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知道悦红到底是不是我女儿?”至刚的语气揉和着几许痛苦。
“你根本不需要知道,这对你也没有任何意义。”兰芝哽咽的回道。
“你这样说好残忍,她毕竟是我的骨肉,我难道连知道真相的权利也没有吗?”至刚悲抑的道。
兰芝泪流满面的道:“知道了又怎样?你自己也有儿有女的,还差悦红一个吗?可是她却是秉辉的心肝宝贝,你忍心将她带走?”
“我并没有带走她的意思,何况悦红也已经长大成人,她会有她自己的思想,这是谁也左右不了的。”
“那么你又何必要求一定要知道真相?”
“这是每一个父亲都会想知道的答案,不为什么,只为那一份永远割舍不了的血脉亲情,你懂吗?”至刚语重心长的说道。
如果悦红真的是他的女儿,那么他爱护她的心情就会截然不同,不管他和悦红能否相认,在他们的身体里面总是流着相同的血液。
兰芝悲伤的低泣着,她内心的痛苦有谁了解?在命运的捉弄下,她无法嫁给自己所爱的男人,为了赎罪她赔进自己一生的青春与幸福,二、三十年来,她每天活在一种精神的折磨下,她并非神圣,哪能真正忘怀那唯一刻骨铭心的恋情?她只是一再的用道德的力量压抑自己,表现出一种贤妻良母的风范,而她心里的无奈,是无人能懂的。
“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什么。”兰芝一面用面纸拭泪,一面控制自己的情绪,“请你考虑一下秉辉的立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她拿起皮包站起身,准备离开,至刚也跟着站起来黯然的道:
“我送你回去。”
见到母亲和姜伯伯准备离开,悦红慌张的侧过身,等着他们走过,希望他们不会发现她。
朱利文知道她在躲人,便对着走过的那对男女多看了两眼,目送他们结账离去。
“他们走了。”
悦红却仍低着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村坐庄这里,她究竟是谁的女儿?
“你想离开吗?”朱利文体贴的问道。
他是在发现悦红的神情有异之后,才留意起那对男女的谈话,虽然隐约倒也听了个大概,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悦红在知道自己的身世隐密,心理的刺激必定不小。
悦红木然的摇摇头,面对着原封不动的美食,她完全没有半点胃口。
他考虑了一下,决定保持沉默,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吧!如果悦红不主动谈起,他最好还是别介入,以免侵犯她的隐私。
半晌,悦红突然又改变主意的道:
“我想走了。”
“走吧!”他没有第二句话的站起身。
“对不起,我破坏了气氛。”上车之后她对他道。
他笑了笑,问道:“你要回公司吗?”
悦红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神情有着几许茫乱。
他送她回到公司,然后给了她一张名片。
“如果想找人陪你的话,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是你跟至刚说的,对不对?”兰芝将丈夫推进书房里,关起门来问他。
“说什么?”秉辉望着站在面前的妻子,明知故问。
“当然是说我们的事。”兰芝语气沉重。
“他对你说什么吗?”
“他已经猜到悦红可能是他的骨肉。”兰芝的眼里又泛起泪花。
秉辉安慰道:“他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好,他总是悦红的亲生父亲啊!”
兰芝激动的道:“你为什么就是不了解?把真相揭露出来,对大家都没好处的。”
“你没把真相告诉他吗?”
兰芝凄然回道:“我要怎么说?悦戏知道了,心里又会怎么想?”
秉辉感慨的说道:“造成这种结果是命运的安排,我想悦红应该能谅解的。”
“不知道就没有烦恼,悦红好不容易走出胎记力阴影,我们何必再把她的生活搞乱?”兰芝顾虑的道。
悦红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孩子,遇事难免钻牛角尖,站在母亲保护子女的立场,她宁愿永远隐瞒这个秘密。
悦红步伐沉重的踏进家门,她的心头笼罩着厚厚的阴霾,令她再也轻松不起来。
母亲中午的那一番话虽然没有讲得很真确,但意思也已经够清楚了,她并不是父亲的女儿,她是母亲和姜伯伯的私生女。
私生女,她终于明白她脸上的印记是一种羞耻的符号,也可以说是上天对母亲不贞的惩罚,结果是报应在她身上,她该恨谁?
“回来了,想吃点心吗?”母亲脸上带着惯有的慈蔼笑容,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的情绪。
她突然对母亲产生一种厌恶的感觉,母亲脸上的表情仿佛只是一张虚假的面具,如果不是让她意外得知真相,她永远不会知道母亲会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爸呢?”她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在书房里。”
“我去看他。”
悦红几乎是以逃避的心理从母亲身边走开,她无法忍受那股挥之不去的厌恶,她们母女的感情一向亲密,而现在,她却宁可和母亲离得远远的,最好别碰面。
她走进父亲的书房,父亲正背对着她,坐在窗前吸烟斗,在国外的那些年,她最思念的就是这股熟悉的气味。
“爸!”她伏在父亲的跟前,犹如一只向主人撒娇的猫咪般,脸颊轻柔的摩挲着父亲的肉体,她从没有像此刻这么同情过父亲,他应该知道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吧?可是他却如此的疼爱她,从小到大,他没有对她说过半句重话,即使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吧?
“你好像有心事?要对爸说吗?”父亲轻抚着她的头发,充满慈爱与关怀的问她。
她摇了一下头,停顿了半晌,才用一种感动的语气对父亲道:
“爸,我好爱你。”
“怎么会突然这样说?”
“过去我一直没机会表达,现在我想让你知道,你是我最爱的一个男人,我永远不可能像爱你一样的去爱别的男人。”她呢喃诉说着对父亲的敬爱。
“那可不行哦!”父亲用幽默的语气回道:“爸是不可能娶你的,难道你想一辈子当老姑婆?”
“我愿意一辈子留在你的身边孝顺你。”
“傻女儿!爸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好好找个男人嫁了,让爸早点了一个心愿。”父亲爱怜的说道。
悦红静静的蜷伏在父亲的身畔,脑海里想着姜伯伯。往后她该如何面对他?
第六章
朱玫芳试婚纱的时候是由未婚夫王煌煜陪同来的,没有见到朱利文令她觉得有些失望,这种莫名的情绪实在很可笑,一个女人试婚纱当然和未婚夫一起,哪有什么都由哥哥出面的道理?
整个公司的营运她一向只负责督导和设计,其余的皆由专业人员分工,朱玫芳的事她是看在王伯母和朱利文的面子上,才这样一手包办。
她共为朱玫芳设计了一件婚纱和六套不同款式风味的礼服,由于朱玫芳爱挑剔的毛病,从设计到完成整整拖了两个多月,直到婚期逼近。
在这两个多月里,她和朱利文发展出一套相处模式,什么都谈就是不该感情,这也是他体贴细心的地方,在没有任何压力的情况下,她可以完全放松心情的和他相处,对他的感情自然就毫不设防。
“哥,你怎么来了?”对于哥哥的出现,朱玫芳故意调侃的问。
“我来看我这个美丽的新娘妹妹啊!”朱利文洒脱的笑道,和悦的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朱玫芳皱了一下鼻子,哼声道:“恐怕不是吧?”
朱利文迳自赞赏道:“嗯,我这个妹妹的确是天生丽质,穿起礼服比模特儿还漂亮。”
“拍马屁!”朱玫芳娇叹的回道,却掩不住眉眼里的得意。
“这次傅小姐所设计的礼服,相当高贵典雅,把玫芳全部的优点都衬托出来,真不愧是留法归国的设计师。”王煌煜不忘夸奖悦红一番。
王煌煜和朱玫芳其实是很相配的一对,他的稳重老成刚好弥补她的娇气任性,在他的包容下,朱玫芳会是一个很幸福的妻子。
悦红微笑道:“哪里,美丽的女人穿什么都好看。”
朱玫芳又去换上最后一套晚礼服出来,在两个男人的赞美下,总算有个圆满的结果,悦红终于能松口气的交差了。
“下班的时间也快到了吧?大家一起去吃消夜吧?”王煌煜趁机为朱利文制造机会。
“谢谢,我没有吃消夜的习惯。”悦红委婉的推辞。
朱玫芳从换衣间走出来,挽着未婚夫的手臂,娇声娇气的说道。
“我们走吧!人家自己会安排节目,用不着你来充好人。”
悦红哑然失笑的目送他们离去,然后才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朱利文了解的笑道:“我这个妹妹很让你受不了吧?”
悦红并不否认,一迳微笑的望着他。
“我们可以走了吗?”
“去哪里?”悦红故意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
“你想去哪里?”
“哪里也不想去。”
“那就待在这里吧!我帮你扫地或擦桌子都可以。”他一副奉陪的模样。
她睨着他笑道:“我这里不需要清洁工。”
“端水泡茶,跑腿打杂的小弟总是需要吧?”他热中的问道。
“省省吧!我们这座小庙哪容得下大佛?”她笑着道,还是跟他一起离开。
他们到常去的那家咖啡厅里了一会儿,说说笑笑的喝了一杯咖啡后,他便送她回家,到了她家门口,他这才告诉她:
“今天是我的生日。”
“怎么不早说?我们可以庆况一下,我也好准备一份礼物送你。”
“你现在还来得及送。”
“我哪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你?”
“当然有。”他充满柔情的回道:“一个吻就是最好的礼物。”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还来不及有所表示,他已经横过身来,不由分说的索求着她的吻。
他的唇紧压着她的嘴,强迫令她张开,舌头伸入她的口中撩拨着、挑逗着,使她完全不由自主的回应着他的吻。
她的舌怯怯的碰触着他的,他立刻热情的吸吮她,他那十足阳刚的气息令她迷醉,心甘情愿的接受他的征服,成为爱情的俘虏。
他的吻是那么长,那么久,那么缠绵,仿佛永远也舍不得分开,直到她有些喘不过气的挣扎,他才放开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
“谢谢你的礼物。”
悦红蓦然从意乱情迷中醒来,连道声再见也没有的匆匆打开车门,慌张失措的逃进家门,正遇上准备离开的姜至刚。
“悦红,回来了?”
“嗯。”她冷淡的应了一声,急着想要回房间。
“悦红,我能和你谈一谈吗?”至刚叫住她道。
“你想和她谈什么?”兰芝脸上出现紧张的神色。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改天再说吧!”悦红明显的排斥着。
“我只是想和她随便谈谈,最近我们一直没机会多说两句。”至刚落寞的说。
悦红对他的冷淡和疏远他早就察觉,只是一直找不出原因。兰芝虽然没有正式承认悦红和他的父女关系,但他已能确定悦红是他的亲骨肉,基于种种考量,他目前还无法和她正式相认,他仍希望能传达一些父爱给她,可是悦红却在这时候不明原因的疏远他,令他觉得好难过。
“你们到我书房去谈吧!”秉辉了解的说道。
悦红只好不情愿的朝书房走去。
她在父亲书房的窗前站定,赌气似的闷不吭声,她知道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心灵却离得好远。
他终于开口,语气出奇的温柔,“悦红,你能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哪有发生什么事?”她像在复诵他的话一般。
“别骗我,我知道一定有什时事发生,不然你为什么会对我那么不高兴?”
“有吗?是姜伯伯您多心了吧?”她装傻的道,语气仍是那般冷淡。
至刚走到悦红身旁,痛心的凝望着她,想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告诉她,她是他的女儿,他们之间有着最亲密的血缘关系,是永远斩不断的。
“真的是我多心吗?悦红,最近这段时间你对我好冷淡,我不禁要怀疑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使得你这么讨厌我?”他沉痛的说道。
悦红不语,也不看他,只是怔忡的望着漆黑的窗外,心头就像插了根针似的,隐隐的痛着。
她并不真的讨厌他,只是无法接受他而已,或者说是无法接受这个真相,二十几年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一个私生女,她所敬爱的父亲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该怎么面对这一切遽然的转变?
至刚继续恳求道:“悦红,告诉我,如果姜伯伯哪里得罪了你,我可以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就是不要疏远我,你不知道你对姜伯伯有多么重要。”
悦红缓缓的回过头,深沉的眼神凝结在至刚脸上。
“我对你有什么重要?”
“我一向疼你的,你哪会不知道?如果你就这样不理我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悦红移开视线,一迳木然的说道:
“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为什么会心情不好?”至刚追问。
悦红敷衍的回答:“没什么,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开。”
“你有空吗?”悦红打电话问朱利文。
“当然有。”他毫不考虑的回道,语气显得意外而欢喜。
“来接我吧!”
“好。”他没多问的答道:“你在公司吗?”
“对。”
“我马上过去。”
不到二十分钟,他已经笑容满面的出现在她面前。
“你开飞机吗?这么快。”悦红讶然的问。
“我怕你临时又改变主意。”他有些傻气的说道。
“我是一个习惯出尔反尔的人吗?”悦红好气又好笑的反问他。
“这是你头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他脸上的神情宛若一个纯情少年一般,泛着几许羞涩。
悦红觉得好感动,他那真挚的心意总是毫不保留的呈现出来,这么好的男人,她有资格爱他呢?她实在越来越迷惘。
“我想放自己一天假、我们到哪里走走?”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先征询她的意见。
“没有,由你安排吧!”
“到我家去坐坐吧,我有很好的音响设备和CD收藏,我还会做饭,你想尝尝吗?”他兴致勃勃的说着。
“哦?是吗?”她故意用怀疑的口吻道:“我可是一位很挑剔的食客哦!”
他自信满满的回道:“没问题,我的手艺绝对经得起考验。”
“那就走吧!”她欣然的道。
他们先到超市买了些菜,悦红顺便买了一个小蛋糕,算是补过他的生日。
朱利文住在一栋有着宽敞庭院的大别墅里,除了车库外,还种植着各类花草树木,和一间种满兰花的温室。
“我父母都是很喜欢种花的人,我母亲对兰花更是费了一番苦心研究。这些国兰和加多利亚兰都是我母亲的最爱。”他先带她参观庭院和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