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会伤人的,你不知道吗?」莫名的,不希望任何人触碰她,火钰珩火大的瞪他。
「喔,我没想那么多。」薛从风又搔搔头。
「以后最好多想一点!」火钰珩厉声警告。「别再动手动脚,也不准拿好奇的眼光看人,知不知道?」
「是是。」他急着回答。
「回答一次就行了。」火钰珩这才放开他的手。
「是——」
火钰珩瞪他一眼,拿他没辙。打开包袱拿出一套衣裳,看见包袱里的瓷瓶,动作微微一顿,一会儿,他快速的换好衣裳,拿着瓷瓶走到姑娘身边。
「坐旁边点。」他将薛从风赶到一旁,打开瓷瓶,倒出两颗丹药。
「老、老、老大,你、你、你该不会想要把丹药给这姑娘吃吧?」薛从风惊愕地问,一手颤抖地指着老大手里的丹药。
这丹药是续命护元的大补丹,以六十余种珍贵药材炼制而成,其中十余种药材非常稀有难寻,想得到还得靠机缘,有银子也买不到,甚至,光是这个药方就千金难求了!老大打算把这么珍贵的丹药给这个姑娘服下?
「去把我的水袋拿过来。」火钰珩没有回答他,反而吩咐,见他久久没有动静,皱起眉头。「从风,发什么愣?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是是是,马上来。」薛从风回神,赶紧跑去拿水袋。「老大,水袋。」他低声的说,对于老大的行为举止很是讶异,可是却识相的没有多说什么。
接过水袋,火钰珩一手将丹药以指捻碎,扳开她的牙关,将捻碎的丹药一点一点、慢慢的塞进她的嘴里,再将水袋凑到她唇边,小心翼翼的喂了她一点点水。
「唔……」谈虞姬痛苦的呻吟一声,不由自主的吞咽下口里的东西后,喃喃呓语,眼泪从眼角滑落,「爹……对不……起……」
那珠泪,那呓语,让火钰珩心头一紧,时光彷佛回到五年前,妹妹钰绣病入膏肓,陷入昏迷之际,仍不住的流着泪,呓语着她很抱歉,她让火家蒙羞的情景。
「你不会有事的。」他不自觉的软了声调,低低地安抚着不安的人儿,并用袖子轻轻为她拭去溢出嘴角的水。
望着昏迷中依然不停颤抖的人儿,他没有多想,伸手将人抱起,让她坐在他盘起的腿窝,拥在怀里,运功让自身体热为她祛寒。
薛从风见状,又是一阵惊愕,张着嘴呆了。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大竟然……竟然……
他祖父是护国侯府的总管,他和老大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这二十几年来,老大的脾气他最了解了,就像他的姓氏一样火得咧!除了自家娘亲和姊妹之外,啥时见过他对外人这般温言软语了?
不仅如此,还喂了这姑娘宝贵的丹药,抱着她,运功为她祛寒!
呜呜,还说什么他轻薄人家姑娘,他自己咧?
如果说姑娘美若天仙,那他还能稍稍理解,可她明明容貌已毁……
突然,薛从风心里一跳。莫非老大把她当成了早逝的钰绣了?
「老大,你打算拿这姑娘怎么办?」他好奇的问。
「等雨停了,带她进城找大夫。」火钰珩想也没想的回答。
「老大,我的意思是看病之后呢?」
之后?「先带她回将军府,等她醒来或痊愈之后再说。」
「可是老大,咱们是先偷溜回来的耶!不好这么光明正大的把人带回去吧?」薛从风不得不提醒他。
他和老大是脱队先行回京,也就是说私下先回来,而老大麾下的精锐队则依照行程,还约在十日的距离之外。
至于为何要先私下返回,全都是因为这么突然被召回,老大觉得有问题,想先回来暗中查探消息,没事就算,若真有什么事,也遗有缓冲的时间,不会到时措手不及。
「那就暂时将人留在医馆。」
「如果泄漏了身分呢?」薛从风提出可能性。
火钰珩略微沉吟。「这些年我甚少回京,难得回来一次也不曾在外走动,识得我的人应该不多,不会这么轻易就被认出来才对。」
「可是……」他觉得不妥,还想再劝,却被打断。
「不管怎样,必须先送她看大夫。」人命关天,这是当务之急。「等雨一停,咱们立刻进城,至于其他问题,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是。」薛从风只能听命。看来老大八成是把妹妹投射在这位姑娘身上了。
沉默降临,除了雨声,便是怀中人儿短促不适的喘息,以及偶尔痛苦的低吟。
不知过了多久,但至少有一个时辰吧!
外头雨势稍敛,火钰珩偏头望向薛从风,发现他已经靠着柱子打盹,收回视线,重新落在怀里的人儿脸上。
撇去右颊上的伤痕,她其实很美,只是人们通常第一眼就会被那纠结的疤痕给吸引了目光,进而不再细看便转移视线。
抬手轻轻覆在她额上,热度依然烫手,不过应是丹药发挥了药效,她的呼吸终于变得比较平稳,身子也不再打颤,看起来没那么痛苦了,这让他暗暗的松了口气。
突然,怀里的人儿长睫轻颤,他气息微屏,看着她缓缓的睁开眼。
那是一双水盈盈的美眸,看得出神智并未真的清醒,瞳眸宛如浸润于水雾中般迷蒙,却触动了他的心。
「爹……」一只软软的小手从披风里探了出来,颤抖地揪住他的衣襟,两滴珠泪再次跌落。「对不住……虞姬不能……帮爹伸冤了……」
「已经没事了,不会有事的。」他低语安抚。
她叫虞姬?伸冤?她爹怎么了?
「爹……您……没事了?」谈虞姬神智不清地呓语,只有爹爹会这么温柔的抱着她。「爹,怎……怎么办?夏莲……被坏人抓走了,都是……是我害的……」
夏莲?「我会帮你找到夏莲的,你不要担心。」他低声的说。
「太好了……」她终于安心的闭上眼。
「虞姬……」他低唤。
「嗯……」谈虞姬往宽阔温暖的胸膛偎去。
原来,她真的叫虞姬。
火钰珩轻吁了口气,抬起头来,不期然的对上瞠着眼、张着嘴,错愕的望着他的薛从风。
一阵尴尬的情绪突然浮上心头,不过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回京之后,如果让我听见任何有关今日的任何事情的话……」出言警告,故意没把话说完。
「我……我刚刚在打盹儿,什么都没看见,而且我今儿个……不在这儿,记得吗?老大,现在大夥儿还在十日外的途中呢。」薛从风猛地摇头。
火钰珩点点头。算他识相。
谈虞姬昏热的脑袋有些沉,迷迷糊糊听着两人的对话,在神智即将顺从地堕入深眠时,意识里突然闪过一抹警觉,这男人的声音是陌生的!
紧接着,她便忆起自己身处何方、发生何事。
她并非在家中,爹爹也依然身陷图圄,那抱着她的人……是谁啊?
第2章
谈虞姬骇然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五官严峻的……陌生男人!
「放、放开我……」她惊慌的想要逃离,拚命的挣扎。
「姑娘……」火钰珩才出声想安抚她,冷不防啪地一声,她惊惶挣扎挥动的手就这么挥过他的脸颊,无心,却结结实实的赏了他一个耳光。
两声抽气声瞬间同时响起,一声来自于谈虞姬,一声则来自于一旁的薛从风。
三人动作完全停止,沉寂充斥着他们周围。
好一会儿之后,火钰珩才慢慢转回被打得微偏的脸,一双深沉黝黑的眸,定定的望着怀里满脸惊骇的佳人。
「你这个女人太……」薛从风也回过神来,立即出声喝斥,想为老大讨回公道。
谁知火钰珩不领情,先偏头严厉的瞪了他一眼,怒喝声瞬间中断,最后他摸摸鼻子,乾脆退到一旁。
算了,算了,他不管了啦!
谈虞姬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显得更为惨白,她手还热辣辣的痛着,而他的颊上,也浮现三道淡淡的指痕,其中一道还被她的指甲给刮破了皮,渗出一丝丝血丝。
虽然是不小心的,可是,她还是打了他。
她打了他耳光,是种羞辱,如果他想打回来,这样一个气势吓人、高大威猛的男人,怕是一掌就足以将她打死了吧!
谈虞姬心中充满恐惧,一时之间竟不敢动弹,也忘了挣扎。
「冷静下来了吗?」火钰珩轻声的问。昏迷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的惊慌,所以面对她的失手,他没有一丝火气,连稍微扬高声调也没有,他甚至还刻意放轻音量,就怕又吓到柔弱的她。
怔怔的谈虞姬没有回答,不知为何胸口好痛,耳朵嗡嗡作响,觉得视线慢慢的黯了下来……
「笨蛋,呼吸啊!」火钰珩急喊,抬手轻拍她的脸颊,「别闭着气!」
眨眨眼,下一瞬间猛地吸了口气,眼前清明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害怕得连呼吸都不敢!
「天啊,你真是……」火钰珩忍不住摇头,他真的这么可怕吗?明明都已经尽量放软了语调,轻声说话了,却还是把她给吓坏了。「我不会伤害姑娘,姑娘毋需害怕,好吗?」
他刻意放轻语气的话语,终于钻进谈虞姬被恐惧占据的大脑,让她因惊骇而猛烈的心跳渐渐趋缓。
「请……放开我。」她试着开口。除了爹之外,她从不曾和男人这般靠近过,更别说是被这样抱着,这该是夫婿才能有的权利啊!但也许是他释放的善意,她知道他没有恶意。
「我把你放在乾草堆上,好吗?」说着,他抱着她起身,却听闻她又是一声惊慌的抽息,他赶紧将人放在铺着衣裳的草堆上,然后退开两步。
「谢谢……」坐在乾车堆上的谈虞姬,低低的道了声谢,低垂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一双白细柔荑揪着雪白的皮毛,不知所措。
雪白皮毛?
微微一怔,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一看就知道非常昂贵稀有的皮毛披风,而披风里的衣裳,更不是属于她的!
「我……我的衣裳……」她惊愕的望向面前的男人。
莫名的,火钰珩脸上浮现一抹尴尬的表情。
「姑娘的衣裳湿透了,全身冰冷,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所以帮姑娘换了衣裳。」他急忙解释。真是!明明行正坐直,这尴尬的情绪到底所为何来啊?
谈虞姬涨红了脸,看看他,又瞥向坐得远远的,不时往他们这儿看的另一个人。
是谁为她……还是两个人都……
「是我,我让他退开了。」火钰珩似乎看出她的疑问。「姑娘请放心,我并未对姑娘有任何不轨,仅是替你换下湿透的衣裳,若不换下,姑娘会冻死的,此乃权宜之计,姑娘毋需担心名节问题。」
避开他的眼光,谈虞姬低下头。如果她的感觉没错的话,在披风和男人的外裳下,是空无一物的,也就是说,她的身子被眼前这男人给看光了!
羞耻的感觉充斥她心田,一股酸楚溢出了眼眶。
「姑娘……」见状,火钰珩蹙眉,心头有些慌,让他脸上的表情凝了起来。「如果姑娘觉得我坏了你的名节,我可以负责,娶姑娘为妻。」
「老大!」一直留心着他们的薛从风,这一听可不得了,急急跳起来打断他。「哪有救了人,还要赔上自己的姻缘啊!太没道理了啦!」
「没人问你的意见!」火钰珩低喝制止。这个提议虽是脱口而出,可是一说出口,他竟没有一点后悔的感觉。
「可是老大,你应该很清楚,关心你的亲事的人很多,成亲的对象更不是可以这么随便决定的啊!」薛从风冒着被老大海扁一顿的险,非得提醒他不可。更何况他妹映雪打小就爱慕老大,如果老大要这样随便的把自己的婚事赔掉,娶一个毁了容且身分更低下的女人,那乾脆娶映雪啊!至少映雪长得俏丽可爱,比起这位姑娘好多了。
「闭嘴!」火钰珩怒斥。
「公子。」谈虞姬总算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急切的打断他们的争执,却依然不敢抬起头。「对不住,我不是怪罪公平,公子是为了救我,我了解,公子的恩情,我感激都来不及了,怎可能会认为公子需要负责呢!只是……」只是这种无措、羞耻的感觉,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啊!
甩甩头,她想要甩掉脑袋里的混乱,却让原本就昏沉的头,晕眩得更厉害。
「姑娘?」火钰珩见她身子虚晃着,有些担忧地低唤,想上前,却又担心吓着她。「姑娘还好吗?你染了风寒,病得不轻,还是别想太多,好好休息,等雨停之后,我们会护送姑娘进城,替姑娘延请大夫。」
「我……」谈虞姬抬起手,按了按隐隐抽疼的太阳穴,下移的手摸到了颊上的疤,这才想起自己的模样。
她现在这模样,这位公子竟然毫不犹豫的提议要娶她为妻,以示负责!
救她,可以说是侠义心肠,无法见死不救,若她顶着原来的容貌,他提议负责,她会认为他或许是看上了她的外貌,而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她或许也愿意以身相许。
可如今他却是对失去美貌的她提出负责,让她觉得,他果真是个正人君子,她就更不能恩将仇报了。
她信他只是替她换了衣裳,就算他说没看她一眼,她也会相信,至于心里羞耻的感觉,必须自己调适。
「公子……没有任何责任,我没有要公子负责的意思。」她轻轻的摇头,晕眩感更严重了,觉得眼前的景物快速的旋转着。「我很感谢……公子相救,这份恩情,我会……铭记在心,他日公子若有……」她整个人晃了一下。
火钰珩见状,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上前扶住了她。
「姑娘,别说了,你需要休息。」
谈虞姬昏眩的抬眼望向他,失去血色的唇瓣轻启,喃喃续道:「他日……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公子……恩情……」
垂下眼,娇躯终于支撑不住,软软的倒了下去。
火钰珩健臂一伸,接住了她软倒的身子。
「老大……」薛从风唤他,担忧地问:「你该不会真要娶她吧?」
「她若点头,我会娶,可惜她拒绝了。」火钰珩低头望着臂弯里的佳人,她无瑕的左颊压在下方,入目的是她纠结的右脸。望着那伤疤,他不仅没有一丝厌恶感觉,心头反而掠过一抹痛楚。这伤,当初是怎么受的?
「老大,你是开玩笑的吧?」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拿终身大事开玩笑的人吗?」火钰珩斜睨着薛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