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亲以为警方会安排她验伤,警方却说她都已洗过澡,不可能验到什么,并以已有那袋物证为由,直接打发他们,只告知会传讯那三人,让他们等候通知。
担心她在校又遇上那三人,双亲决定让她休学,待那三人毕业,再返校完成学业。休学在家的她,白日在爸爸的自助餐馆帮忙,一面进行官司诉讼;她才知道人无耻到极点,用禽兽不如来形容都还太客气。
三人笔录完全一致,称事发当天三人在许家打电动,许家人证实那天孩子放学后便带着同学返家,李、吴两家亦供称孩子曾向策人提起要在许家打电动。
当初身上能证明对方侵害自己的证据几乎全被她洗去,警方劝说撤告和解,双亲坚提告,案子移交地检署。
检察官叫刘治方,很年轻,她听大家都称他刘检,她也跟着这样称呼他。他让她去医院验伤,她不愿,因她无意将自己身体袒露他人面前。刘检鼓励她,甚至答应她一定起诉那三人,只要她愿意去医院,才可能有证据起诉他们。
不明白已有她事发衣物,为何还要验伤,她提出疑问;刘检告知警方移送书上仅有侦查卷一宗,未提到有衣物证物,又思及警方不断劝说撤告和解,爸妈才想到恐怕证据已被湮灭。
温仲莹在双亲与刘检陪同下前往另一家医院验伤。预料中,在她阴道里,未采到任何男性检体,却也意外验出她应是双性人。关于她平胸、她只长身高、她迟未有月事、她性行为高潮时会有男性射精现象,皆获得了解答。
她的世界崩塌离析。
都是那三个人!都是吕彦峰!若非他们,她不必承受这些,她心里发誓一定要报复这些人;她暂抛伤痛,积极配合刘检的调查,只愿能还她公道。
她不知道一个人的道德良知可以如此浅薄,许朝翔那三人有事没事出现在自助餐馆,有时不讲话,只坐在那一面吃饭一面盯着她的胸口和下体;有时嫌菜难吃、饭没熟,甚至造谣餐馆卫生不良,最后演变成拍桌,吓跑不少客人。
他们也曾经在吃饭时对着店里用餐客人说她同时跟他们三个人交往,气得父亲抓着扫把就从柜台冲出来赶人。
不为父亲添麻烦,她回家帮母亲带孩子。那阵子带的那个孩子是个妹妹,妹妹的双亲是双薪父母,有个读国中的姊姊,那个国中生叫陈葳。
陈葳放学返家前会来家里带妹妹回家,大概听说了她的事,每日来接回妹妹时总会带点心给她,有时红豆饼、有时小蛋糕,有时是一根梅心棒棒糖,那个国中女孩是她遇事以来唯一交到的朋友。
案子还在进行,对方三人家长要求和解,爸妈坚拒绝,家中开始不平静。门口被泼漆、爸爸的车子被打破车窗,报了案却迟无下文;同时间,刘检忽然被调派,换了另一个叫张金安的主任检察官接手承办她的案子。
家中的纷扰影响了母亲保母工作,陈葳的母亲说要辞职自己带小孩,理由听来正常,但他们都知道,陈葳的妈妈定是怕被他们家的事连累了。
陈葳最后一次来接回妹妹时,抟了一个学校家政课烤的蛋糕给她;陈葳要她坚强,安慰她时,自个儿还哭得很伤心。
那场官司最后因被告三人罪证不足,裁定不起诉处分。
那一年,温仲莹知道了司法天平只倾斜于势力强大那一端。她记住那个名叫陈葳的女孩,也记住了那位认真查案,她还来不及道谢就听闻被调派的检察官刘治方。
一场官司耗尽心力,餐馆生意被许家闹得做不下去,她也被诊断出忧郁症;为了医好她的病,父亲先为她改名,之后又决定卖掉餐馆,另觅它处重新生活。她的同胞哥哥在台北念书,最后决定搬移到北部,爸妈因她的事发愿茹素,干脆开了家素食自助餐。
她白日一面服药治疗忧郁症一面帮忙餐馆,晚上补习准备回校园;哥哥没课或放学后也在店里帮忙,日子渐渐稳定,只是她的伤口未曾痊愈,每到夜晚,总要隐隐作痛。她知道她还是不甘愿,又怎么可能甘愿?
进入大学的温雅琦生活多采多姿,她开始和同学跑夜店。也许是她遭遇的事令双亲心疼,他们待她的态度几乎是纵容,只要她不做傻事,什么都可以。
她在夜店被一名模样有点像陈葳的女孩搭讪,身高与自己差不多,蓄着一头俐落短发;短发女孩有点害羞,似乎真的喜欢她;她看短发女孩顺眼,抱着“男人不可能爱她,不如和女人在一起”的心态,放任自己与对方交往看看。
短发女孩看着纤瘦,举止秀气,却是个TomBoy,温柔体贴,遇事时又会第一时间跳出来为她争权益,她有一种被男人呵护珍惜的感动;她从初期的交往看看,到后来是真的爱上这个短发女孩,两人交往到大学毕业前,她却被甩了。
女孩提分手时哭得好伤心,说分手不是有第三者,是因为她是男人;说在这段感情里她一直在适应她像男人的身体,最后真的适应不来,只能分手。
再次被爱情抛弃,温雅琦痛得像要死掉。她不禁想,她犯了什么错?男人玩弄嘲笑她的身体,连女同志的T也因为她的性器官对她提分手。
她是男人吗?她像男人吗?她明明是女的,她从出生就被当成女孩教养,爸、妈、哥哥,还有许多人都认定她是女孩,为什么就是有人认为她是男的?但她又真的是女的吗?爱情是否只能以性别决定?皮囊真的很重要?
她跟爸妈要了笔钱,去隆乳、打女性荷尔蒙,去打胶原蛋白丰唇,把内双眼皮割成外双,还开眼头。她变得爱美爱打扮,每日将自己装扮得性感美艳。
她去了夜店,多少男人与她搭讪,渴望认识她,或是与她一夜缠绵,她在心里骂他们贱,却又享受、接受他们的追求,因为,她还是渴望爱。如果有人爱她,多好!
温雅琦的父亲被肾病困扰多年,在她大学毕业后不久,一次洗肾不慎感染,最后因败血症离开。母亲在父亲离开后的第二年忽然倒下,一个月后离世。
失亲让她懊悔未及时行孝,才发现这几年她只努力于摆脱那段肮脏的过往,却忘了关心家人;她才明白,其实自己从未从那个痛苦的深渊中离开过,因为一个愈想证明自己的人,才是最逃离不开的人。
两年内失了父亲又失去母亲,她生活像没了重心,忧郁症并发为躁郁症。直到在新闻中看见许朝翔当选市议员的消息才有了点生气。真可笑,那种出事只会卸责甚至反控对方、只会以手段威胁打压对方的恶徒,也能成为市议员?尚只是学生时就已如此嚣张狂妄,现让他坐上议员一位,他岂不是要为所欲为了?
司法无法惩治他,她来。温雅琦找征信社调查当年那些人的生活与行踪,令她惊愕的是吕彦峰还成了司法官,可真讽剌。她愈想愈不甘愿,她要一个一个报复,用当年他们羞辱她的方式狠狠回敬。
她以她已能勇敢面对过往,加上爸妈生前遗愿是回老家为由,劝说哥哥离开台北,搬回以前的家。与哥哥谈了近半年,他最终因为疼她,让步了。
哥哥担心老家邻居还记得当年事,只把双亲牌位迎回家,在另一处租了栋两层楼房子。二楼私人场所,一楼开餐厅。哥哥手艺很好,明明读的是明星学校的资工系,却将爸爸的厨艺学了精透,不仅如此,还自己研发新菜色。
店装潢期间,她与哥哥四处找配合的农家,盼能有当天现采的有机蔬果,就这么和陈葳遇上了。陈葳的双亲不愿接爷爷的农务工作,她接了下来,每日现采后,将最新鲜的蔬果送来店里。
陈葳变化不大,心善良,待她仍然热情,只是不习惯她改名后的名字,还有她整型隆胸后的样子。她喜欢陈葳,多希望身边有一个真心相待的伴侣,只要能接受她的身体、只要真心,无论男女,或是TomBoy、婆,她都能接受。
她想有自己的家庭;心爱的人若是男人,她可以为他生孩子;若是女人,也可以认养;当然,先决条件是她得知道像她这样非男非女,在女同志圈被婆说太漂亮,被T认为太像男性的性别,究竟算男人还算女人?她能不能怀孕?
她想求助医生,又不愿身体秘密被其他人知道;她试着从网路找资料,得到的结果令她怀疑自己是奇美拉——嵌合体人。她分别找了几家化验所,利用
网路订购采样套组,以保密并匿名的验证方式验DNA。她寄过含毛囊的头发、沾有口腔黏膜的棉棒、有她血液的面纸,甚至连精/液也、用化验所的收集器寄回化验。
明明都是她的检体,结果却不同,她身上果然有两组不同的DNA。她甚至猜测哥哥与她一样,也有两组DNA,只是他可能比较幸运,在外型与性器官的特征上,他身体只展现出他是男性的一面。
DNA成了她的工具。她花了一年时间思考如何实行她的报复,从勘察地形,到如何避开监视器,再到怎么接近报复对象、怎么动手怎么不留下证据等等。
她瞒着哥哥,晚上兼差酒促小姐,以约会为由,出门到各夜店、热炒店、钓虾场工作。她跑李伟生和吴宗奇的店,知道这两人与许朝翔依旧鬼混一块,三人有固定聚会;另一方面利用其它时间去认识吕彦峰,顺利成为他女友。这几个人都曾与她发生过关系,却都不认得她,计画很顺利。
知道性侵她的那三人特别喜好美色,她先钓李伟生。下半身思考的畜生果然好骗,一口答应。她开着他的车,载着他到登山步道。她在车里挑逗他,脱光他衣物,再带着事先准备的情趣用品诱他到车外做;他药效开始发作时,她坐到他身上,慢慢地以他领带捆绑他双手;他很兴奋,以为她真要与他在野外玩SM。
她不过稍微挑逗他,他就兴奋高潮,看着他恶心嘴脸,温雅琦说:“跟你说个秘密。你知道我叫雅琦,你知不知道我姓什么?我姓温,温度的温,有没有觉得熟悉?”
当她用她戴着柔软羊皮豹纹半掌手套的指尖擦过他胸时,他抖了下,那反应令她笑了声,她接着说:“记不记得高三那年,你和许朝翔、吴宗奇在防火巷内强暴了女学生的事?那女学生好像也姓温?”
至此,终于看见李伟奇表情遽变。她看他试图将两条被她绑至头顶的手臂抬起,她讽笑:“想动?很奇怪吧,为什么会突然没力气?”她戴着手套,不怕留下任何皮屑和指纹,只拉高他双手,她手一松,他两臂立即虚软下来。
“刚刚在包厢里我趁你没留意时,在你酒里放了点镇定剂,算算时间,药效开始发作了啊。”
“你……你想做什么?”李伟生张嘴,勉强挤出一点声音。
“做你做过的事啊。你怕什么?”她拿出事先准备的情趣工具,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知道身体被人侵入强占的痛苦吗?你想不想试?”
李伟生瞪着她手中工具,困难地摇了下头。“你……你是、是谁?”
“温仲莹啊。怎么,认不出来了吗?”她腿撑起,架高他的腿,手一推,身体被挤入异物的李伟生痛得凸了眼,他张嘴欲叫,一团布料塞进他口中。
“被性侵是什么感觉?尝到了吧?我买了很多情趣用品,本来打算让你一个一个试,不过带着大包小包出门实在太招摇,那些剩下的情趣用品,我就留给吴宗奇、许朝翔,慢、慢、用。”
温雅琦的五官与身下男人同样扭曲。她眼角有泪,低哑着声音开口:“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会变成这样?我的人生被你们毁了,凭什么你们过得这么自在?我的身体又不是我能选择,你们凭什么嘲笑、玩弄……”
她把手中工具从他身体抽了出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试管型容器,笑着把里头的体液淋在男人脸上,然后换上一把锋利的刀,在男人惊恐的表情中,她从他腿间静脉划下,血瞬间涌了出来。
“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我这一个多月,几乎每天跟猪肉摊买猪肉,自己躲起来偷偷练习,练习让自己不怕用刀;一度以为我根本下不了手,现在才知道杀人也是可以练习的,哈哈哈……”
割下男人性器官,他面色已惨白,身体颤抖,虚弱得连眼也睁不开。温雅琦杀红眼,一刀又往他右胸割下,血渗了出来。
“知道我会怎么处理你被我割下来的地方吗?我跟你说,我打算煮了喂狗!”
早打算杀人毁尸,温雅琦不怕她的犯罪过程让身下男人知道,她一面说着,一面割着男人的身体,他何时断气,她根本不在意。
同样的手法,用在了之后的吴宗奇和许朝翔身上;唯一不同的是,许朝翔体质或许较不同,在她切割他下体时,居然还有力气扯住她头发,她一慌,挥刀砍向他手臂,他再没了反抗能力。
为了羞辱他,她把他的性器官塞进他口中,她冷冷瞪着没了气息的男人,笑得阴冷:“议员?后台硬?政治世家?黑道?不就这样而已。”
李、吴两人座车被她开回老家置放,停了两部车后,已无空间,她只能一把火烧了许朝翔的车;她将他的车开进产业道路旁的空地,却突然听见有机车引擎声,怕引来注目,她弃车,骑着事先藏在树下的机车离开。
下一个对象,是吕彦峰。若不是他把她身体的秘密传出去,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事?吕彦峰不像那三人贪色,接近他最好的方式是成为他的朋友,但她没想过他会追求她,心里有点得意一切如此顺利。
她瞒着哥哥进行她的杀人计画,当然不能让他知道她现在的男友是吕彦峰;为免无意间泄露什么,她不带男友回去,手机电话簿姓名设定成李文山,这样就算让哥哥看见了手机简讯或来电纪录,也不用担心。
温雅琦没料到的是,吕彦峰竟然找上哥哥;后来才知道那个来过店里几次的可爱女生撞见过她与吕彦峰在一起,她想,也许是那个女生透露了什么。
她怕吕彦峰发现她是温仲莹,思索着怎么下手时,他却先约了她,说了那此二话;她确定他认出她了。不在计画内的是他的求婚,还有那本“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