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啊,条件那么优秀,却找不到好男人,我实在看不下去……”他也只能遇到年纪相近的对象就介绍给女儿认识,其他还真的帮不上忙。
“爸,拜托你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弟弟也不小了,他有对象比较重要,至于我,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吧!”她玩笑道,很想快点挂掉电话,每次跟父亲的话题都只有结婚这件事,让她压力很大!
谷玉斌又再叮咛几句后,才挂上电话,他愁容满面,问身旁的秘书:“小张啊,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控制欲太强的父亲?”
“董事长是个爱护孩子的父亲。”
“是吗……”谷玉斌喃喃道:“八年前,会不会是我害他们分开的?会不会错的是我?”
小张聪明地保持沉默,装作没有听见。
当逐渐年迈的上司“不小心”说出真心话时,保持沉默不发表意见绝对是明哲保身的唯一方法。
自从接触瑜伽后,曲东宇身强力壮,鲜少感冒,每天吃得好睡得饱,可今天很奇怪喔,上完课后他打扫教室,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真是怪了,每天都打扫的教室不会有什么灰尘,怎会引起他呼吸道过敏?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打喷嚏不只是过敏或感冒,还可能是有人在谈论你,或者——麻烦降临。
谷雁安推开没锁的教室大门,像作贼心虚般先探出一个头。
唔……这里并不大,平铺的木地板,以及三面大镜子,角落有置物柜,除此之外,什么也没了,没有过多装潢,简单干净。
对上曲东宇的目光时,她起了退缩之意,但转瞬间还是挺起胸膛,昂着下巴,走了进来,啪地将门关上。
她骄傲如女王逛大街的样子让曲东宇翘高了眉毛。
这是他的瑜伽教室吧?她是不请自来的吧?怎么搞得好像巡按出巡一样,难不成他还要跪地迎接?
“你是来报名学瑜伽的?”曲东宇出声。
她僵了脸色。
“我筋骨很硬,学不得。”
“我很多学生都筋骨很硬,后来全部变很软Q,不过我是没遇过像你耳朵那么硬的学生,搞不好真的学不来。”
“你在干么?”她看着站在角落的他,手上拿着一个塑胶瓶,这是在干么?
“消毒。”
她有点惊讶。
“不要跟我讲你每天都消毒。”
“当然。”他一副大受污辱的样子。“请不用怀疑我的职业道德,每天学员上课后,一定会有汗水,消毒是必须且不能荒废的!”
谷雁安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有一阵恍惚,忍不住问:“为什么跑来当瑜伽老师?我很意外。”记得他之前在生技公司上班的说……
他瞥她一眼,没有回答,反问:“你来这儿干么?”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有点尴尬、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我爸打电话问我相亲结果,又说了一些怕我嫁不出去之类的话,我觉得有点烦,晚上就跑来找李教主,教主跟师姊都说我应该更诚心地招桃花,我就说我其实不需要桃花,因为已经很多了……”
她顿了下,叹了口气。“结果其中一个师姊大发飙,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从出生到现在四十三年,一朵桃花都没开过。”
“所以你就躲到我这边来?我这里不是你的避难所。”
“我知道啦……”谷雁安边说边走近他,提高手上的提袋。“我想找个酒伴,你陪陪我吧?”
其实本来心情不好时,她都会回家埋头猛睡的。
可是从美园明教出来后,经过他的瑜伽教室,见门口成堆大婶忙着穿鞋寒暄,她驻足听了一段——
“一直想帮曲老师作媒都失败耶,难道他是同性恋吗?”一位微胖大婶开着玩笑。
谷雁安差点笑出来,瞧曲东宇那白净模样,她也曾这样问过他。
“绝对不是!我觉得曲老师是那种把感情看很淡的人,他的人生只有瑜伽,他为瑜伽奉献牺牲,也是为了我们这些学员,忙得没空交女友!”另一名高瘦的鬈发大婶边说边感动。“曲老师在我心目中是神的存在,光看那张脸,就觉得舒服啊~~什么烦恼都没了!”
什么烦恼都没了?只需要看美男?
谷雁安步行至附近便利商店买了酒,一路都在挣扎,要不要找曲东宇喝一杯?
心情实在烦闷,从晚上接到父亲的电话,还有在美园明教的不愉快……她有种被孤立的感觉,更不愿回家面对冷冰冰的电视,一个人孤零零地喝酒。
才这么想而已,行动力超强的她已经上了楼梯,推开瑜伽教室的门……
然后,就这样了,这个在学员心中是神的存在的曲老师,不大乐意听她抱怨、陪她解闷。
曲东宇朝她比了个手势,阻止这个意图喝醉的人继续前进。“你来我刚消毒过的教室喝酒?”
“不然怎么办?我心情好闷,败犬不好当,我压力也很大。”
见她一脸可怜兮兮,他竟有些心软了。“没有其他人陪你?”
她摇头。“没有,如果我喝醉了,你最安全。”毕竟他们曾经交往过,她知道曲东宇绝对会保护她,不过她才不要这么说,于是又胡诌说:“就算真的酒后乱性,其实我们也做过了。”
“……”曲东宇瞪她,这是良家妇女该说的话吗?
“你欠我的。”她看出他的不爽,连忙再补一句。
欠她的?
重遇她这几天,已经不断听她强调“欠她的”好几次,简直是变相勒索!
可是这也勾起他心底深处的内疚,还记得分手那日她跑来他家,倔强的面容、落泪的神情,曾经模糊的记忆因为重遇而变得清晰,当那些片段被想起,啃噬着他的良心时,他发现自己竟然感到很对不起她。
还真是欠她的。
“拜托。”她双手合十。
曲东宇瞄她一眼,看见她大眼里闪闪的微弱泪光,着实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不要给我来排毒大会这一套!”
他很了解谷雁安,知道这女人只是表面笑咪咪大而化之,实际上是个很会吸收情绪的海绵,海绵吸久了也需要拧的,所以她称之为“排毒”,就是大哭一场狠狠抱怨一番,有幸当她男友一年的曲东宇,见识过排毒大会两次,不知道现在她是不是也是这样?
“你还记得啊?”她有些诧异,下一秒,心口涌上感动。
他也不是冷情冷意到分手就把对方从记忆抹去,还记得她脆弱时需要靠大哭一场来纡解,唔,还是他只是单纯记忆力很好?
曲东宇表情有些不自在。“我记忆力特别好。”
她噘了下唇。“就知道。”
一来一往间,谷雁安已经进入他的领域,席地而坐,还开了瓶酒,正准备仰头一饮……
曲东宇一脸拿她没办法,毕竟明知她此刻都快哭了,他又怎能把她丢出去?只能让……排毒大会正式开始!
第4章(1)
人生嘛,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谁没有过不顺心的时候?
身为瑜伽老师的曲东宇,平时尽量不累积压力,他刻意目空一切,任何事情都吓不倒他的,但有些时候总是特别低潮,于是他学会用冥想洗涤心灵,跟自己对话,让自己放松。
而非像这样抱怨连连,愤怒化为黑色物质像只手能把人拉入深渊,这是真正的心灵之毒,差别在于眼前这女人,她讲完就排毒完成,那身为听众的他呢?只能尽量左耳进右耳出吧?
“心情非常down,down到谷底了!我真的那么差吗?我红线也求了,粉晶也放了,桃花剑也乖乖挂在家里!我每天控制饮食不发胖,定时护发做spa,还去烹饪班增进厨艺!你知道我能一个人做好十人份的食物吗?还能保证道道好吃,我真的是……没得挑!”
谷雁安吁了一口气,眸色忧郁,嘟着粉唇。“怎么依旧小姑独处……啊啊啊!”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起来像个疯婆子,在曲东宇眼中却意外可爱,他勾起唇笑了。
“还笑?你还笑?!”她咬牙切齿。
“我有一个堂姊,从小就把我当竞争对象,包包她要先买,鞋子也要抢先叫店员留,我学琴她也要学,简直就像背后灵一样……现在好啦,她去年嫁给大有证券的二公子,怀孕了,听说怀男的,家庭聚会看到她那副胜利的姿态就让我火大,你知道我还听见她跟其他亲戚讲我的坏话,说我太挑,真以为自己是一回事,我感觉真的很差!”
这些话,跟爸爸说,爸爸会担心;跟弟弟说,弟弟会笑她,当然也会担心。
可跟曲东宇讲就不一样了,他们曾经是情人,那种熟悉与默契在八年后仍能接轨……好吧,连她自己也惊讶,在他面前,她不需要假装坚强,而他也不会被她影响,更不会因为担心她而管教她。
曲东宇挑眉,没阻止她不断往嘴里灌酒,眼露淡淡嘲讽。“敢情你想结婚就是为了出口鸟气?”
“不只是这样!你你你不要用那种嚣张的眼神看我,我有那么无脑吗?为了出口气就嚷着想结婚?”她翻了个不雅的白眼。“我是为了我自己!我空虚寂寞觉得冷,那么好的女人没人拥有简直是暴殄天物!”
“多空虚?多寂寞?多冷?”他瞄了眼墙上,冷气上温度显示二十九度,是会有多冷?
“无时无刻不空虚寂寞觉得冷!吃到好吃的东西没人分享,看到很棒的书也没人讨论,一个人不敢去电影院只能看。VD,大姨妈来时肚子痛不想开车也没人接送,手艺再好也没人知道,一个人吃晚餐、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洗澡……”
“我也是一个人洗澡。”他笑了,又说:“谷雁安,你欲求不满啊!”
“我就是欲求不满,超级不满!”
她瞪着他,强盗似地拉住他的手,将酒杯递上去。“怎么不喝?你为什么都不喝?我不要你很清醒的跟我讲话,很可恶!”
她总觉得曲东宇说话时那种淡然的样子,让她有种被取笑的感觉。
“我不能喝酒。”他淡觑她一眼。
“谁说的?谁说的!我说你可以喝就可以喝,一杯就好,我们是把酒言欢,不是我一个人借酒浇愁。”一下言欢一下浇愁,她已经有点醉了。
她扑过来,将酒杯凑近他的唇。“你喝你喝你喝你喝你喝!”
太过接近的女性身体,温软的贴靠近他,曲东宇叹了口气,推了推她。“我喝,你让开。”
“让开?你态度很差……”她咕哝着,看他仰首干光一杯酒,酒液顺着喉头滑入,他脸皱了一下,似是不适应这辣苦的味道,接着,砰一声,他……
倒了?!
谷雁安惊得忘了闭上嘴,张大嘴巴像个阿呆,呆了好几秒才爬过去,看着他紧闭的眼睛,俊逸的面容少了平时淡漠的嚣张,反而多了丝温暖。
“曲东宇?”她拍了拍他的脸,他毫无反应。“曲东宇?你开玩笑的吧?你不会那么没用吧?酒量……”那么差?
她又拍又摸他的脸,最后干脆往他腋下进攻,疯狂搔痒,他却文风不动,睡得很香。
“哇靠!”她忍不住飙出脏话。“你的酒量跟奈米一样大耶!真的醉了?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谷雁安笑出眼泪,站了起来,环顾瑜伽教室,角落只有瑜伽垫,她将瑜伽垫拉过来,盖在他身上,自己坐在他旁边,唇边仍是止不住的笑。
这个男人……有弱点喔,一杯就倒,不能喝酒,不像外表展现的那样自信漠然,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一样。
谷雁安忘不掉再见他的那天,他鄙夷地看着她的水晶球和桃花剑,望着她的目光就像她很蠢笨愚呆,那瞬间她有点难过,与前男友重逢当然希望自己是光鲜亮丽的,却偏偏被他看见自己迷信的一面,整个弱掉啊!
渐渐睡意袭来,她软下身体,侧躺在他身边,蜷曲如蛋般的身体,带着不安全感,靠近睡着时仍维持规矩睡姿的曲东宇,她闭上眼睛,察觉他极浅的呼吸,带给她一种朦胧的悸动。
可是眼睛好重,累得她无力分辨那份悸动,就睡着了。
夜晚将尽的时候,曲东宇醒转。
他不够清醒,酒意让他头痛难受,皱着眉睁开眼睛还是觉得恍惚,这里不是他的房间,那是哪儿?
努力辨识出这里是自己的瑜伽教室后,他摇了摇头,忆起昨夜的“排毒大会”,从窗外透入的是月光还是晨光?他分不清楚了,只知道那光芒照在谷雁安的脸庞上,让熟睡的她看起来格外迷人。
她很娇小,蜷曲着依偎他,长睫上仿佛有晶莹光亮在闪烁,他注意一看,发现竟是淡淡未干的眼泪,怎么回事?她在作梦吗?怎么哭了……
“……有人……”
带着慵懒的女嗓,不太清楚地传来,曲东宇皱了皱眉,还是抵挡不住好奇,俯下身靠近她的唇,感觉那芬芳且有淡淡酒味的呼息回荡在鼻间,他还来不及闪躲那扰乱人心的诱惑,就听见她再次梦呓。
“也想有人陪……”
这会儿,她的嗓音带点哭音,软软地在寂静的此刻响起,曲东宇感觉自己冷硬的心墙,好像被敲出一小角空隙,让什么钻了进来。
他目光放柔,迟疑了几秒,还是伸出大掌,贴上她柔软的发。
本能地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发轻抚,像安慰一只浮躁不安的猫,让她感觉自己就在她身边,有时候纯粹的陪伴比什么好听的安慰都有效。
她曾对他说,她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
谷母出自贫穷家庭,与谷父热恋结婚,婚后却不适应豪门生活,就算丈夫全力呵护,仍然因为公婆及亲戚们的压力而得了忧郁症,生下谷雁安与谷乐冬后,忧郁症更严重,最后谷父选择放手,离了婚后谷母的忧郁症不药而愈,后来又嫁给一名台商,搬到上海长居。
谷母离开谷家后,似乎很怕再唤起痛苦记忆,从未捎来消息,对谷雁安来说,她就像被遗弃,在没有母爱的日子中长大。
她很独立,个性要强,因为还有一个弟弟,所以她展现能干姿态,让弟弟拥有自由挥洒的空间。如今谷乐冬成为知名服装设计师,虽是他自己闯的,可谷雁安从小到大为他付出多少努力,也功不可没。
曲东宇伸出拇指,轻轻挑去她睫上泪珠,她很孤单,是真的。
她拥有很多,却没有分享的人,从小缺少母爱,她的心就缺了一角,所以无论在亲情或爱情上,她都渴望主导,不希望再次承受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只能被动心痛而已。
这个女人教他怜惜。
当初分手,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自己不够成熟,不足以承受压力,不能为她撑起一片天,所以才会伤了她。他不是冷情的人,分手后他也痛苦过一段日子,频繁想起她,胸口充满温热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