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惠灵挑了挑秀眉,没再多说什么,低下头开始吃起沙拉,心里倒是有点暗爽。
这男人之所以迁就她,是因为在乎她,还是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管如何,这感觉挺不赖,看在他有点在乎自己的分上,就不同他计较了。算他识相,哼!
“惠灵,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是不是想起那晚的事了?”见她脸色缓和许多,一个不懂得放弃的男人竟继续追问。
“……有没有想起来很重要吗?”她不懂这男人执着的点在哪,何以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边将生菜放入口中,边狐疑地盯着他问道。
“欸……说重要也不算太重要,只是……”他突然顿了下,颧骨泛起可疑的绯色。“只是你若没想起来,怎么会知道我很强?”
白惠灵闻言差点没将刚吞入口中的菜叶喷出来。若不是她紧急煞车,所有从她口中喷出的菜叶会全往他脸上招呼,那可就精采万分了。
她才想开口说些什么,不意头一抬,恰好看到不久前才离去的年轻服务生,不知何时又回到桌前,一见她抬眼瞧他,立即扯开有点尴尬又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放下吧,我们要吃饭了。”该死!这小鬼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吧?白惠灵原想酸他两句,可想想他只是工作又没有错,遂善心大发地说了句,那威严的模样只差没如清宫的娘娘补一句“退下”。
年轻的服务生喜出望外,赶紧将托盘上的两份餐点放到桌上,紧接着脚底抹油迅速开溜。
幸好那个小姐看起来应该是没有生气,不然她要是一状告到领班那里,他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呜~~
“惠灵……”一等服务生走远,彭聿伦又开了口。
“你要是能不说话,我的用餐品质会提升很多。”不待他把话说完,她马上截断他的声音。
她讨厌自己这个样子,莫名其妙感到烦躁。
她听人家说过,孕妇会因体内的荷尔蒙分泌产生变化而改变性情,或许她就是这样,一整个没来由地火大、焦躁,可怜了那无辜的服务生了,唉~~
彭聿伦沉默了,只能和她一般的埋头苦吃,但席间仍不断地偷偷抬眼觑她,小心翼翼地没让她察觉——
易累、焦躁,都是怀孕会出现的症状,已当了舅舅的彭聿伦自然懂得这个缘由他老妹怀孕时也差不多是那样,但就因为这理由,他才更加忧心。
白惠灵的状况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论未来两人之间的情况有什么变化,现在的他如何能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台中?
虽说台中和台北不算太远,可将她和孩子扔在与他有段距离的地方,说什么他都无法安心。
用完餐后送她回家,临走之前白惠灵不忘耳提面命地叮嘱,万万不可让任何人,尤其是她哥哥白惠刚知道她怀孕的事,否则她不再接他电话、也不再见他,说白了,就是要完全与他断绝关系。
她这话说得可严重了,彭聿伦自然不会刻意冒着失去她的危险,故意去踩她的底线。但问题来了,他发现两人之间出现僵局,而他却找不到任何破局的方法。
一天下来,他霍然惊觉和女人相处是需要经验的,尤其想掳获对方的芳心,可不是凭着一股热情就能万事搞定,对他这恋爱新手来说更是比登天还难。
他长年埋首在工程图和数据之中,每天一睁开眼想的全是工程图上的横线、直线加曲线,即使知晓自己受到不少女性青睐,却一心沉溺于工程设计,纵情追求事业上的成就感,一心认为缘分这东西,时间到了自然会来敲门。
而缘分也真如他所愿的来敲门,还敲了两次!
在去年尾牙宴那晚,惠灵主动接近他并亲吻了他;后来在小酒馆再度相遇,她更是主动扑上他。即便两次她都是因喝醉而不太清醒,他还是坚决地相信她是自己身上遗失的肋骨,是上帝为他安排的终身伴侣。
倘若不是,不会一次就有了孩子子,就算买乐透都没那么准!
可现在麻烦了,他不晓得自己该如何才能赢得她的芳心,以今日相处的模式来看,他不禁有种无力感,毕竟平日和他相处的人,几乎全是满身汗臭、说话不拘小节的建筑工人和包商,他完全不了解女人的想法。
因此他开车回到台北时,趁着停红绿灯的时候抽空打了通电话,经过一分多钟的通话之后,他没有把车往自家的方向开,而是直接趋车驶往位于市中心巷内的一家小酒吧。
他进到酒吧,先在吧台向酒保点了杯酒,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子,才刚坐下还来不及看一眼窗外的风景,便有一只大掌拍上他的肩,他立即转过头观望。
“天要下红雨了吗?今天这么好兴致找我喝酒。”拍他的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有着熟男的性感魅力。
“你来啦!”彭聿伦扯开一抹笑,盯着他隔着眼前方桌在对面坐下。“想说很久不见了,抽个空出来培养培养感情啊!”
这个男人名唤司濉泛,是他之前在建筑事务所里的同事,也是个工程师。但如今已经离开建筑业,跑去设计游戏程式,成了电脑工程师,超跳Tone的,却也仍是位不同领域的工程师。
对于司濉泛如此跳跃式的变化,他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只觉得不可思议——那是像他这样一心只想在建筑界闯出个名堂的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少来了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直说,别那么拐弯抹角的。”司糖泛不相信他的说辞,反正彼此都很熟,性格上有什么棱角也摸得差不多,大伙儿还是快言快语来得爽快些。
“嗯……”彭聿伦以指轻敲桌面,深蹙眉心思索着如何开口较好。
本来感情的事就不容外人置喙,偏偏他是个爱情智障,七窍似有通又像没通,才会老是让白惠灵发火。
既然知道自己的弱点,就得适时地发出求救讯号,但他是个大男人,要把那些情啊爱的说出口,着实有某种程度上的困难啊!
第5章(2)
司涤泛睐他一眼,眸心窜过一抹兴味,服务生在此刻送上两杯酒,他轻声谢过后,将其中一杯推向彭聿伦。
“喝啦,吞吞吐吐的像什么男子汉。”司涤泛好笑地损他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问道:“你这家伙,交了女朋友也不通知,真不够意思!”
彭聿伦震惊不已,一双漂亮的眼差点没瞪凸出来。
“你怎么知道?”见鬼!难道他不知不觉说出来,或是写在脸上,自己却都没发现吗“你不会是跑去做算命游戏吧?”
“拜托~~”司糖泛翻了翻白眼,算是服了他天马行空的幻想。“你不如说我剃发出家算了!”
“欸!你到底怎么知道的?”他对这点比较好奇,不管他如何损他都无所谓。
“你当我第一天出社会喔?你这毛病我看多了。”身边到处充满旷男怨女,他想看不透都难呵~~
“我身边一堆为了感情伤脑筋的男男女女,看到我都麻痹了,所以我一看就知道你八成有了感情问题,连问我都懒得问。”
依他的观察,感情有了问题的人,往往一提及便欲言又止,一如现下的彭聿伦。更别提他本人辉煌的爱情史,像他这种情场上的老鸟,连问都不用问,用屁股想都知道他陷入感情的瓶颈。
“你刚才还不是问了?”他没好气地愿他一句。
“加减问啊,不然两个大男人能聊什么?”司濉泛挑了挑眉,好笑地揶揄道。
“聊工作近况什么的,不然男人干么老爱凑在一起喝酒?”彭聿伦也有他的看法,认为男人凑在一起没什么不能聊的。
“好啦好啦,你就别再说大道理了。”司濉泛拿起酒杯啜了口酒,要他直接切入正题。
“说吧!你遇到什么问题……等等,先说好,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但说出来大家集思广益,或许可以找到解决的方法。”
彭聿伦瞪着他好半晌,张开的口半天挤不出声音来。
“欸!你什么毛病啊你,快说啦!吞吞吐吐的像什么大男人!”司濉泛冻未条啊,催促他快点说。
“唉~~就……不给补票。”他面露尴尬,支吾地丢出几个字。
“什么?”什么票?他怎么听不懂?
“她怀孕了啦!”唉~~都把人找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本来他找酷泛就是因为他恋爱经验丰富,想请他提供意见。他咬了咬牙,说了!
“啊?”夭寿喔!闹出人命了喔!司濉泛愣了下,心想这下可棘手了。“怎么那么不小心?”
他直觉认为彭聿伦是不想要小孩,才会如此担忧,没想到事实与他想像的南辕北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但我很高兴有那个孩子的存在。”彭聿伦语出惊人地表示,他真的很开心这个孩子的出现,至少能为他争取到留在惠灵身边的时间及机会,让他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赢得她的心。
“……”司濉泛窒了窒,突然有点了解他的问题所在。“所以?是你爱对方多一点?”
彭聿伦扯开一抹苦笑。“可不是,爱丢卡惨系(爱上了比死好)。”
“那还有什么问题,就用孩子当理由,缠着她、黏着她不就得了?”大家都说烈女怕缠郎,给他用力缠下去就对啦!
“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彭聿伦挥了挥手,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他也不用这么头大了。
“不然咧?”他愈说,司犹泛愈糊涂,完全搞不懂他问题的重点在哪里。“你好心点一次讲清楚行不行,这样鬼才听得懂!”
他到底想不想解决他的难题?虽然自己未必能帮上忙,但好歹得让他找到问题点,他们才好对症下药啊!
彭聿伦闭了闭眼,一次将自己和白惠灵之间的事全讲给他听,否则这酒吧可就真的白来了。
没想到听完之后,司浩泛竟然笑了。
“喂!我不是在开玩笑。”瞪着他的笑脸,彭聿伦有股想扃人的冲动。
“我没说你在开玩笑啊!”司濉泛还在笑,边笑边拿出手机,开始拨号。“你说她搬到哪儿去了?”
“干么?”彭聿伦不解地盯着他。
“帮你找找附近有没有房子,你搬过去既方便照顾她,也好就近培养感情。”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道理他都不懂,怎么追女人?
“呃……”这么说也对,反正他工作只要能跑工地,住哪里其实都一样。“这么说也有道理,我自己回去再找吧!”
“我帮你找比较快。”司濉泛刚说完,电话就被接通了,他边通话,边询问彭聿伦,忙得有点不亦乐乎。“阿豪,你等一下。欸,你说你女人住哪里啦?”
“台中。”不是吧!这家伙连房仲界都熟吗?他到底都认识哪些人啊?!
“台中啦阿豪。”司犹泛对电话说着,又回过头来问:“哪条路?”
彭聿伦报上路名,见他和电话那头的人交谈好一会儿才收线。
“有门路?”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门路算什么,我家本来就是搞房仲起家的。”端起酒杯就口,司海泛耸着肩,找房对他来说根本是小事一桩。
“真的假的?”从来没听他提过,彭聿伦吓一大跳。
“我还煮的咧!”司濉泛讪笑,睐了眼尚无动静的手机。“等会儿我那小老弟就会把合适的房址和房东资料传过来了,看你何时要去看房子,我再陪你走一趟。”
本来今日事今日毕,但时间不早了,房东大多是老先生、老太太,八成早早上床睡觉,也不好扰人清梦,所以看房子的时间之后再敲。
彭聿伦睐着他,半晌后也只能点头应允——
搬到新的住所,很多事都得从头来过,白惠灵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中间还因体力变差而中断几回,总算是将新屋整理得有模有样,她才放任自己舒服地窝进沙发里放松一下。
可今天好奇怪,一早起来屋外似乎特别热闹,这是她搬到这边以来,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气氛。
基于人皆有之的好奇心,她拉开大门探看屋外到底发生什么事,蓦然看到搬家工人在楼梯间卖力地将家具搬上楼,她惊讶地瞪视着他们。
她是知道对门这户没有人住,但突然之间有人搬来,她还是感到些许讶异——这里靠近郊区,房子还是如此抢手吗?她只是纯粹喜欢此处的宁静,还有别人和她一样吗?
蓦然,她眼尖地在搬家工人后方激现一抹熟悉的身影,更是令她惊说得双眼瞪凸!
“聿伦?!”怎么会是他?这几天一如往常,他天天和自己通电话,但她完全没听到他要搬过来的风声啊!
“你……在干么?”
彭聿伦抬起头看见她,扯开一抹笑。“如你所见,搬家啊!”
“可是……”她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搬家工人恰好经过她身边,她赶紧闪避才没被偌大的弹簧垫打到。“可是你电话里没说会搬到这里来啊!”吼~~好危险,吓死人了!
“这两天才临时决定的,所以来不及告诉你。”他浅笑,汗水顺着脸庞滑下。
“你怎么会想要搬到这里来?”白惠灵以臂环胸,微微眯起双眼,一副他不交代清楚,她就要跟他算帐似的。
“公司预计到这里盖房子,我先来探勘环境,好进行设计。”这个说辞他可是背了好久,毕竟他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不事先练习恐怕一下就被她看穿了。
“真的是这样吗?”她不太相信地再眯了下眼。
她认为他应该是故意搬到这里来和她做邻居,以便藉着互相照顾的名义就近接近她,虽然心里感到有点小甜蜜,可是偷偷摸摸进行就让人讨厌了。
“公司还在评估,虽然不确定何时会定案,但台中的发展被公司高层密切注意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也不算说谎,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喔!”做生意跟工程的事她不懂,不过他这么说大概就不是假的吧?她说服自己不要疑心病太重,免得惹人嫌。
“那你台北的房子怎么办?”
“随时都能回去啊,回去时再带你去泡三温暖。”那是社区式的大楼,公共设施还不赖,是他自己买的房子,未来或许还有机会当他和她的新房。
“才不要!”她直觉拒绝他的好意。
三温暖听起来就很暧昧,她才不要呢!
“男女分区的,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挑眉,心知她八成想歪了。
“……我才没有想什么。”她尴尬地赧红小脸,心思不言而喻。
“彭先生,这个放这里吗?”此时屋内工人的声音传出,约莫是询问他大型家具摆放的位置。
“马上来!”他对屋里喊了句,才对她说道:“我先忙,等他们离开我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