
她的父亲住院,他当然得尽一点心意。
“好吧!我们快走。”悦红一刻也待不住的道。
朱利文急速开车赶到医院,悦红的父亲还在急救,只有看护小吴等在那里。
“我妈呢?”
“不知道,说是和姜先生出去了。”
悦红满腔的忧急顿时化为一股强烈的愤恨。
“她竟然和他出去……”她咬牙切齿的嘶吼了一句,立刻又自抑的住口。
她不能为了发泄情绪而将家丑暴露出来,再怎么说她都得顾及父亲的颜面。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悲伤的转口。
小吴回道:“其实先生的病已经拖了一段时间了,只是他一直不肯让太太小姐知道,也放弃医疗……”
“放弃医疗?”悦红截断小吴的话追问:“他得的是什么病?”
“癌。”小吴沉重的回答。
“癌!”悦红整个人都傻了,几乎有些承受不住。“他为什么要放弃医疗?为什么?”她犹如在向老天询问。
“先生他……他觉得活厌了,不想活了,所以才……”小吴小心的说着。
悦红哭了起来,“不,我爸他才不会这么消极,他不会……”
朱利文过来默默的拥住她,给她精神上的支持。
虽然以他目前的身分,并不方便介入她的家务事中,但他总能给她一些安慰。
医生从急救室走出来,带着一脸肃穆凝重的宣布:
“抱歉!病人的肾功能衰竭,急救无效……”
“爸——”悦红悲痛万分的奔入急救室,只见护士们已在收拾急救器材,“爸!爸!爸……”悦红心碎的连声哭唤,扑倒在父亲的遗体上。
“爸:您为什么要瞒我?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我都没有时间好好的陪您,爸,您好残忍,您就这样突然走了,让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我怎么接受,我怎么接受?”
“爸爸……我知道您爱我、疼我,我都没来得及报答您呢!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爸……您再看看我啊!爸……您再叫我一声啊!爸……爸……”
悦红哭得几乎要断气,声声泪,句句血,看得朱利文好生不忍,却又无从安慰起。
他知道悦红不是她父亲的亲生女儿,看他们父女如此情深,悦红悲痛欲狂,他心里充满感动与心疼。
他一直等到她哭累了,哭声渐歇的时候才出声道:“我先送你回家吧!让医护人员处理你父亲的遗体,再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安排呢!”
他见悦红没有反对,这才过去搀扶她。
他送悦红回到家,仍不放心的守在她的身边,她就像一个失了魂的人,痴傻的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哭肿了眼皮,哭糊了脸上的彩妆,却浑然不在意自己的狼狈样。
“我看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你这样身体会支持不住的。”他忍不住的开口劝她。
悦红仍旧茫然的坐着,仿佛完全听不到声音一般,令朱利文暗自担忧起来,怕她悲痛过度而丧失心志,可是当她母亲一入门的那刻,她却又机敏的弹跳起来,冲过去质问:
“你到哪里去了?你们到哪里去了?”她的眼神充满仇恨的直视着兰芝和姜至刚。
“发……发生什么事了?”兰芝被悦红的举动与模样吓坏了,目光无助的投向至刚。
此举却更加激怒悦红,“你还好意思问我发生什么事?我真替你觉得羞愧!”她完全失去理智的大吼大叫。
“悦红,你为什么这样对你母亲说话?”至刚责备的问。
悦红充满恨意的凝望着至刚道:“我家的事用不着你管,请你马上离开,从今以后我家不欢迎你来,听清楚了吗?”
“悦红,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兰芝气急败坏的拉着女儿的手追问。
悦红犹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甩开母亲的手,悲愤交集的哭叫:
“不要问我!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兰芝听了这样的话,更加惊恐不安的追问:
“为什么这样说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
朱利文见悦红歇斯底里的模样,赶忙过来解释:
“伯母,这是一件不幸的事,伯父下午在医院去世了。”
兰芝身子一软,被至刚及时抱住,急切的唤道:“兰芝,坚强一点,兰芝!”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兰芝缓缓的摇着头,气息微弱的说道。
悦红冷笑一声,极尽残酷的嘲讽道: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模做样,我知道你心里恨不得他早点死呢!”
“悦红!”至刚怒斥,“你这样说太过分了,一点分寸也没有。”
悦红嗤声道:“是你们没有分寸?还是我没有分寸?我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你们却在一起风流快活,是谁没有分寸?”
“你越说越不像样,我们只是出主谈点事情而已,就被你讲得那么不堪?”至刚生气的骂着。
“你们不要再吵了,我求你们不要再吵了。”兰芝软弱的哭求道。
朱利文插口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应该坐下来好好的商量怎么发丧才对。”
“告诉我,他死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看他。”兰芝哀哀的说道。
“你还有脸去看他?你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医院里面,自己却和别的男人去约会,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的!”悦红激愤的指责她的母亲。
朱利文阻挡在悦红和她母亲之间,主动说出医院的所在,他了解悦红心里所受的刺激,自然不忍心见他们骨肉相残。
兰芝掩面啜泣的奔出门去,至刚立到尾随离开。
悦红犹如泄气的皮球,再次失神的坐回沙发里,方才那股张牙舞爪的气焰全消失无踪。
朱利文叹了一口气,在她的身边坐下来,怜惜的说道:“你这是何苦呢?伤害你母亲不等于伤害你自己?而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知道?”悦红转过头来看他,眼底尽是伤痛。
朱利文点点头,道:“我也听到那些谈话,就算他们还彼此相爱,也不算是一种罪过,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不是吗?”
悦红默然不语,眉宇间的愁苦压得眼脸低垂,泪珠便这样成串的滴挂下来。
第八章
“哥,你最近怎么常常跑得不见人影?”朱玫芳在早餐桌上向她的哥哥埋怨。
朱利文抬起眼来看着妹妹,“有什么事吗?”
朱玫芳抬高音调,语气尖锐的反问道:
“你问我有什么事吗?哥,你该不会有了女朋友,就把我要结婚的事给忘了吧?”
朱利文无奈的叹气道:“该做的我不是都做了吗?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发觉你变了。”朱玫芳委屈的说道。
“我哪里变了?”
“以前你最疼我,我的事你永远摆第一,可是自从你追上傅悦红以后,你的心里就只有她,完全把我给忽略了。”朱玫芳流露出一股深深的不平。
朱利文知道妹妹是在吃味,便捺着性子陪笑道:
“我的好妹妹,你就要出嫁了,留下哥哥孤家寡人一个,难道你不希望哥也能找到终身伴侣吗?”
朱玫芳嘟着嘴道:“希望是希望,但你也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啊?”
“我哪里委屈自己?”
“不是吗?我觉得那个傅悦红根本配不上你,你会看上她,我真怀疑倒是不是有点饥不择食。”朱玫芳有些刻薄的说道。
朱利文露出严厉的神情道:“你最好听清楚,从今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类似的话,悦红是我的选择,如果你尊重我,就必须尊重她。”
朱玫芳用愤怒的眼神望着哥哥问:“你难道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朱利文斩钉截铁的回道:“没有,而且你最好明白一点,我对她用对是认真的,只要她同意,我随时会将她娶进门。”
朱玫芳生气的站起来道:“反正你爱娶谁我也管不着,将来人家笑的是你又不是我。”
“玫芳!”朱利文忿然叫道。
朱玫芳头也不回的奔出饭厅。
朱利文咬着牙根坐在那里,气息粗重的平整自己的情绪。
他爱悦红,不许何人批评她、轻视她,即使自己的妹妹也不例外。
父母早逝,他不但得承继家业,还要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他全心全意的爱护她、希望她过得快乐无忧,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的思想会如此浅薄,个性如此娇纵。
“吵架啦?”林姊进来问。
朱利文丧气的摇摇头,十年来他从未和妹妹争吵过,他只是一味的顺着她、溺爱她,才会养成她今日的娇纵个性,一切的过错全该由他承担。
林姊了然的笑道:“其实玫芳的出发点也是基于关心,她当然不希望她的哥哥遭人耻笑。”
“你的看法也和玫芳和同?”朱利文深沉的问。
林姊赶忙声明,“不,我觉得傅小姐很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玫芳的想法。”
朱利文犹带一丝怒气的道:“她的想法太肤浅了。”
林姊同意道:“她的想法是有些肤浅没错,但她毕竟是希望你能找一个更好的对象。”
“悦红除了脸上有天生的胎记以外,还有哪点不如别人?”
“你有没有想过?你在玫芳的心目中是一个完美的哥哥,除非有个完美的女人,否则她总觉得谁也配不上你的。”
朱利文露出一个苦笑,“这点我倒是没想到。”
“所以你也用不着对玫芳生气,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林姊劝慰道。
朱利文释怀的点了下头,跟着便起身道:
“我得出门了。”
“不止玫芳觉得奇怪,连我都不晓得你最近是在忙些什么,早出晚归的,难得见到你的人影。”林姊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朱利文这才告诉她:“悦红的父亲过世了,她们母女之间又因为一些误会而不和,所以我得去帮着处理丧事。”
“这也是应该的。”林姊了解的道,随即又加了一句,“你这个未来的准女婿刚好借机会露脸,也好尽点心意。”
“林姊!”朱利文啼笑皆非的看着她。
林姊露出顽皮的神情道:“算我没说。”
悦红穿着一身的黑衣跪在父亲的灵前烧纸钱,虽说死人抬出不抬入,她总不忍心让父亲孤独的待在殡仪馆里,便在自家的墙边搭了一间灵堂,也好方便各界亲友前来祭拜。
父亲已经停灵近十天了,再过两天就是出殡的日子,连日来的不眠不休与失怙的伤痛,使她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苍白的脸色衬托得那半边胎记益加血红鲜明。
朱利文走近悦红身边,柔声问道:
“你吃过早餐了吗?”
悦红默然的摇头,眼神专注的停留在纸钱燃烧的火焰上。
“让我来吧!你去吃点东西。”
悦红不动。
“你这样是不行的,你父亲尚未出殡,你能让自己倒下吗?”他温和的劝道。
悦红将手里拿的纸钱一张张对折后丢进铁盆里,这才缓缓的站起身,一语不发的离开。
朱利文接续烧纸钱的工作,灵堂里充斥着一片念经声,有专业的人守候,安排一切丧葬事宜,他能帮忙的其实也有限,但他仍每天来此,就算只是上上香也好。
“利文,你来了?”兰芝走过来招呼道。
朱利文朝她恭敬的点头道:“伯母。”
兰芝在亡夫的灵前烧过香后,也蹲下来和他一起烧纸钱。
“这段时间很感谢你的帮忙。”
“我哪有帮到什么忙?”朱利文谦逊的回道。
“你能每天抽空到这里来,就是给我们无上的安慰和支持了。”兰芝有感而发的道。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要是悦红早点公开你们的事情,她父亲不知要有多高兴。”兰芝的语气充满哀伤。
朱利文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遗憾。
兰芝语气一转,几许安慰的补充道:
“不过他在天之灵能看到你如此深爱悦红,一样也会感到欣慰。”
朱利文有些犹豫,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他先试探的问:
“怕母,你能原谅悦红吗?”
兰芝语气苦涩的道:“我想是悦红不肯原谅我吧!”
“其实她的心里比谁都痛苦,您知道吗?”
兰芝幽幽的道:“她真的是误会我和她姜伯伯了,我们之间绝对没有不可告人之事,我敢在我丈夫的灵前发誓。”
朱利文了解的道:“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难免会如此怀疑。”
“你说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兰芝凝重的追问。
朱利文点点头。“你和姜伯伯在那家西餐厅谈话,正巧我们就坐在你们附近,也听了个大概。”
“我们竟然都没发现。”兰芝苦笑的摇头。
“你们太专注于谈话了,自然不会留意周遭的事物。”
“我也早就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我还猜想会不会是我先生告诉她的,没想到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情,你们竟然会旨在那家西餐店用餐。”兰芝充满感慨的说着。
朱利文笑了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那家西餐厅本来就是以高雅幽静闻名,不但适合用餐,也适合谈话。”
“等我先生出殡过后,我会找个机会和悦红好好的谈谈。”
“我想等她想通了,心情平静之后,一切就会没事的。”朱利文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