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芸,你到底在找什么?”卢有睿的眼睛跟着她焦急的身影四处打转,摸不清她在寻找什么?
他心惊胆跳,怕她胡乱去掀开楼梯底下的那块帆布。
白湘芸不理会卢有睿的询问,迳自奔上楼。她先去找卢有静的房间,空荡荡的,像是有一阵子没人来住过,于是又去开卢有睿的房间,门一开,眼前的景象让白湘芸傻怔住,她愣在门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下一秒,再也不受控制,泪水潸潸滑落脸庞。
卢有睿的床上还挂着当初的那个蚊帐,他知道她皮肤嫩,舍不得她被山上的小黑蚊叮咬,为了她特意去买来的蚊帐还悬挂在天花板上,像是……等待着她回来这儿过夜似的。
“湘芸?湘芸?”
等在楼下的卢有睿发现楼上久久没动静,他忧心她,大喊着她的名,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可让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掏出手机,想叫阿辉代替他上楼去瞧瞧,正要拨号,眼角瞥见米稣在屋门前好奇地探头,马上叫他进来。
“米稣!快!帮我去楼上看看阿姨发生了什么事?”他急得满身大汗,巴不得自己能插翅飞向二楼去亲眼看看白湘芸。
米稣很听话,点点头,光着脚丫子,咚咚咚地跑上二楼。
白湘芸正默默垂泪,听到后方传来的脚步声,回头,瞥见搞不清楚状况的米稣正对她咧齿一笑,并且拉了拉她的衣角。
“阿姨,你怎么哭了?卢叔叔很担心你。”
倏地,悲伤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她颓然跪坐在地板上,掩面嚎啕大哭。
在楼下的卢有睿听见了哭声,听得他的胸口剧痛不已,他的眼瞳幽暗阴郁,好恨好恨地瞪着自己的双脚。他心爱的女人正伤心地泪水潸潸,而他却连想要走上前去安慰她都不行。
卢有睿愁容怏怏地听着那一声声饱含委屈的哭声,每一声都如利刃划过他的心脏似的,他双手紧握成拳,承受着这一份痛。
一直以来,他情愿自己痛也不要白湘芸痛,所以才选择了放手,那样处心积虑地呵护着她的心思怎么会收不到效果呢?反而 反而好像把她推入了苦痛的境地里似的。
一会儿后,米稣下楼了。
“阿姨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米稣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她只说了两个字,然后就一直哭个不停。”
“哪两个字?”
“蚊帐。”
“蚊帐?”闻言,卢有睿惊讶地瞪大眼。
米稣摇摇头,一脸不解。“对啊!好奇怪喔,蚊帐有什么好哭的?”
米稣不懂,但是卢有睿懂了。
他知道白湘芸是触景伤情,想起了以前他帮她挂蚊帐的情景。
“米稣,麻烦你再上楼一趟,告诉阿姨,请她先在我的房间里休息,睡一觉,等中午吃饭的时间你再来帮我叫她下来好吗?”
米稣点头,跑上楼去传达卢有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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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白湘芸躺在卢有睿曾经睡过的床铺上,流着泪,用棉被蒙头盖住,呜咽着。
她边哭边自问。
这一年来,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啊?不是说遇上真爱后,幸福便唾手可得吗?难道,卢有睿不算是她的真爱?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她的梦里总是有他?
楼下,卢有睿拨了一通电话给萧律师,表明要将房子的产权过户给白湘芸,挂上电话后,他眼巴巴地看着楼梯口,心里奢望地想着——
这世上还有奇迹可以相信吗?如果有的话,请赐给他一个可以再度站起来拥抱白湘芸的奇迹吧!
因为平常卢有睿可以坐在轮椅上,利用餐桌上的微波炉为自己打理三餐,但是今天因为白湘芸突然出现,所以把轮椅藏了起来,他无法像往常一样自力烹饪,只好打电话请阿辉的母亲多煮两人份的午餐,再由他来支付餐点费用。
阿辉于是趁着白湘芸下楼前,端着母亲准备好的午餐过来,顺便偷偷查探情况。
阿辉好奇地探问刚刚发生的细节,听完后,他悄声问道:“你说她在楼上哭啊?”
“好可怜喔!先是你不理她,然后死了妈妈,接着又死了小狗,难怪会哭。”
卢有睿听了,眼眸黯然,沉默了半晌后,拿起筷子开始把餐盘里的清蒸鱼挑去鱼刺,然后挟了块肥嫩的鱼肉到白湘芸的碗里。
他对阿辉说:“去帮我叫她下来吃饭。”
“我才不要!”阿辉急忙挥手拒绝。“我最怕看见女人哭了。”
卢有睿瞠他一眼。“算了,那帮我去隔壁找米稣来叫她。”
“不用了,我自己会下来。”白湘芸的声音忽然插入。
卢有睿和阿辉同时抬头看向楼梯口,发现白湘芸就站在那儿,他们俩互相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彼此都在回想着——刚刚有说了什么不该泄漏的秘密吗?
白湘芸走到餐桌前,眼睛因为哭着入睡而浮肿,但也因为小睡了一会儿,她的精神比刚来的时候好些,情绪没那么激动,思绪也清晰了些。
她睁着浮肿的眼看向卢有睿,这时才开始产生疑惑。“为什么你不自己上楼去叫我?”
仔细回想,他早上也是委托小男孩当跑腿,方才又要阿辉代劳,怎么他不自己上楼去叫她呢?是心虚面对她,还是厌恶面对她?
卢有睿被问得语塞,脸色青白交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呃……”这样对峙的情景让阿辉紧张,他怕自己因为慌张而一时说错话,决定速速离开此地。“我……我看我还是先回去了,卢大哥,有事再打电话叫我。”
白湘芸转而看向阿辉,问他。“你们感情很好?”
“当然!”阿辉心直口快地说:“因为卢大哥的脚——啊,靠!”他忽地住嘴,并且啐了一句脏话。
厚!就说他还是速速离开的好吧?果然坏了事!
“脚?”白湘芸的视线立即移到卢有睿的双脚上。看起来很好啊,没有什么异样。
卢有睿额角沁着薄汗,不安到了一个极点,他抿了抿唇,眼神飘忽,说着谎话。
“我上星期在茶园里跌倒,扭伤了脚,所以无法上楼去叫你,这些天都靠阿辉帮忙。”
“对对对!因为这样,我来帮忙他,所以感情才变好。”阿辉连忙点头附和,边说还边往门边加快步伐,临走出去前,他回头问白湘芸。“听说你要住下来啊?”
白湘芸点头。
阿辉往外走的同时却摇着头,自言自语地喃喃低声抱怨着。“那样要怎么做事啊?很不方便耶……”
白湘芸还是听见了,阿辉走后她问卢有睿。“他很讨厌我?”
“不是,他只是……”只是要在不被你发现的情况下避开你帮我做事,对他而言有点碍手碍脚。
他没明说,在他还没搬走之前,白湘芸若是在这儿住下,他势必无法自由地坐着轮椅活动,届时,什么都要靠阿辉来帮忙他,而偏偏帮忙的同时还要顾忌不能被她发现起疑,真的是很难做事。
“只是怎样?”
卢有睿摇头。“没事,阿辉只是喜欢碎碎念,快坐下来吃饭吧!”他把筷子放到白湘芸面前的碗上头,催促她。
第9章(2)
白湘芸拉开椅子坐下,低头看着那碗白饭,发现白饭上头放着一片已经挑去刺的鱼肉,这让她好迷惘、好混乱。
干么呢?这么样呵护备至。他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态呢?残忍?还是温柔?
白湘芸端起碗筷,默默地吃着饭,那鱼肉的鲜甜混着饭香,甜着她的味蕾,却酸着她的心。
以后,他还有可能这样为她挑鱼刺、替她挟菜吗?
见她吃完鱼肉,卢有睿又挟了一个荷包蛋进她碗里,叮咛着。“多吃点,你瘦了好多。”
他的关怀举止反而激怒了白湘芸,她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含怨地瞪他,吼着。“你到底是想怎么样嘛?”
“呃?”卢有睿傻看着她。
白湘芸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不在乎面子、不怕羞地问:“你究竟还爱不爱我?”
如果不爱,就请别对她那么温柔,她会禁不住去奢想,企盼着两人之间还能再爱一回。
问出口的同时,心跳如擂鼓,仿佛等着被判刑的犯人似的,她多怕听见他说出否定的答案。
卢有睿惊讶着她突如其来的问题,他看着她良久,表情坚定地说:“爱。”
听见他的答案后,白湘芸的心情像是坐云霄飞车似的,倏地降落平地,身体松懈了,但是心脏犹然剧跳着。
她又想到什么,继续问:“所以你没有劈腿?没有带别的女人回家过夜?”
卢有睿先是一愣,后来忽地明白了,他笑着,不答反问:“天啊!所以你早上那么慌乱地四处寻找,就是为了找我是否在屋里藏了另一个女人?我昨天不是说过了,我没有新女友。”
一阵红潮窜上白湘芸的脸,她扭捏着,嗔他,一副“你敢笑我就试试看”的表情。
卢有睿心情大好,现在他百分之百确定了,虽然经过了一年的分离,虽然她早上出现时的气势很怨怼,但是从她此时的表情来研判,白湘芸还深深爱着他。
他突然燃起一线希望,有没有可能当初是他想太多了,自以为离开对她才是最好的,也许她不是那么懦弱庸俗的女人,不会觉得跟他在一起是拖累、是包袱、是耽误……
“谁叫你欠我一个分手的理由!”她把错全往他身上推。
“我不确定我的理由是否该让你知道,我只要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愿伤害你。除了你以外,我没可能去爱其他女人,至于理由……给我一些时间,以后我再告诉你好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犹豫思忖着。该不该明说呢?把真相说出来后,她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他一方面私心地希望能再次拥抱白湘芸,但另一方面又挣扎着,深怕会耽误到她,她一直过得很不开心,不该再这么辛苦地跟着他。
白湘芸的视线随着他移动,也看着他的脚,难掩关心之情地问:“怎么会那么不小心跌倒呢?”
听见他说依然爱她,她的心瞬间解冻,不再武装冰冷,她起身走到他身旁,蹲下来,手搭在他的膝盖上,低头审视着他的脚。“伤到哪里?”
卢有睿的语气很不自在,扯着谎。“只是脚踝的韧带扭伤了,目前无法走路。”
因为深怕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脚上,卢有睿赶紧转移话题。“湘芸,仔仔的事……我很抱歉。”
一想到仔仔的死,白湘芸马上泪涌眼眶,她一股脑儿地把委屈诉尽。
“我母亲过世时我有多悲伤,仔仔死了我有多心痛,昨天我父亲把樱花树给砍了时我有多沮丧无助,而你好过分,都没有陪在我身边……”
她嘤嘤哭着,双手交叠搭在卢有睿的大腿上,脸埋着,倚偎着他哭。
她的热泪让卢有睿好心疼,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情难自抑,手掌搭在白湘芸的头上,轻轻抚过她的发丝,拍抚着她因哭泣而颤动的肩膀。
“对不起。”他说,为自己没有在她低潮脆弱时陪她感到内疚。
白湘芸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泪沾眉睫地看着他,鼓起勇气哽咽地问:“有睿,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卢有睿听了,心揪得好疼。
问得好,这问题他也想反过来问问她,但前提是,他必须多加一个但书,那就是——
如果我终身必须靠轮椅活动,那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嗯……”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含糊地低喃着。
白湘芸听见了,破涕为笑。
这是这一年来,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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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湘芸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刚烤好的巧克力饼干放到客厅的茶几上,接着又搬出整套茶具,沏了一壶茶,然后她边把手放在围裙上擦着,边朝一楼的房间门口喊道:“饼干烤好了,你要出来吃还是端进去吃?”
这是白湘芸在山上的第三天,自从前天和卢有睿说开了后,她就这么住了下来,然后开始忙里忙外,亲自下厨做家事,努力弥补过去那一年分隔两地的遗憾。
她决定相信卢有睿,不主动去逼问当初他决然分手的原因,只要他说还爱着她,那么她便相信。
她同时也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回到以前,两人在一起,找回最初的幸福。
卢有睿在房里回话。“端进来吃好了,你这么娇弱,扶不动我的。”
“好吧,看在你现在不方便,暂时让你当享福的大老爷,我亲自端进去服侍你。”白湘芸找来托盘,放上一小盘饼乾和热茶,正要端走时,眼角瞥见米稣和几个山地小孩从门前走过。
“米稣。”她唤住他们。“你和你的朋友要不要吃巧克力饼干啊?阿姨亲自烤的喔!”
一群小朋友一听有巧克力饼干可以吃,全都露出一脸期待,但是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去索讨,只能彼此互望,腼腆地笑着。
“不用客气,阿姨拿给你们吃。”她转身走回厨房,找来一个纸袋,把剩下的巧克力饼干全倒进袋子里,拎着纸袋,走出门外交给小朋友。
小孩子们很单纯,很快地被巧克力饼干收服,进而对白湘芸热络起来,与她说着话,其中有一个好奇地问她——
“阿姨,你是来照顾里面那个坐轮椅的卢叔叔吗?”
白湘芸一听,有些愣住,反问他。“小朋友,为什么你会说里头的叔叔坐轮椅?”
这几天她没见过卢有睿坐轮椅啊!都是阿辉过来帮忙背他,虽然他伤了脚的韧带,但那是暂时的吧?不需要为此而大费周章地买一台轮椅吧?
“对啊!”另一名小朋友也点头附和。“卢叔叔的轮椅还是电动的喔!手把那里有遥控器,靠一只手就可以让轮椅转来转去,好厉害耶!”
白湘芸愈听愈吃惊。
电动轮椅?干么呢?据她所知,电动轮椅一台要价十几万,卢有睿何必为了单纯的韧带受伤而花这笔钱呢?除非……
除非他无法走路的情形将是长久的!
白湘芸如同被人迎头棒喝,脑门嗡嗡作响,完全无法消化方才突然跃入脑海的讯息。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跟小朋友们道再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屋内的,直到她听见他的声音响起——
“湘芸?怎么了?不是说要端饼干进来?”
白湘芸神情愣愣的,端起餐盘,像机械人似的,面无表情地走入卢有睿的房间里。
卢有睿原本在上网,听见她进来的脚步声,笑着回头,那笑容却在看到她脸上苍白的神色时僵住,他一眼便看出她的不对劲,担忧地问道:“湘芸?你还好吧?”